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0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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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士上
[编辑]《孫子》曰: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理,恩不可專用,罰不可獨在,譬如驕子不可用也。
《軍讖》曰:軍無財,則士不來;軍無賞,則士不往。故香餌之下必有懸魚,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故曰:禮者,士之所歸也;賞者,士之所死也。昭其所歸,示其所死。故曰:禮而後悔,則士不止;賞而後悔,則士不使。禮賞不倦,則士進矣。
《左傳》曰:冬,楚師伐宋,圍蕭,蕭潰。楚大夫申公巫臣曰:「師人多寒。」楚子于是巡三軍,拊而勉之。〈拊,撫,慰勉也。〉三軍之士,皆如挾纊。〈纊,綿也。言士悅以忘寒。〉
又曰:聲子詣楚,謂令尹屈建曰:「雍子奔晋,以爲謀主。彭城之役,晋、楚遇于靡角之穀,雍子曰:歸老幼,返孤疾,二人役,歸一人,簡兵蒐乘,〈簡,擇。蒐,閱。〉秣馬蓐食,師陣焚次,〈次,舍也。焚舍,示必死。〉明日將戰。行歸者而逸楚囚,〈欲使楚知。〉楚師宵潰。晋降彭城而歸諸宋。楚失東夷,子辛死之,則雍子之爲也。」
《史記》曰:楚人有饋一簞醪者,楚莊王投之于河,令將士迎流而飲之,三軍皆醉。
又曰:趙括爲將,母上書曰:「始妾事其父,王所賞賜者,盡與軍吏,今括一日爲將,所賜金視便田宅買之。父子异心,不可用。」王不聽,遂請曰:「有所不稱,妾得無隨乎?」王許諾。
又曰:吳起之爲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暑不張蓋,分率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爲吮之。
又曰:田橫據有齊地,漢將韓信、灌嬰平齊地,橫走歸彭越。漢滅項籍後,橫與其徒屬五百餘人入海,居島中。帝使使赦橫罪,而召之,曰:「橫來,大者王,小者乃侯,〈大者謂橫耳,小者徒屬。〉不來,發兵加誅。」乃與其客二人乘傳詣洛陽。至戶鄉,厩置〈之驛馬之所,謂〉謂其客曰:「陛下所以欲見我,不過欲一見面我貌耳。陛下在洛陽,今斬吾頭,馳三十里間,形容尚未能敗,猶可觀也。」遂自剄。令客奉其頭,從使者馳奏之,高祖以王者禮葬橫。旣葬,二客穿其冢旁,皆自剄。餘尚五百人在海中聞橫死,亦皆自殺。于是乃知田橫兄弟能得士也。
《漢書》曰:李廣曆七郡太守,前後四十餘年,得賞賜輒分其麾下,飲食與士卒共之。家無餘財,終不言生産事。將兵之處見水,士卒不盡飲不近水,士卒不盡食不嚐食。士以此愛樂爲用也。
又曰:竇嬰拜大將軍,賜金千斤,嬰以所賜金陳廊廡下,軍吏輒令取爲用,金無入家者。
又曰:司馬遷與任少卿書曰:「愚以爲李陵與士大夫絕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
又曰:袁盎,字絲。爲中郎,以數上諫爲隴西都尉。仁而愛士,士卒皆爭爲致死。
《後漢書》曰:桓帝段爲破羌將軍征羌。每行軍,仁愛士卒,疾者親自瞻省,手爲裹瘡。在邊十餘年,未嘗一日蓐寢,與將士同勤苦,故皆樂爲死戰。
