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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先生文集/卷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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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五 大山先生文集
卷之四十六
作者:李象靖
1802年
卷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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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五箴幷序○己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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箴者,鍼也。以箴治己,如鍼之箚物然也。古者盤盂有箴,几杖有戒,孜孜勉勉,有常若不及之意,則其省身克己之工,果何如也?且吾聞之,君子之學,其大要不過曰「主敬窮理」而已。敬立而本益固,理窮而知益徹。幽獨之地而不弛省愼之工,燕閒之日而益篤爲善之志,剛健篤實,輝光日新,則德之進也孰禦焉?其或貴完養而賤窮格,務講討而疏實踐,放肆欺慢,作止厭倦,卒無以滌去夫舊染之汚,則豈君子之所謂學者哉?余今年十九歲矣,年長而業不進,志大而行不逮,是亦昧於理而忽於敬,日就欿然而不自知乎。况今地雷方復,陽德昭回,余獨依舊而不自新乎?遂爲箴五首,朝夕以自鍼。

《詩》亦有言,有物有則。無中而有,若虛而實。橫亘古今,普遍天地。體雖躍如,人鮮窮至。氣拘則窒,慾漬而昏。所以君子,玩討是先。學聚問辨,思索究硏。察之於身,性情微賾。求之於外,彝倫應接。或待講論,亦涉書史。今日明日,積累漸漬。去皮透髓,蹴戶窺閫。表裏該貫,內外融渾。吾心之知,然後方至。苟或不然,半塗而止。爾旣有志,爾維勿懈。

右窮理

人之有心,出入無時。或焦而凝,亦淪而飛。不有操之,乃蟊乃賊。操之維何?敬乃爲則。嚴肅整齊,畏懼乾惕。戒出門,曰求放。沂公戒愼,曾氏誠正。非言無稽,授傳。維,異世同翩。有拈示人,有揭扁齋。重言複言,繼往開來。我作此銘,念玆在此。尙愼旃哉,毋敢或懈。

右主敬

上帝臨女,有赫其命。屋漏雖暗,其幾則炳。惟是君子,惟獨是謹。造次克念,毋曰微隱。《詩》戒魚潛,《傳》稱衣褧。凡百有心,胡莫是省?相彼世人,陽善陰否。人見其肺,何益則有?我庸是懼,言思克復。毋爾徒言,內省不恧。

右謹獨

心之所之,是謂曰志。乃爲之帥,壹則動氣。恭惟仲尼,十五志學。一念靡懈,發憤忘食。况其下者,柰何不力?欲罷不能,才旣竭。任重致遠,志則篤。死而後已,寧老有懈?躐進半廢,君子不貴。我師古人,思竭駑鈍。業大行虧,力微道遠。一息未泯,斯志寧墜?書在座右,作我弦韋。

右篤志

盤有銘,日新又新。曾氏作傳,自新新民。其新維何?革染復初。初旣復矣,天理融如。物累消淨,善端昭明。載修吾身,心正意誠。推以及人,家齊國平。不懈益虔,爰至至善。《大學》綱領,修己條件。我年十九,依舊童習。是庸爲懼,乃思乃革。齒之尙少,容有不知。今其壯矣,胡不自規?

右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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屛銘八帖辛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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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心而平氣,緩視以微吟。蚤夜孜孜,如鬼神之是臨。

右讀書

書易忘熟讀可思,志不立無藥以治,盍思篤之?

右篤志

思之不愼,物欲來引。惟無邪心,惟無妄動。惟日夜敬恐。

右愼思

惟古昔聖人,繼天立極。道之不墜,惟後人之則。

右師古

毋曰不顯,上帝是覯。毋狎于昵,毋趨于汚。毋愧于爾屋漏。

右謹獨

心有邪,曷不思正?身有咎,曷不思儆?戒之敬之,如曾子之日省。

右省身

爾身有垢,沐浴以濯之。爾心有汚,修德以潔之。

右日新

爾任之重,爾道則遠。至則君子,不至則小人。曷其不勉?

右力行

自警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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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靈維何?秀萬物。爾職維何?括百德。爾維敬謹,與聖同致。爾維怠肆,衆惡之委。爾心有放,爾胡不求?爾德有失,爾胡不修?爾性褊狹,矯之在弘。爾質柔懦,戒之在剛。多言害道,爾維思訒。妄行致厲,爾維思謹。爾治爾氣,易昏以明。爾防爾意,去邪存誠。有飮有食,爾維愼節。或起或處,爾維嚴肅。衣冠攲側,人皆爾嗤。語言麤誕,人皆爾鄙。爾有父兄,曷不思孝?爾有長上,曷不思弟?接物應事,爾毋或舛。歷亂履險,爾毋或變。爾胡不敬?有言在玆。書在爾傍,爾神爾師。

凝庵丁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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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有道,厥大洋洋。峻極于天,細入毫芒。惟不虛行,有時或息?必待其人,曰惟至德。我有德性,乃奉乃持。我事問學,是講是治。收斂造約,渾涵充養。硏幾極深,纖悉曲當。蔽去累盡,罔干邪私。理精禮謹,不繆毫絲。一體淵宏,萬理森備。靜爲主本,敬該終始。戰兢祇栗,神覯帝臨。嚴威恪恭,塑儼陣欽。執玉奉盈,顚沛造次。浸漸經歷,力久功至。方寸水靜,全體露呈。庶務刃恢,妙用流行。有幽其居,有扁司戒。曷不自勉,一此靡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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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中樞懶拙齋李公畫像贊己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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淸介拔俗之姿,剛毅有執之力。稟之旣高而濟以硏磨之功,守之甚苦而不見崖異之迹。安乎貧賤則簞瓢不啻飴甘,恬於勢利則軒駟視若雲輕。位躋八座而蕭然寒士之枯槁,齒窮九袠而儼乎少年之矜莊。此所以孚尹旁達,聲名洋溢而九重之睿眷益隆也。一幅丹靑七分儀容,聞公之名而想象歆慕有不得見之歎者,於此猶足以彷彿其廉頑立懦之風也。

上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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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湖書堂上樑文壬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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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師躅而寓慕,保守無怠於百年;就臺址而圖新,堂宇告成於今日。舊山增彩,吾道重光。繄惟雪洞奧丘,實爲載巖佳處。斷麓臨水而逶迤,虎伏龍盤;長川抱山而縈迴,玉拖虹繞。遙岑極浦,控左右十里之形;曉嵐晴煙,獻朝暮四時之態。氈鋪石面,醉可臥而醒可吟;鑑開江心,夏宜雨而秋宜月。天作地秘,閱幾曆之星霜;聲感氣求,愜幽賞於仁智。冥棲淸暇,移道步而倘佯;滄浪小臺,煩鬼手而料理。往往顧眄而得,體天雲光影之眞;時時杖履所過,領風詠之趣。林泉少試康濟,草木猶被乎耿光;水石一經平章,湖山倍增其顔色。鳳凰忽徂于千仞,風月等閒於多年。俾賢躅埋沒而無徵,慨難追於筇屐;賴門生保護之是謹,幸不及於耕犂。往迹日就微茫,徒惹行人之指點;遺墟未免寂寞,幾興後學之咨嗟。矧滄桑閱變之無窮,伊羹牆移慕之有所?一境輿誦,殫奔走諮度之勤;十載鳩孱,具楹桷杗闑之用。功役待時而作,經始不日以成。草樹灌莽之鄕,遽覩宮牆之肅肅;鳥獸叫吟之處,變作絃誦之洋洋。晩雨淸風,山水宛帶眞面;暮雲春樹,蟬鳥尙傳餘音。然今日刱始本圖,豈吾輩燕喜是爲?藏修游息,體昔人誘掖之苦心;切琢磨礲,效當日進修之實事。飛躍依舊自在,敢忘凝道之功?逝流至今不停,莫休窮源之力。濯襟抱而頤情性,受用不盡之風光;涵道德而娛詩書,允蹈已成之軌法。敢有游嬉而度日?精爽寔臨。盍思勉力而及時?明訓如昨。是爲尊師而衛道,抑亦啓後而光前。粗陳六偉之詞,用助雙虹之擧。

