大學衍義補/卷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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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奠先師之禮(上)

《周禮》:大司樂掌成均(五帝學名)之法,以治建國之學政而合國之子弟焉。凡有道者有德者使教焉,死則以為樂,祖祭於瞽宗。

鄭玄曰:「有道德者,若舜命夔典樂教胄子是也,死則以為樂之祖神而祭之。」

呂祖謙曰:「設教、受教當知無窮意思,若死則配食於樂祖,祭於學校,使天下常不忘,所謂君子以教思無窮者也。蓋不特是時尊師敬長之義,使國之慎終追遠、民德歸厚,亦是當時有道德者教之入人之深,當時設教有時雨化之者,人自不能已。」

大胥,春入學舍采合舞(舍音釋,采讀為菜)

鄭玄曰:「春始以學士入學宮而學之,始入學必釋菜禮先師也。菜,蘋蘩之屬。」

呂大臨曰:「釋菜之禮,禮之至簡者也,皆不在多品,貴其誠也。其用有三,每歲春合舞則行之,《月令》雲仲春命樂正合舞舍菜也;始立學則行之,《文王世子》雲既受器用幣然後舍菜是也;始入學則行之,《學記》雲大學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

《王制》:天子出征,反釋奠於學,以訊馘告。

陳祥道曰:「訊者,問其首。馘者,截其耳。釋奠於學而告之者,以學者文德之地也。」

《月令》:仲春之月上丁,命樂正(樂官之長)習舞釋菜。仲丁,又命樂正入學習樂。

陳澔曰:「此月上旬之丁日,必用丁者,以先庚三日、後甲三日也。習舞釋菜,謂將教習舞者則先以釋菜之禮告先師也。」馬希孟曰:「釋奠用丁,為文明故也。」

《文王世子》:凡學,春官釋奠於其先師,秋冬亦如之。

鄭玄曰:「官謂禮、樂、《詩》《書》之官,《周禮》曰『凡有道者有德者使教焉,死則以為樂祖,祭於瞽宗』,此之謂先師之類也。若漢,禮有高堂生、樂有制氏、《詩》有毛公、《書》有伏生可以為之也。」

陳澔曰:「釋奠者,但奠置所祭之物而已,無屍無食飲酬酢等事。所以若此者,以其主於行禮,非報功也。先師,謂前代習明此事之師也。」凡始立學者,必釋奠於先師,及行事必以幣。

孔穎達曰:「諸侯始立學,釋奠先聖先師,而天子亦然。」

陳澔曰:「諸侯初受封,天子命之教,於是立學,所謂始立學也。立學事重,故釋奠於先聖先師。四時之教常事耳,故惟釋奠於先師而不及先聖也。行事,謂行釋奠之事。必以幣,必以奠幣為禮也。始立學而行釋奠之禮則用幣,四時常奠則不用幣也。」

凡釋奠者必有合也,有國故則否。

鄭玄曰:「國無先聖先師,則所釋奠者當與鄰國合。有國故則否,謂若唐虞有夔、伯夷,周有周公,魯有孔子,各自奠之不合也。」

朱熹曰:「以下文考之,有合當為合樂,國故當為喪紀、凶劄之類。」

魏了翁曰:「釋禮者謂釋奠先師若禮有高堂生、樂有制氏;謂釋奠必有合若周有周公、魯有孔子,各自奠之不合也。至於祀先賢於西學、祭樂祖於瞽宗,亦謂各於所習之學祭先師。夫周公、孔子非周、魯所得而專也,而經各立師,則周典安有是哉?自孔子以前曰聖曰賢、有道有德,未有不生都顯位、沒祭大烝者,此非諸生所得祠也。自君師之職不修,學校廢,井牧壞,民散而無所係,於是始有師弟子群居以相講受者。所謂各祭其先師,疑秦漢以來始有之,而《詩》《書》、禮、樂各立師不能以相通,此亦可見世變日降,君師之職下移而先王之道分裂矣。然而春秋戰國之亂猶有聖賢為之師,秦漢以來猶有專門為之師,故所在郡國尚存先師之號,奠祠於學,故記者識於禮而傳者又即其所見聞以明之也。」

始立學者,既興(當作釁)器,用幣,然後釋菜,不舞不授器。乃退,儐於東序,一獻,無介語,可也。

陳澔曰:「立學之初未有禮樂之器,及其制作之興塗釁既畢,即用幣於先聖先師,以告此器之成。既又釋菜,以告此器之將用也。」

熊禾曰:「釋奠有六始,立學釋奠一也,四時釋奠通前五也,《王制》師還釋奠於學六也。釋菜有三,春入學釋菜合舞一也,此釁器釋菜二也,《學記》皮弁祭菜三也。秋頒學合聲無釋菜之文,則不釋菜也。釋幣唯一,即此釁器用幣是也。」