又曰:皇甫規,延熹中爲中郎將,持節監討零吾等羌。會軍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規親入庵廬巡視將士,三軍感悅,東羌遂遣使乞降。
又曰:皇甫嵩平黃巾,恤士卒甚得衆情。每軍行頓止,須營幔修立,然後就舍帳。軍士皆食,爾乃嘗飯。吏有因事受賂者,嵩更以錢物賜之,吏懷慚,或至自殺。
又曰:馬援討西羌,中流矢貫脛。帝以璽書勞之,賜牛羊數千頭,援盡班諸賓客。
又曰:董卓擊漢陽叛羌,破之,拜郎中,賜縑九千匹。卓曰:「爲者則已,有者則士。」〈爲功者雖已,共有者乃士。〉乃悉分吏兵,無所留。
又曰:王霸常與臧宮、傅俊共營,霸獨善撫士卒,死者脫衣以斂之,傷者躬親以養之。
又曰:光武遣太中大夫賜征西吏士,死傷者醫藥棺殮,大司馬已下,親吊死問疾,以崇謙讓。
又曰:耿恭在疏勒,遣軍吏范羌至敦煌迎兵士寒服。
又曰:袁紹攻臧洪。糧盡,主簿啓內厨米三斗稍爲饣亶粥。洪曰:「何能獨甘此耶?」使爲薄粥,遍班士衆。又殺其愛妾,以食兵將,兵將咸流涕,無能仰視。
《魏書·曹公令》曰:趙奢、竇嬰之爲將也,受賜千金,一朝散之,故能濟大功,永代流聲。吾讀其文。未嘗不慕其爲人也。
《魏志·曹眞傳》曰:眞每征行,與將士同勞苦,軍賞不足,輒以家財頒賜,士卒皆願爲用。
又曰:諸葛誕守壽春,以司馬氏累世擅權,遂舉兵,稱匡輔魏室爲辭。司馬文王率師討之,壽春城陷,誕死。文王招其徒,不降,且招且戰,數百人拱手爲列。每斬一人,輒遣降之,皆云:「爲諸葛公死,無恨!」以至于盡,無一人降,時人比之田橫。吳戍將于詮曰:「大丈夫受命其主,以兵救人,旣不能克,又束手于敵,吾不取。」乃免胄冒陣而死。其得士心如此。
《吳志》曰:陸瑁,字子璋,丞相遜弟也。少好學篤義。先是,陳留濮陽逸、沛郡朱纂、廣陵袁迪等,皆單食有志,就瑁游處,瑁割少分甘,與共豐約。
《蜀志》曰:鄧芝爲大將二十餘年,賞罰明,善恤卒伍。身之衣食,資仰于官,不苟素儉,終不治私産,妻子不免饑寒。
《晋書》曰:祖逖居丹徒之京口。賓客義徒皆豪杰勇士,逖遇之如子弟,時揚土大饑,此輩多爲盜竊,攻剽富室,逖慰撫問之曰:「比復南塘一出不?」或爲吏所繩,逖輒擁護救解之。談者以此少逖,自若也。
又曰:祖逖據太丘,樊雅攻之。陳留太守陳川使李頭救之,頭力戰,有勛。逖時獲雅駿馬,李頭甚欲之而不敢言,逖知其意,遂與之。頭感逖恩遇,每嘆曰:「若得此人爲主,吾死無恨。」
又《載記》曰:劉曜將陳安善于撫納,吉凶夷險與衆同之,及其死,隴上歌之曰:「隴上壯士有陳安,軀�雖小腹中寬,愛養將士同心肝。聶驄父馬鐵瑕鞍,七尺大刀奮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盤,十蕩十决無當前。戰始三交失蛇矛,弃我聶驄竄岩幽,爲我外援而懸頭。西流之水東流河,一去不還奈子何!」曜聞而嘉傷,命樂府歌之。
又曰:段灼追理鄧艾表曰:「留屯上邽,承官軍大敗之後,士卒破膽,將吏無氣。倉庫空虛,器械殫盡。艾欲積谷强兵,以待有事。是歲少雨,又爲區種之法,手執耒耜,率先將士,所統萬數,而身不避僕虜之勞,親執士卒之役。」
又曰:周訪練兵簡卒,欲宣力中原,與李矩、郭默相結,慨然有平河洛之志。善于撫納,晋衆皆爲致死。
《續晋陽秋》曰:盧循爲廣州。州無面,每得分餉,未周遍文武,則不食也。其仁如此。
《北史》曰:西魏將梁椿,性果毅,善撫納,所獲賞物,分賜麾下,故每踐敵場,咸得其死力。
《北齊書》曰:蘭陵武王長恭,其爲將也,躬勤細事。每得甘美,乃至一瓜數果,必與將士共之。