兒郞偉拋樑東,嶽崔嵬入望中。道體不隨山頂盡,浮雲一點過虛空。兒郞偉拋樑西,循除㶁㶁有明溪。涓流畢竟成千里,肯許工夫獨處迷?兒郞偉拋樑南,雲盡秋空月滿潭。千古相傳無別法,森羅萬象一心涵。兒郞偉拋樑北,芍藥峯高望不極。采采幽芳只自怡,肯隨桃李媚春色?兒郞偉拋樑上,巖頭古柏參天長。丘壑等閒拋棟樑,空令千載起遐想。兒郞偉拋樑下,俯視城寰隔小野。咫尺山林風味殊,塵緣不到襟懷灑。

伏願上樑之後,儒敎雲興,士趨風競。觀水悟有本,益篤懋敏之工;遊山似讀書,當循進學之序。陶叟得意於隴舍,珍烹悅頤;晦翁卒歲於顚,巖棲冀效。永保吾家氣味,毋墜本地風流。

笙潭五友堂上樑文己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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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之賢躅寖遠,只認某水某丘;數楹之華構復成,載睹斯飛斯革。廢興有數,景物重新。惟玆笙潭一區,實是龜陰佳處。蒼厓對峙,窈乎中藏奧丘;碧流寒凝,澄然前開小鑑。朝煙暮靄,自是仙眞物華;石棧沙汀,絶似畫圖境界。去人境不遠,而無車馬之喧;卽林木有佳,便生濠濮之想。天慳地秘,幾經風月之等閒;聲感氣求,故入君子之康濟。浣花之小堂已就,潭溪之外圃初開。盈階異姿,託晩契於五友;同人佳興,擅長物於四時。高臥象外乾坤,不妨寄傲而舒嘯;穩享閒中日月,聊以玩心而娛情。俄人世屢驚於劫灰,伊猿鶴恨失乎故主。荒墟寂寞而誰顧?月孤風凄。行人指點而興嗟,山顰水咽。雲仍聚議,思肯構而肯堂;歲月滋深,費載營而載度。屬玆風和氣朗,正値日吉辰良。輦壤燔菑,異物陰相於燕喜;剗崖累石,行髻忽高於凌虛。規模間架之持持,大爲杗而小爲闑;堂軒戶牖之井井,冬宜燠而夏宜凉。滿目奇觀,化蓁蕪而顔色;入耳淸韻,變鳥吟而絃歌。夜雨暮鐘,髣髴不盡之聲響;春花秋葉,挽回已過之光華。虛庭想周旋,諸孫寓見牆之慕;高風入俛仰,多士興采菽之思。然此屋刱修本圖,豈吾輩燕游是事?洗心靜界,泝當年廉潔之本相;晦身幽棲,體古人韜養之眞樂。山水之泓崢如舊,敢忘取象之心?魚鳥之飛潛至今,當追適性之趣。夙夜毋怠,庶無忝爾所生。播穫罔勤,其肯曰予有後?玆當雙虹之擧,庸獻六偉之詞。

兒郞偉拋樑東,碧山雲盡月昇空。前郊草綠光風動,髣髴濂翁灑落胷。兒郞偉拋樑西,落照亭亭下樹低。晝夜盈虛還一理,明朝旭日又東隮。兒郞偉拋樑南,山深朝暮宿雲嵐。歲寒肯作商家雨?只許幽人自飽諳。兒郞偉拋樑北,暮寺寒鐘風便得。未了一聲心已馳,請從雲谷問消息。兒郞偉拋樑上,看取虛空羅萬象。至德由來道自凝,深源正好閒中養。兒郞偉拋樑下,九曲明溪流不舍。洋洋今古自無情,川上如何嘆逝者?

伏願上樑之後,溪山益淸,風月增美。棐几晝靜,宜詩書禮樂之是敦;洞門雲深,豈芬華聲利之所曁?傍花隨柳,莫學偸閒之少年;浴,當思舍瑟之狂者。敢不胥勖?其始自今。

默溪挹淸樓上樑文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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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成卽有毁,堪嗟大廈之將傾;器舊而求新,載賀華構之已屹。院宇增賁,衿佩聳觀。睠玆居默洞門,實維山水窟宅。曲汀脩瀨,繞小阜而縈回;列壑攢峯,抱元氣而環衛。境界寬閒寂寞,允宜後學之藏修;氣象醞藉秀奇,幾經前輩之愛賞?一畝之儒宮是卜,三賢之尸祝多年。尊道義而樂弦歌,瞻依講習之得所;置堂室而創樓觀,風詠游息之隨時。平臨鏡流,挹淸冷而自潔;高壓隴白,媚幽獨而堪怡。凡幾年風雨之萃傷?而今日瓦棟之傾圮。一院孤屛翰之勢,襟抱將虧;多士失暢敍之方,悁鬱誰瀉?經營規畫,仰惟前輩之苦心;補葺更張,實是後生之職分。鳩材節飪之有法,敦匠董事之隨宜。體勢鞏安,上棟下宇之《大壯》;規模宏大,翬飛鳥革乎《斯干》。八牕洞開,羅道器於空際;廿楹高拱,俯川原於眼中。從容徙倚而目成,覰仁智動靜之妙;俯仰顧眄而心契,探上下化育之原。是豈徒耽景物而閒徵追?蓋欲其滌煩燠而頤情性。玆因雙虹之擧,用陳六偉之詞。

兒郞偉拋樑東,千丈雞鳴橕半空。一念孶孶分,須將善利辨違從。兒郞偉拋樑西,幾疊雲鬟入望低。眼前路徑須敎闊,莫遣蓁茅塞小磎。兒郞偉拋樑南,月滿空山水滿潭。上下澄然渾一色,此心千載與同參。兒郞偉拋樑北,衆宿離離環紫極。回首五雲何處深?美人歲暮隔消息。兒郞偉拋樑上,蒼巒矗矗入高仰。孶孶向道欲終身,安宅中間須善養。兒郞偉拋樑下,混混源泉流不舍。道體洋洋無古今,千秋此意誰知者?

伏願上樑之後,地靈扶持,岳神呵護。鼎興《棫樸》之化,歌詠先王之遺風;雲趨鼓篋之儒,沐浴君子之大道。永保無墜,其始自今。

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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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章仲光翰哀辭辛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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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君章仲,吾洞之佳士也。章仲少余十六歲,嘗從余於巖居。其容端、其志潔,其進蓋未已也。章仲素淸羸多疾,侍母夫人病,衣不解帶,湯燖粥餌,必身親莅之,如是者屢月。旣而遇大故,持喪甚苦,遂得病沈痼,謁醫攻藥而已無及矣。於乎!吾洞之善人亡矣!誰謂吾章仲而至於斯邪?

不勝喪,古人比之不孝,所以慮孝子之過於用心也。然孝之性,根於秉彝,當疾病死生之際,所以致其憂遑號擗之誠者固無所不至,豈可預憂吾身之或傷而不肯用其力哉?夫旣盡其職分之當爲而不幸疾病以死,則亦委諸命而已,未可以深病也。

方葬也,其大人公哀其有志而夭,遍請於其交往相識者,丐一言以表其行。其意甚悲,略道其行義,以相虞殯之詞云。

崔公普哀辭癸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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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少落拓寡友,晩而得漆溪崔君崔君隱居求志,有古篤行君子之風。有子曰周鎭,字公普。質嫰而貌恭,循循有子弟之行。間以其大人之命,過余蘇湖之上,相與講《心經》一部,又見其志專而識博,駸駸有學者之矩度。自是間歲一至,至輒留數日。蓋其學得於家庭薰習之餘,而用功於四子、《近思》、《節要》書等,於治心修己、彝倫日用之常,欲追古人之節度而從事焉。雖以門戶之望,間治擧子之業,而非雅志所存也。

公普持身謹愼,不臨深登高。一日,因事出入,偶墜馬傷股,杖而後僅起。自是諸病迭侵,日以湯餌爲事。然頗溫理舊業,用心專一,其飭厲向進之意,視平日益苦。余嘗與書曰:「莊生所謂『尊足者存』,雖近寓言,而亦達觀之論。朱先生亦以存養之專而恨盲廢之不早,倘致志於此學,亦不害爲折肱而成醫也。」公普亦不以余言爲不可。

今年春,有書論敬字工夫,且恨其病伏涔淫以貽親憂,不能遊學以卒其業,余悲其病益深而志氣猶未衰也。遽以六月十六日不起,得年纔四十二。嗟乎已矣!公普志意偉然,無夭促相,孰謂其疾病廢痼而卒至於是邪?其大人公年老而無它子,門戶傳付之託在此而不幸死矣。雖以親老之故,節哀自強,而聞其肌膚外消,榮衛內凋,人情安得不乃爾?以公普孝思,地下之目,且不瞑矣。

聾淵一區,蓋先躅所在。大人公爲築數間之廬,以處子弟。公普常讀書其中,及遇病不出入,坐臥泉聲岳色中,受用靜界日月。余欲一往其間,與公普父子盤礴數日,細扣其仁智風詠之樂,而薄憂宂未果。公普病於是而竟皐復於是。頃得其大人書,「山中花草鳥魚,觸目悲酸,便成劒鋩」,嗟乎!自今以往,或以匹馬南遊,何忍足躡山門,以攪斜陽隣笛之感邪?

