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考異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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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考異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二
  尚書考異       書類
  提要
  等謹案尚書考異五卷明梅鷟撰鷟旌徳人正徳癸酉舉人官南京國子監助教終鹽課司提舉世傳古文尚書孔安國傳出扵東晉梅賾賾自言受之臧曹曹受之梁柳柳受之蘇愉愉受之鄭沖宋呉棫朱子元呉澄皆嘗辨其偽然但據其難易以決真偽未及一一盡核其實鷟是書則以安國序并増多之二十五篇悉雜取傳記中語以成文逐條考證詳其所出如左傳莊公八年郕降于齊師莊公引夏書曰臯陶邁種徳下徳乃降本屬莊公語與宣十二年引詩曰亂離瘼矣爰其適歸歸于怙亂者也夫襄三十一年引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終之實難昭十年引詩曰徳音孔昭視民不恌恌之謂甚矣語意一例而古文誤連徳乃降三字列於經又昭十七年夏六月日有食之太史引夏書曰辰不集于房瞽奏鼔嗇夫馳庶人走申之曰此月朔之謂也當夏四月是謂孟夏而古文乃因月令季秋之月日在房繫之季秋月朔漢石經論語孝于惟孝惟孝謂所孝之人與下兄弟對文包咸本于作乎古文乃掇惟孝友于兄弟而截去孝乎二字則論語書云孝乎不能成辭如此之類所指摘皆有依據至鷟以二十五篇為皇甫謐所為徒因孔潁達引晉書皇甫謐傳云姑子外弟梁栁得古文尚書故作帝王世紀往往載孔傳五十八篇之書考潁達作正義時今本晉書未出葢臧榮緒之舊文今不得睹其全篇無由證其始末然如𤄊水出榖城縣兩漢志同晉始省穀城入河南而孔傳乃云𤄊水出河南北山人積石山在河闗縣西南羌中漢昭帝始元六年始置金城郡而孔傳乃云積石山在金城西南凡此之類偽託顯然傳既如是則經亦可知固不得以好為異論責鷟矣至
  國朝閻若璩古文尚書疏證出條分縷析益無疑義論者不能復置一詞然剏始之功實鷟為之先也此本為范懋柱家天一閣所藏不題撰人姓名亦不分卷數而書中自稱鷟按則出鷟手無疑謹加分析以舜典以下為巻二仲虺之誥以下為卷三太誓以下為卷四考舊本異同為巻五鷟又别有尚書譜持論畧同而不及此書之精核今别存其目不複録焉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尚書考異原序
  尚書二十八篇并序一篇共二十九篇秦博士伏生所傳乃聖經之夲真也因暴秦焚書蔵于壁中遭亂遺失所存者止有此耳伏生即以教于齊魯之間因為大傳三篇漢文時求治尚書者無過于伏生使太常掌故晁錯徃受傳之盖傳其文義講說以發明正經云爾景帝時所傳者亦不過如此至武帝時孔安國等専治古文尚書滋多于此矣故孔臧與孔安國書曰尚書二十八篇儒者以為上應二十八宿不知又有古文尚書也可見武帝以前原無古文尚書明矣自安國古文未出之先尚書正經單行于世如日月之麗于天無一蔽虧及安國古文既出之後分堯典慎徽以下為舜典分臯陶謨帝曰來禹以下為棄稷分盤庚為三篇分顧命王若曰以下為康王之誥凡復出者五篇又于其間離逖改削竄易穿穴之變多而尚書無完經矣至其所治古文一十六篇者多怪異之說及經書所引皆不在其内以故當時老師宿儒尊信正經不肯置對苟從據理辨難不肯奏立學官雖以劉歆移書之勤猶譁攻不已其間或㓕或興信之者或一二不信者恒千百其書遂不顯行于世然其逓逓相承盖可考也此先漢真孔安國之偽書其顛末大略如此至東晉時善為模倣窺竊之士見其以訛見疑于世遂蒐括羣書掇拾嘉言装綴編排日鍛月鍊㑹稡成書必求無一字之不本于古語無一言之不當于人心無一篇之不可垂訓誡凡為書者二十五篇見詁訓之難通遂改易其字見意義之丁寧遂刋落其語見棄稷之不可以名篇遂更為益稷見盤庚之上中下可以便已大甲説命泰誓之上中下遂仍為三篇見報告之詞不可以離逖也遂合王出以下為康王之誥又見慎徽五典不可突起為舜典也遂増曰若以下二十有八字則愈巧矣愈近理矣無可得而滲漏矣無可得而掎摭矣雖英材問氣亦尊信服膺之不暇矣然不知自明者視之則如泥中之鬭獸蹤跡顯然卒亦莫之掩也甚者至于不怡懌哉采政忽之類直改易之而無復置疑曰明都弗肯構弗肯穫厥考翼之經直刋落之而無復忌憚顧使聖人之正經反附麗偽書以行于世譬如成周東遷之主氣象銷苶惟列國是依以列國為命者也不亦顛倒舛錯之甚也哉此東晉假孔安國之偽書其顛末大略如此愚毎讀書至此未嘗不嘆息痛恨于先儒也夫所貴乎儒者之𥼶經在能除聖經之蔽翳使秕稗不得以雜嘉穀魚目不得以混明珠華丹不得以亂窈窕焉耳今反崇信偽書以囚奴正經予畏聖人之言故不得不是而正之特作考異使學者渙然知蔽塞之由然後知余之恢復聖經盖有不得已焉而非苟為好辨者也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考異卷一
  明 梅鷟 撰
  史記儒林傳
  伏生者濟南人故為秦博士孝文時欲求能治尚書者天下無有乃聞伏生能治欲召之是時伏生年九十餘老不能行于是乃詔太常使掌故晁錯徃受之秦時焚書伏生壁蔵之其後兵大起流亾漢定伏生求其書亡數十篇獨得二十九篇即以教于齊魯之間學者由是頗能言尚書諸山東大師無不渉尚書以教矣伏生教濟南張生及歐陽生歐陽生教千乗兒寛兒寛既通尚書以文學應郡舉詣博士受業受業孔安國兒寛貧無資用常為弟子都養以試第次補廷尉史張湯以為奏讞掾後為御史大夫張生亦為博士而伏生孫以治尚書徴不能明也自此之後魯周霸孔安國洛陽賈嘉頗能言尚書事孔氏有古文尚書而安國以今文讀之因以起其家逸書得十餘篇盖尚書滋多于此矣 今按太史公當漢武帝時偽説未滋故其言多可信如云伏生書出于壁蔵獨得二十九篇又云即以教于齊魯之間山東大師無不渉尚書以教歴歴皆可信然則漢文帝時非無尚書也求能治尚書者耳山東諸大師匪無治尚書皆伏生弟子而推隆于宗師云耳晉人不知遂創為失其夲經口以傳授其誕妄不足信可知矣今伏生書見在古今所引者皆如此昭然日星之明失其本經者何篇以意屬讀者何章何句也邪又太史公未嘗言安國古文出扵壁蔵既曰頗能言又曰盖尚書滋多于此矣其言容有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漢書藝文志
  尚書古文經四十六卷經二十九卷書之所起逺矣至孔子纂焉上斷于堯下訖于秦凡百篇而為之序言其作意秦燔書禁學濟南伏生獨壁蔵之漢興亡失求得二十九篇以教齊魯之間訖孝宣世有歐陽大小夏侯氏立于學官古文尚書者出孔子壁中武帝末魯共王壊孔子宅欲以廣其官而得古文尚書及禮記論語孝經凡數十篇皆古字也共王徃入其宅聞皷琴瑟鍾磬之音于是懼乃止不壊孔安國者孔子後也悉得其書以考二十九篇得多十六篇安國獻之遭巫蠱事未列于學官劉向以中古文校歐陽大小夏侯三家經文酒誥脱簡一召誥脫簡二率簡二十五字者脱亦二十五字簡二十二字者脱亦二十二字文字異者七百有餘脱字數十書者古之號令號令于衆其言不立具則聴受施行者弗曉古文讀應爾雅故解古今語而可知也今按漢書與史記異者數䖏古文經四十六卷史記
  無此句孔子纂書凡百篇而為之序史記無此句魯共王壊宅以書還孔氏事史記不載孔安國得古文尚書多十六篇安國獻之遭巫蠱事未列于學官史記不載二十九卷史記作二十九篇葢一篇為一卷也漢書與史記不同者若此宜從史記為當然百篇之序史記班班可見但孟堅以為孔子為之晦翁不可也
  後漢書儒林傳
  前書云濟南伏生傳尚書授濟南張生及千乗歐陽生歐陽授同郡兒寛寛授歐陽生之子世世相傳至曽孫歐陽高為尚書歐陽氏學張生授夏侯都尉都尉授族子始昌始昌傳族子勝為大夏侯氏學勝傳從兄子建别為小夏侯氏學三家皆立又魯人孔安國傳古文尚書授都尉朝朝授膠東庸譂為尚書古文學未得立歐陽生傳伏生尚書至歙八世皆為博士 牟長習歐陽尚書著尚書章句皆本之歐陽氏俗號為牟氏章句宋登傳歐陽尚書 張馴傳大夏侯尚書 尹敏初
  習歐陽尚書後受古文周防師事盖豫受古文尚書孔僖魯國魯人也自安國以下世傳古文尚書 楊倫師事司徒丁鴻習古文尚書北海牟融習大夏侯尚書東海王良習小夏侯尚書 沛國桓榮習歐陽尚書
  榮世習相傳授東京最盛 扶風杜林傳古文尚書林同郡賈逵為之作訓馬融作傳鄭𤣥注解由是古文尚書遂顯于世 今按范蔚宗歴述伏生今文書及安國古文書傳授顛末較然可尋遂盡除去誕妄不經之説使人得有所考有以知晉人古文二十五篇决非安國所傳之本何其精詳而簡當也哉班孟堅于是乎有愧矣何者伏生書傳之三家皆得立世固無疑安國書獨不得立世遂以為流落人間直至東晉始顯今觀安國傳之數世至孔僖世傳古文尚書則其子孫之傳者也都尉朝庸譂尹敏盖豫周防丁鴻楊倫杜林賈逵馬融鄭𤣥則其弟子之相傳者也雖不得立之學官而其家傳及弟子之相傳正為先漢之偽古文而非晉人始出之古文明矣
  隋經籍志
  漢濟南伏生口傳二十八篇又河内女子得泰誓一篇獻之伏生作尚書傳四十一篇以授同郡張生張生授千乗歐陽生歐陽生授同郡兒寛寛授歐陽之子世世傳之至曽孫歐陽高謂之尚書歐陽之學又有夏侯都尉受業于張生以授族子始昌始昌傳族子勝為大夏侯之學勝傳從兄子建别為小夏侯之學故有歐陽大小夏侯三家並立訖漢東京相傳不絶而歐陽最盛初漢武帝時魯共王壊孔子舊宅得其末孫恵所蔵之書字皆古文孔安國以今文校之得二十五篇泰誓與河内女子所獻不同又濟南伏生所誦五篇相合安國並依古文開其篇第以𨽻古字寫之合成五十八篇其餘篇簡錯亂不可復讀並送之官府安國又為五十八篇作傳㑹巫蠱事起不得奏上私傳其業于都尉朝朝授膠東庸生謂之尚書古文之學而未得立後漢扶風杜林傳古文尚書同郡賈逵為之作訓馬融作傳鄭𤣥亦為之注然其所傳惟二十九篇又雜以今文非孔舊本自餘絶無師説晉世祕府所存有古文尚書經文今無有傳者及永嘉之亂歐陽大小夏侯尚書並亡濟南伏生之傳惟劉向父子所著五行傳是其本法而又多乖戾至東晉豫章内史梅𧷤始得安國之傳奏之時又闕舜典一篇齊建武中吴姚方興于大航頭得其書奏上比馬鄭所注多二十八字于是始列國學梁陳所講有孔鄭二家齊代惟傳鄭義至隋孔鄭並行而鄭氏甚微自餘所存無復師説又有尚書逸篇出于齊梁之間考其篇目似孔氏壁中書之殘闕者故附尚書之末 今按隋志雖約史記兩漢書而為之然其言時與史漢書乖戻者多首以伏生口傳二十八篇又河内女子得泰誓一篇盖以泰誓足二十九篇之數遂使後人承訛踵誤其失一也不志兒寛詣博士受業孔安國其失二也不書尹敏初習歐陽尚書後受古文周防師事盖豫受古文尚書其失三也不書孔僖魯國魯人也自安國以下世傳古文尚書其失四也于扶風杜林傳古文尚書同郡賈逵為之作訓馬融作傳鄭𤣥亦為之注下不書由是古文尚書遂顯于世其失五也其下遂變文云然其所傳惟二十九篇又雜以今文非孔舊本自餘絶無師説其失六也又云晉世祕府所存有古文尚書經文今無有傳者其失七也又其後不書王肅得見安國古文尚書及皇南謐梁栁鄭沖等所傳安國古文尚書次第其失八也所以有此八失者盖不知二十九篇夲以序言而非偽泰誓又不知都尉朝庸生兒寛尹敏盖豫周防孔僖杜林賈逵馬融鄭𤣥所傳古文同一張霸所作者遂誤以都尉朝庸生所傳者為東晉梅𧷤所上而以杜賈馬鄭所傳者然後為張霸偽書故也夫隋志徒知都尉朝庸生為尚書古文學未得立者為即梅賾所上而不知孔僖紹孔安國以下世傳古文尚書實即十六篇張霸等所作之古文而非二十五篇之古文然則隋志之失昭昭矣
  伏生今文書二十九篇
  堯典臯陶謨禹貢甘誓湯誓盤庚高宗肜日西伯戡黎微子牧誓洪範金縢大誥康誥酒誥梓材召誥洛誥多方多士立政無逸君奭顧命吕刑文侯之命費誓秦誓凡二十八篇乃晁錯所受伏生書以𨽻冩之𨽻者當時所行之字也故曰今文孔頴逹曰泰誓本非伏生所傳武帝之世始出而得行史遷因以入扵伏生所傳之内故云二十九篇也蔡沈曰伏生夲二十八篇今加泰誓一篇故為二十九篇耳鷟曰孔氏蔡氏皆瞽説也史記儒林傳言秦焚書伏生壁蔵之其後兵大起流亾漢定伏生求其書亡數十篇獨得二十九篇即以教于齊魯之間則伏生壁蔵之時初不止二十九篇其後亡數十篇獨得此耳是二十九篇皆伏生壁蔵者安得謂今加泰誓一篇故為二十九篇哉且伏生於漢定兵熄之時得二十九篇正高恵之間其後至文帝時始授晁錯然又更景帝至武帝末年張霸偽泰誓始出故馬融云泰誓後出鄭𤣥書論亦云民間得泰誓别録曰民有得泰誓書扵壁内者獻之與博士使讀説之數月皆起傳以教人伏生當漠初定之時即以二十九篇教于齊魯之間安得謂太史遷在武帝之世見泰誓出事得行入干伏生所傳内故為史總之并云伏生所出不復曲别分析云民間所得其實得時不與伏生所傳同也哉漢藝文志云書之所起逺矣至孔子纂焉上斷于堯下訖于秦凡百篇而為之序言其作意秦燔書禁學濟南伏生獨壁蔵之漢興亾失求得二十九篇以教齊魯之間今按藝文志所言所以䟽史記儒林傳之言也見百篇之書共序為百一篇亡失者七十二篇止求得二十九篇二十九篇之内二十八篇為尚書經而一篇為序其言明甚東晉時偽作孔安國尚書傳序者亦知此意故曰今所定者增多伏生二十五篇伏生又以舜典合于堯典益稷合于臯陶謨盤庚三篇合為一康王之誥合于顧命復出此篇并序凡五十九篇為四十六卷可見書序正在二十九篇之數内矣馬融等所注二十九篇者正謂此也尚何言哉試以史記考之則百篇之序散見于夏殷周夲紀中雖不盡完備然顛末可考正可以見伏生二十九篇之經乃并序言之而非以偽泰誓矣故曰孔氏蔡氏皆瞽說也
  尚書大傳三卷
  崇文緫目漢濟南伏勝撰後漢大司農鄭𤣥注伏生本秦博士以章句授諸儒故博引異言援經而申證云晁氐曰勝孝文時年且百歳歐陽生張生從學焉音聲猶有訛誤先後猶有差舛重以篆𨽻之殊不能無失勝終之後數子各論所聞以已意彌縫其闕而别作章句又特撰大義因經屬指名之曰傳劉向校書得而上之陳氏曰凡八十三篇當是其徒歐陽張生之徒雜記所聞未必當時本書也 今按伏生大傳亦多虗辭濫説故其後世多作偽書非伏生之為偽也後之為偽者由是而出也卜子夏門人田子方流而為荘周况伏生乎然大司農鄭𤣥為之注必其書多有可採者故也年且百歳乃授晁錯之時今晁氏以為歐陽生張生當是時從學焉則𡚶矣當漢定求書出其壁蔵即以教于齊魯之間年何嘗及百嵗耶且百歳之翁音聲訛誤先後差舛又安能作傳三篇都為三卷者哉又曰勝終之後數子各論所聞以已意彌縫其闕而别作章句又特撰大義因經屬指名之曰傳者凡皆無徴不信之辭也漢世之鄭𤣥以大儒而為之注異世之晁氏乃因晉人失其夲經之言而遂架空臆説其亦無星之秤無寸之尺而欲以稱量事物豈不繆哉
  古文二十五篇
  大禹謨五子之歌𦙍征仲虺之誥湯誥伊訓大甲三篇咸有一徳説命三萹泰誓三篇武成旅獒微子之命周官君陳畢命君牙冏命此二十五篇者云皆科斗書科斗者倉頡所製之字也故曰古文吳氏曰伏生傳于既耄之後而安國為𨽻古又特定其所可知者而一篇之中一簡之内其不可知者盖不無矣乃欲以是盡求作書之夲意與夫夲末先後之義其亦可謂難矣而安國所増多之書今篇目具在皆文從字順非若伏生之書佶曲聱牙至有不可讀者夫四代之書作者不一乃至二人之手而遂定為二體乎其亦難言矣朱子曰書凡易讀者皆古文豈有數百年壁蔵之中不能損一字者又曰伏生所傳皆難讀如何伏生偏記其所難而易者全不能記也又曰孔書至東晉方出前此諸儒皆未見可疑之甚又曰書序伏生時無之其文甚弱亦不是前漢人文字只似後漢末人又曰小序决非孔門之舊安國序亦非西漢文章又曰先漢文字重厚今大序格致極輕又曰尚書孔安國傳是魏晉間人作託安國為名耳又曰孔傳并序皆不類西亰文字氣象與孔叢子同是一手偽書盖其言多相表裏而訓詁亦多出小爾雅也臨川吳先生曰漢儒所治不過伏生書及偽泰誓共二十九篇張霸偽古文書二十四篇雖在而辭義兼鄙不足取重于世以售其欺及梅賾二十五篇之書出則凡傳記所引書語注家指為逸書者𭣣拾無遺既有證騐而其言率依于理比張霸偽書遼絶矣析伏氏書二十八篇為三十三雜以新出之書通為五十八篇并書序一篇凡五十九有孔安國傳及序世遂以為真孔壁所蔵也唐初諸儒從而為之䟽義自是以後漢世大小夏侯歐陽氏所傳尚書止有二十九篇者廢不復行惟此孔壁傳五十八篇孤行于世伏氏書既與梅𧷤所増混淆誰復能辨竊嘗讀伏氏書雖難盡通然辭義古奥其為上古之書無疑梅𧷤所増二十五篇體製如出一手采輯補綴雖無一字無所本而平緩卑弱殊不類先漢以前之文夫千年古書最晚乃出而字畫略無脱誤文勢略無齟齬不亦大可疑乎夫以呉氏及朱子所疑者如此顧澄何敢質斯疑而斷斷然不敢信此二十五篇之為古書則是非之心不可得而昧也故今以此二十五篇自為卷帙以别于伏氏之書而小序各冠篇首者復合為一以寘其後孔氏序亦并附焉而因及其所可疑非澄之私言也聞之先儒云爾鷟案吴氏朱子吴先生三大儒之論如此凡皆迥出常情洞燭真偽無所因襲之見此所以為豪傑聖賢也夫豈雷同附和并為一談牢不可破者可企而及之哉然則不内照于心求其真是所在而徃徃首䑕兩端又或噤喑不敢出一聲者正所謂昧其是非之夲心者也其不得罪于三先生者幾希矣吳先生文集中又嘗有詩云先漢今文古後晉古文今若乃伏生者遺像宜鑄金其所以寳愛聖經而掊擊偽書者何其嚴哉
  古文尚書十三卷
  晁氏曰漢孔安國以𨽻古定五十九篇之書盖以𨽻寫籀故謂之𨽻古其書自漢迄唐行于學官明皇不喜古文改従今文由是古文遂絶陸徳明獨存一二子𥼶文而已皇朝吕大防得本于宋次道王仲至家以較陸氏𥼶文雖小有異同而大體相類觀其作字竒古非字書傅㑹穿鑿者所能到學者攷之可以知制字之本也夹漈鄭氏曰按易詩書春秋皆有古文自漢以来盡易以今文惟孔安國得屋壁之書依古文而𨽻之安國授都尉朝朝授膠東庸生謂之尚書古文之學鄭𤣥為之注亦不廢古文使天下後世于此一書而得古意不幸遭明皇更以今文其不合開元文字者謂之野書然易以今文雖失古意但参之古書于理無礙亦足矣明皇之時去𨽻書既逺不通變古之義所用今文違于古義尤多臣于是攷今書之文無妨于義者從今有妨于義者從古庶古今文義兩不相違曰書攷迨武成而未及終編又有書辨訛七卷皆可見矣馬端臨曰按漢儒林傳言孔氏有古文尚書孔安國以今文讀之唐藝文志有今文尚書十三卷注言𤣥宗詔集賢學士衛包改古文從今文然則漢之所謂古文者科斗書今文者𨽻書也唐之所謂古文者𨽻書今文者世所通用之俗字也𨽻書秦漢間通行至唐則又變而為俗書矣何尚書猶存古文乎盖安國所得孔壁之書雖為之傳而未得立于學官東京而後雖名儒亦未嘗傳習至隋唐間方顯徃徃人猶以僻書奥傳視之繕寫傳授者少故所存者皆古物尚是安國所定之𨽻書而未嘗改以從俗字猶今士大夫蓄書之家有竒異之書世所罕見者必是舊本且多古字是也噫百篇之書遭秦火而亡其半所存者五十八篇而其間此二十五篇者書雖傳而字復不諧于俗傳于漢者為科斗書傳于唐者為𨽻書皆當時之人所罕習者盖出自孔壁之後又復晦昧數百年而學者始得以家傳人誦也 今按鄭夹漈云孔安國得屋壁之書依古文而𨽻之以授都尉朝朝授膠東庸生謂之尚書古文之學盖正指𨽻書為隋唐之古文未嘗以科斗言也晁氏又云安國以𨽻寫籀謂之𨽻古則知以𨽻為古文者乃晉人假安國之自稱已如此馬端臨不知此意言雖明而徒為贅爾至其餘所言者則承訛踵誤全無考證皆妄説也夫朝乃安國弟子未曽授東晉古文也僖乃安國數代曽孫亦未曽授東晉時古文也兒寛以親受學安國亦未曽授太史公以親見安國皆未曽見而云又復晦昧數百年則其未晦昧之前所見者果何人耶所傳者果何書耶學者亦可以自悟矣朱子曰孔書是東晉方出前此諸儒皆不曽見可疑之甚邁特之見豈鼠肝蛙腹者所能及也耶
  朱子語録
  孔安國解經最亂道看得只是孔叢子等做出来因説書云某嘗疑孔安國書是假書如毛公詩如此高簡大段爭事漢儒訓釋文字多是如此有疑則闕今此却盡釋之豈有千百年前人説底話収拾于灰燼屋壁中與口傳之餘更無一字訛舛理㑹不得如此可疑也兼小序皆可疑堯典一篇自説堯一代為治之次序至讓于舜方止今却説是讓于舜後方作舜典亦是見一代政事之終始却説歴試諸難是為要受讓時作也至後諸篇皆然况它先漢文章重厚有力量今大序格致極輕却疑是晉宋間文章况孔書是東晉方出前此諸儒皆不曽見可疑之甚 今按朱子之見誠為超邁朱子之言誠為精當但猶頗有放失者愚請得而補之小序在于二十九篇之數又史記班班可考孟堅以為孔子所作則因其流傳之久故也是則雖非孔子親筆然先秦戰國時講師所作無疑晉人假孔安國書東晉方出不惟前此諸儒皆不曽見雖前此真孔安國亦不曽見盖安國子孫孔臧孔僖逓逓相承安國諸弟子兒寛庸生表表人望安國諸友董仲舒太史遷名世儒者曽無一人一言及于二十五篇之内者則亦不必置疑而的然可知其偽矣又况蒐竊補綴如泥中之鬬獸蹤跡形状亦焉能廋哉朱子于先漢小序盡力排之不肯少恕于東晉後出偽書雖云可疑之甚然不免表章尊顯疑信相半遂使蔡沈之徒從厥攸好違已所疑豈匪過于放失而同染汚俗之見也歟
  孔安國尚書註十三卷
