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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先生文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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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大山先生文集
卷之五
作者:李象靖
1802年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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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懶拙齋山斗○壬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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厖眉皓鬚儼然辱臨,望若神仙中人焉。旣而軒駕翩然,欲挽之而不得,此心悵結,宿昔而未化也。

伏惟令體還稅有相,起居冲福。象靖卽宜趨進,仰申節宣之候,而出無驢僕,願莫之遂,徒有罪恨而已。齋韻,伏承和寄之喩,謹用構拙。第未能形容娛貧味道之實,聊以表區區嚮仰之忱耳。惟祝令體一向萬重。

李懶拙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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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違軒屛,已月十日矣。中間有因事歷候之便,而輒以病故不成行,懷仰德儀,未嘗一日而去心也。卽日淸和,伏惟台體起居若序萬相。

向來職名,辭疏未準,恩諭繼下,進退有益難處者,不審去就之間,定筭何居?飮食寒溫,非他人所與。然竊恨不得趨侍杖几,仰扣精義之萬一也。向者,竊窺執事介然自守,不欲以趨走爲恭,而今日事體,又別有不可膠守前見。然錢若水嘗言:「以爵祿恩遇之故而懷必報,此中人以下者之所爲。」今執事之所自守與鄕里小子之所望於執事者,皆不敢以中人以下。伏惟卓然以古人之道自處,使頹波骩俗,有以知進退之義而不敢於自輕,則亦所謂「報不報之恩」者矣。

夫以恩數非常,有難以坐違,而身之老病,又日甚一日,萬一道途撼頓,匕箸有不安節,是進不得以伸臣子之義,而退失其平生之守。伏聞聖諭又以「量力上來」爲敎,則亦不責其必進於輦轂之下矣。固知執事前定不跲,不待蒭蕘之詢,而愛慕之深,敢陳瞽見。伏惟笑領而恕其狂僭,如何?悚仄無措。惟伏祝爲時毖重,益增吾道之光。

尹方伯東度○在迎日○癸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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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者,獲瞻顔色,穩承誨言,蓋旣歸而腹猶果然矣。秋氣漸高,伏惟調中體力漸向佳裕。

象靖撼頓來歸,百事敗意。惟是採礪之役,前後用役夫累數千,而杳無竣事之期,闔境之民,膏血殆盡矣。慶州纔已訖役,而患無以繼之,使本邑盡瘁之民,三次驅役,人非木石,何所堪忍?愁怨載路,呻痛盈室,目不忍視,耳不忍聽。忝爲守牧,而袖手坐視,未有以救拔,徒竊廩祿,羞死何言?

永川頉軍移劃一事,曾已面稟。歸後更審形止,輒有論報,而攝養之中,下吏不敢以時聞,寒事漸緊,不免中輟,前頭狼狽,可坐策矣。永川自有前例,而猶百般圖免,今移劃他邑,而誰肯樂聽之哉?文報往復之間,動涉時日,數月艱辛之功,且將歸虛矣。

向者,伏蒙閤下以失信於民爲慮,此誠是也。然私竊伏念永川自是朝家所劃,而欲爲偸安自便之計,閤下又曲徇其意,則所以爲民地者,固厚矣。然移民之害,而加諸本邑之氓,疲殘垂死之命,更添科外之役,是閤下之信伸於之民,而所以斂怨於民則又深矣。今欲移民之苦而施諸他邑,則除慶州興海淸河外,道塗之遠,又倍蓰於永川,其齎送之費、往來之勤,雖救於彼,而又將生於此矣。象靖無德於民,而不能謹守前規,坐失朝家所劃之軍,以滋害於民,亦何顔面可臨吏民哉?《傳》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之君子曰:「出令不善,而改之何傷?」區區竊以爲閤下更爲行關於永川,以爲「初不審思,輕易許施,而卽聞礪役尙遠、軍丁不足,朝家元劃之軍,不可一時權減,依前赴役」之意,嚴明行下,則海邦千里狼狽垂死之命,得以陰被閤下一言之惠,仁人之賜,不旣多矣乎?

