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塢集/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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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屯塢集
卷十
作者:林宗七
1872年
卷十一

日籍[编辑]

辛亥。國恤終喪。隔在數月。而家兒曾忝侍從班者也。因山時身病未赴。小祥時余病又未赴。今又未赴。則是三年不奔喪也。分義虧矣。道理蔑矣。固當追赴。少贖前罪。遂送行。

使兒曹治葛爲腰絰。而爲二股之制。傍有疑之者曰。葛絰四股是古禮。而今爲二股者。亦有可據歟。答。尤庵先生不從四股而爲二股之制。先生所行。爲世所則也。安敢不遵用。先生伯氏祥日在邇故治之。

明川朴生來問。族人以微暖獄事。被人所告。不服而死於獄。其妻金氏。必欲報讎雪寃。不行葬而蓬首跣足。或訴營府。或籲京司。或擊申聞鼓者。歲卛再三。卒得上徹宸聽。特下處分。讐寃始乃報雪。故將謀行葬。而在殯已爲九年。此變禮也。凡節多可疑。且金氏初不發喪制服。其言曰必復讐然後。始乃制衰行喪也。今始服喪。欲終三年。堅不可奪。此果於禮何如。答。葬雖過時。其禮當如常儀。而葬之後月行練。又後月行祥。祥而卽吉不復禫。此開元禮也。當依而行之。寡婦則當初發喪。制衰奔走。於雪讐何不可之有。而旣失於前矣。今莫之追也。今玆所欲爲者。寔出懇迫情理。恐禁遏不得。雖無於禮。似當任其所爲而已。但几筵。孝子行祥撤之。寡婦朔望憑哭。惟是虗位之設耳。以次子在外親死年久後始聞喪照例。則恐似如此。

凡天下事。在爲之者專志久習與否。初不繫事之難易也。今夫工匠碁弈之曲技小數。不專久。則不能精其業成其藝。况上於此而大者。豈可以或作或輟。而遽望有成於朞月間乎。及其不成。則曰事誠至難。不可爲也。其實非事難也。乃不用專習之功焉爾。如苟專習。亦何難之有。今人之病。正坐在裏許。不能離脫得出。每爲之歎息痛慨矣。偶看八面鋒。有曰居今而效古。誠難也。愚則曰居今而效古。要之於目前誠難也。要之以持久不難也。何者。天下之事。不習則不能。不久則不精。庖下之解牛也。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十九年之後。刀刃若新發於硎。非習於解之之久乎。紀昌之視虱也。數月之間。始浸大焉。三年之後。如車輪焉。非習於視之之久乎。事之在天下。大抵然也。此說正與余意合。玩味之餘。錄其文以備自警。

鍾善問。頃見金友觀衡。以爲尙書自作之義易知。天作之義難曉。何謂天作耶。余曰。凡莫之致而自至者。是天也。天作蘖云者。極言不自己作也。非謂天故爲我作蘖也。孔子陳蔡之厄。豈自作所致耶。觀此。可知天作云者。是莫之致而自至。而不自己作言也。

獨居盡日。不見人來。却無俗事塵累撼攬心胷。對案有許多邃古人與語。開戶有滿庭花卉之怡顔而已。自顧心下淸灑可樂。宋龜峰詩天幾無跡處。淡不與心違者。雖不敢謂其先獲我心。而亦似不能無依俙乎這境也。

夜半睡覺。見月光入窻。拓牕出外。陰雲掃除。天宇澄淨。羣喧靜息。江山寥廓。但有月色盈庭。微煙輕斜於遠山之顔。自顧胷襟。便覺與鴻濛相會底意思。或散步於庭中。或趺坐於軒上。此時此樂。難以言語形也。旣而樂盡而入室。雞亦報曉矣。

晨起默坐。點檢平生。徒提爲學之虗聲。而無復爲學之實功。雖口不絶於聖賢之言。身不離於聖賢之行。而只自慕悅企望而已。不曾下眞切懇篤工夫。故思索而無進學益智之可言。容辭而無收斂齊肅之可言。忿慾無所懲窒。善過無所遷改。修於身者。如是滅裂。是以居乎家而敎不行於子孫。處乎鄕而德未孚於比隣。是乃深閻。無知無能一愚夫耳。然今雖耋且病。不覺察則已。旣覺察則豈可以耊病自沮。而不思所以補舊失收新得於一息未泯前乎。若一二年不死。則一二年用力也。幸或天假之十年。則十年用力也。是一二年或十年間。不害爲悔非自補之人。而不遂爲浪生浪死之歸也。可不勉哉。可不勉哉。

或人問。有人將行其母祥祭於來日。而忽聞外祖父喪。外孫之於外祖父母。服則小功。而以亡者言之。實父子也。行祭得無未安耶。答。禮未殯前廢練祥。以朞爲斷。而不及其下。只當從之而已。何敢妄容他說乎。若忌祭則五服之人成服前。雖緦小功當廢。此有先儒說。

舜齊問。同閈崔某喪十六歲殤子。虞祭祝。雖殤子與成人子。一體稱子某云。而別無措換歟。答。陶庵以爲只書名不妨。然莫知其爲殤。據禮記童汪踦之文。子下添童字可也。又問撤靈几於何時歟。答開元禮虞而除之。而先儒以此爲太遽。當待服盡撤之云。又問卒哭有無如何。答開元禮不立主虞而撤靈座則無卒哭矣。家禮則立主視開元禮稍備。故尤庵以爲無乃亦有卒哭耶。無乃云者。盖有持難之意也。南溪以爲卒祔似難卛易行之。但入廟時當有告禮行事之節。陶庵以爲入廟者不可無祔祭。旣有祔祭。則又不可無卒哭云。

孫兒養雙鳩。爲巢于窻外壁上。每夜更遞換。必振翎仰首微鳴以度。未嘗廢停。盖爲其職分所當爲而不假强爲也。今日其一爲猫所傷。兒孫憐之。特置于座間。夜中猶聞能修其職而不憚病苦者。余不覺感歎曰。彼微物。尙能盡其職分於病苦殆死之地。今余則以天地間最靈。年雖耄耊。病雖沉淹。亦自起居飮食。有同平常。而以老自托。以病自沮。就便擇安。恬嬉不事事。偸惰昧陋。日甚一日。其有愧於微物深矣。因記牛溪集中。牛溪栗谷秋夜同宿。聞羣虫喞喞爭鳴而歎。牛溪歎曰。微物尙能盡其職分。至於此哉。栗谷歎曰。知覺多者。深於利害。擇利而就安。怠惰而日偸。所以人不能盡性。而天機自動。不假修爲。盡其天職。乃出於微物也。牛溪以栗谷此言。爲超詣之見云。栗谷卒後。牛溪又嘗秋夜興感於虫聲如昔年。題詩曰。草根風露冷侵身。勤苦聲聲夜向晨。感爾微虫能盡性。白頭重愧最靈人。萬事空餘百病身。候虫聲裏坐侵晨。秋風情境依然在。落月無端照舊人。遂搜得本集。三復之餘。欲以語於兒孫。而兒孫迷昏不可曉。傍無他學子從宿者。乃掩卷而書歎辭。以備自省。

午間乘暖。就話于宗兄調病之室。及於先世奉祭之誠。宗兄曰。吾家自高曾以來。誠孝相傳。而高曾之孝。惟得於家牒所錄閭里傳誦。吾祖考兄弟。則吾幼時見其每當祭日。兄弟必整冠裳致齊。徹宵不寐。魚肉蔬菜之羞。必致新鮮。宰割烹餁。必任於子姪妻婦。而不令婢僕代之。吾先考當家後産業凋殘。恒不免惡衣食。而祭享必致豐潔。海津定主人給貰牛。約以其貰直。當祭貢魚。故每祭必用鮮錯。而無有臨時窘迫。每値諱辰。必前一日。灑掃設卓床。置香爐燭臺諸具。至夕明燭以待曉矣。今觀吾子孫所爲。事生事亡之道。不滿於父兄所見。家中遺法。掃地盡矣。相與歎息良久而罷。

