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人物考/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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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人物考
卷一
作者:蔡弘遠
卷二

安東一[编辑]

金濟 忠介公。[编辑]

金濟□□,號白巖善山人。高麗知郡事。我朝開國,棄官浮海不返。享安東雙節祠。當宁戊午贈諡。

公當末,出知平海郡,聞我朝受禪,改名齊海,蓋取仲連東海之意也。一日題詩壁上曰:「呼船東問魯連津,五百年今一介臣。可使孤魂能不死,願隨紅日照中垠。」仍浮海而去,不知所終。柳長源撰《雙節記》。

當宁戊午,下敎曰:「向因儒言,諡高麗忠臣皇明禮部尙書金㴻忠貞。而今將伻官宣侑際,聞其兄名,號白巖,以平海知郡,題詩壁間,浮海而去,不知所終,而變其名曰齊海,蓋欲思齊於魯連之蹈海云爾。東俗蚩蚩,自箕師以後,得聞彝倫之敍。及至鄭文忠諸賢,迺能倡明之,皆以隱爲號,號稱九隱,卽是耳。外此七十有二人同入山谷,而名曰杜門,又如典書尹璜之自號以後松,掌令徐甄之寄感於望京,前後磊落相望,至于今輝人耳目。惟白巖忠貞爲弟,節義雙成,無愧乎孤竹君之二子,而尙湮沒不稱,海上之估師、漁父,指點其遺墟,往往有流涕者。夫事有顯晦,而理有詘信,卽莫不有時與命存焉。惜乎!入聞之晩也。令弘文館議易名之典,似此之人,宜乎酌東海之水,採西山之薇,以招其有往無返之靈,宣諡日,致祭海上,以寓朝家曠感之思。」仍親撰祭文,遣承旨賜祭文曰:「世之云創,淸士迺見。穴居海浮,或隱或顯。維太史,特書伯夷。名之不揚,蓋以爲悲。千載歸來,聞其風者。巖巖幷峙,弟爲兄亞。滄海浩渺,一望荊楚。春花如雨,杜宇何處?東有積水,魯連所蹈。賢而思齊,异代同道。武王應天,先式閭。我乃紹述,遂褒熊魚。何錫予之?咨汝太常!兄及弟矣,其誥煌煌。遂命近臣,廣招以侑。英爽不泯,兄與弟又。」

金㴻 忠貞公。[编辑]

金㴻澤夫,號籠巖善山人。忠介公弟。官禮儀判書。末,朝京師,仍不返。享善山月巖書院,傡享安東雙節祠。當宁戊午賜諡。

洪武壬申,公如京師賀節,還臨渡鴨綠,聞我朝受禪,東向痛哭,以書付僕夫,與其家人訣曰:「忠臣不事二君,吾渡江,無所容吾身。吾知夫人有娠,若生男名楊燧,生女名命德。」仍送朝服及靴以爲信,戒:「異日夫人下世,用此合窆,勿用誌碣,使後世不知有我,以今發書日爲我死日。」卽十二月二十二日也。遂脫身獨去而不返。

或言「公還入中朝,太祖皇帝問居本國何官,立拜禮部尙書,辭謝不受,則命賜尙書祿以終身。公居于荊楚,生女三人,子孫多登仕籍。萬曆間,皇朝遣使冊封日本,有幕官許惟誠者,隨到我國,自稱公彌甥」云。

公有一子,卽楊燧,後改燧爲普。官至宣慰使。權尙夏撰碑。

公到鴨綠江時,有詩曰:「隴樹蒼蒼塞日昏,白山雲雪照離罇。君行莫恨天涯別,我是歸人亦斷魂。」邑誌。

公與兄白巖公兒時,有江上聯句曰:「巖磨水府千層白,白巖錦落天機一段紅。籠巖

公遺墟,今在善山治之北。柳長源撰《雙節記》。

當宁戊午,親撰祭文,遣承旨賜祭文曰:「嶠山之南,洛水之東。山有半月,水有長虹。有石巖巖,侯誰象之?有屋噲噲,侯誰饗之?曰金尙書,實食玆土。莫余粟,奈爾冔?玉帛于將,于彼南京。曁乎鴨江,會朝淸明。維壇有帷,人涉卬不。曷云能來?蒙戎其裘。一去不復,百越蓁蓁。皇帝曰咨!女維忠臣。典我三禮,不改其舊。白刃可蹈,拜而稽首。庖人、廩人,繼之在門。海左相傳,蓋如此言。伯兮傑然,亦浮于海。求仁者風,是以靡悔。夙予曠感,命玆太常。宣以侑之,招招巫陽。」

金自粹[编辑]

金自粹純仲,號桑村慶州人。麗朝生員壯元,文科壯元,累官至忠淸道都觀察使。逮我朝,授刑曹判書,不膺自死。

公性至孝,母歿,廬墓三年,事聞旌閭。今安東府底,有孝子碑。

公與圃隱牧隱友善,牧隱作公《字說》,在本集。

公以正言言事竄突山戍。尋放還,累官至忠淸道都觀察使。見時政漸亂,退歸鄕廬。

我朝開國,公不起,太宗以刑曹判書徵之。公難曰:「爲人臣而國亡與亡,義也。今復失身,何面目見君父於地下乎?吾自有死所矣!」行至廣州秋嶺,遺命子孫曰:「吾死,葬於是,愼勿爲墓道之文。」仍作詩曰:「平生忠孝意,今日有誰知?」遂自決。蔡裕後撰碑。

圃隱墓舊在秋嶺近地,故公自決於此地云。

桑村三歎詩曰:「有忠有孝難,有孝有忠難。二者旣云得,況兼殺身難。」黃喜撰。

裵尙志[编辑]

裵尙志□□,號柏竹堂曲江人。高麗判太僕寺事。肅宗庚午,贈兵曹判書。享安東金溪祠

公見政亂,退居于永嘉金溪村,扁其堂曰柏竹以見志。逮我朝受禪,閉門而終。

公與冶隱有酬唱詩,附在《冶隱集》中。權瑎撰碣。

權定[编辑]