  晁氏曰安國古文尚書至晉齊間始顯詳見總論唐孝明不喜古文以今文易之又頗改其辭如舊無頗今改無陂之類是也按安國既定古文㑹有巫蠱事不復以聞蔵于私家而已是以鄭康成註禮記韋昭註國語杜預註左氏趙岐註孟子遇引今尚書所有之文皆曰逸書葢未嘗見古文故也然嘗以禮記較説命孟子較泰誓大義雖不逺而文不盡同意者安國以𨽻古定時失之耳愚今按晁氏之言多未詳悉盖考焉而不精故語焉而不詳也首言安國古文尚書至晉齊間始顯是以晉人偽安國之古文即為先漢真安國之古文也其言謬甚論其義理則先漢之古文不如東晉之古文尤為近理何者先漢之偽紕漏顯然其失易見東晉之偽無一書不蒐葺無一字無所夲自非英才間世之大賢不能以出于一手置其疑不能以平緩卑弱斥其非世之陋儒其智如蝨不出裩襠敝精神于爾雅蟲魚之蹇淺而略無超然獨得于牝牡驪黄之外之𤣥微則其奔走服役之不暇而遂為膏肓沈痼之疾病不亦宜哉論其時嵗則先漢之古文實為安國之家傳而東晉之古文乃自皇甫謐而突出何者前乎謐而授之者曰鄭冲曰蘇愉曰梁栁而他無所徴也冲又受之何人哉冲愉等有片言隻字可考証哉此可知其書之杜撰于謐而非異人一也後乎謐而上之者曰梅𧷤而𧷤乃得之梁栁栁即謐之外兄此亦可知謐之假手于栁以傳而非異人二也至其作帝王世紀也凡尚書之言多創為一紀以實之此其用心将以羽翼是書而使之可以傳逺則其情状不可揜矣尚何疑哉然則賈逵鄭康成所註正安國的傳之古文于禮記國語左傳孟子所引尚書之文悉皆不載故諸儒疑信相半辨駮紛然皇甫謐窺見此意故所杜撰特為用心然出于一手終不可盖平緩卑弱終不可掩諸賢雖註先漢的傳古文而未見東晉後出之古文是以凡遇所引皆曰逸書盖以此也晁氏乃曰㑹有巫蠱事不復以聞蔵于私家而已是以康成等未嘗見古文誠為可笑之至也當是時豈猶有秦人焚書之餘威乃以安國與張霸等所作之十六篇者而逓逓相承以至于塗惲也耶天之厯數在爾躬一節離為三段而偽増其上予小子履一節離為二段而亦偽増其上心勞日拙實允蹈之矣乃曰以禮記較説命孟子較泰誓大義雖不逺而文不盡同是則真所謂不能三年之䘮而緦小功之察不知務甚矣哉
  孔安國尚書序
  今按此序皆依傍左傳推尋漢志而為之惟其依傍左傳故其包羅略取以為二十五篇之經者皆此依傍之故智也惟其推尋漢志故託壁蔵之説𨽻古定之説四十二卷之説巫蠱未上之説皆極推尋之周詳也然三墳五典之説則用鄭𤣥周禮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鄭𤣥云楚靈王所謂三墳五典是也賈逵亦云三墳三皇之書五典五常之典八索九丘則用馬融之説馬融云八索八卦九丘九州之數也既曰言大道言常道歴代寳之以為大訓矣又曰討論墳典斷自唐虞以下則扵言大道者盡見刪去扵言常道者亦去其三而扵歴代所寳以為大訓者亦為寳非其寳而不足以為訓所可寳訓獨二典耳豈夫子信而好古之意哉程子覺其言之失遂為之分疏曰所謂大道若性與天道之説聖人豈得而去之哉若言隂陽四時七政五行之道亦必至要之理非如後世之繁衍末術也固非常道聖人所以不去也或者所謂羲農之書乃後人稱述當時之事失其義理如許行為神農之言及隂陽權變醫方稱黄帝之説耳此聖人所以去之也五典既皆常道又去其三葢上古雖已有文字而制立法度為治有迹得以記載有史官以識其事自堯始耳審如程子之言則外史所掌玉石不分而倚相所讀疏粺並蓄此又不通之論也先儒又覺此言不足為之分疏則曰周禮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周公所録必非偽妄而春秋時三墳五典八索九邱之書猶有存者若果全備孔子亦不應悉删去之或其簡編脱落不可通曉或是孔子亦見止自唐虞以下不可知耳今亦不必深究其説也葢亦疑而不之從矣殊不知吾夫子之贊易也雖穆姜之言亦在所取况八卦之説豈忍盡刋誦詩也雖鳥獸草木之名亦貴多識况九州之志豈忍盡除誰謂聖人之聞孫也而有如此立論哉
  旁求儒雅以闡大猷濟南伏生年過九十失其本經口以傳授纔二十餘篇以其上古之書謂之尚書百篇之義世莫得聞
  旁求二字本出楚語白公子張之言作古文者用此句法葢屢矣湯誥曰聿求元聖與之勠力伊訓曰敷求哲人俾輔于爾後嗣太甲曰旁求俊彦啟廸後人咸有一徳曰眷求一徳俾作神主説命曰俾以形旁求于天下又曰旁招俊又列于庶位大猷二字見詩小雅匪大猷是經彼注云猷道也大道即先王六籍是也濟南伏生年過九十失其本經口以傳授裁二十餘篇此數句特為横逸全匪事實盖所以為致隆於其古文之地而已矣既曰年九十矣而又云過者謂其老耄之至不無昏昧遺忘者也豈若古文之出扵安國壯年者乎既曰失其本經矣而又曰口以傳授者上句謂其倍文暗誦全無本經可據不無斷章缺句於其心也下句謂其脣舌老梗方言異音不無三豕舉燭扵其口也豈若古文之為壁蔵完本者乎既曰二十餘篇矣而又加之以裁云者可見不惟古文二十五篇者非老耄之翁心所能暗記口所能傳授而其餘錯亂磨㓕不可復知者决非老耄之翁所能暗記傳授者矣伏生豈知古文之猶有二十五篇猶有錯亂摩㓕不可復知之餘者乎其言皆出扵衛宏而失之與史漢書乖迕不合衛宏定古文尚書序云伏生老不能正言言不可曉使其女傳言教錯齊人語多與頴川異錯所不知凡二十三略以其意屬讀而已衛宏者正作偽之尤者也朱子辨詩經小序云或以為出扵衛宏或以首句出扵夫子而衛宏特増廣潤色之耳則其所由來乆矣夫伏生授晁錯時固已年過九十矣方其當漢定求書之時正係子嬰以組之際否則還定三秦之日否則即位汜水之間何者高祖之始入關也約法三章而已餘悉除秦苛法伏生果何憚而不即出其壁中之藏耶故史記漢書皆云即以教于齊魯之間然則槩謂其年過九十然後傳授其言特為横逸全非事實矣史漢書皆云伏生為秦博士以秦時禁書伏生壁藏之漢定求其書亡數十篇獨得二十九篇則今文二十九篇者正伏生壁藏之本經也然則反謂亡其本經者其言又特為横逸全非事實矣史漢書謂即以教于齊魯之間者言即以其壁中所得二十九篇教于齊魯之間也所傳授者本經所講解發揮者出扵伏生之口可也豈有匿其壁出之本經而口以傳授者邪果如其言以為本經盡亡則其教于齊魯之間數十年之乆獨不能録出成帙以相授與者邪假使伏生不能録出則齊魯之間羣弟子之衆獨不能依其暗誦之口繕寫成經者邪師既以口授弟子亦以口受泛泛乎如飄風之過耳好音之供聽果何為㦲不特此耳老師宿儒之女能傳二十九篇之言以教晁錯又不能録出父書校讐精詳使其言人人可知然後授之以逺别也乃靳於一書而句句傳言教錯以自犯扵内言不出梱之誡何邪然則槩謂伏生口以傳授者其言又特為横逸全非事實矣隋經籍志謂伏生為尚書傳四十一篇以授同郡張生源逺末分端緒較然此又何説㦲豈伏生能作四十一篇之傳而不能寫二十九篇之經邪吾意漢自惠帝除挾書之令孝文求遺書於天下則二十九篇之經已有之矣特無治之者與無有同故孝文時求能治尚書者聞伏生治欲召時伏生年九十餘老不能行於是詔太常使掌故晁錯徃受之葢受其講解之説以治經耳餘皆衛宏及晉人附㑹之辭史漢書所不載者不足據以為信也其所以必為此妄説者葢不媒孽伏生傳授之短則雖欲割伏生孟子之堯典以分為舜典擅改伏生之真傳以成其慝志人孰信之㦲雖欲以平緩卑弱之辭氣而参列雄渾古奥之聖經以牽掇䋠綴之碎錦而儕輩純粹無瑕之美玉人孰誦之哉臯陶謨之割為益稷盤庚之割為三篇顧命之割為康王之誥一則以示其古文壁藏之真一則以葢其寂寥短章之失一則以張其太甲三篇説命三篇泰誓三篇之本也其情狀豈不昭昭乎
  至魯共王好治宫室壊孔子舊宅以廣其居于壁中得先人所藏古文虞夏商周之書及傳論語孝經皆科斗文字王又升孔子堂聞金石絲竹之音乃不壊宅
  上文曰我先人用藏其家書於屋壁家語云孔騰字襄畏秦法峻急藏尚書孝經論語於夫子舊壁中而漢記尹敏傳云孔鮒所藏二説不同則未知其為孔襄者乎則未知其為孔鮒者乎孔襄至安國不過四世孔鮒至安國不過五世已不能保孔子舊宅共王雖貴良心猶存亦不知有聖人舊宅之不當壊此豈近於人情又宅之壊不壊固不克保數傳之後遂不覺有先人壁藏之經此又豈近於人情其曰王升孔子堂聞金石絲竹之音乃不壊宅又何其怪而迂邪向為何聲豈其鬼邪為此説者欲以神其事耳不知怪神之事夫子所不道也毋怪乎偽泰誓之言曰白魚入于王舟有火飛於王屋流為烏其色赤其聲魄覼縷假之而不已也秦自盧生入海求神仙持圖䜟以還曰亡秦者胡也又有滈池之璧曰明年祖龍死又稱夫子之言曰有一男子升我堂顛倒我衣裳之説臣不知為矯詐徑以誣乎君孫不知為矯詐以誣乎祖於是援神契考靈耀等書顯行于世綿綿延延至於東漢目為聖書桓譚以非聖受責矣其來也豈一朝一夕之故哉此葢張霸作偽經之時造為斯事以示信於人而班固誤信之然藝文志云鼓琴瑟鐘磬之音不過變易沛公欲屠魯至城下聞絃誦之聲為其守禮義之國乃不屠魯之意以為孔氏之人鼓之而共王感焉云耳至作偽古文序者易其鼓字改作聞金石絲竹之音始涉於怪耳不然太史公親受業於孔安國何故獨不載共王壊宅與夫巫蠱事興經術道塞之語而但云尚書滋多於此矣可見史遷之前偽古文雖出而妄誕之辭猶未盛哉伏生又以舜典合於堯典益稷合於臯陶謨盤庚三篇合為一康王之誥合於顧命復出此篇并序凡五
  十九篇為四十六卷
  晉人以舜典合於堯典歸咎伏生如此則何不先以二十有八載放勲乃殂落為堯典曰者歸咎孟子乎又何不先以有鰥在下以起下文使不可斷放勲乃殂落以承上文使不可截者歸咎虞之史臣乎先漢孔安國之古文曰棄稷東晉偽孔安國之古文曰益稷俱非也恐人復效尤又將以於予擊石拊石以下為后夔耳太甲説命太誓古人所引者多矣蒐羅不盡將復有馬融輩之辨首尾衡决將莫揜文理之不貫故不若分為三篇則盡於蒐羅易於接續也不析盤庚為三篇恐人以今文例之而覺其非類矣堯典大㫖在禪舜故篇名堯典而偹載大舜之始末顧命大㫖在立元子釗故篇名顧命而偹述康王之問答然後於篇末而結之曰王乃釋冕反䘮服所以終顧命之意晉人不歸咎周之史臣之元作一篇而歸咎伏生以康王之誥合於顧命何其桀驁不道一至於此㦲離逷聖經僭妄矯誣後之儒者尚不覺寤豈不謬㦲復出此篇吾今修之曰復合此篇其下文曰并序為五十九篇此一句見晉人識見猶高扵蔡沈孔頴逹逺矣葢小序之文班班見諸史記而班固亦曰孔子為之序其作意正指小序為二十九篇之數也孔頴逹蔡沈不知此㫖猥以偽泰誓當之其言出扵隋經籍志而不覺其與東晉偽孔安國序文悖而馳也然則孔頴逹蔡沈為東晉偽書區區將順之忠臣者猶有所未至也為四十六卷一句亦此人求合漢書以取信後人之意
  其餘錯亂磨㓕弗可復知悉上送官藏之書府以待能者
  汨作九共九篇藳飫帝告𨤲沃湯征汝鳩汝方夏社疑至臣扈典寳明居肆命徂后沃丁咸又四篇伊陟原命仲丁河亶甲祖乙高宗之訓分器旅巢命歸禾嘉禾成王政將蒲姑賄肅慎之命亳姑几四十一篇今亡謹案周宣王時石鼓文磨㓕不可讀猶存一二若其魚維鱮何以貫之唯楊及栁云云者可考也四十一篇之書藏之壁中未及二三十年遽盡不可讀果何謂耶以今文考定二十五篇字字句句無一脫誤今於四十一篇之書曽不能考定其片言半語以傳後人又何故耶豈四十一篇之文更古於二十五篇者不可以今文而考定之耶又豈安國之踈畧不能依其本真繕寫副本遺之後人而悉上送官意果何為㦲不惟安國之不能掇拾其格言以傳後人至於左傳國語孟荀史記諸書皆為二十五篇之中蒐尋殆盡此外不見遺珠又何故耶武帝好古之君送官之後不見詔天下能治古文者想老而衰耶葢嘗考之二十五篇之書補綴碎錦疊穿屑玉不遺餘力矣想亦氣憒力竭不復能措辭者耶試舉一二大者言之如欲補湯征則孟子荀子諸書悉蒐入仲虺之誥與湯誥矣此外更無可以援引擴充者亦可知也如欲補賄肅慎之命則左傳諸書悉蒐入旅獒矣此外更無可以援引擴充者又可知也然則此數語俱為假設之辭全非事實其情状亦焉廋哉何者史傳漢志皆無此數語且前漢之末劉歆移書太常請建周官左傳古文尚書欲立博士而其言亦云古文尚書十六篇未嘗以為廿有五篇可見晉人皆妄説也能者非劉歆而誰
  㑹國有巫蠱事經籍道息用不復以聞傳之子孫以貽後代
  史記言孔氏有古文尚書而安國以今文讀之因以起其家逸書得十餘篇葢尚書滋多於此而未嘗言五十九篇也至漢書始言安國獻之遭巫蠱事未列於學官而未嘗言承詔為五十九篇作傳也至東晉偽序始云悉上送官蔵之書府又云承詔為五十九篇作傳㑹巫蠱事經籍道息用不復以聞傳之子孫以貽後代此其言将以取信於我後之人而不知其不可信者顯然也夫云遭巫蠱事未列於學官然已悉上送官蔵之書府即漢書所謂安國獻之者是也故劉歆移書太常請立學官諄切不已但云古文尚書十六篇正與史記所載逸書得十餘篇者合既未嘗以為二十五篇亦未嘗以為五十九篇也由是觀之謂安國五十九篇未列於學官史遷劉歆所不載者此妄説也既云承詔為五十九篇作傳漢武雖暴未至有焚書禁學之令頒行天下安國豈得廢閣詔令書傳成而不復以聞者㦲武帝雄才大畧表章經術偽泰誓之紕漏顯然猶且立之學官謂因巫蠱息經籍誣武帝甚矣且安國既不以聞矣其後都尉朝安國之弟子也庸生輩受業於朝之弟子也亦寂然未嘗言有安國之傳何也由是觀之謂安國承詔作傳不復以聞者此妄説也先儒之説惟陳氏頗為存疑陳氏曰考之儒林傳安國以古文授都尉朝遞遞相承以及塗惲桑欽至東都則賈逵作訓馬融鄭𤣥作傳註解而逵父徽實受書於塗惲逵傳父業雖曰逺有源流然而兩漢名儒皆未嘗實見孔氏古文也豈惟兩漢魏晉猶然凢杜征南以前所註經傳有援大禹謨五子之歌𦙍征諸篇皆曰逸書其援泰誓則云今泰誓無此文葢伏生書亡泰誓泰誓後出或云武帝末民有獻者或云宣帝時河内女子得之所載白魚火烏之神實偽書也然則馬鄭所解豈真古文㦲故孔頴逹謂賈馬輩惟傳孔學三十三篇即伏生書也亦未得為孔學矣頴逹又云王肅註書始似竊見孔傳故於亂其紀綱以為太康時皇甫謐得古文尚書於外弟梁栁作帝王世紀徃徃載之葢自太保鄭冲授蘇愉愉授梁栁栁授臧曹曹授梅賾為豫章内史奏上其書時已亡舜典一篇至齊明帝時有姚方興者得於大航頭而獻之隋開皇中搜索遺典始得其篇夫以孔註歴漢末無傳晉初猶得存者雖不列學官而散在民間故耶然終有可疑者今按陳氏之説猶有未明葢安國子孫遞遞相承者實先漢之古文而非晉人之古文也由是觀之謂以晉人之古文以晉人之作傳而傳之安國之子孫以貽後代者妄説也















  尚書考異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考異卷二
  明 梅鷟 撰
  舜典
  孟子引堯典曰二十有八載放勲乃徂落邾魯相去地近孟子生距孔子時未逺子思曾子又適傳豈孟子所傳尚書顧脱舜典二字必竢秦火之餘數百年後土壁所藏之本然後増此二字邪且伏生年已九十當其傳晁錯時固在文景世考其生之辰猶在秦火未燃之前今馬遷史記亦以愼和五典接於堯善之之下未嘗分則伏生所傳之本正孟子所讀之本而安國所傳之本决非孔壁所藏之本安國所傳之本既非孔孟相傳之本則舜典二字决為贋増可知矣或曰科斗字難寫故多脱誤而引經遺忘諒讀不精熟耳子不古文之信壁藏之據何㦲曰吾子挾古文以刼伏生據壁藏而禽孟子似也不曰壁藏乃東晉所上古文亦宵夫諼説者乎當漢之初唯張霸偽泰誓盛行而羣儒譁而攻之焉耳其他古文假云出於壁藏者實豈與晉古文同者㦲馬遷博極羣書考據精深所作本紀亦同今文尚書也間或掇拾先漢古文耳何有一言一字及此晉人之古文邪然方其造意増此二字之時特不過如臯陶謨複出益稷二字葢曰簡冊重大然也初未嘗偽為曰若稽古以下二十有八字猶有使人合前叚而觀其文理血脉之意及姚方興増二十有八字之後而舜典遂與堯典抗而分為二篇愈逺愈失真矣學者當知張霸孔安國等増舜典二字贗也其為聖經之害猶淺也至姚方興増曰若以下二十有八字贗之贗也則其為聖經之害益以深矣所謂彌近理而大亂真者也世之儒者何苦信此假飾之浮雲以蔽離吾聖經之白日也邪
  曰若以下二十有八字
  古文分慎徽五典以下為舜典而姚方興者云得此二十八字於大航頭上之自今觀之葢倣堯典首章而為之也幸其間紕繆顯然有可得而指言者何也堯吁驩兠之薦共工而未去也其後曰流共工於幽洲所以終此文意堯咈僉之薦鯀而未去也其後曰殛鯀於羽山所以終此文意堯曰我其試㦲其後厯試諸難又所以終此文意舜大功二十堯大功一舜之功皆堯之功也孟子曰堯舜之知不徧知仁不徧愛急先務急親賢可謂深知堯舜者此可見虞夏史臣之善觀堯舜也以堯舜為一體也離而二之不見史臣之本意矣一可疑又篇首即曰允恭克讓而克讓之實正在三載汝陟帝位之言及受終文祖之事離而二之則克讓之言為無徴虚設受終之事為無首突出矣二可疑依古文分之則篇名堯典而訖於戒二女欽㦲之語於堯不得考其終篇名舜典而首慎徽五典之語於舜不得考其始依伏生書讀之至二十有八載放勲乃徂落而後堯之終血脉貫於前而不可截欽㦲以上為堯典矣起有鰥在下曰虞舜而後舜之始文理通於後而不可截慎徽以下為舜典矣其文理接續首尾一事如此則堯舜誠為一人舜典不必别出矣且既曰虞舜而改曰帝舜既曰帝舜而猶未陟帝位非經文簡質之體三可疑其曰濬哲云者𤣥王相土之徳也是在商頌長發其曰文明云者大人徳普之天下也是在乾卦文言又二字已見篇首以言堯也曰温恭云者古昔先民之傳也是在那之四章曰允塞云者周宣王之猷也是在大雅常武曰𤣥徳云者𤣥王之徳也亦在長發又見淮南子鴻烈訓舜為大聖人固無待於叢集古今之美徳衣被而説合之也若果如方興所言吾將求其備世未有濬哲而不文明者亦未有文明而不濬哲者四字長二字盖倣篇首明文思三字而不覺其重複也世未有温恭而非基衆徳者亦未有允塞而非偹天道者四字亦長二字葢傚篇首欽之一字而不覺其繁蕪也苟為不然則商之孝子順孫竊取二字以頌始祖而黙寓其不足於文明温恭允塞之意以示譏諷周之忠臣義士竊取二字以美宣王而黙寓其不足於濬哲文明温恭之意以示譏諷豈詩人忠厚之㫖㦲乾之大人止文明而尚欠六徳古之先民止温恭而欠六徳是詩人孔子吐辭為經者尚猶有欠缺不完之處不如方興之善觀聖人善言徳行也四可疑乃者繼事之辭史記伯夷列傳乃試之於位綴於岳牧咸薦之下與經合今乃命以位之乃字實出伯夷傅而失其㫖何者帝曰俞予聞未嘗即命以位必曰我其試㦲必曰詢事考言乃言底可績今以乃命以位綴於𤣥徳升聞之下不見帝堯慎重歴試之意五可疑凢其可疑者如此而彼且晏然居之不自疑者其心必曰吾世高曽吾地至聖吾文古吾勢便雖畧取衆美以無道行之其誰敢不畏故也吾固以為伏生書獨得其本真或者乃起而嘆曰子之言誠與孟軻合蔡傳中覺其位字之失遂以職位為之分疏不知方興之意因下文汝陟帝位之位而言也否則章首既言帝舜而下文方言命以臣位邪且一篇大事莫過禪位一節豈方興之言及於職位而止邪葢蔡沈之意不過區區為方興将順之忠臣不敢明指其偽故如此耳真所謂局促如轅下駒者也吾無取乎爾
  大禹謨
  變亂聖經之體者大禹謨是也凢伏生書典則典謨則謨誓則誓典謨誓雜者未之有也今此篇首至萬世永頼時乃功謨之體也自帝曰格汝禹至率百官若帝之初典之體也自帝曰咨禹惟時有苖弗率至七旬有苗格誓之體也混三體而成一篇吾故曰變亂聖經之體者大禹謨是也雖然不惟變亂之而已而又反易之焉臯陶禹謨之戒帝曰毋若丹朱傲帝之命禹曰汝無面從退有後言交相儆戒如此而此篇禹以六府三事自述而帝以地平天成萬世永頼歸功是反易謨之體也堯典曰乃言厎可績可之一言豈以舜之功為有餘㦲正天子告臣之體黙寓儆勉之意今此篇曰惟汝賢懋乃徳嘉乃丕績則諛禹之詞也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則少禹之詞也至於詢事考言以為慎重受禪之實事曽無片語是反易典之體也古者誓師而出無敵于天下今㑹後誓師厯三旬之乆而苗民逆命是苗之誓茫無成筭猶在甘湯太牧之下也而可乎是反易誓之體也吾故曰不惟變亂之而已而又反易之焉此之謂也
  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祇承于帝
  首句倣堯典臯陶謨雖兩倣之而倣臯陶謨之意多故不曰帝禹而曰大禹葢此篇以謨稱故也雖以謨稱然事體莫重於受禪主意尤注於擬典故即以文命二字傚放勲二字既傚放勲二字又恐人得以躡其迹下文后克艱二句復轉而傚臯陶謨也夫其變見出没至於如此學者豈得容易窺之㦲文命二字史記以為禹名而此不從之以敷于四海綴其下者亦此人善變見之一端也猶放勲二字堯典以為至功之意而後人乃引放勲曰初何害於經邪此人頗能深知曲折如此冝其大肆手筆以巍然擅尊於後世也歟敷於四海約禹貢東漸數句之㫖而成文祗承於帝之語王耕野曰當合下節曰字㸃句而此句傚周誥靈承於旅之句其意必曰靈字固新竒猶不若我祗字為精切且同彼用靈字則蹈襲易見故換作祗字即後世作詩奪胎換骨之法也
  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
  后克艱厥后之言於臯陶謨允廸厥徳用其意於孔子論語用其辭后即君字之别名艱即難字之換字也臣克艱厥臣於臯陶謨謨明弼諧用其意於孔子論語用其辭臣即語之臣艱即不易字之减字也有臯陶謨以為繩墨有聖人所引之言以為活法由是而作為聖經以號召於天下其誰則敢議宜乎後之儒者皆俯首為之服役誦讀之不暇也葢至此而孔子亦在其範圍之内矣何者後聖人固宜讓前聖人也雖然吾則不能無言焉夫聖人教君逺捨前聖之格言而近述一時之方言豈偶忘所删述之經邪抑豈定公質下不可與入大禹之道祇可與述世俗之常邪以孔子為必居一於此二者吾則不敢以為然也
  帝曰俞允若兹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萬邦咸寧稽于衆舍已從人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惟帝時克
  俞見前篇允字亦見前篇若兹見周誥諸篇嘉言即昌言之别伏字見盤庚無或敢伏小人之攸箴野無遺賢見詩小序萬邦咸寧見易大傳稽於衆見召誥稽我古人之徳稽謀自天之稽字舎已從人無告見孟子王制亦曰天民之窮而無告者不虐二字即洪範無虐字文五十年季文子曰君子之不虐幼賤不廢廢字見八柄困窮字凢二次用一則商書子惠困窮惟帝二字見臯陶謨時克傚時舉此可見蒐集之大畧但舎己從人一句孟子葢以言大舜樂善之誠此則舜之言而以惟堯能之畧不同耳孟子大賢也且生又後安得與大舜爭强奪堯而即與舜