此事不比凡役,遲一日則有一日之害。更乞火急指揮,毋底遷拖,分付下吏,凡事係礪役文報,到卽入呈,亟賜施行,庶可仰受威令,獲有成效。不然則愚昧淺劣,不能爲無麵之不托,惟有去耳。痌癏切己,語不知裁,伏惟恕諒。

李方伯彝章○甲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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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靖謹齋沐拜書巡使相公閤下。拜違談讌,忽已改月。伏惟令體起居順序萬重。

象靖少多疾病,晩經毒疹,杜門憊臥,蓋已無復當世之念矣。朝廷特加湔拂,授以縣寄,草野微分,不敢言病,黽勉視事,行且二年矣。治民莅職,未有一分可見之效,而風土不佳,宿痾轉㞃,膈痰頑橫,心脾萎弱,往往而甚則吐嘔注泄,苶然而不振。若復因循歲月,恐遂成難醫之疾。區區微物,亦知自愛,誠不忍徘徊斗祿,以貽終身之恨。

且竊自量,愚昧蹇劣不堪世用,二十年來,自甘退藏。雖向來奉親之日,急於甘旨之養,而猶不敢爲睢盱乾沒之態,矧今孤露之餘,萬念成灰,豈復更有彯纓結綬之念?而徒以海邑閒僻,鄕里不遠,或可以婆娑偃仰,讀書養病,以其祿俸餘資,粗供嘗、禴之節,而宦况冷薄,無以少伸追養之願。民俗健訟,簿牒紛瞀,以平生懶廢自適之身,而迫於束縛馳驟之勢,有時大悶不聊,欲發狂疾。精神疲苶,收拾不上,朝得而夕失,昨令而今忘。姦胥猾隷,窺見間隙,往往爲其所瞞而不自覺,雖欲因仍盤礴,爲冒昧歲月之計,決知其不可堪矣。

象靖聞之,君子之道,出與處而已,而出則有爲,處必有守。區區平日之守,固不足道,然讀書養拙,持身謹言,幸無得罪於鄕黨州閭,而一日出來,強顔竊祿,心勞而政拙,身勤而事左,闔境之民,方且喁喁而阽於困矣。是其一出不過爲兒女飢寒之計,而並與平生辛勤所守者而亡之,出處之間,兩無所據,只有隨身兩膝在耳。行迷未遠,尙可追復,及此時節,得以自放於荒閒寂寞之濱,溫理舊業,追省前愆,以收桑楡之功,以其暇日,收拾村秀,早晩講課,幸有尺寸之效,則亦佛氏所謂「名爲報佛恩」者,而與今日之進退狼狽無益於人己者,較量長短,不可同日而語矣。

文立不薦程瓊,知其性謙多病,留丞相朱夫子久處瘴鄕,請與祠祿,蓋古人貴相知心,不欲以爵祿羈人。象靖雖無似,亦嘗以百代之誼,屢蒙知顧,豈宜一向絆縶,以喪失其所守而不之恤邪?仰恃眷遇,悉露腹心。伏惟哀憐而聽其所請,千萬望幸焉爾。

李方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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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冬寒甚,伏惟政體起居若序萬重。象靖自揣妄庸,重以疾病,不能自堪於馳驟之塗。狀請躬懇,靡有餘力,而閤下終靳聽許,差以儐役。邊事有限,黽勉趨走。蓋將爲事了卽還之計。而秋務旁午,姑此蹲仍,自愧立志不固以自取其困也。

査訟,自知淺劣不足以承堪,而重孤題意,不敢不盡心憑文按招、據實査報,而閤下直使之上,使別定査官,飜改獄案,是則閤下固以象靖爲不足以備執事之役矣。《傳》曰:「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以治矣。」上之不獲而以臨乎民,其有從之者乎?象靖雖無似,亦粗識去就之分,雖欲冒恥遷延以苟偸活於此,狷滯之性,決知其不可堪矣。玆敢冒瀆威尊,更申前請。伏乞閤下特垂軫惻,早罷官守,使得歸臥田畝,養病省愆,是亦始終之厚賜也。區區強顔復來,全爲閤下眷嚮甚勤,欲與之同其去就。自顧無似,誠有知遇之感,爲此冒昧歲月之計,今閤下旣知迷暗之不足與議事矣,何苦強拂其所守而不聽其去哉?