或人問。人有遠行未返。親死於八月卄三日。而聞訃於閏八月十二日。來年變除。欲用八月十二日。則在親死之前矣。欲用九月十二日。則實爲聞訃翌月矣。何以處之。答。此年閏月遭喪者。後年以閏所附之月所遭之日行事。其來古也。然今此則欲行於八月十二日。則實爲親死之前。情理所不可也。不得不以八月卄三日本死之日。行變除也。喪期日月實數則已滿也。或未爲大妨否。

金庾彥德源士人也。嘗師事某人。其師死而無嗣。庾彥謹護其塚。有人潛葬於傍側。庾彥欲使掘移。纍度爭訟而不得。末乃冒國禁。躬自發瘞。被謫富寧。喫苦不悔。久後宥歸。北士多贐以詩章序文。烏乎。生三事一。民之大義。而鮮有允蹈者。金生之處於君親者。遠不能詳。而此一事亦可推知也。余居吉之路傍。而金生之宥歸也。未及聞知。不克出餞贈言。至今以爲恨矣。家兒戾洛時。敎以過德源。尋問存否。存則就而禮焉。如或不存。亦訪其子。家兒報書曰謹如敎尋問。則金生父子。皆已沒矣云。

令來學諸人。每日所授課讀外。或晝或夕。氣疲意倦時。輒各取一書前所未見者觀之。用新意思。而不曉處。必反覆沉思。使通之後已焉。一以廣見聞。一以開文眼。是乃先師龜巖先生敎法也。

亡長姪善餘生乙丑沒乙未。得年僅三十一。幼性頗豪放不羈。有冶遊流蕩底意態。父母憂之。逮勝冠後。頓棄前習。一心幹家治務。以奉先養親。族黨隣里間。善爲承接。不失和睦。才長於經辦。雖遇饑歲。甔儲告裕。己庚大無。余孤捿窮谷。姪能繼粮以給。使余五口眷集。飽而無飢也。余嘗以詩上先伯氏曰。有玆能幹子。八字好無雙。雖近於謔語。乃深喜而賀之也。豈意以渠勁骨盛氣而早死乎。實家運之大不幸也。到今家事零落。難可收拾。益切思汝。而九原不復起。痛歎痛歎。

余昨年以來。夜則失睡。今冬尤甚。或竟夜不交睫。近得一事以自遣。試於枕上。念取舊日所誦聖經賢傳中明白眞切處。或三兩句或數十言。反覆究繹。說心之味。時或勝昔。凡吾之𠎝尤鋤克。氣質矯揉。其方法盡在是矣。閒雜思慮乍往乍來者。因此可遏不上。心氣賴此或庶滋潤和豫。實爲功於養疾養心。不爲不切。此吾近日獨得之要方也。

正卿配金氏喪逝。此嫂性質和順。得夫黨歡心。與吾家簷宇逼連。步武相錯。而一臠之鮮。必分饋于吾。一盞之酒。必請於夫子。邀吾共飮。兒小疾恙之微。雖夜必來視。今焉已矣。不可復得。而且一門老婦人。凋落殆盡。後來婦人。將於誰觀德而取模乎。

伯仁,川若論及君子小人之辨。伯仁曰。雖君子豈必無過可議。雖小人豈可無善可取。然君子則用心仁厚。故行己處事。間或招人瑕點。而終不能以揜其賢。小人則用心猜薄。故行己處事。間或得人稱譽。而終不能以盖其惡也。盖人之善者尊而親之。不善者進而勸之。此仁厚用心處也。人之善者嫉而沮之。不善者擠而陷之。此猜薄用心處也。吾知伯仁此言。有爲而發。而其警之也深哉。

余於所作過。惡其聞於人告者。及得於自省者。幷籍記之。以圖改革自新。而目其篇曰內訟。又書懲忿二字於壁。寓目存戒。而志氣本昏惰。不能着實檢制。終是不離舊日窠窟。而無復分寸轉脫者。凡篇中所言。壁間所揭。徒空文耳。虗志耳。有何益哉。以是自愧。取而壞毁之。因成儷文一聯得聞過多憚改。果安在其名篇之意乎。遇忿不思難。得無負于書壁之志也二十八字。自治之不誠如此。何得免君子之棄而小人之歸耶。

余勸煕姪看禮記曰。葬前讀喪禮。葬後讀祭禮。古人已行之事也。雖在平日無事時。所當講究。况守制孝子乎。且禮者使人正容謹節。由於規矩者也。汝誠於是書。參考節文。講究旨義。能知其不可去。則不惟見今葬祭爲無失。其于收定心慮。會束筋骸。大有所益也。古人云居喪進學。正爲此也。

伯仁曰。宋廷郁事。有人所難及者。廷郁非饒財者也。以中人産業。能節縮。或有羡餘。當今歲之歉。出所儲穀如干斛。分于兄弟。其兄賣田以償債。廷郁久而後乃知出己錢。退還其田曰。爲弟者有財。而使兄賣田縮産。則於理得乎。於情安乎。廷郁能保持天衷。不渝於薄俗。可爲衆人師表。余於廷郁此事。不覺欽服。而伯仁好人之賢。不沒其善。可謂仁人之用心也。

十二月十五日。是日爲立春也。欲命學子作春詞。而或散或去。因記昔辛酉季冬。先師龜巖先生選俊士十五人。使食公糧公饌。會于彰烈祠之燭龍書堂。圖書講討。衣冠進趍。娓娓可聽。濟濟可觀。余以他郡人。亦與其會焉。立春適在是月。先生令諸生各製立春詞。先生首製儷文一聯曰。整襟而坐。講究天人。許多聖經賢傳良朋益友。乘興而出。發舒情性。無限佳山秀水霽月光風。餘皆各製一聯。以經先生批評而用之。或楷或篆或草以揭楣。甚盛擧也。到今恰滿五十一年。雖歷歷如在卽。跡已成陳。撫傷之餘。聊玆識之。

許杭問。有人棄寡母而去。十年不還。其母無他子。只有一孫而今病且死矣。其喪祭。誰當主之歟。答。欲以其子爲主。而使人攝事。則其子方不知其母之死。非如聞喪有故未奔之比也。虗而不實。莫甚焉。不可爲也。欲以孫代服。則不服父喪。而遽承祖重。人子情理。所不忍爲。亦不敢爲。然喪終不可無主也。不得已則孫以朞服主喪。而喪則三年不撤几矣。虞卒時。當以待父而不還。祭終不可闕之意。具由告于几筵。而祭用孫告祖之辭。及小祥大祥而父終不還。則告辭行祭亦如之。依禮撤筵或可耶。

壬子。有丐者乞飯於戶外。命厨婢與之。而顧語在側子姪曰。此皆吾同胞㷀獨無告者也。誠可哀而恨無財力濟活也。因及瓊厓丘氏事。使兒輩益信仁惠之必可爲。天道之終不舛也。瓊厓在天下南海中。去中華萬里外荒徼。而丘氏世居焉。有丘普者。樂善好施。値郡大飢。封其塗殍者百餘塚。每當淸明。必灑飯設奠。以慰無歸孤魂。至其孫濬。策名淸朝。爲皇明一代大儒。至登黃閣。是爲文莊公。而學者所稱瓊山先生者也。論者以爲文莊之生。實自於其祖積德云。

先君墓下小丘。有餘穴可容棺處。余意勿問合不合於地家法。死而埋於此。不離父母膝前。可以自幸而自慰也。擇以明日。開壙築灰。祠土地祝文曰。竊見古人。預爲卜山。以擬身死葬骸者。今依此例。先父母墓下。卜定餘穴。玆涓吉辰。開塋築灰。異日歸化。便卽安處其中。敬薦酒饌。用揭微虔。神其鑑之。

北靑姜文一言鄙邑金學淵者。昨年隨全守默來詣門下侍敎者也。世居海曲。最貿貿愚蚩。不識衣裳之何制。禮讓之何儀。學淵資性美嘉。自幼見人善行。輒欲慕效之。能從人授書識字。其父大喜之。家甚貧。不勝飢餒。然所欲書冊。必辛勤拮据買與之。今行年踰冠。言行擧止。自有儒士儀度。擺脫渠家之陋汚。見忤於其祖。隣里亦咸排譏。去冬遭母喪。執喪甚慽。晝夜不脫衰絰。朝夕哭及饋奠等節。以禮行之。賤子在家。已聞其顚末。今行迂路歷唁。果如所聞。而見其慽羸之容。令人感動云云。余一嘗見學淵。而今聞其行。極可欽服。昔茅季偉不遇郭有道之奬就。則其終於陳留一野夫已矣。今學淵與文一同郡而居。乃學淵之幸。願文一招而進之。敎導訓勉。績學飭躬。儼然爲詩禮士。則豈非君子成人之美乎。文一遜謝非其任而意則然之。