權定安之,號思復齋至正癸巳生。洪武丙寅文科,累官至左司諫。我朝屢徵,爲大司憲,竝不膺。太宗辛卯卒。

公性剛明淸直,窮理篤學,諫諍風節,當代第一。逮我朝,隱居安東玉山洞太祖以承旨屢徵,太宗朝連拜大司諫、大司憲,竟不就以終。時人名其洞曰棄仕里禹洪均撰手錄。

玉山洞今有遺墟碑。

金銖[编辑]

金銖□□,號松亭海平人。麗朝文科壯元,累官至開城尹。策勳封海平君。仕我朝,至禮曹判書。

公歷大司諫、直提學。從我太祖,討平紅巾賊錄功。

公在一善,月朔聚諸生,於蓮桂所講學。及移居星山,與李陶隱崇仁爲道交,作鹿峯書堂,依《白鹿洞規》日月講磨。又於川谷起精舍,享兩夫子。鹿峯川谷諸院,蓋肇於此。多士矜式,有鄒魯之風。都鉉輔撰行狀。○詳《星州邑誌》。

鄭玉良[编辑]

鄭玉良崑寶,號耕齋草溪人。都承旨師仲子。太祖乙亥生。以孝薦知河陽縣,錄淸白吏。世宗丁卯卒。旌閭。肅宗朝贈左承旨。享三嘉平川鄕祠

公從吉冶隱學,與朴公彭年柳公誠源李公石亨交遊,相與酬唱。

公廬墓時,與兄西亭公朝夕悲號,所攀松柏盡枯。李濟臣撰行狀。

金孝貞 文靖公。[编辑]

金孝貞□□善山人。忠介公孫。世宗朝文科。歷觀察使,至吏曹判書、大提學。

公恬靜沖澹,人服其風度。參勳當封,固辭不受。世宗朝承命,著性理群書跋,又撰八路名勝樓觀記。

河緯地 忠烈公。[编辑]

河緯地仲章,號丹溪晉州人。世宗乙卯生員,戊午文科壯元,選集賢殿。世祖乙亥,拜禮曹參判。丙子,與成三問等同死。肅宗辛未復官。英宗甲子,贈吏曹判書,賜諡。當宁丁酉旌閭。享寧越彰節祠果川愍節祠善山月巖書院洪州綠雲書院大丘洛濱書院。配食于莊陵忠臣壇

公爲人沈靜寡默,恭而有禮,過闕必下,雖雨淖,未嘗避路。

侍講經筵,多所裨正。當時論人才,推公爲首。

天順皇帝陷北虜,公感慨曰:「天子蒙塵,我輩雖海外陪臣,豈可恬然不預其憂乎?」每處外廊,不入寢室。

乙亥,世祖受禪,召拜禮曹參判,每受祿,別貯一室。丙子事發,世祖愛其才,密諭曰:「汝若諱初謀,則可免。」公笑而不答,與成公等同日死。

公在獄中手錄家産,予其從子𥕏,托以後事。𥕏以幼免,改名曰,子孫居安東肅宗乙酉,閔鎭厚白其事,命以繼其後。《莊陵誌》。

晦齋退溪私語錄曰:「東方節義道學之傳,圃隱以後,兩先生爲之首。」《善山邑誌》。

柳義孫[编辑]

柳義孫□□,號檜軒全州人。世宗己亥生員,丙午文科,丙辰重試。歷應敎、集賢殿直提學,至吏曹參判。

南公秀文權公同在集賢殿,稱爲集賢三先生。同萍湖李參判瓊仝撰《國朝五禮儀》。世宗戊午,製《綱目序》以進。《誡酒文》、《無冤錄序》、《風月樓記》、《承政院題名記》等篇載《東文選》。《譜牒》。

世宗大王每與公橫經問難,質疑辨惑,輒稱先生。一依貞觀太平遺制,刱立集賢殿,選置瀛洲十八學士,日三進講。徐居正日記。

公晩年不樂仕進,築笑臥亭,有詩曰:「笑臥堂翁閑臥笑,仰天大笑復長笑。傍人莫笑主人笑,嚬有爲嚬笑有笑。」輿地誌。

公歷事三朝,乙亥遜位之後,退歸閑居。人問時事,則悠然而笑,高枕而臥,世稱笑臥先生。亭下有橋,世稱笑臥亭橋,亭東有盤石可坐數十人,人稱笑老巖

世宗時參判,世祖朝判書,錄勳不受,謫旌義,卒於謫所。墓表書以參判,從遺訓也。家乘。

權希孟[编辑]

權希孟子醇安東人。世宗戊午生。乙卯文科。歷翰林、兩司,至觀察使。

公出牧羅州,留意於誘掖士子,勸課有方。自此南士之登科第,列名流者,前後相望,咸曰:「權公之賜也。」

己卯,靜菴趙公光祖賜死於綾州,平日所與交,恐禍及,皆莫之顧。接境,公於靜菴未曾識面,聞而憐之,殮殯送喪之具,悉力營辦,無異親舊,士論韙之。

柳崇祖[编辑]

柳崇祖宗孝完山人。文宗壬申生。成宗壬辰進士,成宗己酉文科。歷翰林、三司、大司成,至同中樞。中宗壬申卒。

公邃於《易書》、《禮記》,以至天文、曆象毫分縷柝。嘗手製渾天儀,凡躔度節氣,推移吻合。

公爲檢閱時,李克增啓言:「柳某官雖卑,可爲師表,請令兼帶成均館訓誨諸生。」從之。

一日,公與右議政許琮同對,啓:「宰相與臺諫務要和同,朝廷乃安。」公言:「不求合理,惟務和同,非朝家之福也。」折抑不撓。

癸亥,爲掌令,廢朝亂政日甚,公與同僚疏論十餘條,皆切直不諱。

一日,廢主出幸,及還,不由正路。公諫曰:「君子行不由徑,況人君乎?一事不由於正,萬念從而皆不正。」因極諫,主大怒。

甲子,士林禍起,公亦坐前事,杖竄原州。尋逮繫,命加栲掠問前在臺時先發行不由徑之言者,同囚舊僚皆失色,公獨笑曰:「吾所發也。」復杖配前所。

甲子以來,吏不暇聽訟,冤枉無所決。丙寅,反正,公道初開,牒訴雲委。上特超公四資,授判決事,三公啓:「柳某學術有源,經幄不可無此人。」上從之,移授工曹參議,令兼帶經筵參贊官,蓋殊寵也。又拜大司成,三公又啓:「性理之學,不可絶其傳,請選年少文臣,就柳某受業。」上嘉納。