公普病中草先祖臺巖公家狀,囑銘於余。余非其人而感公普父子之意,僅已草定,而公普已不及見矣。公普有從弟以安,明穎善學,有遠大之期,而不幸蚤夭,公普又至此,家門之託、交友之期,皆寥然無復望矣。孰謂善人之無福一至此哉?

公普晩而有一子,才周晬矣,其長養成就之方,有大人公在。其裒集遺事,不沈堙於世,仲久當任其責矣。嗟乎!死生晝夜之理,公普講之熟矣。獨其有老在堂,爲學未終,抱恨而歸泉下,此朱先生所以悼歎於曹立之也。嗟乎已矣!詞曰:

噫虖公普漆溪之曲,上父下子有圖有書。惟子之所安兮,胡爲虖不居?聾淵之沜,左山右流有魚有鳥。惟子之所樂兮,胡爲虖不顧?學之欲成,而病胡其痼?志之甚遠,而壽胡不得其遐?噫虖其柰何?

蘭谷處士金君濯以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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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谷處士金君濯以,余畏友也,不幸而死。噫!斯文喪矣!吾儕何恃而爲賴也?君瓢老之世而學於霽山公,志堅思苦,用力於四子、之書,沈潛涵飫,親切履踐,積四十餘年而不懈。及其積累純熟,則見得此心流行之體洋洋於動靜之際,不喜講論,不事著述,專以反躬體驗爲功。其見諸日可見之行,則事親孝,就養無方,痛幼失母,因改葬食素三年,英廟昇遐,朞而行素。晩年喜棲山寺,朝夕進數溢米,兀然窮日夜對冊吟玩,雖入定禪,有不及者。其與人處,但見其睟面盎背,無世俗葷血氣,非有問者不言,其不合則便默然不復強辨也。君少余八歲,而用功於學,非余所及。君不以余爲愚,時或過從。見其誦聖賢書如己言,徒有望洋向若之歎。惟求中之說,相持而不相合,思欲瀾漫同歸,而君不少須矣。

君有子始器大用,質美而行篤,文學蔚然早成。及君之葬,靷而在塗,擔夫涉水而跌其足,喪車流下急灘,大用抱柩而從,人勸之出不聽,遂殉孝而死,於乎其難矣!善人無福,自古所傷,何以勸世人之爲善者也?柳君範休爲君之李漢,必能收輯遺文,以不朽君於千載矣。君嘗俾余爲谷蘭說,余諾之而未能,今爲猗蘭辭,以侑君之靈。辭曰:

有蘭兮猗猗,窈窕兮空谷。其葉兮夭夭,其芳兮郁郁。無人兮采采,任自榮兮自落。我全兮我天,人不知庸何戚?聖人爲是之取,所以有《猗蘭》之曲。

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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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巖祈雨文延日時○乙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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繄惟玆巖,標尊南嶽。著異揚靈,時降雨澤。今胡極無,久閟霂霢?日熯風簸,川渴疇坼。民失其天,于何從穀?罪在守土,哀彼煢獨。玆敢潔蠲,用伸虔祝。維神降監,庶賜陰騭。亟霈甘霔,惠我民物。

社稷壇祈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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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德載物,生穀粒民。一方賴奠,萬世薦禋。衆生休戚,神實主張。亦有災眚,神其弭攘。云胡亢旱,涉月肆虐?川澤鼎沸,田畝龜坼。麥旣告歉,稻苗萎損。萬姓喁喁,朝夕阽困。食惟民天,無食曷保?哀彼無告,罪在守土。奉職無狀,刑政失宜。民怨載路,仰干天威。悚懔靡容,虔祀山海。始或小霑,終靳大霈。言念民事,心焉如燬。仰惟神明,民命所寄。寔司乾溢,以暘以雨。潔躬齎誠,敢用虔告。惟神降監,庶賜冥佑。亟霈甘澍,蘇我枯瘁。轉災爲祥,實賴神惠。生民報事,歲歲無替。

三僧巖祈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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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象靖自待罪玆縣,連値水旱,輒禱祀山川,以丐惠于神。今年自三月至于五月不雨,二麥卒痒,稻苗垂乾,萬姓嗷嗷告病矣。象靖爲是懼,謹齋沐禱于日月,又禱于大嶼,輒得雨而未能多,苗之枯者無救而川之涸者未潤,民之遑遑日甚也。謹按邑志,曰三僧巖,最著靈異,禱雨輒應。玆用潔牲淸齊,卜日虔禱。夫巖處深而勢尊,其畜氣也厚而固,其施力也遠而大。其降監下土,惠以甘霔,以洪濟于民,將不日矣。象靖謹屛伏以俟。

省外王父墓文丙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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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木一壞,垂十七年。德音永閟,寖遠寖綿。小子不肖,猥蒙誘誨。敢自㬥棄,舊業荒怠?夙夜祇懼,恐戚在天。式瞻遺墓,有樹宰然。精爽如臨,載感載敬。一杯酹地,庶賜鑒省。

西山影堂奉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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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毓靈,奎璧鍾英。理學先倡,文章主盟。鼓篋辟雍,名動華夷。端委廟堂,國倚蓍龜。希文進退,元禮模楷。斥異扶敎,卓與道偕。天命有歸,誓罔臣僕。風高富春,節苦孤竹。一身流離,萬古綱常。世代推遷,典刑微茫。一幅丹靑,七分儀像。邈彼京城,爰立廟享。孱裔流落,遠滯南鄕。春秋時節,慕切羹牆。西原馬邑,厥有已事。諗于宗人,克諧僉議。新綃淨完,毛髮不差。矧玆福州,杖履攸過。山川如昨,精爽重臨。經營廟宇,三載于今。柏板松楹,肆肆其筵。爰擇吉日,妥靈揭虔。維孫睡隱,肇開玆土。澤留後嗣,寔賴啓佑。陳氏古事,亦有援例。合堂祔食,永世無替。一氣相感,罔間幽顯。於昭在天,歆我祼薦。

右始祖牧隱先生

韓山家世,河西傳受。天資剛毅,德量宏厚。居家制行,惟孝與友。應事歷變,有確其守。掛冠扶倫,跡晦南畝。急病攘夷,義切北首。或試之邑,惠洽孺媍。投紱歸來,槖米三㪷。日月之陽,有窈其阜。挈家肥遯,遠謝塵垢。孺子食力,德公遺後。日記有銘,工在屋漏。禮解有輯,牖我蒙蔀。澤厚流長,沒世不朽。煌煌鼻祖,德蔭孫后。遺像有儼,立廟享右。躋孫祔食,古有陳某。敢援前例,合薦明卣。一氣孔昭,洋洋庭牖。報事伊始,勿替永久。

右先祖睡隱公

常享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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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衣鉢,海東文獻。澤厚流光,百世難諠。

缶溪別祠奉安文代本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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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璋令資,冰蘗雅操。庭傳詩禮,學求誠明。弱歲蜚英,歷敭華顯。文章德行,冠冕一時。國步艱危,炳幾遐遯。園成栗里,五柳在門。偉節淸風,輝映百代。鄕隣慕德,公誦愈深。尸祝纔崇,邦制旋掣。惟徐氏,寔創別祠。藐玆後昆,積歲經紀。某丘某水,有侐閟宮。剋日蠲誠,式薦牲醴。恭惟虛白,曁厥寓菴。襲美鍾庥,並萃一室。合堂同腏,情禮則宜。像設儼然,精爽如在。報事伊始,祇肅駿奔。惠我後人,永世無斁。