去秋。余蒙恩授中樞職。是三品正班。故亡室錫號淑夫人。而尙未告榮。今値忌辰。始奉恩旨。改題神主告辭曰。往歲庚戌。余年七十。以侍從臣父。蒙優老恩。秩進緋玉之榮。翌年辛亥。職躋三品正班。亡室從蒙淑夫人贈號。聖澤所加。幽明咸感。念昔相從。克艱克勤。助我實多。豈意暮年。寵榮獨至。而夫人不少須以共享。是可悲也。玆奉恩旨。改題神主。恭惟神靈。服此恩命。用伸謹告。

公積問。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竊聞此訓爲操存要訣矣。所謂主一者。當如何用力。余曰。朱子嘗解之曰主一只心專一。不以他念雜之。如讀書時只讀書。着衣時只着衣。做了一件。又做一件。請試就君今日所事上。祖朱子說而推衍以曉之可乎。君方讀朱子書。如今日看此前一首。卽專心致志。只看此一首。後一首雖好。不可要看。直待此一首反復誦玩。雖纍日必十分分曉然後。始乃換後一首看。此主一用力之方。而用力之久。自當有功。日間凡事。莫不盡然。可以類推也。

許正達問。長子出遠。聞喪最晩。几筵當隨長子除衰之期而退撤。在家諸子雖先滿闋制。几筵在寢。其兄居廬。似不可以平人自處。未知如何。答。所問切當於情理。情理攸在。禮緣以餙。先儒已嘗論此矣。嫡子除喪前。諸子當略依心制樣。以俟其期也。

余嘗爲重以持之。拙以行之兩句箴辭以自勉。若果能持重。則宜心氣堅定而寡暴遽粗輕之失。果能行拙。則宜退在人後而少矜耀浮夸之習。顧省平生。空言無踐。愧向子孫道也。然使子孫繼吾所勉。而佩服無墜。則吾之望也。

庭菊一無結蘂開花。失却淵明東籬佳趣。此無他。秋旱太甚。而闕灌水培根之功。條葉雖存。不能自下滋息。注通于上。八月念間。如覺其故。兒孫提水注根。節序已晩。雖勤無及矣。因語兒孫曰。花事人事。其理則一。苟及時而得其養則長。後時而失其養則消。汝若不及時勤業。蹉過盛壯則悔不可及。觀於此菊。亦可警發。兒孫童稚。豈能深解此意。如余者方坐在裏許。莫知所以爲計。

授一兒以孟子求放心章。依集註數數解釋。而初受蒙兒不能曉。因念客夏。與姜文一講此。文一言此心纔操。則便覺雜念紛然。此何也。欲常操不放而雜念退聽。其道何以。余曰。不足怪也。平日許多年。久放不收。任其雜念之紛然。乃到有意收斂。始覺其如此耳。然操之之方。恐無別箇奇巧。只惟敬乎。爲敬之方無多說。亦惟有事無事。提掇此心。隨時隨處。凝定專一。靡容他適而已。如靜坐則心在靜坐上。讀書寫字則心在讀書寫字上。應事接物則心在應事接物上。若動若靜。習箇專一。無有二三。至於久而熟。則庶幾常存而虗直。雜念不敢干其間。余顧未能有行焉。乃所願從事者。今爲吾子陳之。願吾子勉之。

或問。夫妻偕沒。同殯如何。答。異殯是當。而同殯恐亦似無害於理。嘗聞尤庵行弔。遇同殯處。則便向男位所安。行拜禮。觀於此。夫妻偕喪同殯。世盖頗有也。

李宜赫問。姑姊妹之夫。似有服而無服何歟。答。服以相報爲義。故退溪論此曰。彼於我以妻親不爲服。故我亦無可服之義也云。

李達聞問。大學序文分六節看。可得聞其詳歟。余曰。與其從人問之。莫若自我求之。苟能熟讀玩味。其於造搆間架前後段落。玲瓏透徹。則自當知六節所分矣。凡讀書之法。莫不皆然。都在自己窮究。不可專靠人口。盖近日後生輩讀書。專事搜獵剽竊。雇耳傭目。故以是警之。又語之曰君歸取此一書。如不知有他書。專心致志。不拘遍數。不限歲年。待其通貫浹洽。無可疑處。然後易以他書可也。

癸丑。回思少時有詩曰志大包宇宙。方是丈夫身。如今廣占遠想。而無復懇篤眞工。以實其言。徒然八十年間。怛怛勞心焉已矣。遂續成曰甫田莠桀桀。還爲不好人。盖所志當期遠大。而必須實下工夫。勉勉做去。不然則費勞而無成。志大果何益哉。

偶搜書架。得瑞村金公世重大任詩藳。三淵金先生詩。亦附在焉。肅廟丙申先生之北遊也。金公就謁呈一律。曰遯世辭榮有幾人。嗟公遐趣絶凡倫。吟邊綠水靑山色。度外紅塵紫陌春。天地爲家斯富貴。雲松作伴是淸眞。壯遊南北胷襟豁。歸弄金剛月一輪。先生步韻和贈。其題云瑞村金斯文一再來訪。輒惠以瓊律。殷勤至矣。卛爾口占。以酬來美。詩曰逢君知是讀書人。論事論文揔有倫。且復細商弓漢志。未曾同賞寶山春。休嗟別路千重隔。所貴交情一點眞。努力遐途齊足目。看他鳥翼與車輪。其下云丙申閏春日。金子益和。又有一絶。曰四海同胞孰異身。交花萬樹一般春。投桃報李風流在。便覺交情格外新。其下註之云三淵次聖徵韻。未知先生此二詩。載文集否。或當時刊集時。不及收拾。未可知也。聊玆錄之。

甥仲姪許洨稱歎其姪興孫誠孝曰。其母自七月病卧。證甚怪險。到于今不少减。興姪晝夜侍病。衣不暫解。其母坐臥。必手自扶將。至於溲屎。亦必身奉之。其母所思之味。雖難得者。必求進而後已。一晝夜七八次進食。而必身臨厨下。監視烹餁。山居食貧。而百方措辦。病厨所供。不乏珍味。未嘗須臾懈。故以病證觀之。則如不保朝夕。而能經年延活者。雖謂之賴其子之誠孝可也云云。余已知此兒至誠救親病而嘉之。今得其詳。益不勝歎賞。

家兒問。人有遭親喪數月後身死。立後所后父。旣非長子。則於所后祖。雖無代父服三年之禮。亦可追服期服歟。答。不當追服。先儒已論之矣。喪服小記。生不及祖父母諸父昆弟。其父稅服。己則不。鄭註生於他國。而祖父母諸父昆弟。皆在本國。不及識之。今聞其死而日月已過。父則追服。己則不服。通典北齊張亮駁之曰。生不及者。是己未生之前已沒云云。陶庵嘗答如今日之問曰。今此所後祖喪。在己未出后之前。則可以張亮所云己未生前已沒之事準之。以不當追服云。

呂大胤文彥問。曾孫承重而孫婦在。則當服承重服耶。抑只服本服耶。答。先儒已有此疑。或以爲服本服。而退溪據喪服小記所從雖沒也服一段。以爲當服承重服。其後尤春兩先生皆以退溪說爲的確。當以此爲正云。故世皆遵行。

明川金正字返喪之期將邇。其家使人問。或說在遠外喪出。旣已瘞埋。而啓瘞行喪。則不可迎柩入寢堂。而外搆廳堂以殯云。未知如何。答。此是陋俗。不可從也。凡緣情而文餙之曰禮也。是故情安則禮得矣。人家或父或子作客。不幸死於遠地。數月而返喪。則迎入平日居處之堂。父母妻子撫屍憑棺號擗。殯於堂以待葬期。幽明間情理。固自如此。不然而旅棺始返。直自迎置外次虗廳。則與旅舘權殯。初何嘗異哉。死者知不知。有難測度。而於生者之情。必不安也。極非是極非是。