  益曰都帝徳廣運乃聖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為天下君
  
  禹曰惠廸吉從逆凶惟影響
  景字古文無彡唐𤣥宗天寳三載命集賢學士衛包改古文從今文時所増也今從古文惠廸二句即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意景響二字見荀子諸書荀子富國篇三徳者誠乎上則下應之如影嚮楊倞註嚮讀為響又曰其下應之如影響又臣道篇曰形下如影齊給如響
  益曰吁戒㦲儆戒無虞罔失法度罔遊于逸罔淫于樂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疑謀勿成百志惟熙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已之欲無怠無荒四夷來王
  詩曰用戒不虞以儆字代用字以無字代不字依無逸當亦作罔淫於逸然句法名同而用語逸遊莊周淫樂字任賢二句見戰國䇿趙武靈王曰書云去邪勿疑任賢勿貳禮曰疑事勿質儆戒一句提其綱下文三罔是儆戒其修諸身者三勿是儆戒其施諸朝廷者一惟是儆戒其凢間志慮者又二罔是儆戒其施諸民者二無是儆戒其始終者末句儆戒之效也僖二十年臧文仲曰以欲從人則可以人從欲鮮濟
  禹曰於帝念哉徳惟善政政在養民水火金木土穀惟修正徳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敘九敘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壊
  此一節全宗左傳文六年邾文公曰命在養民七年卻缺言於宣子引夏書止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勿使壊而無上文一段但其下釋之曰九功之徳皆可歌也謂之九歌六府三事謂之九功水火金木土穀謂之六府正徳利用厚生謂之三事今修飾其文於上如此惟修修字見禹貢 今按此章果有如上文數語則郤缺决不訓釋於下觀卻缺訓釋於下則上文决無此長語王耕野云戒之一句誘之以賞也董之一句懼之以刑也勸之以九歌和之以樂也三者並用所以能使治功乆而不壊也襄二十八年晏子曰夫民生厚而用利於是乎正徳以幅之
  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頼時乃功
  僖二十四年君子曰子臧之服不稱也夫夏書曰地平天成稱也文十八年史克曰地平天成又内平外成禹曰朕徳㒺克民不依臯陶邁種徳徳乃降黎民懷之帝念哉
  此因孟子有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又見下文臯陶陳謨故意當時禹必讓臯陶也王耕野先生曰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大禹又安得以無功而辭民不依出於不情非臣子所以對君父之語莊八年公曰夏書曰臯陶邁種徳徳乃降姑務脩徳以待時乎
  帝曰臯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無刑民協于中時乃功懋㦲
  方欲禪禹因薦臯陶而遂與臯陶言者倣堯典禹拜稽首讓於稷契暨臯陶帝曰俞汝徃哉而其下因亦命棄契臯陶也惟兹臣庶孟子以為舜告象之言下文汝其于予治此則曰㒺或干予正于去一鈎作干又止蹈襲一予字何其神於變化邪堯典命臯陶曰汝作士五刑有服此則曰汝作士明於五刑又臯陶方施象刑惟明堯典命臯陶之先命契曰敬敷五教此則曰以弼五教弼又後篇弼成五服之弼孟子曰舜命象曰汝其于予治此則曰期于予治至此句而變化之神拙矣改其字為期字音之同也于予治三字終於蹈襲則踪跡顯然矣吾故曰拙或曰此人才思足以調易其所以必露此者將以嗤後世之無人也刑期于無刑之言民協于中見吕刑士制百姓於刑之中時乃功見臯陶謨淮南子詮言訓聽獄制中者臯陶也
  臯陶曰帝徳罔愆臨下以簡御衆以寛罰弗及嗣賞延於世宥過無大刑故無小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好生之徳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
  愆字見詩不愆臨下以簡見論語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御衆以寛見論語寛則得衆罰弗及嗣用孟子罪人不孥賞延於世用孟子仕者世禄宥過無大二句用康誥人有小罪非眚云云至時乃不可殺又堯典眚災肆赦怙終賊刑罪疑二句賢人以下忠厚之事聖人似不止此與其殺不辜二句見左傳襄二十五年聲子曰夏書云云易曰天地之大徳曰生孟子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民望之若水之就下沛然孰能禦之荀子哀公問舜冠孔子不對曰其政好生而惡殺焉所謂好生之徳洽於民心也有司臯陶自謂也士師司刑不犯者即上言期於無刑民協於中也襄二十六年聲子曰善為國者賞不僣而罰不濫賞僣則懼及淫人刑濫則懼及善人若不幸而過寧僣無濫與其失善寧其利淫不僣不濫此湯所以獲天福也荀子君臣篇賞不躬僣刑不躬濫賞僣則利及淫人刑濫則害及君子若不幸而過寧僣無濫與其害善不若利淫
  允出兹在兹
  襄二十三年仲尼曰夏書曰念兹在兹順事恕施也觀辭氣似非指臯陶哀公六年左傳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國也宜哉夏書曰惟彼陶唐云云又曰允出兹在兹由己率常可矣杜預註曰又逸書言信出已則福亦在已孔安國曰信出此心亦在此義書傳曰誠發於心亦惟在於臯陶也今味左傳孔子辭氣則在兹恐非指臯陶
  念兹在兹釋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
  襄二十一年臧武仲曰紇也聞之在上位者洒濯其心壹以待人軌度其信可明徴也而後可以治人夫上之所為民之歸也上所不為而民或為之是以加刑罰焉而莫敢不懲若上之所為而民亦為之乃其所也又可禁乎夏書曰念兹在兹釋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將謂由己壹也信由己壹而後功可念也正義曰此斷章為義故與尚書本文稍殊也孔安國傳曰念此人在此功廢此人在此罪言不可誣名言此事必在此義信出此心亦在此義言臯陶之徳以義為主所宜念之猶不敢與内傳太逺也至蔡沈云念而不忘固在於臯陶舍之而他求亦惟在於臯陶名言於口亦惟在於臯陶誠發於心亦惟在於臯陶盖反復思之而卒無有易於臯陶者惟帝深念其功而使之攝位也殊不知襄二十三年仲尼曰夏書曰念兹在兹言順事恕施也仲尼辭氣固非指臯陶又哀六年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國也宜㦲夏書曰惟彼陶唐帥彼天常有此冀方又曰允出兹在兹由己帥常可矣孔子之意正與臧武仲由己壹也相合安得謂之斷章晉人偽作安國傳者猶有兢懼之意與杜註不敢太逺凢此曲折闗紐蔡沈一毫不加考據方且晏然自以為將順古文善解文義其亦剛愎不遜犯疑事無質直而不有之戒者哉
  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
  老子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争後章又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又曰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夫聖賢不得已而有功故功成而自不伐非為天下之與我争功也無所為而多能故能多而自不矜非為天下之與我争能也智哉老子閃姦打訛下將以上也不足將以無損也不自大將以成其大也將欲取之必姑與之凢其所言無非立地歩占便宜之術與我聖賢大公無我盛徳之至非為生正行干禄氣象固若九地視九天之逺矣至於反之之聖無所為而為不計功謀利者亦不啻南北水火之闊越也故其不矜不伐之言未脫於口而天下莫與争之句已廹於下效之來若不俟其功之畢也先儒謂退一歩法者可謂一言以蔽之矣然則此人必借老子之言以為出於舜之口者何也曰其意以為天下皆服其功最其能禹可以當天下而不必辭也聖人禪授氣象似不若此曰聖人氣象果若何曰詢事考言乃言厎可績而已曰天之厯數在爾躬而即以戒辭綴之曰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禄永終而已堯即舜舜即堯夫道一而已矣决不如是之贅也今除堯曰舜亦以命禹之數言其外多為稱美誇大之辭果曰亦以命禹决不如是之諛也且靣諛之中而謀利計功之意溢於言外果曰非攘决不如是之同也
  帝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惟乃之休
  荀子大畧篇舜曰惟予從欲而治以上三節皆因臯陶謨臯陶方祗厥叙方施象刑惟明數演成文帝以民協於中歸美臯陶臯陶以好生之徳洽於人心歸美於帝復以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歸休於臯陶與臯陶謨中儆戒之言殊不類葢彼之美臯陶者因禹有苗頑弗即工帝其念哉之語而云然其意深逺矣
  帝曰來禹洚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賢
  洚水儆予見孟子成允成功見襄五年君子謂楚共王於是不刑已則無信而殺人以逞不亦難乎夏書曰成允成功杜註逸書允信也言信成然後有成功史夏本紀禹為人敏給克勤其徳不違其仁可親聲為律身為度云云為綱為紀傷先人父鯀功不成受誅乃勞心焦思居外十三年過家門不敢入薄衣食致孝於鬼神卑宫室致費於溝洫襄二十九年季札見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徳非禹其孰能修之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載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總朕師
  格汝二字見堯典格汝舜格爾衆庶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載堯典曰朕在位七十載堯十六即位在位七十載試舜三載共八十九載舜六十即位而在位三十三載葢年九十三嵗則禹當攝位十有七年此葢因孟子舜薦禹於天十有七年故也耄期倦於勤用孟子堯老之老字意曲禮九十曰髦百年曰期以為髦則更有三載以為期則猶少七年故二字兼舉若孟子稱樂正子之為人既曰善人又曰信人而結之曰二之中是也聖人辭氣恐不如是之巧也倦於勤三字則決知其非大聖人之言矣何也與前後篇戒飭之辭背而馳故也傳位天下之大事正欲禹之兢兢栗栗日慎一日顧乃首以倦勤之言唱之哉此可決知其妄也曰甚言已之老而衰以示禹當傳位之意也曰非然也五十載陟方乃死桞下𠅤曰舜勤民事而野死祭法亦以此為言則年百有十嵗非若前此九十三年之期也而未嘗倦勤猶如此且言與行違而以此示人尚何足謂之大舜哉孔子曰不知老之將至云爾趙孟偷人曰老將知而耄及之荀子正論篇曰老衰而擅是又不然血氣筋力則有衰若夫知慮取舎則無衰曰老者不堪其勞而休也是又畏事者之議也故曰諸侯有老天子無老
  堯曰第二十
  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云云舜亦以命禹者若是而已何為復増之曰來禹洚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賢克勤於邦克儉於家不自滿假惟汝賢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争功予懋乃徳嘉乃丕績天之厯數在汝躬汝終陟元后堯曰允執厥中舜亦以命禹者若是而已何為復増之曰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堯曰四海困窮天禄永終舜亦以命禹者若是而已何為復増之曰可愛非君可畏非民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㒺與守邦欽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願四海困窮天禄永終惟口出好興戎朕言不再易曰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舜大聖人也豈其躁而不吉哉韓子曰夫子與回言不違則其與衆人辨也有矣禹祗台徳先也豈其衆人而不回若哉大抵皆膠粘之餙辭耳故其文多支離而不貫補綴而可厭諛佞而不莊細冗而不切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允執厥中堯之言也見論語堯曰第二十夫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先儒以為所以明乎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也自今考之惟允執厥中一句為聖人之言其餘三言葢出荀子而鈔畧掇拾膠粘而假合之者也荀子解蔽篇曰昔者舜之治天下也不以事詔而萬物成處一之危其榮滿側養一之微榮矣而未知故道經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之幾惟明君子而後能知之荀卿稱道經曰初未嘗以為舜之言作古文者見其首稱舜之治天下遂改二之字為二惟字而直以為大舜之言楊倞為之分疏云今虞書有此語而云道經葢有道之經也其言似矣至於惟精惟一則直鈔畧荀卿前後文字而攘以為己有何哉所謂伯宗攘善其無後乎荀卿子上文有曰心者形之君也出令而無所受令故曰心容其擇也無禁必自見其物也雜博其精之至也不貳又曰心枝則無知傾則不精又曰有人也不能此精於田精於市精於器之三技而可使治三官曰精於道者也下文有曰好義者衆矣而舜之獨傳者一也自古及今未嘗有兩而能精者也又曰蚊䖟之聲聞則挫其精可謂危矣未可謂微也此其精字一字之所自來也或曰荀子之言精一以精一為一古文之言精一以精一為二此正猶南北水火之不同也初何害其字之偶同哉曰非然也自偽孔安國註古文云危則難安微則難明故戒以精一信執其中先儒因其註而推廣之遂以精為擇善一為固執而有知行兩者之分若原作者之意則正蹈襲荀卿之㫖而何異之有哉正猶楊倞分疏道經二字而為有道之經之意也夫荀子一書引詩則曰詩云引書則曰書云或稱篇名者有之何獨於此二語而獨易其名曰道經哉若曰此二句獨美故以為有道之經則出此二語之外皆為無道之經也而可乎雖曰荀疵不如是之悖也或曰先儒之釋精一正與大學之格致誠正中庸之擇善固執論語之博文約禮大易之學聚問辨無不脗合此其所以為聖賢傳授心法之妙也夫何疑之有哉曰聖人之言平正通逹明白簡易而言之發也未嘗不當其可禪位之時而授以大學之始教其得為時乎善乎耕野王先生之言曰堯命舜允執其中其説見於論語今推其意若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者言己之禪位出於天非有所私於汝也允執其中猶言汝好為之凢不中之事慎不可為也四海困窮天禄永終言若所為不中而致百姓困窮則汝亦休矣葢古人授人以職位必有警飭之辭如舜命九官皆勉以欽哉之類欲其知所戒懼而不敢縱恣云耳大舜聖人也豈有蹈不中以亡天下然古人兢業自持日慎一日訓飭之語觀禹戒舜以無若丹朱好慢游作傲虐則堯之戒舜豈其過哉中土呼事之當其可者謂之中其不可者謂之不中於物之好惡人之賢不肖皆以中與不中目之孟子所謂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即是指人之賢不肖言之也其所謂中不中猶南方人言可與不可好與不好耳葢其常言俗語雖小夫賤𨽻皆能言之初無所謂深𤣥高妙也傳者不察其中為一方言遂以為此聖賢傳授心法也矣夫所謂心法者葢言治心之法耳其意以為人能操存制伏此心使之無過不及然後能治天下故聖賢以此相授其説固若有理且足以醒人耳目然初學之士於道未知向方必有先知覺之士為之開示藴奥則可舜自側微以至徴庸觀其居家則能化頑嚚傲狠者使不為姦命以職位則能使百揆時叙而四門穆穆過者化存者神治天下如運諸掌斯時葢未聞執中之㫖也而所為已如此豈其㝠行罔覺邪抑天質粹美而暗合道妙邪迨即位而後得聞心法之要則其年已六十矣然自授受之後未聞其行事有大異於前日者是堯之所傳不足為舜損益也舜生三十徴庸即命禹治水則禹生後舜不過十餘年耳舜耄期而後授禹則且八九十矣使禹果可聞道及此而後語之不亦晚乎且舜之稱禹以克勤克儉不矜不伐而禹所陳克艱之謨所論養民之政皆判然於理欲之間而其言無纎毫過差者此豈猶昧於人心道心而行事不免有過不及之失者必待帝舜告語而後悟邪方其未聞也其心不見有所損及其既聞也其心不見有所益則謂此為傳授心法者吾未敢以為然也仲虺告湯以建中於民成王告蔡仲以率自中無作聰明亂舊章成湯聖主蔡仲賢臣猶或可以與此盤庚告羣臣以各設中於乃心盤庚之臣皆傲上從康摠貨寳者亦得與聞心法之訓何邪盖嘗論之堯之告舜僅曰允執厥中而舜亦以命禹則其辭一而已當無所増損也禹謨出於孔壁後人附㑹竊取魯論堯曰篇載記而増益之析四句為三叚而於允執其中之上妄増人心道心等語傳者不悟其偽而以為實然於是有傳心法之論且以為禹之資不及舜必益以三言然後喻幾於可笑葢皆為古文所誤耳固無足怪也不特此也孔子告顔子以非禮勿視聽言動葢教學者不得不爾而亦以為傳授心法切要之言非顔子之明健不得聞不知今之教者於初學之士動作不循禮度者將禁制之使不為乎抑姑聽之待其至顔子地位而後約之以禮也是其為説固有所不通耳孟子叙堯舜至於孔子以為見而知之韓昌黎謂堯傳之舜舜傳之禹湯文武周公孔子者皆言其聖聖相承其行事出於一律若其轉相付授然耳豈真有所謂口傳靣命邪道者衆人公共之物雖愚不肖可以與知能行而謂聖人私以相授者妄也湯文孔子相去數百嵗果如何以傳授也邪若謂其可傳則與釋氏之傳法傳衣鉢者無以異恐聖人之所謂道者不如是也孔子告曾子以吾道一貫此亦尋常之語言而今人亦推崇以為其師弟子宻相授而以為曽子得一貫之妙且以一與貫字相為對待而訓釋之如此為一如此為貫皆不成文理何以知之以曽子告門人以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知之也葢夫子恐曾子以為己之道施於已是一般施之人又是一般不知聖人之道退則修已出則治人成已為忠成物為恕人已雖有不同而道則安有二致故曰吾道一以貫之門人不喻其意而曽子曉之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政即其實以曉之知忠恕出於一致則知夫子之道果是一以貫之矣此與子貢論多學而識而告以予一以貫之者語意不同此則言我之道是人已一貫彼則言余之於學非多學而識乃一以貫之猶所謂通於一而萬事畢云爾
  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頼
  僖二十四年君子曰夏書曰地平天成稱也文十八年史克曰舜舉八愷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時序地平天成舉八元使布五教於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
  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從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於元龜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卜不習吉禹拜稽首固辭帝曰毋惟汝諧