敬齋

山河毓秀,奎璧降精。穎異聰明,濟以問學。文章混浩,黼黻煒煌。遂躋金閨,歷踐八座。瓊琚玉佩,再典文衡。主昏政荒,秉直如矢。成仁就義,風節凜然。有幽臨湖,寔薦芬苾。睠玆栗里,桑梓舊邦。懿我敬齋,澤厚流遠。雲仍思報,經營別祠。一室三淸,繄公父子。同堂共享,情禮則然。爰卜吉辰,祇薦蕉荔。精爽如臨,陟降庭右。報事伊始,勿替引之。

虛白亭

光岳亭毒,篤生名賢。秀質淸姿,夙就文學。蜚英盛際,敭歷金鑾。逮至昏朝,直道不挫。流離海島,樂道任天。日重明,志自固。苦心隱節,可質神明。奕奕近巖,神廟翼翼。缶林一曲,寔公梓鄕。爰祀敬齋,崇報令德。惟公父子,一室三淸。並躋同安,允合情禮。蘋藻香潔,精爽若臨。庶幾降歆,惠我無極。

寓菴

德淵別祠奉安文代本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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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允我公,天賦穎秀。篤志硏經,詞藝夙就。名登天陛,馹召留學。志切歸養,優游山澤。行修閨庭,敎著鄕鄰。維不食報,歸成後人。有懿文元,道巍德尊。國家蓍龜,儒士根柢。毓慶鍾庥,功實光啓。河南太中,新安吏部。推原反始,敢忘報侑?維徐氏,厥有故事。雲仍聚首,載營別祠。惟察訪公,嗣有典刑。孝友得天,詩禮聞庭。兄陞于朝,誠專養志。兄竄于塞,冤欲爭死。薄視功名,篤棐倫紀。今玆並腏,情禮俱至。德洞幽幽,水媚山姸。數間丹靑,兩世豆籩。迢迢紫玉,賢祠在中。幽明無間,一氣昭通。剋日蠲躬,爰擧縟禮。尊俎潔淸,陟降庭除。報事伊始,永世無替。

常享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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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志經學,光啓賢嗣。遺澤未沬,垂裕百祀。

後山追遠祠奉安文代本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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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挺粹美,性賦溫仁。猗蘭播馥,良玉無磷。夙承庭訓,周旋詩禮。篤志媚學,不屑科第。有覺文純,講道陶山。十載師席,三寓月瀾。橫經難疑,志堅思苦。旣失依歸,祇奉遺緖。臨亂奮義,軫飢推恩。設約定規,洞俗回淳。世莫我知,抱德以歿。荏䒣百年,往蹟寖㫚。禮制難越,主埋于原。宛宛遺澤,永世不諼。稽諸往史,厥有已事。惟徐氏餘干聞喜。法所不禁,世或有行。雲仍聚首,別祠是營。吉日辰良,爰奉牌子。旁立齋室,祇供禴祀。精爽不昧,陟降在庭。啓佑後人,惠我光明。

常享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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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聞詩禮,師受性理。懿德深仁,垂裕百祀。

滄洲別廟奉安文代本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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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資敏穎,孝友純至。濟以問學,沈潛性理。爲親暫屈,遂擢高第。翺翔玉署,際會盛世。蜚英,公爲其首。國有禪受,士懷去就。跡託傅,志效彭澤。殺身尙志,事異心一。《子規》有詞,寤懷舊君。頑石有題,陰寓不臣。杜門高臥,潔身自靖。水淸風,伯仲。遺光賸馥,百代未沬。俎豆有設,用薦芬苾。邦制有拘,旣擧旋廢。斯文運去,多士色沮。雲仍聚首,議立別廟。維徐氏,故事可考。積歲經度,粗成板楹。剋日蠲躬,揭虔妥靈。左右洋洋,陟降在庭。報事伊始,祇薦腥馨。

常享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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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容出處,堅苦節義。澤厚流長,光啓後嗣。

宋訥翁別廟常享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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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孚名賢,跡潔危邦。至行懿德,惠我無疆。

鏡光書院權松巢復享奉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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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稟耿介,操履淸潔。雪立陶山,澤麗川月。凋華就實,功在博約。暫應弓旌,旋樂衡泌。山林道長,逸駕天奪。士慕冞深,爰議廟食。移自溪塾,三賢並腏。朝有令甲,限年毁撤。事異跡混,一體無別。多士籲冤,容臺行牒。事有屈伸,道益光白。改立祠版,蠲吉妥揭。牲醴潔香,庶降監騭。

龍溪祠常享祝文永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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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明正志,苦心成仁。澤厚流遠,啓佑後人。

鶴巖常享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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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傳詩禮,師受誠敬。遺風未沬,薄敦頑警。

龍溪精舍常享祝文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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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志劬學,誠心樂育。餘敎未沬,敢忘報德?

高祖墓立石告由文乙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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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昔奉衣冠,未遑牲石。歲月滋荒,墓貌靡飾。諸祖諸父,積歲經畫。召工伐石,用圖鐫劂。人事遷貿,遂致中輟。藐玆諸孫,恐墜先志。載銘于石,螭龜旣備。吉日維癸,爰樹墓左。煌煌貞珉,輝映楸檟。霜露悽悽,益增感慕。事役伊始,敢告厥故。

丹溪河先生宣諡時告由文代本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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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錫襃贈,已逾十年。孱孫未遑,尙稽奉延。王綸久閟,悚蹙靡安。明日壬子,禮官儼莅。恩榮自天,感涕徹地。敢告厥由,將事之始。

高山精舍開基告文丁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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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媺高山,地幽勢阻。小阜中衍,對峙臨流。欲寘數椽,寤寐十載。世故遷敓,但有詩成。同志協謀,鄰社效力。載圖經始,迨玆辰良。慳秘幾年,事若有待。維神孔惠,庶不我遐。抱書臥雲,永矢弗告。事役伊始,虔誠告由。果酒潔淸,庶降歆右。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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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外祖密庵先生庚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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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丹丘,其氣蜿蜒。胎精毓粹,公則生焉。公生而異,質確才全。脩塗逸軌,闊趣高騫。有的其緖,遠自源。敬堂之歿,存齋是傳。有篪之和,鬱起後先。而征我邁,並駕齊翩。公實後之,似續蟬聯。發憤於書,人十己千。抽關啓鑰,益篤以專。《易》奇《詩》葩,外氏諸編。爰曁飛潛,草木山川。無遠不卽,細大罔捐。敷爲文章,有筆如椽。金石鏗鏘,間以管絃。樂彼錦湖,水媚山姸。公居在此,圖書滿前。心遊太古,身臥林泉。荷裳蕙衣,卒歲盤旋。簞瓢屢空,廚有冷烟。人爲公嗟,公則泰然。有來南東,衿佩翩躚。公誨不倦,有勵繩鞭。無賢不肖,栝美矯偏。名薦九重,上曰來遄。公以病辭,公臥益堅。覆盆有冤,吾道之瘨。關情家國,泣涕其漣。尙冀公壽,胡壽萬年。蓍龜于國,領袖儒賢。云胡不淑?何辜于天?樑摧于廈,折其顚。無遐與邇,悼怛悲憐。顧余小子,實惟蒙顓。昏慵偏隘,不善方便。公乃敎迪,乃陶乃甄。乃提其耳,言佩韋弦。華燈夜耿,霽月宵懸。百篇在案,出入泝沿。恩深庭,義重堂鱣。山高海闊,功孰與肩?謂言此樂,勿替以延。道之云否,二竪來纏。賴天之靈,尙庶有疹。何意一疾,遽承凶言?惟等,疹痘是牽。逬逐分離,北寓南遷。病不能將,戒違冰淵。幽明契闊,呑不復宣。最後來哭,公不我聞。卓學宏規,日遠月綿。墜緖微茫,誰則繼旃?石泐金燬,山海崩塡。惟今之痛,曷有其邊?某水某丘,惟龜是燔。靈車載駕,簍旐飄飜。親朋齊來,素車闐闐。今公之往,曷月其旋?一痛長辭,淚落豆籩。有醴惟香,有牲其牷。洋洋如在,歆我誠虔。

竹所金公良鉉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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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山道脈,栗里儒風。公鍾兩美,質厚貌豐。玉輝蘭芬,氣象和融。抱,意思澹冲。遁巖有幽,洛水在東。茅棟蕭然,公臥其中。左圖右書,風月與同。徐無深意,鹿門隱衷。昨夢告凶,君子有終。公私二字,我乃哭公。公不語言,此意冥通。