春夏以來。病中看退溪集書類數十卷。其與學者論學往復。溫厚而明辨。精切懇到。令人可得其方而用力焉。昔松巖之學於農巖金先生也。先生勸看退溪文字者以此也。

煕姪問。來日將行從叔卒哭。而饌具太略。來來日祔祭尤太略。無寧待小祥。依殷禮行之如何。答。卒哭明日。有故不行。則行於小祥。雖有殷禮可據。乃不得已也。今則非有故。拘於祭具不備也。凡祭具稱家有無。易曰東隣殺牛。不如西家禴祭。此言在誠而不在物也。以喪家窘乏言之。來年亦猶今年。雖一盂飯一器羹。行之於來來日可也。昔愼獨齋金先生行時祭也。每位只設粟米餠石魚數尾。而極其凈潔云。此可爲貧家行祭之法。

李萬慶問。告子弟祝式。或只云告弟某。告子某。是稱名不稱官也。或云告弟某官。告子某官。是稱官不稱名也。或云告弟某官某。告子某官某。是幷稱官與名也。未知三者。當何適從歟。答。稱名不稱官者。備要文也。備要大東之周禮也。稱官不稱名者。同春先生所行也。同春大賢也。陶庵云弟某子某之其字。官號與名。似當幷包於其中。此則官與名幷稱之說也。陶庵亦大賢也。三者從違。在行之者所擇如何耳。

甲寅。金鼎一定叔問。人有將行親喪祥祭。而姪婦前二日死。祥祭行廢。問于韓中執。答以殯後擇日行祭。或以韓說爲不是。未知如何。答。雜記同宮喪則雖臣妾。葬而後祭。異宮則昆弟之喪。殯而後祭云云。而餘親初不擧論。則恐似只以期爲斷。而但沙溪答人問。據此爲言。而不但曰期喪旣殯後擇日行祭。必曰期以下旣殯後擇日行祭云云。韓友所見。以此爲據也歟。

李允植問。允植仲父友愛兄弟篤至。允植亡父得疾。仲父憂煎救治。無異至誠之子之於父母。非求藥問醫不出外。晝夜在病側。前後八年如一日。及其病革。斷指出血以納口中。冀或延生。憐允植之幼孩失怙。撫愛保養。無間於己子。人孰無伯叔父之親。無如我仲父也。允植之意。欲於仲父百歲後。本服朞制盡後。仍服心制以盡三年。未知如何。答。心制非服也。乃哀有未盡而自伸於心者也。如君所意。恐似不悖於理。不別製心制服色。凡居處不自同於恒人。則無心制之名而有心制之實也。

吳命圭問。先兄死於瘟疫。而其病也。思食狗肉。而以俗方禁忌不能進。兄嫂趙氏以爲痛恨。不忍食狗肉。因幷斷魚肉。疏食者六十年。年幾九十而沒。臨終遺命子孫。三年內饋奠。練祥等祭。用素勿用肉。終喪合櫝後祭奠。不可一位肉饌。一位素饌。當幷設肉。子孫欲不從則有違於亡者之意。欲從之則三年素祭。不忍於子孫之情。極難處云云。答。趙氏此事。絶世離常。烈烈卓卓。可以聳動人。欽歎欽歎。然死後之禮。與生時之行不同。假使趙氏死於夫喪中。葬前象生用素。葬後事神用肉禮也。故之生而致死之。之死而致生之。俱爲不仁不智也。且昔嘗聞一士人父死。不殯而行葬。出於其時事勢不得已也。其母恒以此痛恨。臨終遺命其子不殯。其子難之。問于鄕之大儒。令不遵遺命。依禮殯之。此可爲傍照。然則趙氏之不成遺命。不足爲冥憾。子孫之不奉遺命。無害於孝道也。

金範九自京歸言入京因舜齊。暫停於宋子洞金朔寧外舍。卽尤庵先生舊宅也。靜僻明秀。咫尺城市。喧閙不到。舍後絶壁削矗。刻曾朱壁立四大字。其傍有截巖。每遇雨。自巖上集水成瀑。下射巖面。刻淸瀑二大字。又其傍平地。有大石面平如盤。刻今古一般四大字。皆尤庵筆也。字畫勁健。鑴刻亦精云。

公積問。父祖爲子孫訟寃伸枉。得無所嫌耶。答。唐柳珪擢爲拾遺。以居家不禀於義方。奉國豈盡於忠節。被劾於給事中蕭傲,鄭裔綽。當時柳氏家法冠一世。而其子孫乃以不孝蒙毁。誠是誣枉。珪之父尙書仲郢。祖少保公權。俱上章訟寃。上令免珪官。在家修省。事見裵延裕東觀奏記。以此觀之。古人亦有爲子孫訟寃。不以爲嫌也。

聞某人傷於酒食生病。因及易節卦節飮食之義。煕姪問節字字義。曰凡事物各有分限恰當處。節本是分限之義也。人須守此分限。使無過是。故字書訓節爲止。止者止於所當止之地。不犯越畔界也。然人之情意。每當所欲之事。過之者多。不及者少。故古人於過之處用節字。如云節欲節食節哀之類。皆是防其過之義也。

一學子問。欲做一事。而事難難成。必欲做成。其道何以。曰此無別法也。只在立心專一如何耳。請以物喩之。猫之捕鼠也。四足據地。首尾一直。目睛不瞬。惟其不動。動則鼠無所逃矣。此專心在鼠。而無他念以間之也。人之才分。雖有限量。苟能專心致志。則亦何患於做不成乎。我正宗大王嘗曰。肯心所指。無事不成。怠心所指。無事不毁。大哉聖人之言也。今曰事難難成者。正所謂不爲也。非不能也。誠以聖言上兩句爲勉。下兩句爲戒。則無復不能之患也。

往歲壬寅。醇溪李承旨正履以北靑府使。爲北所秋圍考官。試訖而歸也。歷路委枉陋居。曾未相識而亦未相聞也。一見如舊。膝席賜顔語移晷。懽如也。聽其譚論。瞻其容貌。好賢樂善。愷悌君子人也。歸後兩次馳書。盈幅衮衮。無非開昏警惰。勸誘勉進之辭。余心甚感藏。翌年公卒于官。承訃悼傷。久不能平。繼又梅山洪祭酒丈書來相弔。惜其位不滿德。而有斷絃埋玉之悲之語。益知公之賢。見重於先生長者。而僻鄕聾聞。未諳公之世德矣。今偶得公祖考遺安處士墓表讀之。處士諱輔天字汝翼。莊憲大王別子桂陽君璔後裔也。治身溫雅而有禮。爲爲己綜物之學。雖在𤱶畒。不忘當世之憂。性孝事親。奉承無違。及喪含斂衣裳之具。親執纖悉。不屬以子弟。與其弟友愛篤至。及弟登第。每以古道飭勵。竟使坐讜言謫海島。直聲動士林。處宗族敎子孫。人多觀感爲法。所交遊如金贊善亮行,金祭酒履安,尹敎傅得觀,兪太素彦淳。皆一代名流。往復論性理。多發微奧。尤謹於禮。酌古今諸家作一書。爲家法而行之。自少至老。每晨起謁家廟。居則諷誦經史。力農桑以自給。朝夕會內堂進食。雖糲飯無肉。而上下融融有和氣。至撤整肅無譁。平生不苟合於人以求榮利。故竟以士終。士友援古私謚之意。遂因其書室之扁。書其㫌曰遺安處士。竊觀醇溪之賢。雖受之天賦。得之學力。而擩染薰習於世德家學者。亦不可誣也。欽慕之深。錄其大槩。以爲省勖之資云爾。

公積問。祭在朔日。祝文書以朔日干支歟。抑干支朔日歟。答。栗谷集祭文中。一書干支朔日。一書朔日干支。龜巖禮說云朔日干支。而曾見朱子大全。凡干文字年月下。或値月朔。則必先干支後朔日者。多至十餘處。朱子旣如是。而栗龜之後干支者。豈亦以先朔日。或無害理故耶。然當從朱子無疑。