公在太學五年,拜黃海道觀察使。三公啓曰:「近將進講《周易圖書啓蒙》,柳某不宜外授。」乃改同知中樞府事。姜渾撰碑。

燕山之卒也,上以喪葬之禮問于朝大臣等,奏曰:「葬用王子禮,至於停朝市及守廟不可。」公上箚曰:「前王得罪宗社,固不得祔祀宗祧,而人臣爲君喪葬之禮,不宜若是也。葬用陵儀,別立廟主,訃聞上國,情之至,義之盡也。」柳子光請鞫問,朴元宗以爲:「不宜在近侍。」上命遞經筵官,兩司爭之不得。《東閣雜記》。

公爲諺釋經書以曉諸生,經書之有諺解,自公始也。柳希春撰《日記》。

金用石[编辑]

金用石鍊叔,號潭庵光州人。成宗壬辰進士。

公遊佔畢金先生之門。燕山初,挈家隱于安東九潭

世傳公臨終,將案上書火之,蓋不欲留名於世。

南秋江孝溫《師友錄》載姜中和設鄕約會,講《小學》於太學事,「其選皆一時名士,如金用石申從濩朴演孫孝祖鄭敬祖權柱丁碩亨康伯珍金允濟,其尤也」。末云「世之不悅者喧之,指以爲《小學》孝子之契,有夫子四聖十哲之譏」云。李光庭撰遺墟碑。

文敬仝[编辑]

文敬仝欽之,號滄溪安東人。世祖丁丑生。成宗丙午司馬兩試,燕山乙卯文科。官郡守。中宗辛巳卒。

公爲人狀貌異衆,虛曠坦率,落托無拘檢,與人處不設畦畛,放言諧謔,未嘗留意於世務,故人目之爲闊於事情,平生坐是多蹇滯,不顧也。善屬文,尤長於詞賦,其爲擧子,所至擅場,其所述作,後生爭傳習之。遇文人墨客,輒與之吟詩,得意發興,諷誦琅然,而旁若無人,往往爲曲修邊幅者所笑,而一時名流亦樂與爲唱酬往復焉。李滉撰碣。

權柱[编辑]

權柱支卿,號花山安東人。成宗朝文科。歷應敎、監司,至吏曹參判。燕山朝被禍。贈右參贊。

公有直節,能文章,字畫工妙。嘗奉使對馬島燕山朝賜死。

退溪詩曰:「明夷蒙難豈非天?茂柏深松瑣翠煙。節行他年應有史,文章千古恨無傳。」《永嘉誌》。

安亭《師友錄》曰:「觀察使權柱,聰悟超卓,一覽輒記。八歲讀《四書》,十歲通經史,十三有驚人之語。持大體有操節,遇廢朝不保。」辛永禧撰。

弘治六年,島夷與邊民爭,將下諭島酋,上曰:「必擇有識量知國家大體者遣之。」公應其選。洪貴達文集。

成廟因山時,公以應敎撰進諡冊。家牒。

李宗準[编辑]

李宗準仲勻,號慵齋慶州人。大司憲繩直孫。成宗丁酉進士,乙巳文科,官大司成。燕山戊午,鞫殺之。享安東鏡光祠

公襟韻灑落,望之如神仙中人。爲文章,卓偉高古,書畫俱妙絶。嘗宰聞韶,雖訴牒胡題,人輒珍藏。

公與金濯纓馹孫權睡軒五福友善,以名節相激勵,歷仕亦大抵相同。洪汝河撰碑陰。

南秋江《師友錄》曰:「少時不識君饒,與余及正中乘月玩花,到君饒家。余誣君饒曰:『好賢坊杏花下,有異人吟詩,招與偕來。聞其語,倜儻不羈;見其詩,淸泠出塵,非煙火食人所道。世有仙者,無乃是耶?』君饒倒屣出迎,相與坐月下。仲勻故作詩淸瘦態,君饒果大服跪曰:『陋幕至僻,秀才何因我情友幸臨耶?幸望一宿。』仲勻必欲求去,君饒跪奉衣裾而請。雷談竟夜,朝明始識於背洞寓舍進士李宗準也,相與撫掌大笑,仲勻君饒遂爲知心交。」

嘗以書狀官赴京,見驛館畫屛不佳,以筆塗抹殆盡。驛官招通事怪詰之,通事曰:「書狀能書畫,必以不滿其意而然也。」驛官悟而首肯之。回程至其處,張新粧素屛二坐,宗準一書一畫,俱臻其妙,觀者歎賞。

戊午,謫北界,路經高山驛,書李師中「孤忠自許衆不與」一律于壁上而去。監司以聞,燕山以爲有怨意,逮鞫殺之。洪貴達救解不得。《戊午黨籍》。

李弘準[编辑]

李弘準君式,號訥齋慶州人。大司成宗準弟。進士。享安東柏麓社

公自碣曰:「噫!悅生惡死,人之常情,以死爲諱,口不敢言,惑之甚矣,有如漆園叟之忘骸,楊王孫之裸葬,世無人矣。其能知死生之理而不爲之恨者,有幾人哉?余嘗有詩曰:『無生卽無死,有生卽有死。生死兩悠悠,造物無終始。』雖不及達觀之徒所見,所見如斯而已。凡人視化之後,倩人碣辭,虛張逸筆,以沒其實,尤可笑也。此老平生以懶拙自任,恒力農以給妻子,七擧不中,優遊溪山,以是終焉。銘曰:『旣無才,又無德,人而已;生不爵,死無名,魂而已;憂樂空,毁譽息,土而已。』」