象靖莅此以來,已聞此獄。街談巷議,莫不稱冤,而姦凶之輩倚託幽陰,構捏虛罔,其幽明冤鬱之氣,足以上干天和。正宜十分欽恤,平心舒究,必得其實然而後置之法,則受刑者亦無所恨。而閤下旣不親自審愼,徑付査官,片言折獄,遽加威刑。年歲名字之不同。帳籍之相違,一切莫問,皆歸之不是異事,而架空懸虛,言外得意,宜乎淺見拙法之不足以有槪也。明知其冤,而袖手莫救,惟有引咎自列,庶可陰以解謝向隅抱冤之民。伏惟閤下垂憐而幸聽焉。固知此獄已成決案,不可容易變動,而區區勉守,不欲牽私而遷就,畏威而回奪。率易承當,自取顚躓,亦何所恨哉?惟祝益懋德業以惠一方。

李方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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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惟寒令,相公體履萬重。象靖輒有微悃,仰瀆崇聽,伏荷盛庇,開誨諄複,無異對面提命。象靖雖頑固,寧不知感?

惟是所有賤疾,根蔕已痼,久處瘴鄕,重致添劇,危淺之命,萬一不免於尸竊之中,亦豈閤下之所欲聞哉?玆敢冒昧煩瀆,須至再控。重乞閤下曲加陶鎔,亟許罷免,使得安意調息於畎畝之中,象靖之受賜也大矣。

敗軍之將不可以語兵,不敢復開喙於査事,而區區微臆尙有未盡者,不得自隱於閤下。大抵此一婢訟耳,其勝負似不足恤,而父子、兄弟、夫婦之冤莫雪,而奴主之分不立,莅獄者不可以不深長思也。獄案俱在,虛實立辨,非有難明之端、可疑之迹,而再經道決,轉成鐵案,使兄弟次第受刑,而孝子、貞婦,飮恨泉臺;逆奴、叛婢,偃息戶牖。使其有一毫之未察,一擧而三綱紊矣,寧不惕然而動心乎?

來諭以前日道決有欠究覈,而今日之事復踵前轍,安知後之視今不如今之視昔乎?彼之所以多年抱屈,待時而起者,必以閤下按獄精詳,羣枉必伸,覬其有萬一雪冤之望,而畢竟事機至此,使冤鬱之氣萃於一門,戴盆莫白,鬼怒人怨。

象靖旣與聞其始矣,不啻若自己推而納之溝中,區區引咎,蓋欲爲匹夫匹婦地,非爲移査反案而發也。象靖雖無似,豈以一言不合,而悻悻見於言面,直爲之去就哉?事在旣往,而嘵嘵多言,極知悚懔。然私心介介,不能自已。且象靖從此辭矣,顧念平日知顧,不敢有懷不盡,伏惟有以裁之。

李方伯乙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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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成霖,氣候不佳,伏惟相公閤下體候對序超謐,區區仰慰蓋不淺也。象靖居官無狀,自取顚踣,伏蒙特賜甄庇,委曲措處,使過中失當之擧,納之無過幸免之地,窮途感幸,不自勝喩。然去就行止,如飮食寒溫,雖以閤下之明,而猶不如自知之審也。

象靖一病三載,轉成沈痼,奄奄有難保之勢,苦言悲懇,累度控免,閤下亦旣許之以早晩準請矣。今玆之事,邂逅紛挐,以累次丐歸之身,而得此機括,又復悶默蹲仍,是前日之言歸,畢竟爲無實之空言矣。是以決然爲逡巡自屛之計,然區區於此,亦嘗思之熟矣。

蓋當初繡衣之刑訊,全出於下吏之私罪,則有不當辭;明言官長之得失,則有不敢辭者。由前則閤下所謂「無可引之義」,由後則閤下所謂「當自處以待勘之身」,二者皆不可以言歸矣。今繡衣之發於言語文字者,姑無顯然侵逼之意,而究其縱惡啓奸之源,固有所在,且有一二事躬犯手勢,有不可以自諉者。姑無顯然侵逼,則去就自在,不必蹙伏而待勘;固有躬犯手勢,則不可委諸下吏,晏然而冒處。承前日屢丐之餘,而呈病解歸,恐未至大礙於法理也。