家兒還省。連日人多。今日稍從容。父子始相叙積離之懷。又及居官之方。余戒勵之曰。當官治事雖多術。然惟直實。最爲要切。務盡在我之道理。不用巧譎回互。是乃直實也。人非上智。安能每事得中乎。我之知識不能照察事理。思慮未及周偏物情。錯做成過。見責於上官。招毁於僚友。亦可愧心。與棄道理用巧譎。終見敗露。身名俱災者。大有間矣。汝須恒持直實二字。十分着念。

余近日多取前賢文集觀之。前賢文集。固多警發人。豈若聖人之明白懇切而包蓄無窮哉。且老昏精力。非廣覽博識時節。雖終日卷不釋手。只自傷明損神而已。終無所益。不如靜以存養。餘時將聖訓三二句。誦味體思。絲纍銖積之爲吾有也。

吾家後生。惟汝和爲翹楚。門戶之寄。實不爲輕。而早喪父母。又無兄弟。家務叢委。學業不專一。余語之曰家務生人所免不得。然志堅立則不患妨業。今爲汝計。一邊幹務。一邊攻業可也。當於一日內。分立四課。朝而有朝課。晝而有晝課。夕而有夕課。晨而有晨課。不自暇逸。無所闕廢。縱時月計而不足。乃年歲計而有餘。此外無他別般巧𧗱。只惟責志而已。且人生此世。不可得以再生矣。旣不得再生。則此生安可不惜乎。一年內此月爲可惜。一月內此日爲可惜。果知其眞可惜。則自不得悠泛無爲。浪度此世也。大禹惜寸陰之訓。將至誠血心。懇懇說與後人也。

呂弘一問。弘一喪長子。是累世承統也。當服斬。而弘一先出子殤亡。則此子以體而非正論。而不可服斬乎。答。尤翁有兩說而不同。一則曰看儀禮爲長子疏。不曰長子死。而必曰第一子死云云之說。則可知矣。一則曰程太中家傳。太中年八十喪長子。指明道也。明道之兄有應呂,天錫而皆幼亡。明道得爲長子也。據此則雖有幼亡之兄。而其次之爲長子無疑。旣爲長子而承祖之統。則何可不爲服斬乎。凡長子云者。以成人而言。若在殤年則不得爲長子。故家禮無斬殤之文。

仲睿來見。言洞里李光應者。有至性於父母。父嘗於耳下項中生癭瘇。或言他人耳下項中肉爲良藥。光應心自語以爲外人誰肯爲外人病。不愛肌膚而斷割乎。遂潛自割項中肉以飼之。母亦嘗病危劇。光應斫指進血得甦。父得不起之疾。累月委席。光應晝夜侍病不離側。終始如一日。喪父未闋服而又喪母。前後五年。居廬之節多可觀云。

君子之言行。當無間隱顯。一如靑天白日。正大光明。無有隱蔽。未言未行而不愧于心。旣言旣行而不愧于人。媿于人者人得議之。愧于心者鬼得誅之。人議猶可避。鬼誅不可逭。甚可懼也。是以君子無所不謹。余於某人事。益驗其不欺誣也。因書以自警焉。

家兒所請淸陰詩次韻。老昏無意思。使玄聖翊代製其序。曰淸陰金先生嘗左官爲高山道察訪。留題詠一絶。至今驛壁。板刻猶存。家兒莅任來。興歎于先賢往蹟之久而有傳。摩挲敬誦餘。錄寫元韻。遠送示余。且謂後人多追和者。余亦忘僭續貂。惟欲托名左方爲榮。豈敢爲詩云乎哉。此則余自製之。詩曰陰老遺題也感情。郵燈何夜坐花檠。使我聞風千里外。高山萬古揭淸聲。

舜齊稱洛士金洛鉉之爲人曰。金是沙溪後孫也。嘗與儕類語及士夫之遊宦者。或不勝情慾。寵淫娼妓。極以爲非曰。好色人之通情也。卜妾定居。多至兩三。此則正色。無不可也。以士夫之貴體。豈可犯賤娼不正之色乎云云。觀此一事。其人志操堅確。可知也云。

乙卯。高山遣今年監營抄啓道內忠孝烈實蹟一紙。永興府故濬源殿令張漢變。事親至孝。養志養體。極盡其誠。父年老目盲。漢爕不離側。每食執匙筯以進之。出入奉杖屨以導之。至於溲矢之役。一不任他人。四載如一日。及父死。執喪以禮。三年不懈。長兄貧甚。賣傳來祭田。出自己財。贖之還納。一鄕敬服焉。咸興府故學生李忠源。卽孝子和陵參奉得慶六代孫。孝子益孫第三子也。事親孝。親病也。嘗糞斷指。遭喪致哀。自合禮節。每値先諱。號慕如初終焉。鄕里稱祖孫三孝云。明川府故學生楚重燕。至誠事親。親病也。嘗糞禱天。及其沒也。晝則居廬。夜則守墓。啜粥三年。終喪。搆屋墓下以居。瞻依先靈。終身不忘父母也。鄕人豔稱之。洪原縣故贈戶曹參判洪汝滉。當丙子胡亂。倡義募旅。赴本縣縣監宋諶南山之陣。合勢禦賊。宋諶先殉兵。汝滉收瘞諶尸。權攝縣事。收散卒力戰。竟破賊軍。雖得全。身被六箭。瘡甚而死。邑人感其忠節。立祠曰敬忠。而偕宋諶祀之。勒碑曰殉節。而幷宋諶銘之。獨㫌褒之典。只及宋諶而不及汝滉。後人恨之。其曾孫夏任。至孝根天。六歲遭喪。廬墓哀毁。幾至滅性。時人名其廬墓洞曰孝洞。其玄孫達源妻朴氏。天性婉順。達源早死。朴氏哀毁逾節。三年不梳不沐。及其祥日。潛欲自殺以下從。傍人覺之。諭曉以夫死而無他弟兄。舅在而無所就養。朴氏義其言。竭誠奉舅。及其病谻。斫指進血。乃得回甦。竟以天年終。逮其禫日。號哭嘔血自絶。遠近聞見者。莫不奇且悲之。永咸洪地步稍闊。張李洪忠孝。今始得聞矣。惟楚公邑境隣接。與公孫曾遊好。故得公行實詳悉。每恨其至行埋沒。不爲㫌顯於世。今乃終徹天聰。爲之慶幸。

朱夫子答林伯和書。日用應接心慮隱微之間。每每加察其善端之發。慊於吾心而合於聖賢之言。則勉厲而力行之。其邪志之萌。愧於吾心而戾於聖賢之訓。則果决而速去之。記昔先師龜巖先生書揭此訓。往往擧以誦告於侍坐諸生。懇懇切切。余以童子。亦或聽之。今其遺音尙在耳。而老衰昏惰。鮮有發明先生遺敎。惶懼無地。

崔弘道敬直問。先人受優老恩。資乃通政階。而妻封夫人。敎旨不幷降。無敎旨而稱封未安。故先妣神主。不敢題封稱。未知如何。答。所行甚當。婦人封稱。從夫實職。不從資級。沙溪有定論。

公積言吉城社李邦植妻富平李氏。卽故衛將吉運之從女也。嫁未數歲。其夫夭死。李氏當其臯復。一次大聲哭擗後。手裁壽衣。縫紉必勤。不借他手。晝夜勤速。無越斂期。旣入棺。又大聲號擗後。引一小姑入庫藏。指米饌曰某瓮某架所貯。葬虞當用之。某瓮某架所貯。卒祔及朔望當用之。子其識之。辭色閒如平常。傍觀者以爲今方玄木掩形。寡婦五內分崩。何念及他。祭需雖重。措置指畫。此非其時。或陰譏而暗罵之。其夜潛出後園自經。翌晨家人始覺而跟尋。已無及矣。族黨乃相與嗟歎。辦具治喪。與其夫同日合葬云。聞來聳歎無已。

端川池學穆向歲來訪。余病不及款。今又再尋。勤意可感。觀其爲人。質實無僞。言皆由衷。但所欠者。文識不優耳。前此屢聽於往來之言。咸一口稱池生儘善人也。幼時受學於某公。其業不過解蒙而廢棄。某公身後。一子癈疾流餓。未能有室家奉祭祀。池生悲其師之窮畸。修其墓隧。立石以識之。每値亡日。輒設祭以哭之。如祭父母也云。