公早孤,晩而好學。戊午,士林禍作,仍及仲兄,自是無意世路,幽居自適,監司以才行薦,病不克用。因時弊上便宜封事,減任縣進封之苦。嘗著《家訓》敎子孫。後士林俎豆之。家狀。

金時佐[编辑]

金時佐子匡安東人。成宗庚戌生。官參奉。明宗壬戌卒。旌閭。

母夫人患背瘡,公晝夜吮瘡,瘡便愈。及歿,殯宇失火,時大風,公抱柩叩心,反風滅火。及葬,欲治碣豎墓,而貧無以爲役費,有僧自願,礱治旣訖,不知所往。

國忌不食肉,國恤心喪三年。晩登薦書,除署郞不赴。

西厓柳相國嘗曰:「金公忠孝兼全,當立忠孝門。」中宗庚子,聞于朝旌閭。李象辰撰碑。

權橃 忠定公。[编辑]

權橃仲虛,號冲齋安東人。成宗戊戌生。燕山丙辰進士,中宗丁卯文科。歷翰林、三司、舍人、監司,至贊成。仁宗乙巳錄勳,旋削配朔州明宗戊申卒。宣祖嗣服,復官,贈左議政。享安東三溪書院

燕山甲子,公試策得中,卷中有處字,考官復請去之。先是,燕山金處善直諫,殺之,命中外文字不得用「處善」字故也。

中宗癸酉,政府奴鄭莫介上變告辛允武朴永文謀逆,授堂上。公以持平啓曰:「莫介已知其謀,則當無留卽發,而屢日乃告,不伏其辜幸矣。請奪其職。」上從之。

戊寅,先生以承旨入侍,與承旨金正國同辭啓曰:「仁莫大於繼絶世。魯山,祖宗懿親;燕山,殿下至親。君臨一時,雖獲戾於宗廟,而永絶不祀,甚損殿下之仁。」衆議紛紜,竟不擧行。

公見時事多故,爲諸公力言之,諸公不能從。及北門禍作,猶以公爲其黨,罷歸田里者十五年。

世宗皇帝有宮婢之變,公於經席進曰:「以天子之尊,不虞之禍出於賤御。凡爲人君,秒忽不戒,危禍所係。殿下勿以上國之事而尋常之。」辭甚觸犯,同列縮頸。

乙巳七月,仁廟昇遐。明宗幼沖,公以右贊成與三公同爲院相,更直政院,參斷機務。八月,李芑鄭順朋許磁林百齡將啓柳灌尹任柳仁淑等罪,公與之議不合。俄而文定王后忠順堂,召六卿以上入議。公啓曰:「物論臣不得聞,前日小尹之說,不知何自而出也。然往者睿宗無嗣,月山當次,貞熹王后越次而援立成宗,年甫十三矣,猶終始帖然無事。況今主上乃仁廟嫡弟,旣已正位,豈復有他虞乎?且今王子君無結黨,大臣無執權,誰敢有陰邪之心?尹任若有邪心,死且無惜。臣意竊謂方此初政,務得人心,每事當以大公至正行之。中宗之始,大臣不能善導,以李顆爲叛,盧永孫取堂上,自是告變者多。中宗後乃知其故,盡放連坐人,一國咸服而人心定。此今日之所當戒也。」是日,尹任竄,遞,仁淑罷。于時獻納白仁傑擊臺諫不能論執密旨,命下仁傑于禁獄鞫治,加竄絶島,二付處。公復獨詣闕書啓曰:「幼主卽位未幾,遠竄大臣,人皆莫測其端。又囚諫官,誰敢冒死進言乎?臣夜不能寐,知死敢啓。尹任雖被重罪,固不足惜,臣竊以王大妃於嗣王,有母之道,若因此憂傷不豫,豈不爲大累哉?飛言自古有之,古之明君,不以此罪人。柳灌本有腹病,於朝堂每倚屛壁而坐,柳仁淑得上氣證,今已有年,此等老病儒生,位極人臣,豈有他日?今若遠行得病而死,人皆曰:『國殺之也。』願上平心察之。」

順朋上疏極言三人罪,於是三人皆以逆誅,論功行賞,公亦賜推誠衛社弘濟保翼功臣,號吉原君。已而順朋等啓:「權橃議論不同,請削勳。」十月,兩司啓罷,皆依允。時都下洶懼,女婿洪仁壽自外奔走來謁,則公對書,言色如平日。

丁未,副提學鄭彦愨良才驛壁無名謗言,因而大加罪乙巳人。公求禮付處,俄移泰川。押官到門,公恬然就道,謂鄕黨來訣者曰:「天恩罔極矣。」進士琴元貞執公手哭失聲,公笑曰:「吾以子爲大丈夫,何至是耶?死生禍福,天也,其如天何?」寄書子東輔曰:「昔范忠宣年七十,有萬里之行,汝父之罪,甚寬典也。且吾負恩至此,死卽薄葬可也。」行至用安驛,有禁府郞指安東星馳而來,一行驚倒號哭,公正色叱之,至則又移朔州矣。至碧蹄驛李晦齋彦迪江界亦到,公戲曰:「李貳相權貳相一時之行,何赫赫也?」咫尺不相見而行。

明宗末,翦去奸穢,國是稍變。今上嗣服,克追先志,凡乙巳以後庶冤群枉,以次昭雪。三公議啓:「權橃德行純粹,忠誠俱至,命復公職秩如初。」慶尙觀察使朴啓賢啓:「權橃忠義風節如此,請與李彦迪俱賜追奬。」上嘉歎,令大臣議處,謂:「二人所學所行,燁然可稱,允合追奬,用光繼述,使士氣益振,儒道增重。」戊辰,贈公左議政。

雅好讀書,雖直省在公,亦未嘗廢忘。晩節尤好《自警編》、《近思錄》,不去懷袖間。中宗嘗召宰執宴,後苑賞花,命各盡歡醉,扶携而出。有內小臣拾得《近思》小冊,不知爲誰某,上曰:「落自權橃矣。」命還之。