《學記》:大學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

陳澔曰:「始教學者,入學之初也。有司衣皮弁之服,祭先師以袴藻之菜,示之以尊敬道藝也。」

吳澂曰:「古者始入學必釋菜於先聖先師,故大學始初之教,有司先服皮弁服行釋菜禮,蓋示學者以敬先聖先師之道也。常服玄冠,今加服皮弁,芹藻之菜簡質而潔,皆示敬也。」

漢高帝過魯,以太牢祀孔子。

臣按:此漢以來祀孔子之始。平帝元年初,追諡孔子曰褒成宣尼公。

姚燧曰:「孔子卒,哀公誄之,子貢以為非禮,至漢平帝時始封諡褒成宣尼公。蓋王莽假善,以收譽遂其奸謀也。」

臣按:此後世尊崇孔子之始。夫平帝之世政出王莽,奸偽之徒假崇儒之名以收譽望、文奸謀,聖人在天之靈其不之受也必矣。有若曰「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夫子者也」,豈一言一行之善而可以節惠立諡也哉?然則不加以諡號將何以稱?曰千萬世之下惟曰先師孔子,以見聖人所以為萬世尊崇者,在道不在爵位名稱也。

安帝延光三年,祀孔子及七十二弟子於闕里。

臣按:此後世祀孔子弟子之始。魏正始七年,令太常釋奠,以太牢祀孔子於辟雍,以顏淵配。

臣按:漢以來釋奠之禮始見於此,前此祠孔子者皆於闕里,至是始行於太學。

晉武帝太始三年,詔太學及魯國四時備三牲以祀孔子。七年,皇太子親釋奠於太學。

臣按:此太子釋奠之始。

南宋文帝元嘉二十二年,太子釋奠,采晉故事。裴鬆之議,應舞六佾,宜設軒懸之樂。

臣按:釋奠用六佾、軒懸之樂始此。元魏文成帝詔,宣尼廟別敕有司行薦享之禮。

臣按:有司薦享始於此,前此但雲釋奠而未嘗言廟,至是始有宣尼廟之文。

北齊每月朔制,祭酒領博士以下及國子諸學生以上、太學四門博士升堂,助教以下、太學諸生階下拜。

臣按:此後世朔日行禮之始。今制有朔望行香之禮,此其權輿歟?

隋制,國子學每歲四仲月上丁釋奠於先聖先師,州縣學則以春秋仲月釋奠。

臣按:前此元魏雖命有司薦享,未名為釋奠及有定時,至是始命州縣學以春秋二仲釋奠。唐高祖武德二年,詔國子學立周公、孔子廟各一所,四時致祭。

臣按:自魏釋奠孔子於辟雍後,至元魏始有廟,然不知其何時立也。至是,高祖始詔國子立廟,然周公、孔子各自為廟。

太宗貞觀二年,左僕射房玄齡等議:「武德中詔釋奠於太學,以周公為先聖,孔子配享。臣以為周公、尼父俱稱聖人,庠序置奠本緣夫子,故晉、宋、梁、陳及隋皆以孔子為先聖,顏回為先師,請停周公,升孔子為先聖,以顏回配。」從之。

臣按:至是始定以孔子為先聖、顏子為先師。

貞觀二十年,詔皇太子於國學釋奠於先聖先師,皇太子為初獻,國子祭酒為亞獻,司業為終獻。初,釋奠以儒官自為祭主,至是中書奏:「按禮,凡學春釋奠於先師,注謂『官,《詩》《書》、禮、樂之官也』,彼謂四時之學將習其道,故儒官釋奠各於其師,既非國家行禮,所以不及先聖。至於春秋合樂,則天子視學,命有司興秩節總祭先聖先師焉。請國學釋奠令國子祭酒為初獻,祝辭稱『皇帝謹遣』,仍令司業為亞獻、博士為終獻;其諸州,刺史為初獻、上佐為亞獻、博士為終獻;縣學,令為初獻、丞為亞獻,無博士以主簿為終獻。」

臣按:此後世國學遣官釋奠之始,前此蓋學官自祭也,而州縣以守令主祭亦始於此。

貞觀二十一年,詔以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勝、高堂生、戴聖、毛萇、孔安國、劉向、鄭眾、杜子春、馬融、盧植、鄭康成、服子慎、何休、王肅、王輔嗣、杜元凱、範寧、賈逵二十二人,代用其書,垂於國胄,自今有事於太學並令配享尼父廟堂。

臣按:此後世以先儒配享孔子之始。高宗乾封元年,追贈孔子為太師。總章元年,顏回贈太子少師、曾參贈太子少保,並配享孔子廟。

臣按:此後世追贈孔門弟子之始,而以曾參配享亦始於此。

玄宗開元八年,司業李元瓘言:「孔子廟顏子配,其像立侍,準禮,授坐不立、授立不跪,請據禮文合從坐侍。又四科弟子閔子騫等雖列像廟堂,不參享祀,謹按祠令,何休等二十二賢猶沾從祀,豈有升堂入室弟子獨不沾配享之餘?望請列享在二十二賢之上。曾參孝道可崇,準二十二賢從享。」詔顏子等十哲宜為坐像,悉令從祀;曾參特為坐像,坐十哲之次。