丙辰。景五嘗遊京師。謁金朔寧在晉。是沙溪先生後孫也。寄景五詩一律。盖自叙。而一聯云報國定驚加馬齒。愛身不忍價羊皮。誦其詩。可知操守。欽仰欽仰。

鏡城李現模自京奉龜巖先生追贈敎旨而來。此事本體大。而一年間。松老褒崇。旣成於前。龜翁加㫌。繼而又成。實斯文盛會也。後學之慶幸興起。當如何哉。第聞昨年春。一道儒生。伏蹕陳疏。聖上下其事于該曹。該曹寢不回啓。松老褒崇。實成於大臣建請。而儒疏之力。無所與焉。龜翁事。北儒在都下者。緩頰於公卿間而提起于該曹。臘初入啓。傳曰。依所願施行。該曹以執義擬望。上允許之。執義之贈。非不榮寵。而視先生道德。猶有歉焉。該曹之以執義爲請者。謂此職之㫌贈。可稱於此人之學行焉爾。旣不能深知先生則亦無足怪也。觀於啓辭結尾之語。可知矣。

或人問。同閈羅某無子而身故。寡婦取從姪子爲後。發喪制服矣。到今門議以爲吾家大宗絶嗣。纍世墳墓。無人主護。此兒將欲立爲宗孫。當脫喪罷養。未知於禮如何。且某小室方有遺腹。若生男則寡婦之意。欲以其兒奉祀。此亦未知如何。答。捨己父而父他父。立他子以爲己子。是何等重事乎。天倫一定。不可移變也。此繫未立前從此從彼。指一議定可也。初終立後時。一門許之。天倫已定之後。一門欲改之。不成事理。父子之倫。何可無難於忽定忽罷乎。適自歸壞倫亂常之科也。至於遺腹男。雖曰己出。旣立他子爲長子。則當以次子論也。

韓宗哲問。祭時考妣雖合櫝。出主斂主。似有先後。答。出主當先考後妣。斂主先妣後考。伸情奪情之義然也。觀於祭先重葬先輕之禮。可知矣。又問子喪中父死。則其子靈几。朝夕上食行不行如何。答以親喪初終。孝子三日不食之義揆之。成服前。似當廢上食。

得會寧百源祠實蹟文字。始則刱祠祀三山全公。而鰲巖吳公及長圃李公追享也。全公諱世鳳字舜瑞。孝行卓異。用薦除寢郞。辭不赴。道伯與廵撫御史大加褒賞。復其家以㫌之。公文藝出等夷。聞見亦廣博。屢擧於鄕而輒占魁元。嘗於東堂試塲。策題義奧辭古。一塲之士。莫能曉釋。聚問於公。左答右酬。愈叩而愈無窮。咸歎服焉。後廢科講究禮學。慨憫本邑八義士功烈之湮鬱不彰。首發大論。建祠以俎豆之。屢訴于按藩大人。採訪使者。竟至上聞。蒙贈官賜額之恩榮。吳公諱釴。德性純厚。文學高贍。孝友之行。徹於天聰。特除濬源殿參奉。其入直也。有詩述志曰孝友虗名達聖明。殿官爲直愧丹情云。李公諱基遠字平仲。六歲遭父在母喪。護喪者以其穉孩。不爲製衰絰。公固請而着之。哭泣跪拜。無異成人。日輒走哭於墓。裵廻不返。族隣感動。搆幕於墓側以處之。不斥名而稱之曰孝童。孝童之號。近自隣保。達于鄕黨。及長專力文學。才業大進。早發監解。赴覆試而歸曰。吾父母獨子也。今番之行。計里餘四千。往還爲日殆一百。又踰每思親候之安寧與否。饋養之沒人監視。情不可堪。亦不可忍也。豈可慕功名遠遊。而曠親側於朝夕乎。遂廢科家居。省定之禮。恐或有懈。甘旨之奉。恐或不給。以不得兩侍爲銜恤。見人有具慶者。輒欷歔泣下。及遭外艱。年幾六十。衰病甚。如不支保。執喪謹嚴。哀禮俱至也。嘗敎諸子曰。入孝出弟。餘力學文。卽吾夫子懿訓。以此服膺。終身行之。有餘裕也。有庶弟早死。公撫愛其孤。一如己子。及時昏娶。買田宅以居之。公沒後。御史廉得公行實。題其門曰關北第一家。名其社曰彰孝。改其里爲孝子里云。此是三公大略也。謹書之。以寓仰慕之誠。

朱命离以其伯祖祖母裵氏殉烈狀來示之。裵氏在室。已有婉嫕之稱。及歸朱氏。凡於承上接下奉先饋賓。非委巷婦女所可及。其夫病死。裵氏卽欲下從。以其舅嚴防而寬譬之故。含痛茹哀。隱忍强生。夫喪旣畢。其舅又死。裴氏哭泣必哀。饋奠必親。禫訖。往哭夫墓而歸。換着新製衣裳。布席正臥。自是不復開口飮食言語。積幾日而死。命离慨然於卓卓之烈埋沒遐荒。見漏於朝家褒㫌之典。告于十州章甫。陳狀評臺。請啓達天陛云。

昨夕。家兒有些不能忍忿之擧。余呵譴過分。夜來靜裏思之。兒之過誤。固當被譴。而余之發怒。亦何如是乖度。一生自求變化氣質。而不能實用其力故爾。方深悔恨。今早。公積進曰君子之辭氣擧措。人所瞻慕。故必敬必愼。惟恐或忽焉。昨者先生所爲。小子竊惑焉。敢請。余謝曰吾亦悔之。善哉子之規正也。子眞以德愛我者哉。子其隨失隨正。毋或放過。余當虗襟以受也。

竊詳言行省檢。無他別箇方𧗱。只惟窮理存心。是用功之地。窮之之深。存之之熟。則自當理明心定。而遇事應酬。是非瞭然。可言而言。不可言而不言。可行而行。不可行而不行。一視於義理之所在也。

試思平生所事。不酬初志。浪度八十光陰。到今朝暮待死之日。雖悔何追。所可愧者。吾家自高曾祖禰。誠孝爲本。醇謹爲德。見慕於州里。今後孫中。不惟不能趾襲其萬一。反有壞名貽累之憂。此亶由於老吾行己無狀。墜失先訓。犯毁家法。無以揭示模效故爾。不正其身而能正人者。决無此理。罪實在我。將誰咎乎。然使吾子孫。賴天之誘衷。一日奮然興起。思所以追跡先軌。念玆在玆。則吾死而可瞑。然在吾旣無素敎之實。而徒然深望厚責於子孫者。正如不濬其源而欲其流也。不其左乎。此實老昏。謬思妄慮。亦自可笑。

公積問。有人親墓在五百里外。將移葬居近處。前期往啓舊瘞。舁尸而來。葬日尙遠旬餘。而忽遭妻喪。家甚貧。妻喪不得不斂後旋葬。而葬虞凡節。多可疑云云。答。改葬儀當以初喪禮比類也。改葬出柩。與初喪啓殯同一類。親喪之與妻喪重輕不同。方啓父殯。不可往行妻葬。葬時行禮。其子權爲攝主恐可也。虞祭則禮同宮之喪。雖臣妾。葬前不可行祭。况父殯之方啓乎。虞雖急於安神。待葬父畢行之。恐似妥宜。公積曰。尤庵答將葬母而主人遭妻喪。成服後當葬而虞祔行否之問。曰初再虞卽行。三虞卒祔。葬妻後擇日行之。陶庵答期喪成服前値妻喪葬日之問。曰期服成服前。實爲未安。然送終大事。異於平時。祀事退行。亦難似不得不過行。而虞祭又安可不設耶。主喪如以重制未成服。而備祭儀爲尤未安。則其子代行。祝辭以父使子爲可耶。據此二說。使子代行初再虞。退行三虞於葬父後。未爲不是也。答。君之所引援。事雖似同而有異。尤庵所答。是同宮輕喪旣殯而行重喪葬禮也。今日則是重喪旣啓而行輕喪葬禮也。陶庵所答。是期喪成服前行妻葬也。今日則親喪旣啓。與期服成服前。所重有在。何可一例比幷乎。但尤庵三虞退行之說。未知果如何也。急於安神。初再三恐無間焉。公積曰。禮葬地遠則初再虞行於所舘。三虞俟到家行之。途中遇剛日且闕之。以此言之。三虞恐可因故遲緩。答君言似是。