公外氏於貞顯王后爲近親,宸眷異他,而公益自謹避。凡宰相聯內屬者朝京回,必有私獻,公獨否曰:「非所敢也。」

臨利害,遇事變,義形于色,直前擔當,勇決如。當其再啓事也,通夜草啓辭,趁早將趨朝,家人子婿更扳挽泣諫,輒麾去之。至闕,申公光漢相遇竝行,問知公議,愕然固止之。公不聽,詣院相李公彦迪座,招注書柳景深,使書啓辭。李公視草本,亦驚曰:「勢已至此,言之徒惹起不測耳,奚益?」盡抹去其危言處。公却坐抱膝長噫曰:「刪沒如此,不如不爲之爲愈也!」

尹思翼爲人疎繆,公累責之。引對日,思翼啓曰:「大行王大漸時,臣語權橃曰:『宜急迎大君入內。』不答矣。」公但啓云:「有大臣在,非臣所能擅斷。」退詣賓廳。許公瞠視曰:「公欲捉權公,何耶?當危疑時,權公以大義力贊大計,權公赤心,朝廷所共知,安有他意?」面赤無以答。李滉撰行狀。

柳公綽[编辑]

柳公綽裕哉豐山人。成宗辛丑生。官郡守。明宗己未卒。贈左贊成。

公之爲人,愨而淳,約而能勤,事母不有私財,與諸弟衣服共之,喜於稱善,力於揜過,惓惓乎恤窮濟人之意。嘗訓嗣子曰:「蒙恩至此,更營厚利,吾所不能,居官怠事,汝勿爲也。」

繄公隱德,初試宂卑。我心休休,人久自知。入焉臺察,出至郡麾。罔修邊幅,職擧民思。胡爲世人,逞智窮私?欿然厥實,游聲四馳。孰賢于行?孰裨于治?存深者源,積厚者基。公有胤嗣,材挺奇。式或搆廈,用無不宜。天之報公,允屬于玆。何以徵信?視此銘詩。李滉撰碑。

權輗[编辑]

權輗景信,號磨厓安東人。燕山乙卯生。中宗丙子司馬,文科。歷翰林、三司、舍人、大司成、副提學、大司憲、慶尙監司,至吏曹判書。明宗己酉卒。

己卯禍作,公以史官啓曰:「大臣會于都堂,白日之中可也,昨日之事,非晝而夜。晝陽也,夜陰也;陽屬君子,陰屬小人,北門亦非擧事之地也。」上不答。《己卯錄》。

丁亥,李沆爲相,公時爲臺諫,駁之請遠竄。時許洽爲掌令,與公齊名。金克愊發於經筵曰:「詭激,請黜之。」又曰:「問於大臣,則可得其情狀矣。」沈貞亦在相位,聞之詣闕曰:「金克愊何自發此語?吾將足其議。」公曰:「一時利害亦可愛也,萬世名節獨可棄乎?」默然還出。未幾,克愊敗,人以爲賣金堉撰《海東名臣錄》。

庚寅十二月,公爲大司諫,與大司憲金謹思上疏曰:「沈貞奸邪貪黷,專權恣行,以金克愊李沆結爲死友,交相援救。自克愊見斥,如失左右手,懷憤自危,奸謀秘計,無所不至,乘時欲發者久矣。適値成世昌入論思之地,其心自謂得其機會,輒陰嗾欲售其計,而十目十手,不能終掩,情狀敗露,世昌旣下詔獄,自當按律繩治之。然沈貞罪之魁也,舍其魁而只治脅從,豈人君用法之公乎?夫人君所以重大臣者,以其盡大臣之道也。之延引後進,以收人心;交結侍臣,以售奸術,曲邀李沆,留宿私議,受朴氏之賂,要朴氏之婢,果大臣之道乎?」後數日沈貞江西付處,辛卯賜死。《己卯錄》。

退溪謁公于江亭,詩曰:「小舟橫渡一江天,草屋中門謁退賢。上洛巖前千丈水,從今喚作判書淵。」

退溪挽公,詩曰:「歎息新摧鶴駕峯,堂堂大廈棟曾隆。千燒至寶難鎔化,百鍊精剛未挫鋒。羅雀門登三歲後,綿鷄奠闕九原中。唯將萬斛羊曇淚,灑向靑楓苦竹叢。」

權應挺[编辑]

權應挺士遇,號默菴安東人。觀察使。希孟子。燕山戊午生。中宗壬午司馬,戊子文科。歷翰林、注書、三司、吏郞、舍人、監司、大司諫。明宗丁未,以良才壁書禍配端川,癸丑宥還。官至同中樞。甲子卒。

公心無表襮,不事矯飾。親舊朋儕有過謬,面斥不隱。至於罹禍患,盡情救護之,不顧觸犯,人皆歎服。七年之謫,可謂窮矣,秉志愈確,未嘗摧折。朴忠元撰碑。

權應昌[编辑]

權應昌景遇,號知足堂安東人。觀察使希孟次子。燕山庚申生。中宗己卯生員,戊子文科。歷翰林、修撰、承旨、慶尙全羅監司。明宗丁未,禍謫孟山,癸丑宥還。官吏曹參判。宣祖戊辰卒。

癸巳,公以質正官與蘇贊成世讓如京。壬寅,又以千秋使赴朝。晦齋李先生贈詩曰:「風度推君瑞世英,靑春銜命再朝京。遙知彩鳳初庭峙,應使華人共目傾。」退溪李先生亦贈詩,略曰:「夫子東方秀,妙齡氣俊銳。嶷嶷廊廟具,感激風雲勢。驊騮騁長路,鸑鷟儀盛世。主眷佇方深,時議重所繫。天朝賀重明,專對奉國幣。銜命愼其儀,國體使乎繫。庭應有人,眼高鑑無翳。固知賢,更歎邦藝。」