又曰:趙郡王琛薨,子�嗣爲定州刺史。詔領山東兵數萬,監築長城。于時盛夏。而定州先有冰室,每歲藏冰,長史宗欽道以�冒犯暑熱,遂遣輿冰追送。正值日中炎赫,�乃對之嘆息云:「三軍皆飲溫水,吾以何義獨進寒冰?」遂至消液,竟不一嘗。兵人感悅,遐邇稱嘆。
《後魏書》曰:司馬楚之,少有英氣,能折節待士。及宋受禪,楚之規欲報復,收衆據長社,歸之者常萬餘人。劉裕深憚之,遣刺客沐謙圖害楚之。楚之待謙甚厚。謙夜詐疾,知楚之必來,欲因殺之。楚之聞謙疾,果自買湯藥往省之。謙感其意,乃出匕首于席下,以狀告之。楚之嘆曰:「若如來言,雖有所防,恐有所失。」謙遂委身事之。其推誠信物,得士之心,皆此類也。
《後周書》曰:侯莫陳順于渭橋與賊戰,頻破之。魏文帝還,親執順手曰:「渭橋之戰,卿有殊力。」便解所服金鏤玉梁帶賜之。
又曰:史寧爲凉州刺史,遣使詣太祖請事,太祖即以所服冠履衣被及弓箭甲槊等賜寧,謂其使人曰:「爲我謝凉州,孤解衣以衣公,推心以委公。公其善始令終,無損功名也。」
又曰:武帝勝齊,出齊宮中金銀寶器珠翠麗服及宮人二千人,班賜將士。
又曰:武帝勞謙接下,自强不息。以海內未康,銳情教習。至于治兵閱武,步行山谷,履涉勤苦,皆人所不堪。平齊之役,見軍士有跣而行者,帝親脫靴以賜之。
又曰:武帝善于撫下,每宴會將士,必自執杯勸酒,或手付賜物。至于征伐之處,躬在行陣。性又果决,能斷大事。故能得士卒死力,以弱制强。
又曰:太祖平侯莫陳悅,整兵入上邽,收悅府庫財物山積,皆以賞士卒,毫厘無所取。左右竊一銀鏤瓮以歸,太祖知而罪之,即剖賜將士,衆大悅。
又曰:武帝大舉伐齊,次于晋州。初,齊攻晋州,恐周師卒至,于城南穿塹,自喬山屬于汾水。帝率諸軍八萬人,置陣東南二十餘里。帝常御馬,從數人巡陣處分之,至輒呼主帥姓名以慰勉之。將士感見知之恩,各思自勵。將戰,有司請換馬。帝曰:「朕獨乘良馬,欲何所之?」齊主亦于此塹列陣,帝欲薄之,以礙塹遂止。自旦至申,相持不决。申後,齊人乃填塹南引。帝大喜,勒諸軍擊之,兵才合,齊人便逐北,斬首萬餘級。齊主與其麾下數十騎走還幷州。于是齊衆大潰。
《隋書》曰:楊玄感反,吳人朱燮、晋陵人管崇起兵江南以應之,自稱將軍,擁衆十餘萬。帝遣將軍吐萬緒、魚俱羅討之,不能克。王充募江都萬餘人擊,頻破之。每有克捷,必歸功于下,所獲軍實,皆推與士卒,身無所受。由此,人爭爲用,功最居多。
又曰:煬帝在藩時,嘗觀獵,遇雨,左右進油衣,上曰:「士卒皆沾濕,我獨衣此乎?」乃令持去。
《唐書》曰:王世充未平,太宗奏請圍東都。高祖謂使人宇文士及曰:「歸報爾王,今取東都者,止欲兵甲休息耳。破城之日,其乘輿法物圖籍器械,非私家所須者,悉汝收之。子女玉帛皆分賜將士。
又曰:貞觀中,太宗親征高麗,駕次定州。兵士到者,幸定州城北門親慰撫之。有從卒一人病不能起,太宗招至床前問其疾苦,仍敕州縣厚加供給。凡在征人,欣然。縱有病者,悅之忘疾。師次白岩城,將軍李思摩中弩矢,太宗親爲之吮血。從行文武競思奮勵。及軍回行,次柳城,詔集戰亡人骸骨,設太牢以祭之。太宗慟哭盡哀,軍人無不灑泣,兵士觀者歸家以言,其父母曰:「吾兒之死,天子哭之,死無所恨。」
又曰:司空李每將兵在軍,識其臧否;聞人片善,扼腕而從事捷之日,多推功于下。前後在軍,所得金帛皆散之將士,于是人皆爲用,所向多克捷。及薨,哭之或有嘔血者也。
又曰:秦叔寶隨太宗戰于美良川,破尉遲敬德功最多。高祖遣使賜以金瓶,而勞之曰:」卿不顧妻子,遠投于我,又立功效能,朕肉可爲卿用者,割以賜卿耳,况子女玉帛乎!卿當勉之。「尋授秦王右統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