竊嘗惟與人謀事也。謀慮之善否。事之得失隨焉。得事之宜者乃利也。失事之宜者是害也。利則固所同趍也。害則亦豈獨避乎。若或我避而遺諸人。任其狼狽。則其心地之蔽私險隘。當如何耶。近見一種人。自謂知名於世。而微有這般樣者。吁亦可憫哉。然自後生小兒輩視之。爲丈人行不敢望焉。以爲當然而莫之怪。則其流波之溺人也。誰能禦之。爲語於在傍某某兒而戒之。

兒子侍話。轉及官民相接之禮。余曰。當盡敬禮。彼或倨傲。切勿生不平之心可也。退溪位登宰相。而所居禮安倅。秩卑武人。本縣士夫皆輕之。先生盡民主之禮。久而愈敬。其倅嘗到漁梁。挾地主之尊。伻邀先生而辭極慢。先生辭以疾。遣子往報。聞者怪怒。而先生終不言其失也。尤庵對地主甚敬。曰城主代君父而來治我者也。慢城主。卽慢君也。余少時在先師龜巖先生門下。見先生或遣書於地主。重緘外面。必書化民李某上書。時先生尊旣三達。而猶如此致敬也。

韓仁甲問。婦人拜禮。以四爲節。與男子以再爲節有異。有何可徵耶。答。朱子曰古者婦人與男子爲禮。皆俠拜也。每拜以二爲禮。見語類。○今之婿婦交拜是也。又問婦人作拜之樣。與男子不同何耶。答。朱子曰婦人以肅拜爲正拜。肅拜但俯下手。見大全周禮九拜辨。又問父在母喪在殯。又遭子喪。卽行葬。其父離母殯監葬。未知如何。答。子喪或無子。或雖有而幼孩。無他監葬。則暫離殯往監。恐情理禁不得。

丁巳。金繼洛問。家禮成服條。五服之親。各服其服。入就位朝哭。相吊如儀。未知幷包同姓異姓諸親而言耶。答。五服各服其服。就位朝哭云者。幷包同異姓諸親言也。相弔如儀云者。別是一節也。只同姓五服行之。異姓之親不與焉。觀於丘儀。可知矣。

閒中看書作小課。適意而止。涵泳義理。澆灌胷次。日間應接。惟務平心和氣。徐察事理所在。不爲老昏嗔恚所動。此是送殘年養病疴之要方。頗覺得力。

崔基律問。曾祖母服未盡。而赴試數千里外。計歸來則服盡已久。變除之節如何。答。凡喪期有定限。父母之喪。長子在外。久後聞喪者。練祥退行於聞訃日。而在家諸子變除於本祥日者。喪期定制。不敢過也。故練祥追行而禫不可追行者。亦以此也。以此言之。朞功以下有故。未能趁定限變除。或在更月後。則當以過時不祭之例處之。無他變通。

張學信問。祖父母偕喪偕殯。今將行葬。同日同壙。而禮節多與常例有異。未知如何行之耶。答。此一視奪情伸情而行之。係奪情則先輕喪。係伸情則先重喪。兩柩同時在途。則當先父柩後母柩。此屬於伸情也。下棺當先母後父。此屬於奪情也。題主虞祭當先父後母。亦伸情也。但必待父三虞畢後。始行母虞。則日數太遠。殊非卽安神之本意。故葬日行父虞。明日行母虞。再三虞次第倣行。父三虞不失剛柔日。則母虞雖非剛柔日。所重在父。當以先重後輕。以重包輕之義權之。似無失。皆有先儒說可考。但啓殯與奉柩就轝。似屬伸情。而愚伏以爲奪情而與下棺一例言之。未知如何。

許鬱言許亘者。故敎授篤之孫也。年方三十餘。居家處族。所行不凡。功緦之親。比隣居住者八九家。每當春夏之交。探其艱窘。出捐家中經用外贏餘。散賑之。八九家賴以接麥秋。及其報還也。只受本母。歲歲爲例。又有一丈老貧甚。與其祖兄弟情好者也。必捐送數十斗而不責報。曰使吾祖兄弟在世。當如是也。此亦歲歲爲例。皆是一隣所共見也。儘無愧於六行云。聞來欽歎。古人所謂世未嘗無好人者。眞不虗也。許敎授余之平生厚善也。亘頃嘗來見。叙以先契。觀其辭氣進退。不失法家儀狀。心甚嘉尙。今聞此事。益喜敎授之有賢孫也。

林哀東潤問。將葬父。行柩在塗。聞祖母喪。主人卽承重長孫也。其處變未知如何耶。答。曾子問君之喪旣引。聞父母之喪。如之何。孔子曰。遂旣封而歸。註遂。遂送君柩也。父母之喪旣引及塗。聞君薨。如之何。孔子曰。遂旣封。改服而往。註改服。不敢以私喪之服喪君也云云。以此比類照例。似不無援據。

李秉五問。父母落齒。初喪忘不入棺。葬又忘不入壙而葬。是永葬。無復啓墓之時。將何以處之。抑與遺衣服一例奉藏耶。答。與遺衣服不同。奉藏于家未安。又無啓壙之時。則不得已埋安於墓上。

病枕。披閱我我錄所載本朝前後十二士禍顚末。壬丙二亂事實。毛骨竪竦。心瞻墮裂。上天至仁。何故生此小人。戕殺君子。使邦國殄瘁。放此犬羊醜類。侵凌禮義之國。屠戮無辜之民。肝腦塗地耶。吁其慘矣暴矣。豈天地之氣。陽一而陰二。此消則彼長。彼消則此長。終是二者勝而一者負耶。民之生也久矣。不能常安。亦不常亂。當其亂也。雖人事無失。而氣數之厄會。適値不可避。則氣數人事。相蕩互爭。紛紛擾擾。糜亂民人。靡攸弭定而然耶。嗚呼。天心之至仁。到此亦管遏他不得也歟。

崔才春問。將行妻練祭。而遭同宮伯母喪方在殯。不果行。及葬訖而練期已過。祥又近矣。未知練不追行而直行祥祭否。答。練不可不行。再明行練祭。後月本祥日。行祥祭恐當。才春曰。再明爲己卯而非丁亥也。非丁亥而行祭。於禮何如。答嘗聞尤庵先生當時祭。雖非丁亥。而用宜祭祀日。曰吾東無卜日法云。據此則再明適爲宜祭祀日。不可有疑也。

八月十四日日將下。社隷持禮關來示。大王大妣殿本月初四日昇遐。臣民普切痛隕。卽令家兒入城。就殿牌前行哭。吾則病廢不能乘馬。又不能拜跪。故未克入城。

十八日朝。與一村諸人聚外次。成國服。

李于麟問。鄙弟生六歲。寄育於車某十年。情愛甚厚。車是無親族無子女。其死也。鄙弟欲服以三年則事非其實。欲全無服則情所不忍。墓忌祭。亦欲終身行之。以報恩情。而旣無屬稱之可言。祝文有無如何。答。禮有同爨緦之文。此正指今日所遭而言也。如其情厚不忍無事。而難施以喪服處。先儒有心制如干月之論。就斯二者。量裁行之。庶乎寡過。至於忌墓祭。設行似合情理。收藏遺衣。忌日出陳。以代神主。設奠行哭。致吾不忘之誠。祝文則旣無屬稱。恐闕之。然瞽說安保無失。當博詢也。

奇彥問。人有生子。而適表妹同時生子。遂從陰陽雜家說。相易子以養育之。兩家父母之意以爲他日身死。當使所養兒服三年。未知如何。答。收養父母服三年。著於禮書。兩家之言。似若無怪。然所謂收養者。收養三歲前遺棄兒者也。此兒非被人收養。則不能生活。其恩自與生我者同。故其服亦與生我者無異。今兩家子則不然。特易而養之而已。初非遺棄兒收養也。凡事當從實無僞可也。實而無僞之謂理。理之所在。從而節文之是禮也。理或不實。禮何從而節文乎。兩家之事。外似收養。而內實非收養也。然爲其兩兒者。何可無報答也。禮有同爨緦之文。服緦畢服後。自議於心。量恩愛之淺深。服心喪以久近之。恐似合宜。