公卒,退溪李先生又祭以文曰:「惟靈,名公之子,王國之特。氣雄神邁,才俊局嶷。難弟難兄,名振京闕。播芬蓮桂,蔚望風雲。銀臺、玉署,藥階、薇垣。攀遊霄漢,步武虹煙。入眷參卿,出寵典藩。黑頭公相,朝野盡傾。氷炭不入,正邪難幷。誰將蜚語,觸彼心兵?麟鎖掣斷,鳶水墮跕。三更北辰,十年西極。天行雷雨,劍收紫爍。丹墀再趨,白首新渥。猶奄展驥,聊寄棲棘。天上乘槎,湖南憩茇。鬼釁賢勞,身罹沴毒。三臥三霜,咸冀勿藥。云胡不整,遽至騎?壽命難齊,抱負罔施。殄瘁之詩,誰無痛悲?嗚呼哀哉!昔我先兄,志同韻合。矯翮鵬程,名登仙籍。占宅終南,巷南巷北。朝退還從,莫間昕夕。披豁襟懷,蕩峻風格。以弟懵陋,亦忝末契。餘波剩霑,幾激懦滯。禍福茫茫,鴒原兩哭。何意于今,又重不淑?奔走經理,愧古靡逮。」

金璡[编辑]

金璡瑩仲,號靑溪義城人。燕山庚申生。中宗乙酉生員。宣祖庚辰卒。贈吏曹判書。享安東泗濱精舍

公生而岐嶷,幼而知學。從遊己卯名儒,得聞當世諸君子緖論,聞見日廣,藝業日進。

公於淫祀非鬼之事,憤疾之若浼己,巫覡不敢入其閭。縣之南山有祠,俗傳高麗廉興邦乃其神。公馳往數之曰:「汝以前朝巨奸死有餘罪,豈可容汝不靈之鬼,以惑愿民乎?」卽毁撤之。

嘗語諸子曰:「事君之道,當以積誠見信爲先,然後犯顔而能入。」又曰:「人寧直道而死,不可枉道而生。汝等爲君子而死,則吾視猶生也;爲小人而生,則吾視猶死也。」鄭經世撰碣。

公有五子,克一守一明一誠一復一,竝享一院,時人稱之。

金希參[编辑]

金希參師魯,號七峯義城人。中宗丁卯生。辛卯司馬,庚子文科。歷三司、吏郞,至通政府使。明宗庚申卒。贈吏曹判書。享星州川谷祠

登第時,考官慕齋金先生得其對策喜甚,旣得擧,又力薦選槐院。公與河西金先生交契甚深,河西勸謁慕齋,不從,後因公始造其門。

乙巳以後,公自晦,公退輒杜門,以此經歷危險免於世禍。

公有藻鑑,尹春年當朝,好爲淸疎語,公獨知其懷奸,絶不與交。又如陳復昌李無彊輩用事時,公預言其必敗。

辛亥,以災傷敬差官,出慶尙右道時,議政李芑謂曰:「國計方不足,公須嚴核將熟作荒者,若將荒作熟則不須問也。」公鄙其言,到任尤嚴核將荒作熟者。

公嘗卜一妾,河西曰:「君之內子提挈群稚,窮困於鄕邑,而君遽自安姬侍乎?」公瞿然稱善,自是不復眄,終身無姬妾。宇顒撰行錄。

公嘗入侍,上謂左右曰:「各言其志。」群臣以次對,公獨默然。上曰:「爾何獨無言?」公對曰:「臣家在星山七峯環其前後。臣願退歸山下,採山釣水,以終餘年。」上曰:「予以七峯賜爾,爾其棲息焉。」

公赴三陟時,有馬在官,八年産二駒。將還留之,又掛鞭於東軒曰:「此三陟物也。」遺事。

權磌[编辑]

權磌君安安東人。參判子。中宗庚午生員,戊寅文科。歷正言、吏郞,至修撰。中宗己丑,爲宋祀連所搆,杖死。

公志氣勁直,簡潔自守,有學識有才行,嘗言:「釋衰告變、自許權謀之徒,見利忘義,無所不爲。」南衮沈貞甚憚之。禍作,名在續竄錄中及罷科而棄之。後與詩山正正叔同里閈,爲宋祀連所搆告,訊杖百七十餘而殞命。數日置于法。

公在太學,與進士安處謙建議更定釋奠儀物,鉶羹、大羹、陽燧、明水,各得其制,至今遵用。

己卯禍作,公時爲正言,與大司諫李成童、司諫李淸、獻納宋好智、正言金釴詣闕陳啓請與趙光祖等俱就詔獄,同伏刑章。《己卯錄》。

丁丑,公上疏請鄭文忠公從祀文廟,上嘉納,議廷臣施行,實九月十七日也。又請仍送禮官修墳墓,禁樵牧立碑。其疏略曰:「皇天眷佑,迺生儒宗鄭夢周季,挺超卓之資,蘊經綸之才。硏窮性理,學海淵博,深有自得,講說發越,默會奧旨,暗合先儒。忠孝大節,聳動當時,制喪立廟,一依家禮,文物儀章,皆其更定。建學設敎,丕興儒術,明斯道啓後學,東方一人而已。《圃隱集》附錄。

洪仁祐[编辑]

洪仁祐應吉,號耻齋南陽人。莊襄公師錫五世孫。中宗乙亥生。丁酉司馬。明宗甲寅卒。以子唐興君貴贈領議政。享沂川書院

仁廟在儲,盧穌齋爲宮僚,凡遇書筵上疑難處,輒來相質,多所資益。後謫海島,先生抵書,乃擧伊川「靜坐善學」等語勉之,仍寄以詩曰:「寂未動時須顧體,感方通處可求根。」

徐花潭嘗語人曰:「近來志學,可與進步者,洪某一人而已。」

僑居于花山,就學於退溪,面論書質,講劘益精。後讀羅整庵《困知記》,有「以道心爲性,人心爲情」之說,力辨其不然,退溪是之。及公之歿,爲文祭之曰:「燁燁才華,孶孶學問。」其見重於先正如此。

趙靜菴德行事業,久未有敍述,先生深懼道脈泯沒,旁搜廣採,撰次行狀,使有所考據於他日。其於文章,不甚經意,而天分高邁,機軸自別。

當己卯士禍之餘,道學爲世大禁,而能自振拔,窮尋之墜緖,與二三同志講明不輟,若將終身。繼以有乙巳之獄,知舊諸人,誅竄相踵,士或過門,縮頸不敢視。先生獨立不懼,弔死問生,情禮無缺,此實人所難爲,而累亦不及。沈喜壽撰墓誌。