  哀十七年楚王與葉公枚卜子良以為令尹十八年君子曰恵王知志夏書曰官占惟能蔽志昆命於元龜其是之謂乎志曰聖人不煩卜筮恵王其有焉葢右司馬子國之卜也觀瞻曰如志故命之及巴師至将卜帥王曰寧如志何卜焉此所謂朕志先定者也洪範曰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此所謂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左傳曰卜不襲吉周書曰一習吉又石㚟曰嵗習其祥祥習則行不習則増修徳而改卜堯典曰禹拜稽首讓於稷契曁臯陶儀禮曰敢固以辭原思辭禄子曰毋禹讓於稷契暨臯陶帝曰俞徃哉汝諧
  三旬苗民逆命
  伏生書廿有八篇渾渾爾灝灝爾噩噩爾典則典謨則謨誓則誓誥則誥如堯典一篇述堯命羲和放齊驩兠四岳及禪位之事暨舜受禪廵狩命九官十二牧之事綱領宏張循循有序固非史臣之有意於文治之盛言之自不能不文也臯陶謨一篇君臣一堂之上更相戒飭陳謨之體又如此禹貢洪範顧命各是一體真如日月列星之施於天山川岳瀆之經於地非後世老於文墨者之所可企而及也至於殷盤周誥則又詰屈聱牙有難以句者矣若夫古文者除禹謨一篇之外餘五子之歌而下如出一律間或有異者不過改昜増換畧加潤色即為一篇耳非若今文之篇篇出於事實也廿有五篇之中獨禹謨一篇長且多於他篇若以振發其竒異而非寂寥短章之比也最其用心者在此篇最為紕繆者亦在此篇故雜三體而為一原其初意専為禹受禪而作恃堯曰首章而發意嫌其太寂寥故首之以謨終之以誓自今觀之臯陶謨已備載禹之謨矣而又有大禹謨篇豈得不為長文哉耕野王先生曰禹謨一篇出於偽作其征苗之事亦不可信今按征苗一段雖為欲廓長其篇句而設然此人之㑹萃諸書蹈襲而成文亦不可不知也今畧舉一二戰國策曰禹袒入裸國史記吴起曰昔者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修政不徳禹㓕之遂有禹徂征之事僖十九年子魚曰文王聞崇徳亂而伐之軍三旬而不降退修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又因文王伐崇三旬弗降遂有三旬苗民逆命之事因子魚有勸襄公退師無闕而後動遂有益賛於禹之事因文王有退修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遂有誕敷文徳舞干羽於兩階七旬有苗格之事
  至諴感神
  召誥曰其丕能諴于小民今休
  奉辭伐罪
  哀二十三年知瑶伐齊曰以辭伐罪
  唯口出好興戎朕言不再
  緇衣説命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今上句用唯口字下句用興戎字合作一句為若説命之言取諸此者
  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罔與守邦
  周語内史過曰夏書有之曰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無與守邦
  班師振旅
  左傳襄十年荀偃士匄請班師又傳云岀曰治兵入曰振旅荀子成相篇舜授禹以天下尚徳推賢不失序外不避仇内不阿親賢者予禹勞心力堯有徳干戈不用三苗服舉舜甽畝任之天下身休息莊周曰舜舞干羽於兩階而有苗服淮南子齊俗訓當舜之時有苖不服於是舜齊政偃兵執干戚而舞之時天下大雨汜論訓舜干戚而服有苗許慎註舜之初有苗叛舜執干戚而舞於兩階之間有苗服從之以徳化懐來也
  益贊于禹曰惟徳動天無逺弗届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
  詩曰致天之届昜謙之彖傳曰天道⿰虗亏 -- 虧盈而益謙下文有地道人道鬼神四句連類而發所謂矢口為經决非因襲之語今易盈字為滿字易𧇊字為損字所以新其字也易𧇊盈為滿招損易益謙為謙受益所以竒其句也藏形匿跡如此然後以時乃天道束之於下與彖傳繁簡順逆逈不同矣自以為龍蛇虎豹變見出没人孰得而搏捕之哉然摠之不離一天道⿰虗亏 -- 虧盈而益謙也以此欺孩提乳臭者可矣若以欺明鏡止水之賢人君子烏乎可且蹈襲而無當以上文觀之舜稱禹不自滿假不矜不伐矣禹何弗謙之有是於上文無當以下文觀之即引舜之至徳要道所以感通神明者謙又不足以言之也是於下文無當此之謂百孔千瘡
  帝初于厯山徃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負罪引慝祗載見瞽瞍夔夔齊慄瞽亦允若
  此因堯典父頑字與臯陶謨苗頑弗即工之頑字相同而遂蒐輯此二條以立言萬章曰舜徃于田號泣于旻天何為其號泣也無于父母三字長息問於公明高曰舜徃于田則吾既得聞命矣號泣于旻天于父母則吾不知也則舜徃于田號泣于旻天于父母此三句恐為逸書然亦未敢必葢以二人口氣無引書曰之文故也首以帝初于厯山者因史記耕于厯山厯山之人皆讓畔者故也言初者以見其後之化也所以承上起下之辭也此句乃晉人所増當删葢既云于厯山正以田而徃也與下句徃于二字重複有礙學者讀慣不覺細味之自見負罪引慝一句亦晉人所増當删葢因孟子下文父母之不我愛於我何哉之意而用此四字於二條之間亦所以承上起下負罪二字用亷頗負荆謝罪之意引之一字若引咎責躬之引慝之一字用詩之死矢靡慝之慝然渉於心之思慮擬議口之自責自艾然後祗載見瞽瞍夔夔齊慄者是乃所以言賢人君子以下之事而非由仁義行非行仁義者之所作為也辭雖貫穿而意實侮舜矣故曰當删號泣于旻天之上加日字乃此人之故知如此聖化神矣恒情罔測禮家雖有三諌號泣之説然當耕而耕日日號泣亦非存心不他之義不若萬章長息無此字語尤圓而活也祗載三句見孟子且有書曰二字此可知其必為逸書無疑當拈出而標註之然後見後學尊經之意不敢以魚目䙝我明月夜光也瞽亦允若孟子有瞍字為是今此人節去瞍字者因堯典有瞽子之文故也當是時四岳既居顯位而復當堯天子之前故言瞽字無害今舜既為天子矣禹益皆其臣子又非帝堯當陽之時瞽瞍為天子之父即後世之所謂太上皇也公然以待有鰥在下者父之名稱之但知字之可據而不知時地之不同吾恐禹益之心不惟不敢亦惕然有所不忍乎記曰擬人必於其倫聖天子之父亦既允若矣底豫矣諄諄口之以儕諸蠢竄分北之苖可謂於其倫乎哉以明月夜光而投之以弹野雀此逸書之不幸也急於蒐葺而不知其上下文不從字不順句句失其職臯陶謨之昌言殆不類此崇伯子之所以薦於天者决知其不然吾以為晉人之誣伯益厚矣安得不昌言以排之哉或曰伯益特借瞽以明至諴感應之機云耳吾子何求之深也曰事體不例之甚感父頑者可以號泣祗載施之苗頑則不可試即其言而例之必曰禹徃于苖日號泣于旻天于有苖負罪引慝祗載見有苗夔夔齊慄苗亦允若然後為至諴也不敬何以别乎其辭氣之𡚁必至於此且瞽之頑乃舜在下時之不幸此書之言又薦禹以後時所言晉人欲取以神其説不知其不當言也此班師一段皆暗用文王伐崇事而失之逺甚舜禹感苗之諴乆矣與文王時𫝑之難者亦復不例之甚若前此而諴猶有所未至文教猶有所未誕敷必待益之交修不逮而後求諴而後誕敷則衛武公以下之事湯武亦不必然也然則何足以為舜禹吾故曰非益之言也誣之者厚也益必不忍借聖天子允若之父以例苖頑也因父頑苖頑二頑字之相同而蒐輯此二條以立言者果信也
  至諴感神矧兹有苖禹拜昌言曰俞
  諴字見召誥其丕能諴於小民今休感神明用孝經通於神明句矧茲用孝經逹於邦家意禹拜昌言曰俞全用臯陶謨語上文曰惟徳動天無逺弗届則下文宜舉逺於苗者以為况方與無逺二字相照應顧乃引天子宫禁之内親父以為况此文義之不相照應者親親而仁民順而易者苖民弗用靈逆而難者也取順而易者以况逆而難者將以嘲禹之不能格鯀耶此豈近於人情益果以禹之至諴不能感神格苗何不昌言於未出師之前及勞師費食三旬之久然後乃教禹以謙又教以至諴斯師也謂之何哉殆左傳所謂遷延之師者與禹拜昌言曰俞者拜慎厥身修至邇可逺在兹之昌言也移於此兹所謂惑者也
  帝乃誕敷文徳舞干羽于兩階七旬有苗格
  或曰子之攻詰古文不遺餘力矣其亦有所據乎自魏晉以來明智之儒不可枚舉悉皆尊信古文而伏生書反附麗以行至子之身而深距之若無所據則不免於侮聖言者矣子獨且柰何哉應之曰無所據而妄為之説小子何敢吾所據者匪從天降匪從地出即以伏生之本經而發偽書之墨守也不然則晉人偽書反為膏肓沉痼之疾而伏生所傳者聖人之本經反為千載之廢疾矣予之汲汲於攻之者將以箴膏肓而起廢疾耳予豈好辨哉予不得已也傳曰有功不賞有罪不罰雖堯南靣而立舜北靣而朝天下不可一朝居也夫堯舜賞功之實果何在哉匪堯舉舜舜舉十六相也耶堯舜罰罪之實果何在哉匪流共工放驩兜竄三苗殛鯀也耶故曰四罪而天下咸服晉人竊取莊周之寓言亂我聖經之正理莊周曰孫叔敖甘寢而郢人投兵舜舞干羽於兩階而有苗來格晉人愚而受欺以為文徳格逺真聖人過化存神之事於是攘臂蒐葺駕空紐揑創為征苗之誓以拓長一篇之文而有誕敷文徳舞干羽于兩階七旬有苗格之言後之儒者不復致思不加參考遂至曲為彌縫兩可依違寧使正經之蔽虧諱言邪説之亂真嗚呼惜哉真所謂以華丹亂窈窕以强辭奪正理者矣未嘗參互考訂安能深知其為膏肓沈痼之邪説所以惑世而誣聖者耶考之堯典曰竄三苗于三危蔡曰葢其負固不服乍臣乍叛舜攝位時而竄逐之禹治水之時三危既宅而猶頑不即工則舜之竄為徒竄而史臣四罪咸服之言當削矣此其違經叛聖黨邪説而助之攻正一也考之臯陶謨禹曰苗頑弗即工帝其念哉帝曰廸朕徳時乃功惟敘初未嘗有命禹徂征之事帝又曰臯陶方祗厥叙方施象刑惟明則帝以付臯陶之象刑若五流有宅五宅三居者是也又安得有命禹徂征之事蔡沈曰禹攝位之後帝徂征而猶逆命其違經叛聖黨邪説而助之攻正二也考之禹貢曰三危既宅三苗丕叙與堯典竄三苗於三危之文特相照應與帝命臯陶為士五流有宅之刑特為互見可見伏生聖經未嘗失其本經非獨口以傳授而為壁出之善本也明矣今蔡言既宅丕叙之後而舊都猶頑不即工則安得謂之既宅謂之丕叙哉且其負固全力之時不假用兵而可以逺宅丕叙之於三危之逺顧於舊都遺落之種乃敢阻兵安忍而逆命抗衡於誓師之乆又不通之説矣此其違經叛聖黨邪説而助之攻正者三也又考之吕刑曰苗氏弗用靈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曰法殺戮無辜爰始淫為劓刵椓黥越兹麗刑并制罔差有辭民興胥漸泯泯棼棼罔中於信以覆詛盟虐威庶戮方告無辜於上上帝監民罔有馨香徳刑發聞惟腥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報虐以威遏絶苗民無世在下蔡沈曰吕刑之遏絶通其本末而言所謂本者非言舜之竄逐時乎所謂末者非言舜之分北時乎夫本之時既言有舊都之頑在安得謂之遏絶哉末之時既曰來格矣又從而遏絶之不幾於遏絶已降者乎此其違經叛聖黨邪説而助之攻正四也吕刑又曰皇帝清問下民鰥寡有辭於苖又曰其今爾何懲惟時苖民匪察於獄之麗罔擇吉人觀於五刑之中惟時庶威奪貨斷制五刑以亂無辜上帝不蠲降咎於苗苗民無辭於罰乃絶厥世曰有辭於苗曰無辭於罰曰乃絶厥世皆與堯典臯陶禹貢合而獨無一字及於徂征來格之意與禹謨合蔡沈猶不能辨其有胷無心亦已甚矣此其違經叛聖黨邪説而助之攻正者五也至於堯典之末而特書分北三苗一言者是即禹貢三危既宅三苗丕叙之意匪有它也葢竄遷之時有頑不即工者臯陶以象刑謫遣之禹於雍州即隨至而宅叙之此其首尾照應較然可尋文理血脉貫通無間安可以徂征來格之文反易明徴之實迹哉且人既來格不可追其既徃革心向化之人聖人必不分北之聖人既分北之則决非來格之人來格之與分北不啻氷炭之相反也學者將以分北為是乎將以來格為是乎如以來格為是則大禹謨為真堯典為偽矣如以分北為是則堯典為真大禹謨為偽矣堯典既為偽則臯陶謨禹貢吕刑皆不足信也皆可删也大禹謨為偽則臯陶謨禹貢吕刑皆昭如日月也皆不可以附麗儕列於五十九篇之内也二者必居一於是安得倀倀茫茫為無星之稱無寸之尺而兩可依違於其間使千載而下舜禹大聖人獨蒙分北已降之過者哉夫使我二帝三王之正經萬古如長夜混𤣥珠於沈沙豈非吾儒之罪也哉聖經如日焉忍混之吾嘗原晉人之心矣以為非勦取文王伐崇修教因壘而降不足以形容舜禹過化存神之妙殊不知天地之大徳曰生非不欲為無秋之春也然四時以序而行不能即夏而為春故君子静觀天地震曜殺戮之心是即天地生育養長之心不必别求天地之心也聖人法天者也賞以類天之生育養長刑以類天之震曜殺戮故君子静觀聖人流放竄殛之心是即聖人過化存神之心不必别求聖人之心也如必以流放竄殛之刑為不足以盡聖人過化存神之妙而别求干羽以為竒則吾將求其備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已矣故九經之序由家以及朝廷由朝廷以及其國由國以及於天下三苖天下之荒服也共工驩兜鯀朝廷之臣也今既能忽然而使有苗之來格矣又何不忽然而使工兠鯀之勃化尚何以流放殛為商均傳家之子也又何不忽然而使商均之洗心尚何有不肖為哉是則猛虎虺蛇之不能擾馴不害其為天地工兠苖鯀之不能化不害其為聖人而立異以紊聖經即為邪説也昭昭矣斯義也晉人固不足以知之蔡沉略知其説之不通曲為文飾又不自知其立説之乖剌也其注臯陶謨曰威以象刑而苖猶不服然後禹以征之征之不服以益之諌而又増修徳教及其來格然即從而分北之是欺其不見而取之也焉有仁人在位罔苖之事而可為哉猶自誇以為知聖人兵刑之叙與帝舜治苗之本末豈非誣而可憐哉於彼則曰以益之諌又増修徳於此則曰舜之文徳非自禹班師而始敷則彼所謂増修者果何物也耶註之上文既曰苗之來格非以舞干羽而至干羽之舞雍容不廹有苖之至適當其時則益之戒為空言無補而作史者亦隨事劄記之常耳下文復曰作史者因即其實以形容有虞之徳千載之下猶可以是而想其一時氣象夫奉辭不足以威敵則其用兵也誠為兒戯舞羽無闗於向化則其文舞也不過目觀如此氣象尚何可想之有此其言皆自相牴牾者也且有苗之格既逆於三旬之徂征又不為干羽之速化則其格也豈别有神兵以驅之耶凢皆彌縫謟佞晉人之訛而逞其兒童之見無足取者豈非無得於心故不得於言也耶
  五子之歌
  史帝啟崩子太康立帝太康失國昆弟五人須於洛汭作五子之歌襄四年魏絳曰夏訓有之曰有窮后羿云云此篇節取其後曰不修民事而淫於原獸未曾言太康畋也
  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
  周語單襄公曰求葢人其抑下滋甚故聖人貴讓且諺曰獸惡其罔民惡其上書曰民可近也而不可上也今改上字為下字淮南子説林訓君子之居民上若以朽索御奔馬泰族訓國主之有民也猶城之有基木之有根根深則本固基美則上寧
  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
  晉語知伯國曰夏書有之曰一人三失云云又周書有之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夫君子能勤小物故無大患成十六年單子曰位於七人之下而求掩其上怨之所聚亂之本也多怨而階亂何以在位夏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將慎其細也今而明之其可乎文十八年史克傲很明徳以亂天常
  其二曰訓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彫牆
  越語范蠡曰王其且馳騁弋獵無至禽荒宫中之樂無至酒荒肆與大夫觴飲無忘國常戰國䇿儀狄作酒禹飲而甘之宣元年晉靈公不君厚斂以彫墻
  第三章
  左傳哀公六年楚昭王有疾不祭河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國也宜哉夏書曰惟彼陶唐帥彼天常有此冀方今失其行亂其紀綱乃滅而亡此語今以為五子之歌第三章但歌中無帥彼天常一句下亦㣲異其行歌作厥道乃滅而亡歌作乃厎滅亡杜預註逸書㓕亡謂夏桀唐虞及夏同都冀州不易地而亡由於不知大道故孔頴逹疏曰賈服孫杜皆不見古文以為逸書解為夏桀之時惟肅云太康時也案王肅註尚書其言多是孔傳疑肅見古文匿之而不言也夫作古文者以仲康復立故以五子能明祖訓然當作歌之時羿雖距太康於河猶未至於滅亡也故改作乃厎滅亡言其勢至於滅亡也由乃滅而亡則杜註以為夏桀之時者為當由乃底滅亡則未知或為太康之時或為夏桀之時也孔疏此章於尚書寂無辨証之語於左傳則曰此多帥彼天常一句又字少異者文經篆𨽻師讀不同故兩存之又曰疑肅見古文匿之而不言葢疑古文為王肅所擬也 今按少帥彼天常一句改其行為厥道者則故為繆亂以惑學者改乃滅而亡為乃厎滅亡則欲遷就其説以當太康之世然不知此章之體句句用韻今厥道一句獨不用韻則其不知而妄改卒亦莫能掩矣以為王肅所擬者甚是又恐作古文者見王肅之言而附㑹成書亦未可知也
  其四曰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闗石和鈞王府則有
  周語單穆公曰夏書有之曰關石和鈞王府則有韋昭注逸書單穆公下文又曰且絶民用以實王府猶塞川原而為潢汚也其竭也無日矣
  欝陶乎予心顔厚有忸怩
  孟子象曰鬰陶思君爾忸怩詩曰顔之厚矣又晉語平公射鷃忸怩顔
  𦙍征
  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
  今按左傳昭廿三年呉公子光曰吾聞之曰作事威克其愛雖小必濟而不云夏書有之曰但改其字作厥字改雖小必三字為允字荀子君臣篇書曰先時者殺無赦不逮時者殺無赦今作政典史記帝仲康時羲和湎淫廢時亂日𦙍往征之作𦙍征每嵗孟春遒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諌其或不恭邦有常刑
  襄十四年師曠引夏書曰遒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正月孟春於是乎有之諫失常也周禮小宰正嵗帥治官之屬而觀治象之法徇以木鐸曰不用法者國有常刑
  聖有謨訓明徵定保
  襄二十一年祁奚曰詩曰惠我無疆子孫保之書曰聖有謨勲明徵定保杜註逸書言聖哲有謀功者當明信定安之又曰夫謀而鮮過惠訓不倦者叔向有焉杜註謀鮮過有謨勲也惠訓不倦惠我無疆也孔頴達正義云此引書曰夏書𦙍征之文也彼作聖有謨訓此云惠訓不倦以為晉人改書之勲為訓不可得而知也以為祁大夫改晉人之訓為勲亦不可得而知也但謨鮮過承謨勲而言惠訓不倦承惠我無疆而言則我的然知杜註之是矣然則晉人之改勲為訓者實因惠訓之訓字而改也古人之引詩書必不奪書以與詩也且書曰之上未有夏字訓字不換不可以入𦙍征蔡氏不知考証區區之忠大忠之賊也矣
  火炎崑岡玉石俱焚
  晉書𡊮宏三國名臣贊云滄海横流玉石同碎又劉琨傳同可見是晉人語






  尚書考異卷二
<經部,書類,尚書考異>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考異卷三
  明 梅鷟 撰
  仲虺之誥
  恐來世以台為口實
  襄二十二年公孫僑對晋人曰若不恤其患而以為口實楚語王孫圉曰使無以寡君為口實
  殖有禮覆昏暴
  閔元年齊仲孫湫曰魯不弃周禮未可動也君其務寧魯難而親之親有禮因重固間攜貳覆昏亂霸王之器也又晋語公孫固曰晋文子殆有禮矣𣗳於有禮必有艾語曰湯降不遲聖敬曰躋有禮之謂也
  史記湯修徳諸侯皆歸湯遂率兵以伐夏桀桀走鳴條遂放而死
  惟有慙徳
  襄二十九年季札見舞韶濩者曰聖人之𢎞也而猶有慙徳聖人之難也
  慎厥終惟其始
  表記子曰事君慎始而敬終
  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戰戰㒺不懼于非辜矧予之徳言足聴聞
  史記桀乃召湯而囚之夏臺已而釋之亢倉子農道篇凡苗之患先生者美米後生者為秕不知耨者去其兄而養其弟不收其粟而收其秕
  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
  襄三十年過伯有氏其門上生莠子羽曰其莠猶在乎此其句法意義雖不相類但目擊莠字而發其獨智則不可誣也或曰子之捃摭無乃已甚乎曰非然也慙徳取于前苗莠取于後仲虺之志在于中其當時蒐竊之情固如此也又定公夾谷之㑹孔子曰用秕稗也予聞曰能自得師者王謂人莫已若者亡好問則裕自用則小
  荀子堯問篇楚莊王曰不榖謀事而當羣臣莫能逮是以憂也其在中蘬之言也曰諸侯自為得師者王得友者霸得疑者存自為謀而莫已若者亡今以不榖之不肖而羣臣莫吾逮者國幾于亡乎是以憂也今改諸侯字為能字改自為謀而四字為謂人二字又摘去得友者霸得疑者存二句其取舍之意亦有識矣而於下文即橫奪周公之言之者意以與仲虺葢不可也周公謂伯禽之傅曰葢志而子美徳乎對曰其為人寛好自用以慎三者其美徳也已周公曰嗚呼以人惡為美徳乎君子如以道徳故其民歸道彼其寛也出無辨矣汝又美之彼其好自用也是所以寠小也君子力如牛不與牛争力走如馬不與馬争走知如士不與士争知彼争者均者之器也汝又美之彼其慎也是其所以淺也聞之曰無越踰不見士見士周曰無乃不察乎不問則物少至少至則淺彼淺者賤人之道也汝又美之又好問字見中庸裕字見今文書即淺字之反也楊倞註中蘬即仲虺葢見古文摘取其語而云然也細玩之恐非一人