投紱之擧,極知狂妄。然家在一路,來往甚近,前日蓋亦爲一再歸臥之計,而迫於束縛之勢,不能遂區區之志,非有一番擧措,閤下亦視以例讓,而不足以動聽矣。竊念古人雍容審密,蹈履規度,然去就之間,往往不嫌其有跡。如投印解符等事,卽古人常事,人亦不甚異之,而後世此義不明,且有法令之禁。然苟有難處之端、必去之義,豈可以今之時而不可爲古人之事哉?是以出於狂疎之計,爲此不得已之擧,亦恃閤下知顧之重,必將曲爲之地,而不至於重被罪譴也。符章留置,非初心所安。然曲荷閤下見念之厚,且有從容許休之意,故不敢一向徑情,曲循所敎。然因仍遷就,尙欠結殺,有如食物在咽,不可呑吐,是閤下所以見愛者,乃所以納之窘地也。幸乞始終哀憐,亟施陶鎔,將此病狀,卽爲狀罷,上不失閤下以禮退人之義,而下得以自全匹夫去就之節,則不惟區區之幸,而在閤下亦爲曲成萬物之一端也。

來書所敎「少雍容典重之味,多生硬不耐之病」此數語,無一字不是切己實病。平昔之所愍然自疚,而磨治不力,遇事輒發,敢不服膺明戒,以粗效見念之意?然義理不明,無所準則,而捺生做熟,自託於重厚耐事之倫,竊恐毁頓廉隅,駸駸入於鄕原亂德之流,而不能以自拔,不如任其氣質之偏,而竊自附於獧者之有所不爲,或未至大得罪於高明律人之科也。未知閤下又何以見敎也。

答地主尹矦光紹○辛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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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者,伏蒙猥垂謙屈,許以反復疑難。自揣妄庸,極知不堪,而感閤下虛心之求,不敢不竭駑鈍以對,僭越煩瀆,惕息以竢譴斥之誅。不謂大度容庇,曲賜採納,互相唯諾如影響焉。益有以見其位高而意下,德愈盛而禮彌恭,有非小人之腹所能料也。至其推借過當、奬飾逾分,自顧蒙陋,萬分無一近似,固知閤下所以引進窮鄕晩進之士,亦誘之而使言者得自盡耳。然竊恐雨露太勝,非所以成物之道,遠邇傳聞,或有以議閤下語默之節,則亦豈小故哉?自是以往,曲加陶鎔,痛施鉗鎚,使朴愚懶廢之質,得受其繪采振翼之效,則此武城之民所以被君子學道之化也。

「一席規勸」之喩,象靖之所欲奉聞於座下者,而官府邃嚴,不敢輒有請焉,反爲執事者所先,是殆引之而開其自新之路耳。文字討論之外,幸推其日用玩養之餘,而以及於人,則雖不得日操几杖於前,而所以涵濡道德之波者,蓋不可勝道也。學規磨礲刪潤,漸覺詳密,區區之見,殆無以復加矣。惟是「擧措須人」之諭,前後承敎,屢有此意,固知閤下臨事而愼,不欲以輕心掉之耳。

夫世敎衰而民不興行,自其幼穉之時而已驅之於聲名祿利之場,其心思有以滲泄於彼,而不知有此事,間有粗知外內之分,而奪於冷淡閙熱之勢,其志氣有以奔馳於外,而不暇及此事。閤下臨莅日久,固已得此於州士之眉睫,所以遷延持重,慮其有唱而寡和,旣始而鮮終耳。

象靖生長玆土,諳悉鄕習,不敢以十口保其必無是也。然幸賴先輩敎養之力,遺風餘韻,猶有未盡沬者,其知此事之爲自家本分則均有焉,而特無所謦欬於其側,以啓發其良心耳。閤下以躬行心得之餘,而責之於天賦固有之性,前有規約之詳,而後有禁防之嚴,則上行而下效,風尙而草偃。文翁常袞固已行之於遐荒僻陋之陬,而曾謂之民,不可以爲治哉?雖然,此猶姑以成效而論耳。夫「先難而後獲」、「明道而不計功」,此君子處心立事之大要。苟義之所當爲,則亦盡力向前而已,使其不幸而無成,亦可以盡吾心而無憾焉,豈可逆料吾民之不能,而舍所學以徇之哉?