公之學,常用力於《中庸・首章》、《大學・誠正修章》,而以己心爲嚴師,篤信伊川「天德王道在謹獨」之訓,嘗作居室箴以自警。韓浚謙撰碑陰。

柳仲郢[编辑]

柳仲郢彦遇豐山人。中宗乙亥生。庚子文科。歷兩司、承旨,至監司。宣祖癸酉卒。贈領議政。

公按軍籍於湖南,發摘如神,元額旣充,傭丐盡落,咸稱實簿,爲諸路最。

公牧義州,紀律一新,城裏帖息。有人潛匿民家。會公至,不得出,命搜獲之,械送江沿堡,堡官愧謝。公仍循江設伏,上下相望,置巡軍往來,境上安之。揀諸生,廩之空舍,月叩其學,其後建碑學前以寓思。

丙辰,遼東饑,都司遣百戶二人移咨索糧,要直抵都城。公牢拒,百戶恚甚,公辭婉意誠,得其歡心,遂以無事。

關譏已嚴,奸巧莫售,蜚言釣謗,必欲染公。使臣回到州,譯官呈貨簿曰:「牧使私物也。」或勉公自明,公不聽。及門,驗悉取貴戚潛貨沒官,一行震肅。

西原租稅輓于牙山,漕海屢敗,輒再徵。及公爲牧,擧可興江便利,請方伯移輸,民便之。

遇有相負,無幾微見言面,門族攘其田捨,不顧而隱之,鄕人竊其疆,更割半以益之。盧守愼撰碑。

李樑初得志,士類之淺膚者,欲仗之以擯尹元衡,公曰:「此人得志,必爲國家憂。」其後果如公言。

公爲兵曹參知,下吏畏服,已去者,皆追還立役。先是,點閱軍士所持兵器,必索瑕痕,按名徵贖,軍士只備贖布,不持軍裝。公革其弊,持者免罰,否者罪之,軍情便之。

舊制,對馬人來,鎭將尺量其船,以大小差等受糧。戊辰間,島主請勿尺量,朝廷許之。自是皆乘小船而冒受大船之糧,本道不能給,朝廷患之,將復舊規。公啓曰:「旣許其請而無故改易,則曲在我矣。請先諭曰『量船固舊規,前日從所請者,以島主自能分大小,俾無欺詐,今乃冒濫日甚,不可置之。自今悉如前約,則善矣,不然,不得不依舊量船』云,則我辭直而曲在彼。」上從之。

義州,區劃軍務,以捍寇盜。後有一守狠愎自用,盡罷之,奸偸復作,境上騷然,州民爭論乃復,遂以無事。

公爲黃海監司時,有營屬上京到闕下,揚言搆誣。子弟請詰問,公笑曰:「我爲政,小人豈無一二不便者乎?」卒無所問。成龍撰行狀。

柳景深[编辑]

柳景深太浩豐山人。中宗丙子生。甲辰文科。歷翰林、三司、北兵使、監司,至大司憲。宣祖辛未卒。

乙巳拜注書,時朝廷多事,文案塡委,公應對通敏,筆翰如流,傍無滯事。時趙公安公名世與公,迭爲史官,人稱「乙巳三注書」。權忠定公見公歎曰:「柳某有子矣。」

公父正郞公卒於皇京也,李芑爲上使,有賻襚之恩,嘗自德焉,意公附己,屢通慇懃。公不爲謝,其或相値,亦避不見,大憾焉。有韓智源者,爲等鷹犬,人皆側目,公嘗面斥之,智源亦怨之。兩憾交搆,丁未,囑臺諫劾公罷之,卽公拜修撰時也。時奸臣專國,士之不愜於心者,始以微罪中之,致法漸深,必流竄誅戮乃已。公卽日南下,盡賣家室,無還意。

辛亥,始敍爲懷仁縣監,縣殘弊已甚,邑中無數日之蓄。公治之有方,數年之間,邑遂以完。

戊午,爲校書校理,從巡邊使金秀文慶尙道閱邊備。一日秀文密告曰:「近日對馬使者來言『敝島爲國家設備禦侮,而朝廷莫之察』云。今欲遣人視之,以驗虛實。」公不可曰:「夷言難信,假使有之,亦自救不暇,安能捍我?且朝廷能制此虜賞罰之命乎?罰之則不服,賞之則難繼,示弱取笑,將焉用之?必無遣也。」秀文服其見,遂啓寢。

鍾城府使,時定州將築城,朝廷以爲非公無以集事,改授定州尹元衡方築堰營田于州境,見公私囑,公曰:「國事方殷,力不及也。」有相愛者,勸令往謝,公笑不應。數日臺諫論驟陞,遂更赴鍾城

公自光州遞還也,或有誤傳公爲羅州牧使,羅州吏有第舍踰制者,聞之懼甚,卽毁之。

公爲義州,州舊無甕城,公捐廩築之,數月而事完。

明宗昇遐,時華使頒皇帝登極詔,將入國。衆議迎詔時服色,皆曰:「我國方有大喪,不可着吉。」公獨曰:「頒詔天下大慶,其可以下國之喪加之乎?」衆猶不遽信,考《杜氏通典》,與公言略同,議遂定。再從子成龍撰行狀。

柳贇[编辑]

柳贇美叔,號倦翁豐山人。中宗庚辰生。宣祖辛卯卒。享禮安鄕祠。

公晩好學《易》,推圖考卦,多所自得,著《圖說》一卷。

臨終遺書諸子,惟以輕財重倫爲戒。趙穆撰碑。

金彦璣[编辑]