  定元年薛宰曰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為夏車正奚仲遷于邳仲虺居薛以為湯左相
  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襄公三十年仲虺之志云亂者取之亡者侮之推亡固存國之利也引志為誥改國之利為邦乃昌宣十二年隨武子曰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仲虺有言曰取亂侮亡兼弱也汋曰於鑠王師遵養時晦耆昧也武曰無競惟烈撫弱耆昧以務烈所可也襄十四年中行獻子曰仲虺有言曰亡者侮之亂者取之推亡固存之道也正義曰此傳取彼之意而改之辭匪本文也
  實繁有徒
  左傳昭二十八年叔㳺曰鄭書有之惡直醜正實蕃有徒杜註鄭書古書名張霸之偽也多遺古文之蒐也已嚴又襄三十年子産曰鄭書有之安定國家必大焉先湯誥
  其爾萬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無以爾萬方
  周語内史過曰其在湯誓余一人有罪無以萬夫萬夫有罪在余一人韋昭註湯誓商書伐桀之誓也今湯誓無此言則已散亡矣 今按論語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凡我造邦無從匪𢑴無即慆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
  周語單子曰先王之令有之曰天道賞善而罰淫故凡我造國無云云天休
  夏王滅徳作威以敷虐于爾萬方百姓爾萬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並告無辜于上下神祇
  晋語韓宣子曰上下神祇無不徧諭也哀公十七年渾良夫叫天無辜
  史記夏桀不務徳而殘傷百姓百姓不堪
  史記自契至湯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作帝誥一作帝佶又葛伯不祀湯始伐之
  王曰嗟爾萬方有衆明聴予一人誥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綏厥猷惟后
  晋語梁由靡曰以君之靈鬼神降衷
  呉語夫差曰今天降衷於呉内傳劉子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左傳天誘其衷中庸曰天命之謂性
  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請罪有夏聿求元聖與之戮力以與爾有衆請命
  淮南子汜論訓上髙皇帝云以與百姓請命于皇天漢書賈捐之曰賴漢初興為百姓請命
  湯曰予有言人視水見形視民知治否伊尹曰明哉言能聴道乃進君國子民為善皆在王官勉哉勉哉湯曰汝不能敬命予大罰殛之無有攸赦又伊尹云云汝鳩汝房既繼夏命作湯誥
  隕于深淵 萬方有衆 降災于夏邑
  左傳芋尹葢對呉人之言 盤庚曰有衆咸造又曰綏爰有衆微子天毒降災荒殷邦
  多士弗弔昊天大降喪于殷我有周佑命將天明威致王罰
  聿求元聖與之戮力
  孟子曰伊尹聖之任者也漢髙祖曰臣與將軍戮力而攻秦 嗟爾萬方有衆明聴予一人誥有衆二字見盤庚湯誓稱朕今因既克夏以天子之稱自稱
  夏王滅徳作威以敷虐于爾萬方百姓爾萬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並告無辜于上下神祇天道福善禍淫降災于夏以彰厥罪
  此一段修節吕刑文彼皆論苗移以加之桀弗用靈滅徳也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曰法作威也殺戮無辜爰始淫為劓刖椓黥所謂敷虐于爾萬方百姓也虐威庶戮方告無辜于上者所謂爾萬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並告無辜于上下神祗也又於下文有曰上帝不蠲降咎于苗者所謂天道福善禍淫降災于夏以彰厥罪也但恐桀之鬼笑於地下曰以數苗者數已何居苗之鬼赧于地下曰已罪終不可湔收桀連坐奚忍君子斷之曰桀之惡固不減于苗但盗獄辭㒺中于信故桀不能如苗之無辭于罰牧誓俾暴虐于百姓金縢曰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徳今則反用之曰降災于夏以彰厥罪所謂是可忍也多方曰誕作民主又曰告爾有方多士
  王歸自克夏至于亳誕告萬方
  周書多方小序成王歸自奄在宗周誥庶邦作多方又多方本篇王来自奄至于宗周
  嗟爾萬方有衆明聴予一人誥
  顧命王若曰庶邦侯甸男衞惟予一人釗報誥
  吾讀晋人偽湯誥而知蔡傳之叛夫子蔑論語悖先師也堯曰第二十載成湯請命伐桀之詞曰予小子履敢用𤣥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如是而已晋人改之曰肆台小子將天命明威不敢赦去論語之履字者以湯自名天乙以明示論語之訛也取有罪不敢赦之意而進之敢用𤣥牡之前其意將以急承上文出於不得已猶之可也皇皇后帝改作上天神后因上文已有惟皇上帝欲變文耳似亦出於不得已猶之可也若乃離逷其文增以請罪有夏至以承天休一段何横哉帝臣不蔽對上帝之辭也爾有善朕弗敢蔽對衆之辭也有罪不敢赦移置於逺則肆為罪當朕躬弗敢自赦之言論語無此自赦之文也惟簡在上帝之心一句增三字其爾萬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無以爾萬方則又顛倒其文矣凡皆不信夫子蔑棄論語之意也蔡沈曾不註其異同考據得失其意亦將挾古文以令論語也此非叛夫子蔑論語而何又蔡傳已有罪不敢以自恕鄒季友曰朱子大學或問恕字可施於人不可施於已以自恕訓自赦似亦未的此非悖先師而何又金縢一篇朱子作傳文義精密蔡沈一切反之載在文集可考也當改者亦當三年無改今師説是而必欲改以逞已説沈亦忍矣哉
  天道福善禍淫凡我造邦無從匪彞無即慆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
  周語單子曰先王之令有之曰天道賞善而罰淫故凡我造國無從匪𢑴無即慆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今亦離間其文又改賞善為福善罰淫為禍淫以易文可據而改之也置之於前然後增以降災于夏至若將隕于深淵一段乃復接凡我造邦云云邦字周語作國以論語之文間於國語之文復以國語之文間於論語之文何若斷絶本書之文以成其慝志既改避其言又改避其意使人不可躡其蹤殊不知自智者燭之付之一哂耳且單子稱先王之令有之而不言書云則取之入於湯之誥吾亦所不敢信也又曰從單子引先王之令言則匪𢑴慆淫所謂淫也各守爾典則不從匪𢑴即慆淫所謂善也故以承上天賞善之休若從晋人離間其文之義則以有夏為淫義俱不貫矣智者宜審之
  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
  漢書律厯志言商十二月乙丑朔旦冬至
  伊訓
  于其子孫弗率皇天降災假手于我有命造攻自鳴條朕哉自亳
  晋語驪姬曰無必假手于武王左傳𨼆十一年鄭莊公曰天禍許國鬼神實不逞于許君而假手于我寡人史記伊尹作伊訓作肆命作徂后
  敢有侮聖言逆忠直逺耆徳比頑童時謂亂風
  論語侮聖人之言鄭語史伯曰惡角犀豐盈而近頑童窮固焉比謀呉語子胥曰今王播棄黎老而孩提焉比謀先漢樊儵言郡國舉孝亷率取年少能報恩者耆宿大臣多見廢棄
  先王肇修人紀從諫弗咈先民時若居上克明為下克忠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以至于有萬邦兹惟艱哉
  荀子君臣篇曰書曰從命而不拂微諫而不倦為上則明為下則遜下文又曰敬而不順者不忠者也淮南子汜論訓下君子不責備於一人亢倉子訓道篇君子檢身常若過班彪王命論見善如不及用人惟由己從諫如順流詩曰惟先民是程
  古有夏先后方懋厥徳㒺有天災山川鬼神亦莫不寧暨鳥獸魚鼈咸若
  宣三年王孫滿曰昔夏之方有徳也使民知神姦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用能協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徳鼎遷于商小雅曰方茂爾惡
  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
  康誥曰惟命不于常詩曰天命靡常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漢書呉王傳天子制詔將軍葢聞為善者天報以福為非者天報以殃
  爾惟徳㒺小萬邦惟慶爾惟不徳㒺大墜厥宗
  易繫辭曰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又大學傳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朱子謂即此二句之意
  太甲上
  營于桐宫密邇先王其訓無俾世迷王徂桐宫居憂克終允徳
  公孫丑曰放太甲于桐呉語董褐曰孤以下密邇於天子居於桐處仁遷義又成十六年子叔聲伯曰以魯之密邇仇讎
  史記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湯法亂徳于是伊尹放之於桐宫三年伊尹攝行政當國以朝諸侯帝太甲居桐宫三年悔過自責反善於是伊尹乃迎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徳諸侯咸歸殷百姓以寧伊尹嘉之乃作太甲訓三篇褒帝太甲稱太宗
  晋語寺人勃鞮曰伊尹放太甲而卒以為明王又曰左相以終克成令名
  祗爾厥辟辟不辟忝厥祖王惟庸㒺念聞
  坊記子云父子不同位以厚敬也書云厥辟不辟忝厥祖
  惟尹躬先見于西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其後嗣王㒺克有終相亦㒺終
  緇衣尹吉曰惟云云亦惟終
  無越厥命以自覆慎乃儉徳惟懷永圖若虞機張徃省括于度則釋
  緇衣太甲曰無越云云自覆也若虞機張徃省括于度則釋
  先王昧爽丕顯坐以待旦
  昭三年叔向引讒鼎之銘曰昧旦丕顯後世猶怠孟子曰周公坐以待旦
  兹惟不義習與性成予弗狎于不順
  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賈子曰習與智長故切而不媿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公孫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順
  太甲中
  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于亳作書曰民非后㒺克胥匡以生后非民㒺以辟四方
  周語内史興曰太宰以王命命冕服内史贊三命而后即冕服又前篇内史過曰夫晋侯非嗣也表記民非后四句㒺作無克作能無匡生作寧
  欲敗度縱敗禮
  昭十年子皮曰書曰云云我之謂矣夫子知度與禮我實縱欲而不能自克也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
  緇衣太甲云云去猶字増也字末句作不可以逭
  尚賴匡救之徳圖惟厥終
  僖二十六年展喜曰彌縫其闕而匡救其災冏命又曰實賴左右前後有位之士匡其不及
  伊尹拜手稽首曰修厥身允徳協于下惟明后先王子恵困窮民服厥命㒺有不悅
  淮南子修務訓湯夙興夜寐以致聰明輕賦薄歛以寛民氓布徳施恵以振困窮弔死問疾以養孤孀百姓親附政令流行上篇眛爽丕顯坐以待旦即夙興夜寐之句也
  視逺惟明聴徳惟聰
  周語單穆子曰故必聴和而視正聴和則聰視正則明聰則言聽明則徳昭又論語可謂明也已矣可謂逺也已矣太甲下
  惟天無親克敬惟親民㒺常懷懷于有仁鬼神無常享享于克誠天位艱哉
  僖五年宫之竒曰鬼神匪人實親惟徳是依故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徳是輔杜註逸書又曰黍稷匪馨明徳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徳繄物旅獒凡四處用此節
  先王惟時懋敬厥徳克配上帝
  詩曰聿修厥徳又曰克配上帝
  若升髙必自下
  中庸曰辟如行逺必自邇辟如登髙必自卑
  無輕民事惟難無安厥位惟危慎終于始
  孟子曰民事不可緩荀子議兵及禮論皆言慎終如始終始如一襄十年魏絳曰抑臣願君安其樂而思其終也
  周書蔡仲之命曰皇天無親惟徳是輔民心無常惟恵之懷為善不同同歸于治為惡不同同歸于亂爾其戒哉慎厥初惟厥終終以不困不惟厥終終以困窮首四句即太甲下篇首四句為善不同四句即徳惟治六句小出入其下文初終之戒即終始慎厥與之意此可見其出於一手一律之意又下文無作聰明亂舊章與㒺以辨言亂舊政㒺以側言改厥度字様句法雖閃避多方而情狀終不可掩也襄二十五年太叔文子曰君子之行思其終也思其復也書曰慎始而敬終終以不困杜註逸書正義曰蔡仲之命云慎厥初惟厥終終以不困此所引者葢是彼文學者各傳所聞而字有改易或引其意而不全其文故不同也葢慎厥初即慎始惟厥終即上文思其終故為繆亂何不同之有
  咸有一徳
  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徳
  緇衣尹吉曰惟尹云云
  史記伊尹作咸有一徳咎單作明居皆在湯崩之先司馬貞曰尚書伊尹作咸有一徳在太甲時太史公記之於斯謂成湯之日其言又失次序
  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徳終始惟一時乃日新
  詩其命惟新荀子議兵篇慎終如始終始如一夫是之謂大吉湯之盤銘曰苟日新禮論又曰君子敬始而慎終終始如一召誥曰越厥後王後民祗服厥命召誥又曰今王嗣受厥命又曰王乃初服
  伊尹既復政厥辟將告歸乃陳戒于徳曰嗚呼天難諶命靡常常厥徳保厥位厥徳靡常九有以亡
  既字用金縢既克商之既復政厥辟用洛誥復子明辟之句君奭曰天命不易天難諶詩大雅曰天難諶斯又曰天命靡常
  徳惟一動㒺不吉徳二三動㒺不凶
  成八年季文子曰霸主將徳是以而二三之其何以長有諸侯乎
  皇天弗保監于萬方
  大雅皇矣上帝監觀四方
  眷求一徳俾作神主
  詩卷阿百神爾主矣
  匹夫匹婦不獲自盡民主㒺與成厥功
  孟子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納之溝中
  夏王弗克庸徳
  中庸庸徳之行又以承上文常徳又多士是弗克庸帝改帝為徳大淫佚有辭以慢神虐民易之惟時天㒺念聞厥惟廢元命降致罰約以皇天弗保四字乃命爾先祖成湯革夏則又敷衍為啓迪有命至爰革夏正又曰㒺顧于天顯民祗惟時上帝不保故易慢神云云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徳非商求于下民惟民歸于一徳
  楚辭皇天無私阿兮覽民徳焉錯輔多士我有周佑命又曰我其敢求位
  七世之廟可以觀徳萬夫之長可以觀政
  吕氏春秋第十三卷引商書曰五世之廟可以觀怪萬夫之長可以生謀髙誘曰逸書今以徳字易怪字以觀政易生謀字以七世易五世字按禮祖有功宗有徳漢書韋賢傳王舜劉歆議曰禮記王制及春秋榖梁傳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士二其文曰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故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七者其正法數可常數者也宗不在數中宗變也苟有功徳則宗之不可預為設數故於殷太甲為太宗大戊曰中宗武丁曰髙宗周公為無逸之戒舉殷三宗以勸成王由是言之宗無數也然則所以勸帝者之功徳博矣今因其后有論殷三宗之説遂勦入此四句又孟子子貢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徳
  説命上
  王宅憂亮隂三祀既免喪其惟弗言羣臣咸諫于王曰嗚呼知之曰明哲明哲實作則天子惟君萬邦百官承式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㒺攸稟令王庸作書以誥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徳弗類兹故弗言恭黙思道夢帝賚予良弼其代予言乃審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說築傅巖之野惟肖爰立作相王置諸其左右
  楚語白公子張曰昔殷武丁能聳其徳至于神明以入于河自河徂亳於是乎三年黙以思道卿士患之曰王言以出令也若不言是無所稟令也武丁於是作書曰吕氏春秋十八卷髙宗天子也即位諒闇三年不言卿大夫恐懼患之髙宗乃言曰以余一人正四方余唯恐言之不類也兹故不言如是而又以象夢求四方之賢聖得傅說以来升以為公而使朝夕規諫曰若金用女作礪若津水用女作舟若大旱用女作霖雨啓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弗視地厥足用傷若武丁之神明也其聖之叡廣也其知之不疚也猶自謂未又故三年黙以思道既得道猶不敢専制使以象旁求聖人既得以為輔又恐其荒失遺亡故使朝夕規誨箴諫曰必交修予無余棄也今君或者未及武丁而惡規諫者不亦難乎喪服四制書云高宗諒闇三年不言此之謂也然而曰言不文者謂臣下也史記帝武丁即位思復興殷而未得其佐三年不言政事决定於冡宰以觀國風武丁夜夢得聖人名曰說以夢所見視羣臣百吏皆非也於是乃使百工營求之得說于傅險中是時説為胥靡築于傅險見於武丁武丁曰是也得而與之語果聖人舉以為相殷國大治故遂以傅險姓之號曰傅說
  坊記髙宗云云三年其惟不言言乃讙
  說命中
  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王惟戒兹允兹克明乃㒺不休
  緇衣兌命曰惟口云云厥躬正同但戎字作兵
  惟治亂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㒺及惡徳惟其賢慮善以動動惟厥時有其善喪厥善矜其能喪厥功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無啓寵納侮無耻過作非惟厥攸居政事惟醇黷于祭祀時謂弗欽禮煩則亂事神則難
  緇衣兌命曰爵無及惡徳民立而正事純而祭祀是為不敬事煩則亂事神則難荀子性惡篇古者刑不過罪爵不踰徳刑罰不怒罪爵賞不踰徳亂世不然刑罰怒罪爵賞踰徳以族論罪以世舉賢下文又曰以義制事則知所利矣顔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老子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孟子曰今之君子過則順之豈徒順之又從而為之辭
  無啓寵納侮
  定元年士伯曰啓寵納侮其此之謂矣正義曰傅說進戒於王云無啓寵納侮古有此言故曰其此之謂矣
  樹后王君公不惟逸豫惟以亂民
  左文十三年邾文公曰天生民而樹之君以利之也
  說乃言惟服
  詩曰我言惟服
  說命下
  惟學遜志務時敏厥修乃來允懷于兹道積于厥躬惟斆學半念終始典于學厥徳修㒺覺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惟說式克欽承旁招俊又列于庶位
  文王世子引兌命曰念終始典于學學記曰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說命曰念終始典于學其斯之謂乎學記又曰故教學相長也說命曰斆學半其斯之謂乎又引說命曰敬孫務時敏厥修乃來改教為斆者用盤庚斆于民
  一夫不𫉬時予之辜
  後漢書質帝本紀詔曰昔之為政一物不得其所若已為之