前日承敎以爲「養成三五秀才,亦不爲無效」,是則其所望於士者不奢,而士之所以應閤下之求者不甚難,亦在斷然行之如何耳。不爲浮囂之論所搖惑,不爲功利之說所遷奪,守之以篤實,而行之以悠久,磨以歲月,漸涵浸漬,則齟齬者純熟,疑惑者信服,自將潛移默轉,而有不自知者。此雖未可易以言,而其理不可誣也。愚蒙觝滯,不達時義,敢盡布其腹心如此。伏惟恕其狂僭而取舍之,幸甚。

天氣向熱,伏惟政體神衛萬重。旱熯告災,二麥失稔,赤子方嗷嗷仰哺。伏惟撫字心勞,思有以康濟者,一境有恃而不恐耳。

尹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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曩者,伏蒙猥垂長牋,辭旨勤縟,所以勸勉牖迪之意藹然出於悃誠,跽領伏讀,感極而繼以悚也。

自夫人亡敎弛,而此學殆絶講矣。乃今得之於百年響寢之餘,則是天所以幸一方之民,以與聞斯學也。閤下不知象靖之不肖,使得備數訓迪之任。自量其力之不堪,蓋三辭而不獲命,則誠恐魯頓淺劣,以重傷閤下知人之明。是以不敢不竭其愚昧,以仰塞明敎之萬一。惟是知識昏短,導迪無方,行之數月,而未有一分可收之效,使閤下至誠企望之意,憮然而生悔,是殆距心之罪也。請因閤下「鼓罷」之敎而戰喩焉。

蓋諸生無超距投石之勇,民等非折衝制勝之才,而閤下徒以虛名使,強委以一方推轂之任,兵家所謂「以其國與敵」者,不待智者而寒心矣。倘賴閤下有時按轡臨營,申嚴師律,庶得以受其節制,仰分閫外之憂,而適會喪故,此事又不諧矣。自玆以往,勉策疲鈍,更申約束,以少收桑楡之功,未知前頭事竟如何耳。

竊觀諸儒非無美資好尙,而才稟有敏鈍,造詣有深淺。困於擧業,則或少理義之趣;梏於文句,則易昧本原之工。欲專於課誦,則要多遍數而未暇於體玩之功;欲免於慢責,則務富篇帙而實疎於溫繹之習。民等又不能朝夕遊處以相刮磨,而一月之間,不過一再相遌,備禮考課,恐未能深有所益,以負閤下期望之意,未知閤下又何以見敎也。

諸生出入,非實病切故,不敢輒許,而每患其不能齊,自此尤當嚴其防耳。課題,謹此製呈,但義理微密,易有差謬,幸乞批回,得聞其疵病,亦無異於提耳而命之也。或緣病故,未能準數,亦恐爲不誠之歸也。

尹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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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修復書,計已獲關聽矣。比日風氣不甚佳,不審侍餘體履漸向康吉,區區遡仰亡已。昨日試事,伏想已了矣。以擧業從事,固知非閤下雅意,然因其來而告語之,亦敎誨之一術也。象靖適有采薪之憂,不得進參末席,竊瞻禮士之儀,自愧賤庸無分於勝事也。

學規,得以屢日反復,規模正而節目甚詳,綱領擧而條理有序,特在擧而措之耳。間有一二妄論者,而亦皆兼收而曲取。其虛心樂善,察邇言而集衆思又如此,則是古人所以優於天下者,而矧區區一方之事哉?閤下猶不自居而強使之,復有云云,則何敢更有煩瀆,以重犯不韙之罪?

然竊伏念閤下所以屢扣於悾悾者,豈眞以其言爲可取哉?特以爲政於是邦而使居是邦者,得以自盡,以通下情而達民志,欲因俗以爲治耳。徒以自揣之審而一切含默,有問而無對,是自阻於好問之下,而沮閤下稽衆體下之盛意,是以敢冒昧而復有獻焉。伏乞俯諒微悃,有以恕其狂僭,所拱而竢也。取舍旣定,早賜頒降,俾爲士者知其所從事之實,熟講而預習焉,則不待七月之期,而不言之敎已默行於今日矣。如何如何?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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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風漸遠,久爲識者之歎。

此語誠然,固是一方士子之罪。然自閤下待士之意言,則或恐更有斟酌。「士趨不端」下,略加櫽栝云:「爲士者信有責矣。然主風敎者,亦未盡其導迪之方也。」如是兩分其責,益有光於閤下謙尊之美,未知如何?