霽山金公丁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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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機嬗變,美惡參差。裔而叔季,蓋益淆漓。鍾而在人,詭陰傾窳。間有粹氣,民鮮克遇。維公之生,實應其期。頎而長身,明目疏眉。瑞日揚休,中積和順。良玉蘊彩,外著輝潤。生資洵美,亦懋于學。有媚滸,有開講幄。有來如雲,以磋以琢。公時最少,已能見推。山梁一壞,晝嘷狐狸。維我外祖,抱經獨悲。實維公賴,以相扶持。外祖於公,實深期許。《詩》贊玉人,謂公其庶。我乃不天,我失我祖。公有誄文,情志惻傷。公有狀行,德媺揄揚。遺文散佚,公與編騭。集覽未完,公欲續筆。公於外家,兩世血心。老大隱約,思遠憂深。公有令望,華問日彰。自持謙謙,益尊以光。矦伯擁篲,交口以薦。王曰如何?予欲亟見。再調于寢,或試之郡。亦旣釋褐,玉署薇院。王有喜言,予得詞臣。天章有燦,寵渥愈新。蓋古際遇,鮮克此比。盈朝側聽,何狀乃爾?人爲公榮,公不色喜。盛名易隳,險道難盡。君恩雖重,義在難進。先師行業,自有本末。世道反復,蒙彼汚衊。擧幡有徒,叫閤有疏。脩門九重,閽者見拒。斂手來歸,杜門自持。講明墜緖,歲寒是期。彼狺狺者,巧舌百般。追提冷跡,誣辱無端。公嘻謂人,咎實在己。我之不愼,以及夫子。我不有言,何以自說?辭疏有進,一語附末。聊以自處,敢望伸白?天威震撼,事有不測。五月犴狴,六度桁楊。人謂公死,神或扶將。語有小遜,實維時義。此心炳然,可質神鬼。人有議公,或失時措。仁山紫海,是誰之故?曷不少遲,待天所定?我曰不然,是豈公病?生三義重,所在致死。人有誣言,其忍坐視?我自盡義,寧知其外?憂患倘來,聖亦無柰。濟海洋洋,往罹栫棘。夷險一視,敢有憂戚?蟾江有滸,瘴霧晝塞。葛隱舊里,先師餘躅。岳陽之野,君山杳杳。其竹有斑,其風嫋嫋。憔悴澤畔,其形有纍。有時行吟,念親憂時。我懷伊阻,我佩誰玩?我觀理原,彖。我探數窟,筭。芻豢可口,兩忘憂樂。父子知己,互爲唯諾。我觀于古,得力每此。悠悠天意,或者在是。公有《六歌》,辭意絶悲。我僭不揆,妄有進規。素位行患,盍亦自得?公欷有書,子猶不識。慈闈衰邁,夕照如飛。我心匪石,我悲曷歸?子或知我,不責且唏。余有妄論,公或首肯。公亦有著,許以評訂。戒余輕俊,勉余懋篤。時或誤奬,可與進學。余倀失業,繄公是依。夜祝于天,曷不遄歸?師門有緖,公惟嗣述。後生問業,公爲矩律。噫彼昊天,十年不復。誰謂一疾,奄忽不起?季通南徙,卒以憂死。赫赫貳相,終于靑朔。公歸地下,庶無落莫。公有二子,白眉最良。旣孝旣友,亦富文章。蔡家仲默,謂公卽有。後事有託,庶幾不負。余官于朝,哭不以時。瞻望南嶺,有涕漣洏。最後一來,儀容永閟。我有拜跪,公不迎視。我有語言,公不宣吐。我有衷情,公應鑑顧。

江左權公庚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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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乎!天之賦於人也,旣與之以仁義道德之實,而其淸明煒燁之氣著而爲文章。文章也者,卽道德之精華,而其根於內者實爲之本焉耳。自夫道學不明,世方裂而爲二歧,文章之名,別立於道德之外。然苟無實以將之,則亦烏足以多貴哉?

公天分甚高,華譽早著,發而爲文章,駸駸乎兩、盛之風,遠近大夫士皆見許以文章之士,而不知公之所以得於天者實有爲本於內而特文聲掩焉耳。公事親孝,與兄弟友,處宗黨隣里盡其懽。揚人之善,如不及而未嘗言其惡;急人之難,義形于色而未嘗自多。其憂時戀君、樂善慕古之意,出於誠心而非勉爲也。夫以是數者而爲之本,則其著於外而煒燁也,又烏可以二歧而視之哉?

公少負氣自雄,志大宇宙,往往不屑於繩墨。是以不兔於一時之疵議,然要之,久而後乃定。遠而聞之,或未甚相信,而卽而聽其言也,不覺犂然而稱服。蓋其風神岸韻,淸遠豪逸,引而置之,庶幾鼓瑟詠歸之倫,而推而處於之間,亦必無讓於正正堂堂之陣也。於乎!象靖愚無識知,嘗僭有一言之獻,而公虛心以受,公之所以振德於不肖者,又未知其幾也。今而後不可復得於斯世矣,其可以此而望於人人邪?

若夫篆隷音樂,在公爲餘事,而昇沈榮辱,又非雅志之所屑,皆略之而不言,特以文章之根於內者,以解士大夫之惑,而哭于公之殯。不昧有靈,倘辴然而笑其知己也。

李丈德三辛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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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靈稟慈良豈弟之資,抱溫淳篤愨之風。居家則敦友弟而修信睦,處鄕則主和愛而執柔恭。袞袞乎親知接遇之情,亹亹乎後進引誘之功。摎諸古殆孟氏所謂善信人者,而頹波薄俗之中獨持夫故家之遺風。念昔先子,相與爲異姓兄弟。下逮不肖,猥許以折行游戲。我抱荼苦,公實勉以無死。公有壽考,我欲仰而自庇。誰謂一疾爲祟,奄是大限已至?泉臺唯諾之懽,欲追而不可得矣。惟有後嗣,交勉以無墜兩家之舊誼。二聲長號,千古永閟。

祭姊兄雲谷處士趙公戊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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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天下之生久也。二氣交運,雜糅者衆而精一者鮮有也。間或値焉而不奪於功利,則陷於俗學之臼也。猗公之生質美而資良,蓋得之全而稟之厚也。金精而玉潤,藹乎黃流之在卣也。志潔而行芳,皦如向陽而開牖也。世方逐逐而爲營,斂然而自守也。亦詡詡而相悅,介然而不苟也。阨窮而自樂,仁義以爲糧糗也。寂寥而莫余知,詩書以爲朋友也。聽其言和易而悅,溫乎若孺婦也。考其行確而有執,不視勢爲趨走也。蓋幼而爲佳子弟老而爲賢父兄,夷考其生平粹然無一言之䛮也。雖其資地之受於天者洵美,而亦其學力之得於中者不偶也。是宜受天之祜以儀式乎鄕鄰,而奄然不須僅得其下壽也。與余爲異姓兄弟者四十年,每接冲襟盎然如中醇酒也。中間人事之悲懽幾何?百歲在前冀敦無斁之期於永久也。誰謂風燭之奄及,使余倀倀於窮道而莫與先後也?今練而且祥矣而一哭猶阻,悵幽明之辜負也。枯魚野蔌百里寓哀,不昧有靈倘或鑒臨乎否也?

逋翁權公德秀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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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嶽有矗,其下淸江。毓靈孕秀,公乃以降。資稟挺特,金剛矢直。儀度儼凝,虎眈鶚立。戇風彩,直氣味。公或自許,人亦見謂。早親有道,濟以學問。無書不讀,蹴籬睹閫。吐口成章,迭奏金石。方物發慮,曲當機的。變起倉卒,一言嚴折。聖嘉忠義,鄕賴寧謐。士增多口,色辟窮村。自縮無疚,任爾囂喧。案上何有?惟《學》與《庸》。我樂在此,何病不容?念昔先子,從遊妙齡。交情水淡,臭味蘭馨。是以小子,猥託門屛。江院夜曠,石門秋淸。讌笑從容,間以緗帙。我呱失怙,公悲喪質。操文遠酹,一字雙涕。我則不敏,不亟趨詣。謂宜百年,奄忽云亡。載念先故,有淚盈眶。日月詎幾?墓草已宿。儀容漸遠,精爽如昨。我來哭公,一瓣心香。公靈在天,庶歆我觴。

祭十四從叔父文丙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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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痛哉!姪與吾叔父同堂而處者,三百三十有四甲子矣。叔父年十歲以前,姪固不得而知也。又後十歲,姪幼而未及詳也。稍自省事,則起居遊衍,未嘗不與之同焉。方是時,諸父無恙,兄弟俱在。歲時伏臘,置酒懽笑,喜氣盈門。姪年少氣壯,以爲是人家常事而不知其貴也。旣而諸父次第零謝,惟叔父三人在耳。姪方恤恤茹荼,無意於斯世,而叔父憐而撫之,視之猶子也。及歲月晩暮,叔父已童然禿且白矣,而姪蒲柳之質益衰,則叔父又憐而進之,視之猶友也。庶幾彼此相須以供桑楡之景,而誰謂數月之疾遽奪吾叔父之亟邪?