  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堯舜其心愧耻若撻于市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佑我烈祖格于皇天爾尚明保予㒺俾阿衡専美有商
  雲漢之詩曰羣公先正孟子曰伊尹曰我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上句曰予弗克云云下又遽曰其心於文理口氣皆不妥帖北宫黝思以一毫挫於人若撻於市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今約為一夫不獲四字若已推而納之溝中今約為時予之辜四字無逸曰作其即位君奭曰在昔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詩曰嗟嗟烈祖又緇衣引逸詩曰昔吾有先正其言明且清
  㒺俾阿衡専美有商
  後漢書傅毅作迪志詩曰於赫我祖顯于殷國二迹阿衡克光其則注曰阿衡伊尹也古文尚書曰爾尚明保予㒺俾阿衡専美有商故曰二迹也言傅說功比伊尹而能光大其法則也詩又曰爰作股肱書則曰股肱惟人詩又曰俊又式序書則曰旁招俊又因詩用周頌式序在位之文書則曰列于庶位詩又曰啓我童䝉書則曰啓乃心詩又曰清我灌溉書則曰沃朕心蔡沈曰沃灌溉也
  明哲實作則
  昭六年叔向曰書曰聖作則杜註逸書
  非知之艱行之惟艱
  昭十年子皮曰非知之實難將在行之














  尚書考異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考異卷四
  明 梅鷟 撰
  泰誓上
  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災下民沉湎冐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宫室䑓榭陂池侈服以殘害于爾萬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婦
  史記帝紂資辨捷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猛獸知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矜人臣以能髙天下以聲以為皆出已之下好酒淫樂嬖于婦人愛妲已惟妲已之言是聴於是使師涓作新淫聲北里之舞靡靡之樂賦稅以實鹿䑓之錢而盈鉅橋之粟貨物充仭宫室益廣沙丘苑臺云慢於鬼神大晏樂戈虚於沙丘酒池肉林使男女倮相逐其中為長夜之飲百姓怨望諸侯有畔乃重刑辟有炮烙之法醢九侯鄂侯囚西伯羑里用費中惡來廢商容剖比干囚箕子周本紀又武王聞紂昏亂暴虐滋甚殺王子比干囚箕子太師疵少師强抱其樂器而奔周武王徧告諸侯曰殷有重罪不可以不畢伐十一年十二月戊午師畢渡盟津諸侯咸㑹曰孳孳無怠武王乃作泰誓告于衆庶今殷王紂乃用其婦人之言自絶于天毁壞其三正離逷其王父母弟乃斷棄其先祖之樂乃為淫聲用變亂正聲怡説婦人故今予發維共行天罰勉哉夫子不可再不可三荀子性惡篇以族論罪以世舉賢故一人有罪三族皆夷徳雖如舜不免刑均是以族論罪也先祖當賢子孫必顯行雖如桀紂列從必尊此以世舉賢也以族論罪以世舉賢雖欲無亂得乎哉此因行雖如桀紂之句故蒐入誓辭但荀之意本借紂以明此語匪謂紂即官人以世者也飛亷善走惡來善馭其知政而任之也初何世之有上文刑罰不怒罪爵賞不踰徳為說命縮取下文以義制事為仲虺之誥畧取淮南子本經訓帝有桀紂為璇室瑶䑓象廊玉牀紂為肉脯酒池燎焚天下之財罷苦萬民之命刳諌者剔孕婦攘天下虐百姓又主術訓衰世則不然竭百姓之力以奉耳目之欲志専在於宫室䑓榭陂池苑囿又曰紂殺王子比干而天下怨斮朝涉者之脛而萬民叛再舉而天下失矣又前俶真訓逮至夏桀殷紂燔生人辜諫者為炮烙鑄金柱剖賢人之心折才士之脛醢鬼侯之女葅梅伯之骸
  尚書註䟽尚書遭秦而亡漢初不知篇數武帝時有太常蓼侯孔臧者安國之從兄也與安國書云時人惟聞尚書二十八篇取象二十八宿謂為信然不知其有百篇也云 云不得同以泰誓為篇名也
  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
  後漢書劉陶傳上䟽曰臣聞人非天地無以為生天地非人無以為靈是故帝非人不立人非帝不寧夫天之與帝帝之與人猶頭之與足相須而行也因下文有目不視鳴條之師耳不聞檀車之聲故竊此
  商罪貫盈天命誅之予弗順天厥罪惟鈞
  湯誓曰有夏多罪天命誅之又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宣六年中行桓子曰使疾其民以盈其貫將可殪也因下文引周書曰殪戎殷故言商罪貫盈猶面墻之類予小子夙夜祗懼受命文考類于上帝宜于冡土以爾有衆厎天之罰
  王制天子將出征類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禰詩太王乃立冡土王制又曰受命於祖
  泰誓中
  朋家作仇
  僖九年郤苪曰亡人無黨有黨必有讎此因微子篇方興相為敵仇之言
  王次于河朔
  莊三年凡師一宿為舍再宿為信過信為次
  今商王受力行無度播棄犁老昵比罪人淫酗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脅權相滅無辜籲天穢徳彰聞
  呉語申胥曰今王播棄犁老而孩提焉比謀
  桓七年楚鬭亷曰師克在和不在衆商周之不敵君之所聞也成軍以出又何濟焉杜註商紂也周武王也傳曰武王有亂臣十人紂有億兆夷人
  吉人為善惟日不足凶人為不善亦惟日不足
  易曰吉人之辭寡文十八年史克曰四門穆穆無凶人也今行父雖未獲一吉人去一凶矣小雅曰降爾遐福維日不足
  同徳度義
  成二年君子曰泰誓所謂殷兆民離周十人同者衆也昭二十四年左傳召簡公南官嚚以甘桓公見王子朝劉子謂萇𢎞曰甘氏又徃矣對曰何害同徳度義泰誓曰紂有億兆夷人亦有離徳予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徳杜氏註曰言唯同心同徳則能謀義子朝不能於我何害紂衆億兆兼有四夷不能同徳終敗亡武王言我有治臣十人雖少同心也今泰誓無此語杜註所謂今泰誓指前漢偽泰誓也 今按萇𢎞之言正因泰誓同心同徳之言故言惟同徳者則能度義今甘桓公雖見子朝不過如紂之離徳者耳雖有億兆亦奚以為葢同徳與離徳相對意自明白故下又勸其務徳無患無人作古文者無以飣餖成篇並萇𢎞之所自言亦畧以為經又生同力度徳之言於上則以力鈞者度徳徳鈞者度義竊取王子朝年鈞以徳徳鈞以卜又襄三十年穆叔年鈞擇賢義鈞則卜之意而於泰誓離徳同徳之義背馳矣於是遂移萇𢎞所引之本文於中篇而改曰受有臣億萬惟億萬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則並同力度徳之言飣餖四五句矣此其凑合補綴之大畧如此也嘗考之淮南子兵略訓兵静則固専一則威分决則勇心疑則北力分則弱故紂之卒百萬之心武王之卒三千人皆専而一故千人同心則得千人力萬人異心則無一人之用故其言有所本矣殊不知受有臣億萬即紂有億兆夷人惟億萬心即離心萬字比兆字則變而少矣予有臣三千即予有亂臣十人惟一心即同心三千比十人則變而多矣三千用孟子虎賁三千人也中篇之末曰乃一徳一心又改同字為一字亦何用如此之重複耶劉炫不知反據古文以規杜註噫劉炫過矣襄二十八年叔孫曰武王有亂臣十人崔子其有乎又襄二十九年子太叔曰棄同即異是謂離徳
  民之所欲天必從之
  襄三十一年穆叔曰泰誓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昭元年子羽亦引泰誓云云杜預註今尚書泰誓亦無此文故諸儒疑之孔氏正義曰今尚書泰誓謂漢魏諸儒馬融鄭𤣥王肅等所註者也云云記傳所引泰誓悉皆有之周語單襄公亦引此二句鄭語史伯亦引
  朕夢協朕卜襲于休祥戎商必克
  昭六年史朝曰筮襲于夢武王所用也杜註外傳云泰誓曰朕夢云云必克此武王辭 今按外傳國語是也周語單襄子云其下云以三襲也
  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
  此一節全出後漢書劉陶傳曰陶上䟽曰人非天地無以為生天地非人無以為靈是故帝非人不立人非帝不靈其曰人非天地無以為生即天地萬物父母一句之所從出也天地非人無以為靈即惟人萬物之靈一句之所從出也帝非人不立即亶聰明作元后二句之所從出也人非帝不寧即元后作民父母一句之所從出也此人收拾逸書見陶䟽下文有云目不視鳴條之師耳不聞檀車之聲遂攘此而㸃化成文正猶使疾其民以盈其貫本中行桓子之言也因下文引周書曰殪戎殷遂攘以為商罪貫盈之句皆因收拾逸書故也古文尚書直至東晋時出劉陶范曄實未甞見古文非劉陶范曄之蹈襲明甚易傳曰乾天也故稱乎父坤地也故稱乎母遂以天地萬物父母奪换人非天地無以為生之句其氣象較之陶語宏大不侔然實孔聖之語劉陶之意武王初未嘗及此語也云人者禮運曰人者天地之心遂以惟人萬物之靈奪换天地非人無以為靈之句其語意較之陶語亦精密不侔然實禮運之語劉陶之語非武王當時實語也祈父云亶不聰中庸云聰明足以有臨也又於孟子所引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遂以亶聰明作元后奪换帝非人不立之句其氣象較之陶語亦開爽英邁但遺非人不立四字意耳然實詩人中庸之詞劉陶之詠亦非武王當時實語也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孟子云為民父母行政又因孟子兩作字又换洪範天子作民父母之作遂以元后作民父母奪换人非帝不寧之句其辭氣較之陶語亦大不侔然皆蒐略詩人孟子洪範之言而非武王當時實語也非謂武王不能為此語但聖人言語意自然渾成不似偽為者之摭拾如此也昔朱子與侍郎林栗談西銘栗曰首言乾稱父坤稱母是以天地為父母繼又言大君者吾父母吾不知其言為何如也葢以為汨彜叙之意有兩父母之相駮故也朱子曰言大君者吾父母之宗子非謂大君為父母也侍郎以理學名家如此㸔書豈不為人所笑栗曰我正欲為人所笑明日劾朱子而朱子力乞奉祠以去其后朱子亦自悔其當時之詞氣之出招拳惹踢初無怨栗之心也自今觀之栗之談西銘誠謬矣若如偽泰誓者首言天地萬物父母下文即言元后作民父母自相乖刺以天地父母為是則元后失之亢而僭以元后父母為是則天地失之卑而凌葢徒知易傳洪範孟子之可據而不知聖賢之言各有攸當不至於汨彛叙而反相駁也由是言之反不若劉陶之言平正通達而不相悖黄帝正名百物豈其如此武王吐辭為經又豈若然哉
  泰誓下
  厥鑒惟不逺在彼夏王
  周語太子晋引詩曰殷鑒不逺近在夏后之世
  作竒技淫巧以悅婦人
  王制曰作淫聲異服竒技竒器以疑衆殺月令毋或作為淫巧以蕩上心漢書禮樂志曰書序殷紂斷棄祖宗之樂乃作淫聲用變亂正聲以悦婦人
  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無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無良
  坊記子云善則稱親過則稱已則民作孝泰誓曰予克云云但二受字皆作紂
  古人有言曰撫我則后虐我則讐獨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讐
  荀子議兵篇暴國之君其民之視我歡若父母反顧其上若仇讐又曰湯武之誅桀紂若誅獨夫故泰誓曰獨夫紂此之謂也淮南子道廣訓尹佚曰四海之内善之則吾畜也不善則吾讐也昔夏商之民反讐桀紂而臣湯武
  淮南子兵略訓决獄無辜殺戮無罪又曰武王伐紂東南而迎嵗至汜而水至共頭而墜彗星出而授殷人其柄當戰之時十日亂于上風雨擊于中
  崇信姦回放黜師保屏棄典刑囚奴正士
  牧誓是崇是長是信是使摘取崇信二字襄十四年劉定公曰師保萬民正義引泰誓云放黜師保詩咨爾殷商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史記紂囚箕子為奴
  樹徳務滋去惡務本
  哀元年伍員曰臣聞之樹徳莫如滋去疾莫如盡又戰國策秦客卿造曰詩云樹徳莫如滋除害莫如盡崇信姦回放黜師保屏棄典刑囚奴正士
  宣四年王孫滿商紂暴虐其下又有姦回昏亂之句襄二十三年閔馬父曰姦回不軌禍倍下民可也
  爾衆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賞不迪有顯戮
  宣二年君子曰戎昭果毅以聽之之謂禮殺敵為果致果為毅易之戮也易之即不迪之别名也
  武成
  惟先王建邦啓土公劉克篤前烈至于太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誕膺天命以撫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徳惟九年大統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厎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過名山大川
  周語祭公謀父曰昔我先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又曰我先王不窋此所以稱后稷為先王也又韋昭註商亦稱契為𤣥王詩云即有邰家室又魯頌曰奄有下國故言建邦啓土也大雅曰篤公劉故言克邁前烈也魯頌曰實惟太王實始翦商又曰纘太王之緒綿詩廟室門社中庸曰追王太王故曰肇基王迹也又曰以王季為父父作之詩曰帝作邦作對則篤其慶受禄無喪中庸曰追王王季禮記引泰誓曰朕文考無罪文王有聲曰遹觀厥成又詩書所稱文王受命假哉天命宅天命以受方國王赫斯怒整旅遏密伐肆絶忽戡黎等大邦畏其力也虞芮小國睹揖讓之風遂讓争田為閒田漢南諸侯聞之歸者四十餘國小邦懷其徳也惟九年者以蹶厥生之年為受命元年也故註䟽家遂有文王聴虞芮之頌諸侯歸之改稱元年至九年而卒也大統未集者三分天下有其二也記引書曰惟予小子無良故稱予小子中庸曰武王達孝善繼人之志今改作承厥志者不宜全寫中庸也但中庸所謂志者制禮作樂之志此所謂志欲集大統之志雖能用中庸之文而不免堕於史家西伯隂行善之云則語圓而意悖矣
  哀二年衞太子禱曰曾孫蒯瞶敢昭告于皇祖文王云云以集大事無作三祖羞告于皇天與泰誓類于上帝相應告于后土與泰誓宜于冡土相應歐陽脩知中間不再改元為註家之非而不知誕膺天命惟九年乃武成古文之非也
  襄三十年北宫文子云周書數文王之徳曰大國畏其力小國懷其徳言畏而愛之也
  史記追尊古公為太王公季為王季葢王瑞自太王興武王即位脩文王緒業九年武王上祭於畢東觀兵至於孟津武王自稱太子發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専乃告司馬司徒司冦諸節齊信栗哉予無知以先祖有徳臣小子受先公功畢立賞罰以定其功
  其勤王家
  見禮記祭統孔悝銘曰其勤公家
  既戊午師逾孟津癸亥陳于商郊俟天休命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會于牧野㒺有敵于我師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
  周語伶州鳩曰王以二月癸亥夜陳未畢而雨以夷則之上宫畢之則戊午者一月也又曰王以黄鐘之下官布戎于牧之野牧誓曰時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詩曰殷商之旅其會如林矢于牧野維予侯興史記陳師牧野紂聞武王來亦發兵七十萬人至武王使師尚父與百夫致師以大率馳帝紂師紂師雖衆皆無敵之心欲武王亟入紂師皆倒兵以戰以開武王馳之紂兵皆崩叛
  華夏蠻貊㒺不率俾
  襄三十年北宫文子曰蠻夷帥服
  今商王受無道
  昭七年芉尹無宇曰昔武王數紂之罪以告諸侯曰紂為云云故夫致死焉
  史記殷之末孫紂殄廢先王明徳侮蔑神祇不祀昏棄商邑百姓其彰顯聞于皇天上帝武王更大命革殷受天明命
  垂拱仰成前漢書薛宣傳馮翊垂拱蒙成
  見後漢書孝章八子傳曰清河王廢日仰恃明主垂拱受成
  丁未祀于周廟邦甸侯衞駿奔走執豆籩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
  禮記大傳牧之野武王之大事也既事而退柴於上帝祈于社設奠于牧室遂率天下諸侯執籩豆駿奔走追王太王亶父王季厯文王昌
  厥四月哉生明王來自商至于豐乃偃武修文歸馬于華山之陽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
  樂記曰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車而封黄帝之後于薊封帝堯之後于祝封帝舜之後于陳下車而封夏后氏之後于杞投殷之後于宋封王子比干之墓釋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復其位庶民弛政庶士倍禄濟河而西馬散之華山之陽而弗復乘牛散之桃林之野而弗復服車甲衅而藏之府庫而弗復用倒載干戈包之以虎皮將帥之士使為諸侯名之曰建櫜然後天下知武王之不復用兵也 今按記言弗復乘馬服牛而古文獨言示天下弗服者欲以一服字兼牛馬言欲與記小異也又史記縱馬于華山之陽放牛于桃林之墟偃干戈振兵釋旅示天下不復用也
  釋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閭散鹿䑓之財發鉅橋之粟大賚于四海而萬姓悦服
  史記命召公釋箕子之囚命畢公釋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閭命南宫括散鹿䑓之財發鉅橋之粟以振貧弱萌𨽻命閎天封比干之墓命宗祝享祠于軍乃罷兵西歸行狩記政事作武成
  襄十八年荀偃禱曰齊環棄好背盟凌虐神主曾臣彪率諸侯以討焉其官臣偃實先後之苟捷有功毋作神羞官臣偃毋敢復濟惟爾有神裁之 尚書註䟽此篇叙事多而王言少云云周語伶州鳩曰王以二月癸亥夜陳未畢而雨云云至所以優柔容民也
  又衞彪傒曰后稷勤周
  漢書王褒曰雍容垂拱永永萬年
  旅獒
  人不易物惟徳其物
  僖五年宫之竒曰民不易物惟徳繄物改民為人改繄為其
  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蠻西旅底貢厥獒太保乃作旅獒用訓于王曰嗚呼明王慎徳四夷咸賔無有逺邇畢獻方物惟服食器用王乃昭徳之致於異姓之邦無替厥服分寶玉于伯叔之國時庸展親
  晋語范文子曰夫王者成其徳而逺人以其方賄歸之宣二年公嗾夫獒杜註猛犬也説文嗾使犬也服䖍作噉尚書傳云獒大犬也爾雅云狗四尺為獒説文云犬知人心可使者
  魯語陳恵公使人以隼如仲尼之館問仲尼曰隼之來也逺矣此肅慎氏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於九夷八蠻使各以其方物來貢使無忘職業於是肅慎氏貢楛矢石砮其長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徳之致逺也以示後人使永鑒焉故銘其括曰肅慎氏之貢矢以分太姬配虞胡公而封諸陳古者分同姓以珍玉展親也分異姓以逺方之職貢使無忘服也故分陳以肅慎氏之貢楚語申叔時蠻夷戎狄其不賔也乆矣僖七年諸侯官受方物
  表記子曰狎侮死焉而不畏也淮南子精神訓不貴難得之貨不器無用之物又曰貴逺方之貨珍難得之財
  犬馬非其土性不畜
  僖十五年晋侯與秦戰乘小駟鄭入也慶鄭曰古者大事必乘其産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訓而服習其道惟所納之無不如志今乘異産以從戎事及懼而變將與人易亂氣狡憤隂血周作張脈僨興外彊中乾進退不可周旋不能君必悔之
  微子之命
  王若曰猷殷王元子
  之命二字擬文侯之命王若曰猷見大誥等篇殷王元子見召誥有王雖小元子哉葢微子乃帝乙之長子故云爾也又首呼此四字者若康誥呼小子封之類是也哀公九年陽虎以周易筮之遇泰之需曰微子啓帝乙之元子也
  惟稽古崇徳象賢統承先王修其禮物作賔于王家與國咸休永世無窮