尙名勵節,措事奮庸。

名、節、事、庸,恐皆非根本工夫。「尙名」二字,或易以「竭忠」,如何?蓋盡其職分之所當爲,則名自隨之,不必預以此自尙也。如何?

讀書、科業輕重之分

「科業一事」下,旣別立條例,此段專以講學爲主,而「讀書、科業」以下,或可刪去否?

三科

聖賢書,孰非要切?固不可等差。然旣定爲科條,則恐當以四書、五經爲首,《小學》、《家禮》等爲次,如何?「背誦隨宜」下,或可添入「皆當以諷玩思繹、體驗實得爲主,毋以涉獵記誦、奔程務博爲心云云」,如何?蓋通讀,易徇於口耳;背誦,或近於帖括,似當預爲救弊之策,如何?

擇齋儒爲執禮,兼師友之責。

此一條甚好。但居齋肄業,執禮之稱,恐無古據。可依滄洲學規例,名以堂長,如何?蓋堂長不必以班首,雖年歲稍次者,亦恐不妨耳。

科業一段

此段亦不可廢。但自「篤志」以下,似有商量。蓋篤志做讀,兩下用工,則奪於冷熱生熟之勢,其所讀者,皆爲所做之資,將愈篤而愈喪其志,况敢望其好消息邪?「以是自勉」之下,或可改之曰「須隨分做取,以應程式,而要以讀書修行爲主,毋失其輕重內外之分」,如何?近來科體轉險轉怪,殆不可讀,以朱子說觀之,亦係關風化之盛衰。幸望略措數語「以順理靠實爲主,而毋尙奇怪詭誕之習,以害性情之正云云」,則幸賴閤下轉移之力,庶幾少警流俗,不是小事。未知閤下以爲如何?

此鄕,從事於文藝之士甚多,其不與於是者,亦不爲無人。或別立一條云:「今此勸學,蓋將以成人材、厚風俗也,非不欲兼收普養,而亦勢有所不及。其在家者,亦宜飭身修行,讀書肄業,而其漸磨成就之責,不能無望於其父兄師友也云云。」如是則可爲異時漸次升入之地,而亦倣古者黨庠家塾之遺意,博施廣濟之功,隱然寓行於其中矣。未知如何?

答地主尹矦師國○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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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以一書煩隷人,卽拜辱復,感悚交幷。伏審午熱,視篆體履萬相。惟是目下之撓、方來之虞,固是有民社者之責,遡仰不任區區。

西樓文字之囑,名列三王之次,自是榮耀,而自量精耗文退,不堪備數於作者之林,敢控微懇,方深悚慄。卽蒙特賜俯諒,不欲困殢,極荷愛恤之盛意。然閤下旣修韓矦之業,而象靖不能踵權公之撰,是則不及古人。政是象靖才短詞拙之致,而乃反引而自咎,尤庸罪訟。然權公銜命適來而有此作耳,不必以邑人之故也。高文大筆,世自有人,特閤下一開口間,何必強使拙斲,血指汗顔,爲大匠羞邪?書齋題額,特許揮灑,仰認盛眷足爲顔楣光色耳。

李顧齋○己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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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半後,因事出商顔,首尾數朔而歸,則白足傳書,留在塵案。忙手開封,讀之四三遍,且驚且喜,不可形喩。仍伏審入冬來,靜裏體力萬重,區區慰遡,又如何可言?象靖侍狀粗幸無他虞。惟是三秋好光陰,太半從道途奔走上過了,益覺胷中草木太多,固無芟夷薙除之日矣。

《中庸》首章之旨,偶有一時左見,不容終隱於函丈之間,粗發狂瞽之言,因爲求敎之地。今承下諭,剴切明的,怳然若躬置諸膝,提耳而親面命之。象靖之惑,於是乎解矣,其何伏幸如之?