嗚呼!叔父幼而喪母,旣長而失所怙,哭兄悼亡,只有二子在襁褓,孑然無以爲生。及再有室家,四子成立,諸孫滿前,遇佳辰令節,彩袖翩躚,稱觴上壽。鄕里子弟瞻望咨嗟,皆以公之壽福康寧,祝其父母,而其父母以諸子之質文而兟兟,望其子也。賴天之惠,享有期頤之壽,則所以食報於晩景者將無窮焉,而誰謂人事之不可知者奄然如此哉?嗚呼!叔父不以姪無似,託其二子而敎誨之,闢書齋,給薪傳餐,殆三五年不怠。旣而褎然有成,出而膺科第,人或疑姪之導迪有方,而不有叔父之勤且專,亦何所藉而能有成哉?

嗚呼!叔父氣本峻烈,而濟之以平和;性素剛褊,而矯之以寬柔。內堅操執,而絶崖岸之行;外務和易,而無流徇之弊。處宗黨,慈而惠;接交友,信而義。聞其風者,往往疑其簡亢自持,不求合於人,而及與之處,敦厚而懇惻,久而益親。是以宗族恃而爲歸,鄕里畏而不厭,而朋友愛而有憚。蓋論其質,近於門之所謂狷,而究其生平,庶幾乎孟氏之所謂善信。一門子弟,方且祝其壽考維祺,以永觀效,而豈知天椓吾宗乃若是亟哉?

嗚呼!叔父記性過人,嘗從事於帖誦,屢擧於鄕,而卒無所成。旣而二子次第決科,於是閣不措意曰:「二郞已做,何必親於其身?」時與幾箇弟姪,攜筇理屐,尋山玩水。否則對局戲象,攜絲釣魚,以樂其餘年。非甚病,必冠櫛衣服,未嘗養痾自便。性復勤敏,雖家間細務,不憚躬莅,曰:「人生在勤,彼食焉而怠於事者,德之賊也。」今年五月,有祖考之忌,公夙興而躬奠獻,曰:「若以老自懈,不知明年人事復如何耳。」旣而遇病,往往而劇,臥起便旋,皆待人而後能,而食飮精力不少損,與人酬酢,處置家事,了了如平日。侍疾者皆恃而無恐,而不知其眞元已暗鑠於冥冥矣。方其革也,諸子環而泣,公視而叱,曰:「兒子妄矣。人之死生,豈草草若是?儞若顚倒慌忙,必有不能盡於人事者。」命進一椀粥酳而後,命以水沃髥,瞑目端臥,而視之已無及矣。嗚呼!非平日精力有過人者,而能恬然於死生之際,乃如是哉?

姪自視病以來,朝暮候於其側,而適有事於外,行車纔戒而赴書已在後矣。顚仆歸來,萬事已無及,孰謂叔父之精神氣力而乃一朝溘然,使姪抱無窮之痛也?嗚呼!姪疾病衰淺,惴惴無以自保,未死之前,當與諸孤,左右提挈,俾不至敗闕,固姪之責也。而自顧不敏,恐無以進於是,以永戚在天之靈也。

嗚呼!日月有限,襄期已卜。馬山一麓,卽先墓所在。死而有知,地下之樂,當無窮矣。嗚呼!言有盡而意無窮,一聲長號,千古永訣。嗚呼痛哉!

權士安丁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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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烈忠定,光啓後裔。五世文獻,蒼翁是繼。公生其門,少小聰睿。飽飫圖史,文詞夙詣。我始識公,于之澨。長身秀眉,風標高揭。自視欿然,望若皋唳。徽言,少所疑翳。師門亟許,朋儕莫逮。一散如雲,悔吝胷滯。間因書疏,袞袞申戒。切偲古道,幸睹衰世。山梁一摧,法門衰替。公噫謂余,盍相勉勵?公膺薦書,我竊科第。泮水春淸,江閤秋霽。旅愁兩忘,襟韻默契。論詩說學,間以經濟。一麾東西,會合無計。我乃歸臥,公駕言稅。山川間闊,只憑書替。公言吾輩,俱在老廢。《刊補》未完,亟宜勘諦。亦旣有約,事多牽掣。遷延等候,公目已閉。吾儕後死,撫卷增涕。乙酉之秋,會席梳洗。頭緖粗成,何所質劑?雨谷之喪,又復昨歲。吾道日孤,痛楚靡際。公有二子,秀而多藝。庶幾異日,嗣守詩禮。余衰多病,杜門困殢。三霜忽遒,尙稽扶曳。情摯事乖,但積悲係。寂寥數行,百里遙祭。公靈如在,庶賜顧惠。

九思堂金退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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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天意未可知也。旣賦公以溫良謙厚之德、精粹通睿之資,若將以有意於斯世,而卒之顚頓於患難之際,阨困於憂慽之塗,未能萬分一施其所蘊,而空與草木鳥獸同其泯沒於無傳,則天之生是人也,其意果安在邪?雖然,使公容與於坦途,翺翔於泰階,以富厚逸樂,大奉其身,而所以策勵磨鍊以成就其德器者,未必其專且精,則或者天意其在於此乎?然則殷憂爲啓聖之方,貧戚爲玉成之地;動忍增益而完養其心性,困衡作喩而刻勵其志意;絶意外慕則內修之工得以專,斂迹世紛則嚮道之志益以堅;硏究乎義理而睹昭曠之原,積累乎踐履而造平實之域;存而其厚德雅望足以楷範乎一方,而沒而其遺風賸韻足以興起乎後學,則天之所以厄公於四五十年者,乃所以爲千萬歲計,而其視夫享一時之富樂而同歸於草獸者,孰長孰短?孰薄孰厚?則天之意居然可知,而後死者亦可以無憾矣。

蓋公之學,孝友爲百行之原,忠信爲萬事之質,內蘊華美而外執其謙虛,人仰尊光而自視以卑約,聽其言、接其言,粥粥乎若無能者,而其自信之篤、內守之堅,確乎有不可拔者。蓋襍衆美以爲佩,而卒以一誠字成德,《易》所謂「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者,其殆若人之謂歟!

之愚辱與從遊,蓋四十年矣。縱敏鈍之異質,抑臭味之無爽,不惟資麗澤之益於平日,將以敦無斁之期於百年,而乃人事之不可知奄然如此。古人輟絃喪質之悲,身履其境,而後方知爲實際語也。於乎!公今爲地下人矣,不可復見於斯世矣。有疑而誰爲扣?有過而誰爲箴?斯文墜地而將誰爲續邪?已矣已矣!痛哭痛哭!隻雞瓣香,物菲情摯,惟靈其尙饗。

祭亡室淑人黃氏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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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余與淑人,爲夫婦於人間四十有二年矣。余之始入門也,先處士已下世而外姑氏在堂。及淑人之歸,則已不識慈氏之顔而先君子尙無恙。兩家悲懽,大略相同。旣而先君子棄不肖,與更三年而外姑氏又不幸矣。自是恤恤無所賴於世而夫婦相對,頭鬢皤然,情誼之篤,不比少年之日。庶幾百年在前,永敦同室之懽,而豈意人事之不可知奄然如此哉?