戊午四月三日。退溪集昨始畢看。不過略綽一經眼而已。有何誦繹沉潛之味乎。雖在少壯時。如此涉獵。鹵莽猶不可。况玆老昏。神思耗脫。纔接下句而上句已亡。雖盡日不休。至於眼眵口乾。而胷中則無毫末澆灌矣。朱書是十年來手所不釋。而亦徒費心力。無復所益。然平生所業。捨此無他可嗜。每自哀而自笑也。自今日復看朱子大全書類。

每日試檢朝晝所爲。善念所發者幾何。惡念所發者幾何。始發於善念而終流於惡者幾何。雖發於惡念。亦或復於善者幾何。數其彼此多寡。以驗理欲分數。此閒中工夫程課也。却恐懈怠或乘。不能接續。聊記用力之目。以備自省。

許杭言某人家有大怪變。廟中羣主自動下地坐。似有人奉置然者。非止一二次。其主人大驚動。方訊卜防厄。此事如何。余曰。此是邪氣橫干也。在昔亦有之。而能反己修省。使邪恠滅而正道興。觀於商家二宗桑穀雉雊二事。可知矣。豈惑信瞽師俗𧗱。所可禳除乎。然此實其家命運不好之會也。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盖莫之致而自至者。吾於彼亦將無如之何矣。旣知無如之何。則只當安心靜慮以俟命而已。此順受其正之義也。不爾而思慮擾悶。手脚忙亂。陷於無稽之雜方虗術。而昧夫在我制宜底正當道理。畢竟無益。適以取譏于燭理安命之人也。遭此變者。不可不審處也。

余今日迫崦嵫。餘晷無幾。然一息未泯。何往何時而非吾用功處乎。惟當從事于橫渠張子六有之語。言有敎。動有法。晝有爲。宵有得。息有養。瞹有存。以待盖棺可也。豈可無所事事而嗒然宴坐。自同於偶人也。奮筆書以自誓。

頃者公擧之來也。余特提程子懈意一生。便是自暴自棄之語。以警策之者。盖公擧微帶此病也。今反己自省。正所謂舍其田而耘人之田者也。懈意生者。遵道行而中途廢者也。暴棄者。自絶於善而不肯爲者也。方其遵道而行也。回視自絶於善者。高下相分。當如何哉。天壤之懸。不足以比論也。忽一朝志慮稍倦。輟而不作。無進而有退。九仞掘井之功拋虗。一生志道之勇安在。旣知懈之爲吾妨學敗德之大患。則何所用功而可防此患乎。亦曰洗心滌慮。毋安小成。毋任虛誇。作而不輟。勉焉孶孶。死而後已。則庶或懈無得容其間。而免夫便是暴棄之科也歟。

十二月初十日。近思錄自九月看閱。至今日畢看。又取鄙手所抄朱子語類看閱。而兼校正訛字。且以此抄所載。多有發明近思錄處。故竊欲詳考細繹。以相會通也。

今年深山。無前大雪。至於麋鹿失所走野。有二鹿爲人所遂。奔走曠野。乃左右閭村也。衆共圍而殺之。此鹿本欲求生而反害生。若使固守故藪。忍凍耐飢以過冬得春。則决不至罹此害也。豈獨此鹿也。人之遭一時患難困厄者。不能安命處義以俟否往泰來。妄欲逃避。脫身遠去。孤寄他鄕。或値水火盜賊之災。無益而有害者。亦何以異哉。

梁生源豐來見。源豊卽梁廣文希尹八代傍孫也。余問廣文公事蹟。源豐曰。宣廟朝。差授廣文之職。使訓引後進。則雖世遠宜或有文獻可徵。而所自著文一字不傳。但邑棄載本道都事聞名參尋。設麥飯無愧色。其人歸而語朋儕曰北方有顔子也。只此一事而已。余嘗聞廣文公爲吾州始初鄕賢。而沒沒無聞如此。可恨也已。往在正廟辛亥間。李翼憲公文源氏爲北伯也。廵到吉州。取覽邑乘。見梁公麥飯事。極歎美之。遂以麥飯無愧色爲賦題試士。翼憲以後。不復見表出而特稱之者也。

己未。奇彥問。大功者主人之喪。爲之再祭。再祭是練祥也。禫則不擧論。然則亡者妻若子當禫者在。亦不可行禫耶。答。尤庵言當爲妻若子行禫云。先儒論此以爲主人無禫而廢禫者。禮之經也。爲亡者妻若子行禫者。禮之權也。尤庵是從權而言也。

竊惟上元藥飯之薦。已見於前賢禮書。擊蒙要訣。可行不可廢。而今世或有偏執飼烏之說。不祭于祖先而生者獨享之。是果安於心乎。先儒論此曰其初雖起於飼烏。漸成風俗。節物有宜。爲其子孫者。於是日也。安得不追思祖先。思有以薦享之乎。又有曰俗節時食薦享。皆是平日奉進祖先之物也。刱始所由起。何必究覈。此因荊楚俗冬至。豆粥以辟疫而言。先賢立論旣如此。某家所行。未知其果如何也。

崔希彥問。三年內朔望奠。設饌左右。何以異耶。答。家禮只有朔奠而無望奠。朔奠是月朔之奠也。其禮殆與祭禮比隆。故謂之朔祭也。吾東望奠行之已久。則不可卒廢也。亦不可比隆於朔祭。故飯羹因朝夕上食儀。饌亦减品。以存降殺之意耳。

語類節約。病前看畢。病後久廢看書。今始略理舊課。取論語日誦七八章或十餘章。而精耗意短。病餘尤甚。不能周思廣索。只誦正文。

金時衡問。禮前喪禫不可行於後喪中云。則雖後喪大祥已經。而前喪禫期猶未過者。亦可通言之歟。答。所謂前喪禫不可行於後喪中者。指後喪未大祥而言也。若後喪已經大祥。而前喪禫期猶未過。則不可闕。雖前後喪禫期同月。亦當視喪之先後而次第行之。有先儒說可考。

論語正文。自首篇至末篇。通誦二十遍。次誦孟子而遍數依上例。

大一年來。息意功名。取心經,朱書節要而誦味之。作爲沒身家計。每相見。多所問難。而出於沉思潛究之餘。非臨時所辦。其進將不可量。後生眞可畏。

余病臥中。罕見外人。所接者惟子孫及交遊而已。雖子孫交遊。其酬應間言辭上。亦豈無往復乎。不問細大。每日必檢察其得失。得之則中心怡然而悅。若失之則中心愕然而驚。必思改而勿復。此於淸思慮鎭躁輕之方。似有益。近來閒中用功節度也。

朴麟恒四從妹適李家郞者。只上奉老姑。或其郞出則姑婦相守而已。結草爲屋。僅容居留。老姑經年病篤。殆不省人事。其郞求藥適外。新婦提甕出汲。及其歸則自竈下火起。徧于室中。欲扶病姑出外。則非弱力所可爲。而獨自避出。則情理所不忍也。遂身自覆蔽姑上而擁救。隣里望見火光。急赴救之。毁壁出二人。姑則在婦下。無甚受燒而多歙煙氣。奄奄就盡。新婦在姑上。烈焰所及。衣裙成灰。渾體燒爛。不數日。姑婦皆死。麟恒過余道之如右。噫。使此婦獨自脫身出牖。則亦可以避火全身。而不忍於其姑。抱持同死。其孝可謂至矣。况聞其年纔及二十。以陋閻穉婦。能辦此大義。尤令人起敬。

李綱洌問。爲人後妻主其夫祀事者。當前妻之忌辰。不得不祭。而祝文稱謂。當云何。答。前後妻相稱。絶無古據。恐似無祝文。而只設饌獻酌而已。

八月初十日。病臥垂死中。細檢平生所爲。無一可言者。只惟忠信謹勤四字。乃平生所從事。而願欲得力受用者也。今無一分受用之效。罪在我矣。尙誰咎乎。然平生從事。在此不在他。今日持歸泉下。以藉手見師友者。實惟此四字。無復他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