廬院講會,作如何究竟?士子會者幾人?見講何書?發難幾處文義?亦有可責以向上之業者否?當此東南寥落之日,此是第一消息。初欲承命奔走,粗伸平日願從之志。飜思參會諸員,太半是忌疫人,坐在痘虎叢中,乘危出入,不瑕有後悔?故行裝垂發,旋卽退止,坐使一番好機會,都輸二三子之手,中心悵恨,何能少須臾敢忘也?再從弟撥宂作此行,卽欲幷轡東向,以酬向日未償之債,而適以事牽,又未得遂意。因其行,聊布其腹心,便回,伏望痛加鐫責,開示嚮往之方,則不必周旋几杖之間,然後爲可以受敎也。千萬切仰。惟體力增重,慰此慕望。

李顧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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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貫章忠恕、誠仁之說,偶發狂言,因被高明之罵破,深切愧訟於心。而因念此箇道理,本來公共,心懷疑滯,私竊不安,而諉以鄙賤之故,終抱未達之恨,則深恐覩當之無期矣,故敢復言之。

蓋誠者,純一無妄之道,在天爲「於穆不已」之命,在聖人爲「眞實不息」之心。故泛論誠之一字,則固不可以專屬於體,信如執事之言,而旣與仁字兩下對當,則是其一體一用,而有不可易者矣。故程子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誠也」,而朱子旣引之以訓忠矣。又引「至誠無息」,以明一本之萬殊,則其立言命辭之意,分明可見也。夫程子之只說仁字者,祇是「忠恕」二字,如形斯影,言用而體不外,故單言仁恕,而包誠忠在其中。若必欲分言之,則其下誠字,亦無疑矣。

今若曰「誠者該貫體用,不可以偏言乎」,則周子《養心說》曰「誠立明通」,而釋者曰「誠謂實體安固」,石子重以心爲該誠神備體用,而朱子是之,則亦以誠與神,分作體用看矣。故朱子曰:「『忠恕違道不遠』,是學者事。聖人分上,只說誠字與仁字,盡字、推字,用不得。」又曰:「忠在聖人是誠,恕在聖人是仁。」又曰:「動以天而一以貫者,不待盡己,而至誠者自無息,不待推己,而萬物各得所也。」似此議論,亦班班雜見於《中庸或問》、《論語》註疏之中,講學之暇,如使左右者按冊而視之,可見其指意之所在也。

小小知見,不能別尋新奇高爽之論,只按文求義,售其迂拙枯滯之見。倘蒙不鄙,明白指敎,敢不束身歸款,以聽進退之命乎?干瀆尊嚴,伏增惶懼。

問:「或以爲『忠恕非所以言聖人,而欲易忠以誠,易恕以仁』,其亦可乎?」朱子曰:「聖人之忠,則固誠之發也;聖人之恕,則固仁之施也。然曰忠曰恕,則見體用相因之意;曰誠曰仁,則皆該貫全體之謂,而無以見夫體用之分矣。」《論語或問》

余頃以忠恕、誠仁之說,往復于振谷,而振谷旣不以爲然。癸丑冬,偶讀《論語》,看《或問》,得朱子是說。然後固知聖賢之言無所不備,有若預待今日之論者,而後生末學粗得一說,便自開口者,適足以彰其狹少卑淺之見也。蓋振谷「誠不可訓忠」之說,偶因一時之失,而余之直以誠仁襯貼忠恕者,又失之輕揚疎易,無以見其該貫全體、本末相因之異。今合其說而斷之,曰「忠恕者,學者之忠恕也;誠仁者,聖人之忠恕也。而曰忠曰恕,則見體用相因之實;曰誠曰仁,則爲全體該貫之義,是亦少有異焉云爾」,則庶乎其無病,而不悖於朱子之訓矣。從當以此復詢于振谷,而姑先以識諸此,以覬他日之少或有更進云耳。

權屛谷○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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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歷謁,仍得再宿之穩,實邇來所願欲而未得者,而執事不以無似而棄捐,有問卽答,如影響焉,象靖飽腹而歸,半月十日,未能已也。春寒料峭,伏未審道體對時萬相否?象靖幼則獲從先生長者之後,側聞古人所謂爲己之學者,而竊有意焉,材地鹵下,重以世故,汨沒浸漬,意想漸薄,一日之曝,不能救十日之寒,則且將兀然爲庸人之歸矣。執事旣不拒之於前矣,或賜以一言之重,使得有所持循而嚮往焉,顧不敏之幸,而在執事,亦成物之一道也。

光靖一番辭退,已數年矣。疾病宂故,顚倒悠汎,不得繼此而復有進焉,每與兄弟相對欷歎,然亦何益哉?早晩欲一修起居之儀,仍有所質難,而第恐根本未立,無受敎之地耳。從祖弟師靖徽靖欲納拜於屛下,而不敢自通於隷人,以象靖等前獲私於下執事,敢以一書爲介紹焉。伏望賜以顔色,容足於盈尺之階,如何?此輩非全無志嚮,而才地見聞,只是凡下,無振發嚮往之意,伏想施藥必當其病矣。