  僖二十四年皇武子曰宋先代之後也於周為客天子有事膰焉有喪拜焉文二年謂之崇徳昭二十五年宋樂大心曰我不輸粟我於周為客若之何使客改客作賔者用虞賔在位之字取利用賔于王之句也郊特牲繼世以立諸侯象賢也以官爵人徳之殺也又曰天子存二代之後猶尊賢也尊賢不過二代
  崇徳又見武成
  嗚呼乃祖成湯克齊聖廣淵皇天眷佑誕受厥命撫民以寛除其邪虐功加于時徳垂後裔
  此段稱成湯之徳以起下文封微子之意乃祖字見盤庚齊聖廣淵見左傅稱八愷皇天眷佑見周書誕受厥命見周書
  爾惟踐修厥猷舊有令閒恪慎克孝肅恭神人
  文元年左傳踐修舊好
  予嘉乃徳曰篤不忘
  僖二十八年敬服王命以綏四國
  見左傳僖公十二年王曰舅氏余嘉乃勲應乃懿徳謂督不忘徃踐乃職無逆朕命葢周襄王命管仲之辭也今節去勲應乃懿四字改謂字為曰字而直至篇末方曰徃哉惟林無替朕命
  以蕃王室
  襄二十九年子展曰堅事晋楚以蕃王室又蔡仲之命亦用此句
  左傳僖七年許男面縛銜璧大夫衰絰士輿櫬楚子問諸逢伯對曰昔武王克殷微子啓如是武王親釋其縳受其璧而被之焚其概禮而命之使復其所史記宗世家云微子啓者帝乙之首子紂庶兄武王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于軍門肉袒靣縛左牽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於是武王乃釋微子復其伍成王誅武庚乃命微子代殷之後國于宋夫微子手縛于後故以口銜璧又焉得牽羊把茅此皆史遷之妄耳
  蔡仲之命
  蔡仲二字見左傳定四年春三月其子蔡仲改行帥徳乃祝佗之言也之命二字見左傳曰見諸王而命之以蔡其命書云也又微子之命康王之誥皆效文武之命如此
  今按祝佗之言可以見周書四篇逸者三篇一伯禽二康誥三蔡仲是也獨康誥一篇存耳或曰伯禽者註云周公世子時周公唯遣伯禽之國故皆以附伯禽葢指上文分器而言也子謂之逸書可乎曰非然也此註家之淺陋也其上文言分魯公以大路云云而后綴之曰命以伯禽與下文分康叔云云而命以康誥分唐叔云云而命以唐誥同一例也彼二篇為書之篇名而伯禽獨不為書之篇名乎葢若太甲盤庚微子之類直以名篇而其體則誥也不然魯公即伯禽也上言分魯公而下文又言命以伯禽復成何等文理哉伯禽與康誥唐誥同為誥之篇名不辨可知矣但今百篇之序不言伯禽者同註家之誤也不然其意以為刪之而不必序也觀唐誥不序可見然封伯禽唐誥其誥决不苟當為逸書或曰如吾子之言三篇皆逸而蔡仲之命為後人所補則後人何以獨不補伯禽唐誥曰周之誥大抵多出于周公其言閎肆廣大非包涵宇宙胸襟不能及也觀諸康誥体製則後之人掇拾飣餖安可比並是以畧而不敢補耳唯蔡仲則左傳之文畧具本末可以凑合成篇然自識者視之真為兒戯耳而亦足以籠蔽數十百萬之耳目獨何故哉篤信古書之過遂至于受欺也或曰上文命以伯禽等凡有數命字而其下則謂之誥然則蔡仲雖有命諸王命書云之二命字亦當除去之命二字而但名曰蔡仲亦誥體耳曰子之言得之
  惟周公位冡宰正百工羣叔流言
  惟字效洪範召誥周公二字極用的無識見壞大體昧王綱悖天理惑千載由是後之蠢蠢拗執不顧義理者遂作詩云假使當年周公身死則一生之真有誰知哉而聖人之心始無以暴于天下以為周公完名幸于不遽没其身耳而為善者因以怠矣人亦孰知古文偽書之害一至此哉或者驚曰敢問何故曰子考諸祝佗之言則孰真孰偽孰得孰失昭然若數一二矣佗曰管蔡啓商惎間王室八字之間知大體提王綱循天理明千載管蔡之罪不容誅而周公心事落落青天白日矣傳雖賢人以下之言然乃當時之耳聞目擊者故能得其實也偽書假托聖人之口人亦不疑而信之遂以聖人為真見疑於上下亦無可奈何則豈不害天理而無忌憚之甚哉管叔兄也周公弟也對周公而稱羣叔則其思慮之不到不顧文理之牴牾也其曰位冡宰正百工而羣叔流言者則其言知慮之所到欲以發明周公未嘗踐阼之大義也冡宰字見周禮百工字見虞書又三字二句擬周禮文法羣叔字改金縢管叔及其羣弟之弟字也金縢稱管叔者對武王既喪而言也
  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鄰以車七乘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齒
  昭元年子大叔曰周公殺管叔而蔡蔡叔夫豈不愛王室故也上蔡字説文作𥻦 从殺下米□𥻦散之也周公之心明白正大當時雖披堅執鋭之人亦知之故曰周公東征四國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將則其不為一已之流言而致辟管叔而囚蔡而降霍可知矣曷觀諸大誥及以下八篇則當時管蔡啓商王室蠢蠢誠為大變故祝佗之言得當時之事實偽書者因金縢之言而不考之以下文罪人斯得之故又不參之以大誥及詩東山破斧之篇而失之遂以周公為真若為已而誅管蔡等何其曖昧偏狹而不顧道理一至此哉祝佗曰王於是乎殺管叔而蔡蔡叔其言又孰真孰偽孰得孰失亦昭然若數上二矣其所以必改祝佗之言者何居恃金縢為之証故也而天下之大勢昏如無知矣祝佗但云殺管叔而此增致辟于商四字致辟者因金縢我之弗辟而誤也弗辟之辟即避字也因其上文有我字遂以為周公致辟也又襄二十五年子産曰惟罪所在各致其辟于商之商乃易監殷之殷字也蔡者放也拘囚則殛矣郭鄰蔡之换字也傳無霍叔一節此增之者以終金縢之羣弟及此篇上文之羣叔也又史記同三年不齒見周禮大司冦 今按以車七乘下傳猶有徒七十人今刪之者以見其文詞富盛不必盡用傳文且又拘於上下句欲其齊整故也是其用心勤矣然以為有一字之關於名教則否
  蔡仲克庸祗徳周公以為卿士叔卒乃命諸王邦之蔡
  傳有其子二字而此删之者葢此增霍叔一事則未知其為蔡叔之子乎未知其為霍叔之子乎故刪二字也獨曰蔡仲二字庶幾人得以蔡字而貫於蔡叔云耳傳有改行帥徳之言而此易以克庸祗徳者不欲盡同傳文故易彼四字于王若曰之下也但自今觀之王若曰之下果有此四字則祝佗必不攘為已之言四字既出祝佗之口則王若曰之下决無此四字曰克庸祗徳云者倣克明峻徳克慎明徳之類也祇徳見吕刑又庸庸祗祗各刪其一字見康誥也傳有周公舉之以為已卿而此刪去舉之與已三字不欲盡同傳文人因以示經文簡質使後之儒者讀之欣艶侈張曰經文簡古非傳文可比也葢讀至于叔卒而其文拙矣仲之上既無其子字叔之上又無乃父字有若鴈行然者而子顧若父兄顧若弟幾于汨𢑴叙豈不拙甚矣哉想其人猶傲然得志必曰聖經古文其疇敢不以意㑹而欲致疑於害意之文辭耶傳無叔卒二字而此增之者顯今文之得失而傳之缺文也卒之為言因下文考字而得之傳有見諸王而命之以蔡其命書云今以命易見以邦易命而刪去七字者其知與上文删去舉之與已三字意同王若曰小子胡惟爾率徳改行克慎厥猷肆予命爾侯于東土徃即乃封敬哉爾尚葢前人之愆惟忠惟孝爾乃邁迹自身克勤無怠以垂憲乃後率乃祖文王之𢑴訓無若爾考之違王命
  傳但云王曰而此增若字者效前後經文之王若曰也小子胡者效小子封也傳但有胡字而此加小子者亦以異傳文也傳無惟爾二字率徳二字在改行下率字傳作帥克慎厥猷擬詩克慎其徳又文侯之命克慎明徳前句用其體此用其字下文有大小猷肆予命爾侯于東土效肆爾在兹東土徃即乃封敬哉即康誥往哉封勿替敬典也爾尚二字見酒誥葢前人之愆見魯語臧文仲曰孟孫善中矣其可以葢穆伯而守其後於魯乎惟忠惟孝用孝經意效惟君惟長又邁迹即邁種徳之邁字自身即躬行意克勤字凡三見無怠字凡四見垂憲乃後凡再見率乃祖文王之彛訓率字用詩率由字然自犯上文率徳之率彛訓二字見酒誥此句又因下句爾考而飜出也傳但有毋若爾考之違王命也而此上文增加者亦若禹謨增加論語之文也
  皇天無親惟徳是輔民心無常惟恵之懷為善不同同歸于治為惡不同同歸于亂爾其戒哉慎厥初惟厥終終以不困不惟厥終終以困窮
  僖五年宫之竒曰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徳是輔注曰逸書正義曰蔡仲之命文也首四句即太甲下篇首四句為善不同即徳惟治六句小出入其下文初終之戒即終始慎厥與之意此可見其出于一手一律之意又下無作聰明亂舊章與㒺以辨言亂舊政㒺以側言改厥度字様句法雖避多方而情狀終不可掩也襄二十五年太叔文子曰君子之行思其終也思其復也書曰慎始而敬終杜註逸書正義曰蔡仲之命云慎厥終終以不困此所引者葢是彼文學者各傳所聞而字有改易或引其意而不全其文故不同也葢慎厥初即慎始惟厥終即上文思其終故為謬亂何不同之有
  周官
  位不期驕禄不期侈恭儉惟徳無載爾偽
  戰國策平原君引公子牟與應侯曰貴不與富期而富至富不與梁肉期而梁肉至梁肉不與驕奢期而驕奢至驕奢不與死亡期而死亡至累世以前坐此者多矣孟子曰侮奪人之君惡得為恭儉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約二書之㫖以成四辭誠亦妙矣哉襄二十年君子曰詩曰淑慎敬止無載爾偽信之謂也杜註逸詩晋人見詩無此二句攘以為書
  三公三孤
  周禮司服王為三公六卿錫衮公之服自衮冕而下如王之服孤之服自希冕而下如子男之服卿大夫之服自𤣥冕而下如孤之服
  典命王之三公八命卿六命大夫四命公之孤四命巾車孤乘夏篆卿乘夏縵大夫乘墨車司常王建太常諸侯建旂孤卿建旜大夫士建物射人掌國之三公孤卿大夫之位三公北面孤東面卿大夫西面其䞇三公執璧孤執皮帛卿執羔大夫鴈孤卿大夫以三耦相孤卿大夫之灋儀司士三公北面東上孤東面北上卿大夫西面北上孤卿特揖太僕掌三公孤卿之弔勞王不眡朝則辭於三公及孤卿也弁師孤卿大夫之冕小司冦三公及州長百姓北面朝士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面三槐三公位焉賈子曰昔者成王㓜在襁抱之中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太公為太師保保其身體傅傅之徳義師道之教訓此三公之職也於是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師是與太子宴者也故乃孩提有識三公三少因明孝仁禮義以道習之文王世子曰太傅審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觀太傅之徳行而審喻之太傅在前少傅在後入則有保出則有師是以教諭而徳成也師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諸徳者也保也者慎其身而輔翼之而喻諸道者也記曰虞夏商周有師保有疑丞設四輔及三公不必備唯其人語使能也 今按周禮孤厠於三公之下卿大夫之上而無三孤之數賈子有三公三少之數而非三孤之稱今太師太傅太保曰三公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則正用賈生保傅之篇而特改三少之少字從周禮之孤字耳葢周官一篇全是約周禮一書而成之周禮三公及三孤無定位無専職乃六卿之兼官也故周公召公皆以太師太保兼領冡宰延及宣王之世王命卿士太師皇父猶率舊也葢得其人可以兼則兼之不得其人不可以兼則直虚其位而不輕任也故周禮一書於公孤不言所掌不詳所綂因服位儀等而偶道及之耳作古文者亦窺見此意故首為周禮分數以三公三孤先言之於六卿之上其義如此也
  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
  老子曰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
  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
  漢書劉向傳上封事引易曰渙汗其大號言號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能踰時而反是反汗也又曰出令則如反汗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拔山後漢書胡廣傳政令惟汗徃而不反
  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
  劉向封事曰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衆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又曰雜還衆賢㒺不肅和崇推讓之風以銷分争之訟又曰此皆不和賢不肖易位之所致也
  以公滅私
  文六年㬰駢曰以私害公漢書賈捐之薦楊興曰抱公絶私則尹翁歸
  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惟爾不任
  荀子仲尼篇曰擅寵於萬乘之國必無後患之術莫若好同之援賢博施除怨而無妨害之能耐任之則慎行此道能不耐任且恐失寵則莫若早同之推賢讓能而安隨其後如是有寵則必榮失寵則必無罪是事君者之寶也而必無後患之術故知者之舉事也滿則慮嗛平則慮險安則慮危
  班固燕然山銘曰寅亮聖明登翼王室納于大麓維清緝熈
  學古入官議事以制
  襄三十一年子産曰僑聞學而後入政此五句用其意昭六年叔向曰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此句匪畧也因有先王二字故也所謂蒐羅以甚者也
  君陳
  我聞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
  僖五年宫之竒周書又曰黍稷非馨明徳惟馨其上文曰鬼神非人實親惟徳是輔下文曰若晋取虞而明徳以薦馨香神其吐之乎即至治馨香感于神明之謂然則其所謂我聞者曷聞哉聞諸宫之竒而已
  爾無忿疾于頑無求備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徳乃大
  周語富辰曰今以小忿棄之論語曰無求備于一人富辰又曰書有之曰必有忍也若能有濟註若猶乃也惟汝令徳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命爾尹兹東郊敬哉
  周語單襄公曰晋襄公曰驩此其孫也而令徳孝恭非此其誰也論語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今作克施
  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后于内爾乃順之于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后之徳嗚呼臣人咸若時惟良顯哉
  坊記子云善則稱君過則稱已則民作忠君陳曰爾有嘉謀云云顯哉但后字皆作君斯字皆作此無臣人咸若時而末句增是字
  凡人未見聖若不克見既見聖亦不克由聖爾其戒哉
  緇衣君陳曰未見聖若已弗克見既見聖亦不克由聖昔周公師保萬民民懷其徳徃慎乃司兹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訓惟民其乂
  襄十四年劉定公曰昔伯舅太公右我先王股肱周室師保萬民世祚太師以表東海今余命爾環兹率舅氏之典纂乃祖考毋忝乃舊敬之哉毋廢朕命
  出入自爾師虡庶言同則繹
  緇衣君陳曰出入之庶言同無則繹二字
  惟民生厚
  成十六年申叔時曰民生厚而徳正
  畢命
  樹之風聲弗率訓典
  文六年君子曰並建聖哲樹之風聲又曰告之訓典史記康王命作䇿畢公分居里成周郊作畢命
  世禄之家鮮克由禮
  昭二十年叔孫昭子曰然則戴桓也汰侈無禮已甚亂所在也
  晋語叔向曰桓子驕泰奢侈貪欲無蓺畧則行志假貸居賄郤昭子恃其富寵以泰于國其寵大矣一朝而滅莫之哀也惟無徳也
  晋語叔孫穆子曰此之謂世禄非不朽也左莊二十四年御孫曰儉徳之共也侈惡之大也
  惟公懋徳克勤小物弼亮四世正色率下㒺不祗師言嘉績多于先王予小子垂拱仰成
  晋語知伯國曰夫君子能勤小物故無大患淮南子道應訓武王之佐五人許慎註謂周公召公太公畢公毛公也武王于五者不能一事焉然而垂拱受成功焉善乘人之資也公羊傳孔父正色立于朝
  惟周公左右先王綏定厥家
  襄十四年劉定公曰昔伯舅太公右我先王改作左右字而君陳篇用其師保萬民一句又用兹率字
  嗚呼父師今予祗命公以周公之事
  父師二字見今文微子襄十四年劉定公曰今余命汝環下文弗率訓典又變兹率舅氏之典
  四夷左祍㒺不咸賴
  襄十四年劉定公曰王室之不壞繄伯舅是賴
  欽若先王成烈以休于前政
  劉定公曰纂乃祖考無忝乃舊
  道有升降政由俗革
  襄二十九年叔向宋之樂其以宋升降乎
  彰善癉惡
  緇衣子曰有國家者彰善癉惡以示民厚則民情不貳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越三日壬申王朝步自宗周至于豐以成周之衆命畢公保釐東郊
  洪範惟十有三祀召誥越若来三月惟丙午朏越三日戊申又上文云王朝步自周則至于豐
  惟周公左右先王綏定厥家毖殷頑民遷于洛邑密邇王室
  洛誥伻来毖殷大誥天亦惟用勤毖我民多士曰予惟時其遷居西爾周本紀武王曰毋逺天室多士又曰移邇遐逖又曰今朕作大邑于兹洛云云爾小子乃興從爾遷其篇首曰周公初於新邑洛用告商王士又多方又皇明文衡有辨頑民之説
  惟周公克慎厥始惟君陳克和厥中惟公克成厥終
  洛誥多士多方所毖殷者皆周公也故曰克慎厥始多方曰時惟爾初不克敬于和則無我怨故曰君陳克和厥中君陳想齒徳俱尊于畢公者故𦙍周而先畢然經傳别無明文其故何哉細考之以既見聖弗克由聖惟周公可當聖字故以之繼周公歟
  怙侈滅義服美于人驕淫矜誇將由惡終
  昭元年子産對叔向曰子晢無禮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又前此徐吾犯之妹美子晢盛飾入布幣而出又后子晢疾子産數之曰人誰不死凶人不終命也襄二十七年慶封之車美叔孫曰服美不稱必以惡終美車何為二十八年叔孫穆子曰善人富謂之賞淫人富謂之殃天其殃之也其將聚而殱旃
  雖收放心閑之惟艱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繼之曰放其心而不知求舍其路而弗由哀哉言人知心之為心不知仁之為心故曰仁為人心使人知仁之切於日用不可須臾放也今放仁而不知求是即放其心而不知求矣人知路之為路不知義之為路故名義為人路使人知義之切於所行而不可須臾舍也今舍義而弗由是即舍路而弗由矣豈不可哀之甚哉葢放心者放仁之喻猶舍路者舍義之喻匪即以心為仁也若即以心為仁是猶即以路為義矣以譬喻為理可乎哉以喻為理尚不可况直指譬喻為真而忘其為喻則文理不貫而前後舛錯其為不可也明矣孟子下文又曰人有鷄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者亦接上文放仁而言也言仁猶心之切非若鷄犬為外物之比知求外物之鷄犬而不知求切身之仁不知輕重之類甚矣又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亦承上文言求放仁而已矣匪直以譬喻為真而即謂之求放心也若以喻為真而即謂之求放心則文理不貫前後舛錯矣古人之文非若後人之對仗下文止言求放心而不知言由正路者省文也言此則彼可以類推矣是亦曰人有舍路而不由者學問之道無他由其舍路而已矣是一貫也豈可以譬喻為真而即謂之由舍路哉作偽書者肆攘無饜巧於葢遮至此則忘孟子之上文而獨剽賊其下文放心二字又於孟子前篇閑先聖之道下文亦有正人心之說又剽賊閑之一字綴以惟艱之文也由是後世大儒雖英䧺豪傑之士亦為其所蔽錮皆以為真求放心遂使孟夫子文辭前後乖刺分為兩截此不亦不善攘書者之過也哉或曰吾子言孟子之文不容兩截是也遂以古文尚書為攘孟子恐未必然也然則吾子果何所據而决知其出於孟子而不善攘哉曰其所攘者不一而止也曰稽于衆舍已從人曰不虐無告曰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載曰耄期倦于勤曰惟兹臣庶㒺或干予正曰罰弗及嗣賞延于世曰好生之徳洽于民心曰可愛非君可畏非民曰萬姓仇予曰欝陶乎予心顔厚有忸怩曰成湯放桀曰坐以待旦曰營于桐宫曰王徂桐宫曰任官惟賢才曰匹夫匹婦不獲自盡曰説築傅巖之野曰無耻過作非曰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堯舜其心愧耻若撻于市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曰元后作民父母曰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曰厥監惟不逺在彼夏王曰獨夫受曰大告武成曰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曰建官惟賢位事惟能曰所寶惟賢曰為山九仭曰恭儉惟徳無載爾偽曰惟民生厚因物有遷曰萬世同流曰怵惕曰格其非心其所攘者豈特放心而止哉惟放心之攘不顧乖刺孟子之本㫖蒙蔽後儒之聰明吾是以發摘如此若夫洚水儆予之類則蒐羅無遺所以要信于後人非蹈襲之比但改竄易置穿穴之變多時與孟夫子之所引者相背而馳亦非復尚書之本經其侮聖言而無忌憚者多矣仁人君子欲盡忠於聖人而恢復乎本經者其精擇之哉