始余相遇三四年而淑人羞顔未開,入室而相視如賓,人或見疑以薄於夫婦之誼,而不知情愛之摯固自如也。余少小攻業,多在山房學舍,未肯顧家事,而淑人寥然獨處,忍飢固窮,惟織組縫紉是勤。進而事尊章孝而敬,退而處娣姒和而順,雖或有煩言,而守之以無辨,閨門之內,絶往來嘵競之言。嘗喟然謂余曰:「山砠水曲,縛數間茅屋,子樵我汲,送老於寂寞之濱,是所願也。」噫!此少君孟光之志,而余以無能,不能辦此事,使汨沒於窮閻委巷之中而不得遂其高,每自愧淺之爲丈夫也。

余少時,嘗近不正之色,淑人初若不知也者,旣而徐曰:「丈夫少年,無怪有此事。但恐喪失威儀,爲君子之累。倘有此意,何不別置一室以奉巾櫛也?」余愧其言,不敢復爲披猖之行,至今免於坑塹者,與有淑人之助也。

淑人三十五而始有一子,其情鍾可知,而未嘗爲兒女暱愛之私,少有過差,笞責不少貸,兒惟父之從而不知有愛於母,余每有愧焉而未能改也。及兒旣長而有室,新婦敬順,有子有女,嬉戲在前,含飴抱弄,庶供晩景之樂。而前年夏,小孫夭於痘,孟冬,伯兄又棄世,方慘焉抱痛,而淑人已示病,余重患時氣,不能朝夕救視而已駸駸不可爲矣。嗚呼!百年之誓在前,而一朝乃如此契闊,白首孤存,復何以爲心也?淑人沒翌日而堂父下世,又未幾而從子姪婦次第霣沒,一門之內,菆殯殆成列,人非木石,何以自堪?余喪亂之餘,轉衰憊甚,自度非久於世者,不悲者殆無窮焉,其又何嗟?

蓬山之陽,山水環抱,堂局明姸,淑人之靈,其必安於此矣。規其下欲爲異日之藏,使淑人庶不爲孤魂也。方葬也,悲不能文。十三月之期,已屆矣。草草數語,略抒衷曲。嗚呼!言不可盡,情不可極,惟靈其默顧。

祭伯兄處士府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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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痛哉!兄胡一去而不余顧邪?孤露人世,相倚以爲命者,惟兄若弟耳。兄常視弟以不可一日離,弟亦恃兄以百年之壽,庶幾永奉唯諾之歡於晩景,而豈意一疾爲祟,使我抱終天之痛也邪?兄自少尩羸善病,而攝養有方,晩而少可,匕箸益健,人或期以上壽。去年偶患時氣,沈淹半歲,幸賴藥餌,僅向差途,而自是委頓牀褥,右脚麻痺,步履蹣跚,而醫者不甚危之,不知膝節已潛濃於皮裏而針藥無所及矣。嗚呼痛哉!以不可一日離者而積三百六旬之多,所恃以百年之久而乃一朝失之。嗚呼!此生此世,寧有再侍之日邪?

兄上承四廟之重,一子幼弱,幸得數年無事,庶幾宗祀有托,而今孑然孤兒無所識知,戶門闊大,靡有底屆。弟等雖在,而蒙未解事,不能左右提挈,恐無以承託付之意,以戚在天之靈,日夜憂懼,但有涕淚橫襟而已。

嗚呼!兄天資剛介,自守甚堅,庶幾乎門之所謂狷者,而本性慈諒,處兄弟極其撫愛。尤謹於奉先,建四龕之廟,時節祀享無闕,撰《永慕錄》,以寓羹牆之思;乞銘燔誌,以瘞于先墓。考妣託體之地,毁譽不一,求山營厝,積一生之勞。病中遺書,亹亹以此事爲言,而弟之不肖懼無以底于成。且念明師難遇,人見各異,不敢容易遷動,以俟十分勘定,而歲月易失,人事難保,未知前頭事竟如何耳。言念及此,心肝摧裂。

嗚呼!兄沒之數月,弟有伉儷之慽,季弟持所后喪,又哭其二郞,𪣁又哭其妻,兄弟之家累累成五殯,十四叔父、塾姪、二庶叔次第霣沒,天之不悔禍於我家,胡若是酷也?也攀擗號慕之餘,柴毁成病,中間危慮多端,而謁醫攻藥,僅得少蘇。調護之責,全在於弟,而喪亂以來,疾病隨續,不能朝夕與處,課書習字之工,亦以病而廢,深恐他日有過時失學之慮。慈覆之天,幸默佑於冥冥中,使完健善食,得肆力於文學,不至爲門戶之羞,弟等異日亦可以藉手而拜于泉下也。

嗚呼!我家流滯南徼,逖遠桑梓,欲奉先祖影幀以寓追遠之思,先父兄平日所經營而未遂者。今年夏,始得奉還,揭于雲洞之書社,而人事之變乃如此,觸緖哀感,寧有窮已邪?嗚呼!弟今年頓覺衰憊,自知不久長於世,幾何而不同歸以續未盡之歡邪?悲哀塡臆,有言莫吐,不昧者存,庶或默鑒我衷曲也。嗚呼痛哉!

祭從子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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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痛哉!吾何忍祭汝?始者期汝以葬我,乃今使我哭汝而歿汝,天道寧有是哉?汝之歿而練也,吾不忍綴文辭以祭汝,今而祥矣,人事畢而鬼事始矣,又豈忍無一言以洩余哀?

嗚呼!汝七歲而哭母氏,兼父母之愛於其父,淸羸善病,氣血未甚健,人謂少年多疾,不害爲壽兆,庶幾壯而益充完,而不謂其遂止於此也。汝性質明粹,志氣耿介,炯如出水芙蕖、倚風蘭芽,無一點塵氣,視世間鄙吝纖嗇競錐刀以爲利者,不翅若浼己。文辭亦簡潔鏗鏘,駸駸有步驟,意其爲異日門戶之寄,而乃草草如此,豈所謂「精一之氣,間値之難,而不能久長」者歟?

汝大人愛汝甚,旣長而猶孺子視,今一朝而失之,哭之過時而悲,弱妻穉女,孑孑無所爲命,聞者猶掩鼻短氣,矧余之視之猶子邪?嗚呼!汝得年纔一十有九,而未有嗣姓之子,人世之迹,將翳然泯沒矣。汝兄有二子而其季頗完厚,汝大人、汝兄,必有以不絶汝後,庶可以慰冥漠之悲也。嗚呼!言有盡而意無窮,汝有不昧,當有以默諭。使其無知,雖多言,庸何益?嗚呼痛哉!

權景晦癸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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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君有聰穎敏妙之才,而濟之以勤苦之學。有堅忍刻厲之操,而持之以悠久之力。知吾道不可他適而致志於經書,知此理不可汎求而用力於硏覈。湊合零星而漸得圓渾之味,飽經辛苦而庶睹快活之域。蓋行思坐誦銖累寸積數十年而不怠,雖以家貧親老不免屈首於公車而非雅志之所屑也。顧余之不肖,亦嘗備朋友之列。高明所得而余或僭加疑難,蒙陋有獻而君亦猥加采擇。始或參差而卒乃瀾漫而同歸,永敦無斁且將期以歲寒之託。孰謂其素志未成而遽然摧折,使後死者倀倀獨立而無所尋逐?不暇悲君而悲吾道之不振,深有感於隕涕之老宿也。

金子河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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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君鶴老之裔,竹翁之孫,世襲儒雅,爲東南士夫之望,而君以簡淡溫潤之資、貞介修潔之操,早廢擧業,留意古人之學,言行步趨,不流於世俗。假之以年,益肆力於文學,其進就未可量,而疾病沈痼,風燭已奄及矣。嗚呼痛哉!君不以余爲鄙,辱有從游之意,相與講討遺經。見其思索縝密、志意堅懇,意其他日可以託歲寒之期,而人事之不可知乃如此。白首孤存,倀倀焉無所適,不暇悲君而且自悲。靈如有知,尙有以知余心也。

李懶拙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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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崔崔,流在東。毓靈會粹,以降吾公。公之賦質,玉潤冰潔。公之秉心,金剛矢直。乃遊太學,嶷嶷持論。乃入場屋,不欺方寸。乃潛郞署,乃屈郡□。淸名直道,隨□著見。卷懷歸來,環堵蕭然。一簞一瓢,抱書孤眠。憂樂兩忘,跡謝啾喧。身用義肥,德與齒尊。王曰汝嘉,亟降恩顧。爰除亞卿,旋擢樞府。命工圖像,寶墨煌煒。禮際隆至,在古鮮比。公拜稽首,感淚如瀉。宛轉牀褥,路絶躬謝。涵濡聖澤,以樂餘歲。胡不百年,奄棄斯世?九重震悼,亟賜奠酹。天章璀璨,始終恩賚。惟是鄕邦,望若星斗。龍亡虎逝,狐狸嘷晝。小子愚魯,猥荷收憐。山院夜寂,湖舍春姸。色笑衎衎,間以經旨。庶幾周旋,恐有荒墜。七分丹靑,敢贅一語。鄭重未發,遂成千古。日月有期,載卜佳城。一痛長辭,永隔幽明。隻雞瓣香,庶監衷誠。

祭再從弟仲休丁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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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孰謂仲休而至於斯邪?君有重厚端愨之資,有溫良豈弟之容,外和而內有持守,汎愛而不至流徇,隨衆應擧,而未忘講學之工;居家應務,而不懈持己之方。及其年紀向晩,落托不遇於有司,則且將收拾舊聞,以從所好,亦旣與我成說,而誰謂數日之疾遂成契闊之訣,戶門之託空矣?余之所賴以供桑楡之樂者,今焉已矣,安得不使余失聲而長號邪?