李訥翁光庭○壬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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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運氣大都不好。竊聞彼時事,戒心于泉亭溪院之間。向後又月日矣,不審軒几已返定否?靜裏體力隨處神扶,有愷悌萬相者矣。

伏承與權江左丈源仲士安諸先輩,作月餘會,且有編摩古文之役,竊恨相去遠,不得從容杖几之下,獲聽談讌以自慰。然時時想象題目,已覺淸氣逼人。未知其間有何言語?做何文字?所與從事者已有頭緖否?少年後進亦有長進,會聽人說話者否?有對而無問,固少者事長之禮。然慕嚮之深,不覺唐突及此,若不賜鑑恕,顧象靖之罪也。

弁卷文字,或已下手否?極知此事非暮境閒養之宜,而私計迫切,敢有控懇。謹當趨拜軒屛,拜受而歸耳。

李訥翁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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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乍生,蟬聲益淸,輒誦「聽之,未嘗不懷高風也」一語,未知千載之下,何人可當此事?則懷仰德儀,第切馳誠。意外白足奉書而至,披玩敬誦,寒溫安問之外,所以牖迪敎詔之意,滿紙諄復。象靖自顧駑賤,無尺寸之長可以藉手自見,執事何取而有是也?悚懼感戢,來幷于心。仍伏審履旱經潦,靜裏體力燕超冲謐,區區慰喜,蓋不自勝也。象靖親候幸無他虞,惟是賤疾作苦,日有憊削,何足以奉聞者?

向來偶與江左權丈,略有往復,詞理荒蕪,不足以仰浼長者之聽,迺蒙不鄙,過賜噓奬。且以一言之重,追勘未決之案,而鎭兩家相持之口。象靖於是可以解平生之疑,而不迷於所趨也。

象靖材地庸鹵,重以病懶,於六經,僅讀其半,而今已亡失,往往不能以句下。至文字,亦未肆用一日之力,特掇拾衣被,以資學究之業,眞聖門所謂「德之棄」者,而徒以區區頰舌,競長爭短,以供一時談辯之資。雖所執盡是,已不切己,况其未必是乎?方愧懼悔懊,杜機塞兌,思有以粗贖妄發之罪。執事憐其迷溺,欲收置可敎之科,讀書先後之序、兩家所執之偏,皆痛快指說,使有以交互用功,毋落一邊之弊,則象靖雖頑愚,敢不改心易慮,以毋負所以見敎之意乎?

雖然,象靖當時意思,只謂學者當論義理,不當論文章今古。若厭《朱書》之繁蔓,而不許輕讀,則卽此厭繁之心,便已有害於道。是以不免略有言說,以明立心義利之辨。若其讀書次第,已有前輩定論,象靖何敢遽然立說,以專尙《朱書》,而弁髦前聖之法言邪?只言先事六經,恐不爲病,誠如所喩。然纔有意於文字之簡古,則已非第一義,與先事先者,同一意脈,而特改換其頭面耳。是以區區鄙意不敢輒從,執事於此有以處之,則此事公案,當有究結矣。

近來承學之士,誠有繁文繳繞之弊,執事所謂「衣被文字,賣見識而取科目」者。象靖正坐此,而患未之能改,承命驚懼,蓋不知所以爲心也。雖然,便謂「先生生乎今日,深悔成此一書,以資浮薄之習」,則竊恐事理有不然者。措辭遣意,或易惹聽者之惑,未知如何?雖然,此據區區之見耳。執事發言稱情,自有意義,非象靖之所敢聞也。

所欲質問甚多,適病倒昏憊,且竊自持遜言之戒,不敢以無實之辭,重得罪於長者之門。異時獲拜談讌,使誦所言,當傾倒胷臆,以取其斤正也。

家仲竁誌,屢蒙指敎,終覺有未安。向者權士安有書來,亦以衣鉢一句似有商量,此言極合鄙見。若別未有穩字可改,則刪節此十字,亦不礙文理,未知如何?伏乞勘照。外家文字,承欲乘凉下手,私切抃幸。俟秋生準擬躬候,伏祝讌處對時益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