  嗚呼父師今予祗命公以周公之事徃哉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癉惡樹之風聲弗率訓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申畫郊圻慎固封守
  君陳畢命二篇乃因多士多方等篇有毖殷遷洛之云而周公在洛惟七年
  畢命考
  師曠曰師延靡靡之樂武王伐紂師延投濮水死故聞此聲必於濮水之上也樂記曰五者皆亂迭相陵謂之慢又曰桑間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誣上行私而不可止也
  君牙
  今命爾子翼作股肱心膂纘乃舊服無忝祖考𢎞敷五典式和民則爾身克正㒺敢弗正民心㒺中惟爾之中
  子翼見臯陶謨及周書周語太子晋曰謂其能為禹股肱心膂以養物農民人也襄十四年劉定公曰纂乃祖考無忝乃舊今改作纘乃舊服無忝祖考凡劉定公之言用之不一而止下文乃惟由先正舊典即變兹率舅氏之典率乃祖考之攸行又用率字
  王若曰嗚呼君牙惟乃祖乃父世篤忠貞服勞王家厥有成績紀于太常
  周禮司勲凡有功者銘書于王之太常祭于大烝司勲詔之
  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厥惟艱哉思其艱以圖其易民乃寧
  緇衣君雅曰夏曰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下句無咨字老子無為章圖難於其易惟予小子嗣守文武成康遺緒亦惟先王之臣克左右亂四方心之憂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
  惟予二字見顧命小子亦見顧命嗣守文武四字亦見顧命中庸曰纘緒顧命曰汝先公之臣服于先王又曰其能而亂四方詩曰心之憂矣易曰履虎尾詩曰如履薄氷又荀子君臣篇狎虎則危災及其身而引詩曰不敢暴虎一節如履薄氷
  冏命
  惟予一人無良實賴左右前後之士匡其不及繩愆糾繆格其非心俾克紹先烈今予命汝作大正正于羣僕侍御之臣懋乃后徳交修不逮
  禮記引泰誓曰惟予小子無良孟子曰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楚語引衞武公曰朝夕以交戒我史老引武丁曰必交修予無予棄也賈子曰選天下之端士孝弟博聞有道術者以衞翼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後文又曰太傅匡其不及史記穆王閔文武之道缺乃命伯臩申誡太僕國之政作臩命


  尚書考異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考異卷五
  明 梅鷟 撰
  伏生所傳聖人之經為晋人假壁藏古文之名擅改者多矣此聖經之一阨也不可得而知矣猶幸徐廣司馬貞等諸賢人君子及唐人之正義畧存一二尚可考者謹列於左
  堯典
  辯章百姓
  司馬貞曰辯字古文尚書作平史遷作便此文蓋讀平為浦耕反平既訓便因作便章其今文作便章古平字亦作便音婢縁反便則訓便遂為辯章鄒誕生本亦同也
  辯秩東作
  司馬貞曰古文作平秩史作便程
  申命羲叔宅南交
  南交下有曰明都三字鄭註云南交下三字摩滅故以意補之也偽古文直無此三字偽孔安國傳曰南交者夏與春交也司馬貞曰孔註未是然則冬與秋交何故下無其文且東嵎夷西昧谷北幽都三方皆言地而夏獨不言地乃云與春交斯不例之甚也然南方有地有名交趾者或古文畧舉一字名地南交則是交趾無疑也今按小司馬之辨極有功於聖經可見偽書偽傳私見妄削非出壁藏之實矣蔡沈不述鄭註南交下三字摩滅之故及晋人任意削去之罪其頓忘伏生書之為聖經甚矣罪豈𤯝災也耶失其本經口以傳授者猶有摩滅之形跡僭號古文目為藏壁者顧無三字之影響而乃挾以自是拑結後人之頰舌晋人何其僭而狠也哉蔡沈攘奪小司馬之註以作傳而不著其辨以康成註為陳氏而不考所由來又不知古文之非出於壁藏者不公不明眞小黠而大癡者歟
  辯在朔易
  大傳當如此司馬貞以為太史公據之而作便在伏生書古文作平在朔易今以上文例之知其如此
  舜讓於徳不怡
  史遷怡作懌古文改不怡作弗嗣徐廣曰今文作怡怡即懌也司馬貞曰謂辭讓於徳不堪所以心意不説懌也又前納於大麓司馬貞亦譏孔註之非其尊信聖經眞賢人君子之用心也何者作怡則下文受終文脉方可貫蓋心雖不安而不得已也若既曰弗嗣而下文即曰受終乖則甚矣何先儒之不察耶又顧命王不釋古文乃改作不懌
  𤯝災過赦
  史遷亦同古文作𤯝災肆赦鄭𤣥註𤯝災為人作患害者也過失雖有害則赦之則今文肆作過無疑矣𤣥註然下句又云怙其姦邪終身以為殘賊則用刑之又襄九年晉居疾於虎牢肆𤯝圍鄭古文用此肆字
  惟刑之謐哉
  徐廣曰今文如此爾雅云謐靜也故史記作靜司馬貞曰古文作恤哉且今文是伏生口誦䘏謐聲近遂作謐也今按謐字誠聖人之言恤字不過常人之見耳小司馬此言猶徇常情者也或問何以言之曰言謐則恤意在其中言恤則啓後世故縱之失
  黎民祖饑
  徐廣曰今文作祖祖始也史遷作始司馬貞曰古文作阻饑孔氏以為阻難也祖阻聲相近未知誰得今按晋人因孟氏險阻既逺之阻而改祖字后儒以為出於壁藏而信之獨小司馬兩存置疑不逞臆决不苟附和眞篤信聖學之用心也然則后儒者又小司馬之罪人乎
  典樂教穉子
  鄭𤣥曰國子也司馬貞曰尚書作胄子孔安國曰穉胄聲相近馬亦曰胄長也則前漢偽古文已改此字矣不待晉人偽古文而后改也
  臯陶謨
  采政忽以出内五言
  史記作來始滑尚書滑字作䀜音忽鄭𤣥曰䀜者臣見君所秉書思對命者也君亦有焉以出内政教於五官司馬貞曰古文尚書作在治忽今文作采政忽先儒各隨字解之今史記云来始滑於義無所通蓋來采字相近滑忽聲相亂始又與治相似因誤為來始滑今依今文音采政忽三字劉伯莊云聴諸侯能為政及忽怠者是也五言謂仁義禮智信五徳之言鄭𤣥以為出納政教五官非也今按采者如古之諸侯采詩以貢於天子之采天子受之而列於樂官於以考俗尚之美惡與夫政治之得失則其政其忽皆可以采取而分擇矣故曰采政忽晋人但見舜典有在璿璣玉衡之在字即以易伏生之采淺近平易而不艱澁矣殊不知惟其艱澁而難明也吾固以為眞惟其淺近而平易也吾固以為偽而先儒不明眞偽之過小屏棄聖經之罪大矣上文作繪馬鄭本皆如此古文作㑹蓋亦以其古字通用而改之也
  自我五禮五庸哉
  馬本傳伏生書如此古文作有庸
  天明威自我民明威
  馬本傳伏生如此古文上句威字作畏蔡沉依古文而注云古文威作畏何其舛哉
  奏庶根食鮮食
  馬本如此注云根生之食謂百谷古文作艱食鄭𤣥云稷教人種菜蔬艱阨之食則古文用鄭本
  禹貢
  鳥夷卉服
  鄭𤣥曰東北之民賦食鳥獸者古文作島夷馬融王肅亦同作島則漢時偽者已改此字矣史記作烏
  濟河惟沇州
  鄭𤣥曰言沇州之界在此兩水之間史遷同古文作兖
  作十有三年乃同
  馬鄭本皆作年古文作載
  厥土赤埴墳
  埴鄭作戠徐鄭王皆讀曰熾古文作熾 與馬本同
  彭蠡既都
  鄭𤣥云南方謂都為瀦則是水聚㑹之義史遷作都司馬貞曰古文尚書作瀦則亦因鄭注而改是字也
  瑤瑻篠簜
  馬本如此韋昭瑻音貫古文作琨
  均于江海
  鄭本作松曰松當為㳂馬融作均史記同古文尚書作㳂亦因鄭𤣥讀而即改之也雖似吾甚以為不可也
  杶榦栝栢
  杶古文作櫄榦本又作幹
  導開及岐
  馬本如此古文作研
  至於陪尾
  漢書作横尾
  滎播既都
  司馬貞曰古文尚書作滎波此及今文並云滎播播是水播溢之義滎是澤名故左傳云狄人及衛戰於滎澤鄭𤣥云今塞為平地滎陽人猶謂其處為滎播今按小司馬之説援引精當信而有徵可見古文之擅改今文與土風自來相傳之稱謂悉不合矣先儒素以經學自負者其能免於不克傳疑之失乎馬鄭王本皆作滎播
  和夷厎績
  和本作龢鄭云讀曰洹
  三百里納秸服
  秸本或作稭工八反馬云去其頴音鞂
  天用巢絶其命
  馬本如此玉篇子小反古文作勦
  五子之歌
  太康尸位以逸豫
  逸本又作佾豫本又作忬音同
  乃盤遊無度
  盤本或作槃
  𦙍征
  工執藝事以諫
  藝本又作蓺
  俶擾天紀
  俶本又作俶亦作叔
  盤庚
  左傳引此篇云盤庚之誥馬云不云盤庚誥何非但録其誥也取其徙而立功故以盤庚名篇則馬氏猶未嘗分為三篇從伏生舊也鄭𤣥云盤庚上篇是盤庚為臣時事史記云盤庚崩弟小辛立殷復衰百姓思盤庚乃作盤庚三篇則史遷鄭𤣥皆已依先漢古文也
  盤庚小序
  將始宅殷
  汲冡古文云盤庚自奄遷于殷束晢云尚書序盤庚五遷將治亳殷孔子壁中尚書云將治宅殷是與古文不同也孔頴達曰孔子壁中之書安國先得其本此將治亳殷不可作將始宅殷亳字摩滅容或為宅壁内之書安國先得始皆作亂其字與治不類無縁誤作始字知束晢不見壁中之書妄為説耳今按晋人以亳殷為一在河南束晢以殷在河北與亳異頴達篤信晋書譏弹束晢然束晢之言得之而頴達非也
  若顚木之有由枿
  馬云顚木而肄生曰枿晋古文作蘖本作𣡌由説文作甹
  不昬作勞
  馬本晋古文同鄭本作暋勉也
  予不掩爾善
  掩本又作弇
  誕告用單
  馬云單丁但反誠也書作亶
  高宗肜日
  爾雅云又祭也周曰繹商曰肜夏曰復胙
  西伯戡耆
  耆古文作黎伏生尚書大傳作耆戡説文作鈛
  微子小序
  殷既錯天命
  馬云錯廢也
  用乂稠歛
  馬云稠數也鄭本晋古文作雔
  自凊
  馬云㓗也晋古文作靖
  牧誓
  説文牧作坶音母
  千夫長百夫長
  鄭𤣥注師帥旅帥
  𤣥意以周禮二千伍百人為師師帥皆中大夫五百人為旅旅有帥夏為卒卒長皆中士晋人修之曰師帥卒帥可見非先漢孔安國矣
  弗禦克奔以役西土
  馬氏云禦禁也役為也晋人作迓
  洪範
  明作晢
  孔頴達曰晢字王肅及漢書五行志皆云悊智也定本作晢則讀為哲晋人偽傳云照了也
  亡侮㷀獨而畏高明
  馬本如此晋人作無虐畏鄭音威
  時人斯其惟皇之極
  頴達曰此經或言時人徳鄭王諸本皆无徳字孔傳亦不以徳為義定本無徳疑衍字也
  曰晢時燠若
  今按詩小雅或哲或謀作哲為是但伏生晋人本皆作晢音制以照晢釋之惜乎蔡沈之不能存疑也
  曰舒恒燠若
  晋人作豫鄭王本皆作舒鄭註舉遲也王肅云舒惰也以對照䀸故為遲惰也鄭云急促自用也
  旅獒
  馬云作豪酋豪也鄭云獒讀曰豪西戎無君名强大有政者為酋豪國人遣其酋豪來獻見於周也孔頴達譏之曰良由不見古文妄為此説
  金縢序
  王鄭皆云縢束也鄭又云凡藏秘書藏之於匱必以金緘其表是秘宻之書皆藏於匱非周公始造此匱獨藏此書也
  武王有疾不豫
  馬本如此偽古文無不豫二字
  王有疾弗豫
  豫本又作忬
  植璧秉圭
  晋人傳云植置也孔頴達曰鄭云植古置字故云置也
  惟爾元孫某
  晋人傳云元孫武王也某名臣諱君故曰某孔頴達曰泰誓牧誓皆不諱發而此獨諱之孔惟言臣諱不解諱之意鄭𤣥云諱之者由成王讀之也意雖不明當謂成王開匱得書王自讀之至此字口改為某史官録為此篇因遂成王所讀故諱之牧誓王自稱者令入史制為此典故不須諱之
  我之弗辟
  馬鄭音避謂避居東都晋人傳云辟法也以法法三叔也
  對曰信噫
  噫馬本作懿猶億也
  惟朕小子其親迎
  馬本如此晋人作新迎
  盡起而築之
  本亦作筑謂築其根馬云築拾也鄭王皆云拾也頴達曰禾為大木所揠起其木拾下禾無所亡失
  大誥小序
  陳壽云臯陶之謨畧而雅周公之誥煩而悉何則臯陶與舜禹共談周公與羣臣矢誓也其意或然但君奭康誥與召公康叔語其辭亦甚委悉抑亦當時設言自好煩復也管蔡導武庚為亂此篇畧於管蔡者公難以伐弟為言故專説武庚叛耳誥本亦作□
  大誥繇爾邦多越爾御事
  馬本如此晋人作大誥爾多邦鄭王本猷皆在誥下漢書王莽攝位東郡太守翟義叛莽莽依此作大誥其書亦猷在誥下
  三監及淮夷叛
  鄭云三監管蔡霍也晋人傳云管蔡商蓋見大誥一篇專為殷小腆而誥故収之如此非晋人之偽傳而何然鄭之説自有孟子監殷可証偽傳非是
  天降害于我家弗少延
  馬本如此晋人害作割弗作不延字讀属下句
  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弗肯構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後弗棄基厥父菑厥子乃弗肯播矧弗肯穫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後弗棄基
  定本肯堂肯穫之上皆有弗字晋人刪去鄭王本於肯構之下亦有厥考翼一經晋人刪去孔頴達曰治田作室為喻也同故以此經結上二事取喻既同不應重出蓋先儒見下有而上無謂其脱而妄増之孔頴達既逞其臆見如此蔡沉畧不置思而即從之遂使聖人之經為晉人所塗抹者凡一十有四字嗚呼惜哉吾嘗反覆讀之反覆思之伏生之書誠出於壁藏而晋書之偽自不可蓋也夫作室必由堂而後構治田必由播而後穫既不肯堂構於何所既不肯播穫於何物未有不肯堂而猶可望之以肯構不肯播而猶可望之以肯穫也故當依定本肯構肯穫之上皆有弗字然後為是其辭氣不可斷絶與厥考翼一經相為唱和故此一經决不可少乃聖人之本經頴達以為先儒之妄増則非矣晋人不知全章之大勢錯認乃字與矧字若相唱和其意以為堂播之始者輕者尚不肯為况構穫之終者重者其肯為之乎如此則二句辭氣雍容可以暫歇故直削去厥考翼一經而不顧也殊不知聖人之本經若曰乃既不肯堂矧又不肯構則厥考翼其肯曰我有後弗棄基者乎言必不以不肯堂不肯構之子為有後不棄基者也下條亦然此其辭氣安可妄削哉疏家專門黨同伐異不足責也蔡沉游於文公之門所當虚心平氣發潛經之幽光然後為有功於文公今晋人曰伏生失其本經口以傳授則諾古文出之壁藏定為五十九篇則諾如此等處直削經文蒙蔽後學皆其大者茫不之覺是其胷中懵懵亦已久矣吾請有以曉之甘誓曰左不攻于左汝不共命右不攻于右汝不共命御非其馬之正汝不共命凡三用汝不共命以上二汝不共命為後儒妄増可乎此猶其在夏書者牧誓曰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齊焉夫子朂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齊焉朂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羆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朂哉夫子凡一用夫子朂哉二用朂哉夫子以上二句為後儒妄増又可乎此猶其在誓言者召誥曰相古先民有夏天迪從子保面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凡兩用今時既墜厥命不可以為重複而當削一句也又其下文曰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厯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徳乃早墜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厯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徳乃早墜厥命則其言之重複殆有甚焉若曰夏殷二事立言也同但以後章惟不敬厥徳乃早墜厥命結上二事可矣則其侮聖言也豈不甚哉何以異於是
  洛誥首叙殽次在康誥
  乃洪大誥治
  一本作周公迺洪大誥治
  酒誥
  成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
  馬本如此注云言成王者未聞也俗儒以為成王骨節始成故曰成王或曰以成王為少成二聖之功生號曰成王没因為諡衛賈以為戒成康叔以愼酒成就人之道也故曰成此三者吾無取焉吾以為後録書者加之未敢專從故曰未聞也妹邦馬云即牧養之地也朱子嘗曰漢儒釋經之例多曰未詳有曰未聞孔安國句句要解過獨與漢儒異殆謂此等處也成王二字馬氏特曰未聞疑之而不敢刪晋人直刪二字正猶論語之雖少必作直改之為坐子樂直改之為曰非不可者但以為尊信論語則亦妄人而已矣蔡沉親炙朱子言諄諄而聴藐藐亦為不善變矣孔頴達馬鄭王本以文渉三家而有成字鄭𤣥云成王所言成道之王三家云王年長骨節成皆為妄也頴達言三家謂習歐陽大小夏侯三家者也頴達專門凡與孔安國異者皆譏為妄焉耳今按成王二字見篇中自成湯咸至於帝乙成王畏相又云助成王徳顯故於篇首即言以古先成王之道戒之云耳晋人不知此義而刪去者非也
  杍材
  馬氏曰古作梓字治木器曰梓治土器曰陶治金器曰冶者文於上篇成王字因馬氏以為後加直刪去况今馬氏有古作梓之言乎
  合由以容
  一本作合由以庸
  召誥
  敢以王之讎民百君子
  讎或作酬
  洛誥
  戊辰王在新邑
  馬本與晋人如此㸃句鄭云王在新邑烝祭句
  非我小國敢翼殷命
  馬本如此晋人作弋義同鄭𤣥王肅本皆作翼王亦云取也鄭云猶驅也非我周敢驅取爾殷之王命雖訓為驅亦為取義
  嚮于時下夏弗克庸帝大淫屑有辭
  馬本如此時字絶句屑過也晋人作佚又作佾
  無逸
  嚴恭寅畏
  馬本如此晋人作儼
  文王俾服即康功田功
  王本如此俾使也晋人俾作卑
  自朝至於日中昃
  本作仄
  君奭小序
  召公為保周公為師
  馬鄭云保氏師氏皆大夫官晋人云保太保師太師也
  迪見朂聞於上帝
  馬本如此朂勉也晋人作冒
  多方
  不克終日勸于帝之攸
  馬本如此攸所也晋人作迪
  因甲于内亂
  鄭王皆以甲為狎王云狎習災異於内外為禍亂鄭云習為鳥獸之行於内為淫亂晋人偽傳曰外不憂民内不勤徳因甲於二亂之内正義曰甲聲近夾古人甲與夾通用夾於二事之間而為亂行也
  爾罔不克㓷
  馬本如此晋人作臬
  賄息愼之命小序
  息愼來賀
  馬本如此晋人作肅愼
  王俾榮伯
  俾必爾反馬本作辨
  顧命
  王不釋
  馬本如此註云疾不解也晋人作懌蓋用史記舜讓于徳不懌之文其意以為彼作弗嗣而此用不懌則於文意兩得其當可以易伏生本經而無疑也然而愚則以為於彼此文意兩得其當顧乃以之易伏生本經斯其所以為無忌憚之尤者也
  洮頮水
  頮説文作沫云古文作頮説文之所稱古文者謂馬鄭等所傳者
  慿玉几
  説文慿作凭云依倚也字林同父氷反
  在後之詷
  馬本如此云共也晋人作侗
  成王崩
  馬本如此注安民立政曰成晋人無成字
  四人騏弁
  馬本騏青黑色也晋人作綦從鄭王本也鄭𤣥云青黑曰綦王肅云綦赤黑色
  王三宿三祭三詫
  馬本詫下故反奠爵説文同字亦作宅晋人作咤王肅亦以咤為三奠爵鄭云徐行前曰肅𨚫行曰咤王徐行前三祭又三却復本位
  康王之誥小序
  正義伏生以此篇合於顧命共為一篇後人知其不可分而為二馬鄭王本此篇自高祖寡命以上内於顧命之篇王若曰以下始為康王之誥諸侯告王王報誥諸侯而使告報異篇失其義也
  成王崩康王既尸天子
  馬本如此晋人無成王崩三字
  王若曰
  馬鄭王本從此以下為康王之誥又云與顧命差異叙歐陽大小夏侯同為顧命
  吕刑
  鴟義姦宄
  馬云鴟輕也義本亦作誼
  皇帝清問下民
  古文作君帝孔頴達曰君宜作皇後又曰君帝帝堯也
  折民惟刑
  馬鄭王皆音悊馬云智也
  于有邦有土
  馬本如此于於也晋人作吁
  惟貨惟求
  馬云有求請賕也晋人作來
  文侯之命小序
  王賜晋文侯
  馬本如此晋人王上有平字賜作錫
  父義和
  馬云能以義和諸侯本祚誼鄭𤣥讀義為儀儀仇皆匹也故名仇字儀
  費誓
  東郊不開
  舊讀皆作開馬本作闢
  秦誓
  惟截截善偏言
  馬本如此云截截辭語截削省要也偏少也辭約損明大辨佞之人晋人作諞音辨










  尚書考異卷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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