嗚呼!君年十四,先叔父託我以敎誨,與二三諸從,供薪傳餐,同遊共處,余不敢不盡其誠,而君輩亦惟余言之爲聽。君始魯鈍,不甚通睿,而惟其用心也專,故其得力也深。蓋年十七八而已褎然有步趣。旣而各因事故,不能共處,而東阡北陌,源源追從,有疑則講,有事則議,經傳微奧、事變對接以及處一家、處鄕黨朋友之道,蓋有他人所不與,而獨與君有所商量。余老且病矣,欲託君以後事,而彊而健者乃棄我而先,使余倀倀而無所之。從今以往,雖幸得數年無死,踽踽焉誰與共此懷也?

君之示病也,余謂一時偶感而不深憂。及其殆也,亟起及門,而顧有運氣之慮,未卽入診,且冀其萬一復蘇,而皋復之聲,已屋之榮矣。早知人事如此,余豈惜一握以自貽平生之恨?及君之入地也,余赴哭班于府中,又失臨壙之一痛。君之視我,猶親兄弟,而余之視君之死而葬,恝然若路人之無情。君若有知,寧不有望於冥冥中邪?

君子季弟之子,齒纔十齡矣。余欲收而敎之,以慰君之思,而余老不堪課授之役,後死孤存,徒潸潸焉涕泗而已。君沒之數月而世文又奄然不淑,從叔父白首號呼,無與爲命。孟休昆季,又傫然在疚,朝夕哭聲四起,慘然無以爲心,羨君之長臥而無聞也。居諸迅駛,鑽燧又一周矣。忍淚把筆,略抒衷情,因其所已言而可默諒其所未言也。嗚呼!

南擎仲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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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公之於我,年相若也,居相近也,戚屬又不遠也。少而從阡陌,長而遊場屋,仕而入京師,未嘗不與之偕。蓋公天資恬雅,悃愊無華,其自持與接人,一任其天眞,絶無浮艶矯飾態。余每欲學之而未能,公亦不以余爲不肖,有事則議,有疑則問,雖謂之異姓兄弟,亦不多讓焉。及休官家居,憂樂欣戚,又未嘗不與之同,有時相對,鬢髮皤然成兩翁矣。佳辰令節,觥籌交錯;山岨水曲,筇屐相尋,庶幾百歲在前,此樂將無窮矣。孰謂旬月之疾,遽奪吾平生之歡也邪?自玆以往,呼而無應也,唱而無和也,獨行而無徒也,安得不使余顧影而悲也?公有一子,嘗託我以敎誨,余諾而未能,而人事已一變矣,余亦老矣,行將就木,安知不食斯言以永戚在天之靈邪?嗚呼已矣!

金士亘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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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翁淵源,巖叟風節。嗣德襲訓,世守前烈。以逮我公,貌完氣豐。忠信宅心,孝友飭躬。架揷千卷,潛心究硏。篋有遺編,極意鋟鐫。寢園淸邃,畀公往直。悠悠我思,一丘一壑。寶樹中蹶,柯葉繼繁。鬱有文學,亹亹令孫。倚伏茫茫,荊枝半摧。曾未旬日,仙馭奄催。宗失儀範,鄕無長德。余愚不肖,再承顔色。盛度休休,寬我猛起。飽德歸來,實勞夢寐。我有小孫,擬託葭莩。公不我鄙,申以札書。墨瀋未乾,人事變更。約信旣成,敢負幽明?榛脩纔奠,鑽燧告期。追惟往昔,倍切傷悲。適憂采薪,替兒一哭。洋洋如在,寧不降格?

李澤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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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君與吾兄弟,外戚也,居相近也,年紀不甚上下也。少小遊戲,至白首情密而誼親。余氣弱善病,君強健而無甚疾,每以吾兄弟後事託於君,而豈意君遽棄我而先邪?君才甚高,見解超詣,臨事善斷,臨文講義,往往人不可及。篤於人倫,與朋友信而有義,吾輩之所畏也。意其更攻互磨,相期於歲寒,而君奄然不少須矣。獨立暮途,無與晤語,忽忽乎余不知生之爲樂也。

君傍通歧黃之術,多所濟活。古人所謂「願作良醫」者,殆君之志也。余戲謂:「小道泥於致遠,盍於晩景收拾舊業,以求古人心事也?」君笑而頷之。且將早晩從事,以供桑楡之樂,而豈知事之不可知者乃如是邪?君示病之日,余往診焉,君申申以先集爲託。臨沒而又有書,謹已考校丁乙,屬學甫繕寫。而弁首之文,余老且病矣,神思荒落,恐無以綴緝鋪敍以闡發遺德,深懼異日無以副慈孫臨絶之言也。

祭十六從叔父文辛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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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痛哉!姪與公爲叔姪於人間,七十年矣。同堂而居,逐隊而隨。方是時,諸祖諸父皆無恙,周旋唯諾,共享天下之至樂。而無平不陂,先行後先零落,公獨巋然孤存而姪亦鬢髮皤然矣,杖屨旋往,悲喜與共。而公有一子先逝,暮途身世,轉益悲凉,能以理自遣,強作笑語,而精神氣貌,潛消於暗中矣。

三月,姪有赴召之行,拜辭於公。公愴然曰:「此別殆永訣矣。」姪中途遇病而歸,則公已就木矣。嗚呼!豈知旬日之間人事之不可知奄然如此哉?弱孫傫然在疚,孑孑無庇依。幸賴慈蔭,得以扶持門戶,不至於墜墮,則後死者亦可以有辭於地下也。公嘗以敎牖之責託於姪,而今老且病矣。近又行止漂漂,不能朝夕遊處以無負平昔之意,未知前頭事竟如何也。

日月流駛,柳車旣飾,若堂之封,密邇堂母之塋,公之靈,其必安於此矣。薧魚薄酤,替聲告訣。

若夫公剛毅峻發之資、敦親信友之行與夫方物發慮之智,實有過於人者,而鄕鄰交友,亦皆敬憚而公誦矣。欲述一二而悲哀塡臆,不能抒思,當有以待他日也。嗚呼痛哉!

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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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公之生若將以有爲,而其止於是邪?公生之門而及敎於,擩染典訓,不勞而有成。方其年壯志盛,有風雲湖海之思。及其落拓不遇,世變無窮,則四方之志且倦矣。杜門却掃,益肆沈淹種績之功,審乎義理之趣舍,愼乎儒俗之路脈,樂善好古、慕義悅學之意,盎然溢於言外。與人交,毅然以風裁自持,正論崇議,宏博不窮,使人聽而不厭。爲文章,贍富勁健,不屑世俗塵腐語。蓋法門衰敗之日,能維持調護,不失其典刑,繄惟公是賴,而公方且欿然自小,悼家學之失傳而憂昊天之不復,往往遇意中人,不覺其形於咨嗟吁嘆之間。意氣偉然,老而猶不衰。嗚呼!世益衰,聲利溺人,此等人物、此等議論,今何處得來也?

公與霽翁父子,結爲道義,交相期於歲晏,而旣次第淪謝,公輒有斤喪質之歎。俯逮不肖,辱置收憐之末,泗水春風,湖村夜雨,語出入古今,娓娓以進學自勵,收拾後輩爲勉。區區自知不足以承堪,而抑見公之惓惓於此道,而不以旣老而自懈也。公示病十年,猶不廢讀書。及其革也,隱隱喉中語,皆此事。亦嘗語及不肖,歎不得復見。於乎!何取於蒙陋而乃繾綣若是哉?亟擬往診而公奄然不少須矣。一哭筵几,已是三年宿計,而疾病衰憊,不能自強於筋力之禮,替聲遙奠,情實由衷。倘有不昧者存,寧不歆余之觴也邪?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