馬端臨曰:「《禮記》釋奠於先聖先師之說,鄭康成釋先師以為如禮有高堂生、樂有制氏、《詩》有毛公、《書》有伏生之類,自是後儒言釋奠者本《禮記》,言先師者本鄭氏。唐貞觀時,遂以左丘明以下二十二人為先師,配食孔聖。夫聖,作之者也;師,述之者也。述夫子之道以親炙言之則莫如十哲、七十二賢,以傳授言之莫如子思、孟子,必如是而後可以言先師,可以繼先聖,今舍是不錄而皆取之於釋經之諸儒。姑以二十二子言之,獨子夏無以議為,左丘明、公羊高、穀梁赤猶曰受經於聖人而得其大義,至於高堂生以下則謂之經師可矣,非人師也,如毛、鄭之釋經於名物固為該洽而義理間有差舛,至王輔嗣之宗旨老莊、賈景伯之附會讖緯,則其所學已非聖人之學矣,又況戴聖、馬融之貪鄙,則其素履固當見擯於洙泗,今乃俱在侑食之列,而高第弟子除顏淵之外反不得與,李元瓘雖懇懇言之,而僅得升十哲、曾子儕於二十二子之列,而七十二賢俱不沾享祀,蓋拘於康成之注而以專門訓詁為盡得聖人之傳也。」

臣按:塑像之設自古無之,至佛教入中國始有也,三代以前祀神皆以主,無有所謂像設也,彼異教用之無足怪者,不知祀吾聖人者何時而始為像云。觀李元瓘言顏子立侍,則像在唐前已有矣。嗚呼,姚燧有言,《北史》敢有造泥人、銅人者門誅,則泥人固非中土為主以祀聖人法也,後世莫覺其非,亦化其道而為之,郡異縣殊,不一其狀,長短豐瘠、老少美惡,惟其工之巧拙是隨,就使盡善亦豈其生盛德之容,甚非神而明之、無聲無臭之道也。國初,洪武十四年首建太學,聖祖毅然灼見千古之非,自夫子以下像不土繪,祀以神主,數百年之習乃革。嗚呼,盛哉!夫國學廟貌非但以為師生瞻仰之所,而天子視學實於是乎致禮焉,夫以冕旒之尊而臨夫俎豆之地,聖人百世之師坐而不起猶之可也,若夫從祀諸儒皆前代之縉紳或當代之臣子,君拜於下而臣坐於上,可乎?臣知非獨名分之乖舛而觀瞻之不雅,竊恐聖賢在天之靈亦有所不安也。或者若謂既已搏土為之事之以為聖賢,一旦毀之以為泥滓,似乎不恭。竊觀聖祖詔毀郡邑城隍塑像,用其土泥壁以繪雲山,載在令甲可考也,矧所塑者特具人形耳,豈真聖賢之遺貌哉?程頤論人家祖宗影有一毫不類則非其人,彼親見其人而貌之有毫髮不肖似尚非其人,況工人隨意信手而為之者哉?臣惟文廟之在南京者固已行聖祖之制,今京師國學乃因元人之舊,正統中重修廟學惜無以此上聞者,儻有以聞、未必不從。今天下郡邑恐於勞民無俟改革,惟國學乃天子臨視之所,乞如聖祖之制以革千古之陋習,如儒臣宋訥所雲者,誠千萬世儒道之幸。仰惟我聖祖有大功於世教十數,此其一也,發揚祖宗之功烈,亦聖子神孫繼述之大者。

開元二十七年,追諡孔子為文宣王,贈顏子為兗國公,閔損等九人為侯,曾參等為伯。

姚燧曰:「杜預《春秋傳敘》曰:『子路欲使門人為臣,孔子以為欺天,而雲仲尼素王、丘明素臣,又非通論也。』斯言為獲聖人之心,而後世王之堯、舜二帝也,宰我以夫子遠賢於堯舜,何王之不可居,然後世天子之子、有功之臣皆曰王,以孔子之聖卒下比爵於其臣子,誠不知其可也。」

臣按:此孔子封王、弟子封公侯之始。夫自漢平帝追諡孔子為宣尼公,後世因謂孔子為宣父,又謂為宣尼,至是又加文與宣為諡。然文之為言,《諡法》有所謂「經緯天地」者也,孔子亦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以是諡之,固亦幾矣。若夫宣之為宣,《諡法》之美者不過「聖善周聞」而已,豈足以盡吾聖人之大德哉?況唐未加聖人是諡之前,而北齊高洋、李元忠、南齊蕭子良、隋長孫賢之數人者固先有此諡矣,天生聖人為萬世道德之宗主,稱天以誄之猶恐未足以稱其德,彼區區荒誕之稱、汙下之見,何足以為吾聖人之輕重哉?

以上釋奠先師之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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