金彦璣仲昷,號惟一齋光州人。中宗庚辰生。宣祖丁卯生員。宣祖戊子卒。

公嘗與具栢潭鳳齡淸涼山,期以十年讀書,公有故,不及栢潭一年,然出山,嵒崖草木,盡成所讀書字云。

公晩卜佳野,去陶山近,與金後凋富弼諸晜仲及具栢潭鳳齡權晦谷春蘭權松巖好文金芝山八元諸賢設約於山寺,講學於洞口水石,至今號爲九仙臺,蓋會者九人云。

搆書舍數間,扁以惟一,敎授後進,學者坌集,不能容。日與講說,成就者甚衆,如南賁趾致利鄭芝軒士誠權玉山朴判書毅長申梧峯之悌權蘆川泰一諸公,或以學問著,或立身于朝,爲時名人,蓋福州文學之盛,多自先生倡導云。

退陶易簀後,營建書院于廬江,撤白蓮寺,毁其佛像,投之江。僧徒初欲拒之,旣聞鶴峯金先生與先生來,皆散去云。

先生少時,爲寧海府學敎,不以官卑自沮修治講樓,申明學規,奬勵勤至。李光庭撰行狀。

金八元[编辑]

金八元舜擧,號芝山江陵人。中宗甲申生。明宗乙卯司馬兩試,文科。官縣監。宣祖乙巳卒。享安東仁溪書院

公遊周愼齋先生門,學旣成,就正於退溪老先生。先生爲豐基郡守,公與諸友肄業於白雲洞書院

先生愛其文辭淸麗,以詩稱之曰:「秀卿詩似野晴春,草色山光盡眼新。得處若非臻妙極,何能吐句便驚人?」蓋幷許其造詣也。秀卿,公初字。李惟樟撰行狀。

金宇宏[编辑]

金宇宏敬夫,號開巖義城人。府使希參子。中宗甲申生。明宗壬子司馬魁,丙寅文科。歷翰林、三司、舍人、大司諫、大司成、監司,至副提學。宣祖庚寅卒。享尙州涑水書院

乙丑,文定王后陟遐,公通告于道內,倡疏請斬妖僧普雨,伏閤一月,疏凡二十二上,而疏本多出公手。

退溪李先生答公書曰:「往年在京,得見盛策,信知名下無虛士。玆承手札,理趣詞彩,粲然動人,不勝珍服。」

宣廟將移奉安嬪之祠於大院君之廟,使河原君主之。公時爲應敎,與同僚上箚陳違禮經、壞宗法之失。

嘗於筵中進曰:「殿下聖量未弘。」上怒詰問:「量未弘何事?」對曰:「卽此下敎,亦其一也。」天威少霽,命賜醞。

公爲忠淸監司,行部時,有一賈人乘馬犯轎,從者欲治之。公曰:「此必狂易,不久當死。吾不欲殺人,置之。」其人果墮馬死。

癸未,拜副提學,時公論李栗谷更張無漸,見忤外補。時公弟東岡及他被斥者四十餘人。

早遊退陶南冥之門,又有賢季,相與切磋,道學文章,師表一世,淵源之正,有自來矣。權相一撰行狀。

具鳳齡[编辑]

具鳳齡景瑞,號栢潭綾城人。中宗丙戌生。明宗丙午司馬,庚申文科。拜翰林,遷弘文正字,俄魁文臣庭試,陞修撰。歷湖堂、吏郞、舍人、直提學、承旨、大司成、大司諫、副提學、吏曹參議、忠淸全羅觀察使、大司憲、藝文提學,止吏曹參判。宣祖丙戌卒。享安東周溪書院

兒時讀《論語》,至「食不求飽,居無求安」,慨然歎曰:「人之所以不能自立,飽食與安居害之也。苟於此而能任分無求,則何事不可做?」旣冠,執經退溪之門,先生稱其有文行。

公中司馬,聲聞盛播,及登第,朝中相賀,至有「三代人物,兩漢文章」之稱。

尹元衡威權震中外,公時在玉堂,倡議首論之,百僚動容。

忠淸觀察使,正身律物,誠信自孚。民有兄弟相訟,公諭之以理,至於泣下,二人叩頭自引,遂成敦睦。

授大司成,勸課有方,叩擊無倦,士風丕變,成就者衆。大臣啓曰:「士習不競,由師道不立也。師表今得人,可久任責效也。」

累除三司長,皆不拜。是時朝論携貳,公求去不得,則將協和朝著,培植國脈,反覆言之於朝,或以標榜形跡而詆之。

早喪怙恃,常以失養爲至痛,築室居墓下,逐日展省。遊宦之日,設位以拜,諱日則毁惙如初喪,齋素疎布以終月。

憂國愛民,一心眷眷,常謂「一念或私,不可以對君父」。隨事論列,辭氣毅然,不以利害貳之,或遇災異,輒容色愀然,飮膳爲減。

遇國忌必食素,屬纊之前夕,仁廟諱日也,猶却肉不御。

平生玉雪自持,無毫髮干人。歸自臬,家益落,所識邑宰有饋,謝却之。未嘗營第於都下,囊褚蕭然,惟數擔行李而已。見人不義而富貴,避之若浼。

少而不樂進取,雖因慰悅重闈,黽勉應擧,而每於對策,直言正論,事有不如意,或不對而出。旣立于朝,常以道不行爲恥,每有新除,引疾力辭,在告之日居多。

常曰:「出處,士之大節,立脚一蹉,餘無足觀。」嘗訪李一齋,論許魯齋仕元之非,一齋以爲行中權,公曰:「去就之失常,由於認權爲經。」

爲文章,根本義理,格力自天,每較藝場屋,輒冠首科,詩又豪健有趣,落筆驚人。李埈撰碣。

權好文[编辑]

權好文章仲,號松巖安東人。中宗壬辰生。司馬,官敎官。宣祖丁亥卒。享安東靑城書院

公自幼高邁有奇氣,七八歲時,與同學各言其志尙,皆以早拾靑紫爲期,而公獨曰:「吾則異於諸君,着新錦依,登百尺樓,洞開八窓,凭几而臥,不使一點塵埃惹得者,乃吾之志也。」聞者奇之。

弱冠,摳衣於退溪李先生門下,公才豪氣銳,汎濫百家,爲詩文,浩漾贍麗,先生喜其爲人,以詩勖之。每稱公有儒者氣像,又曰權好文有蕭灑山林之風。

見《鄕校禮輯・童子禮編》曰:「養以正,詎止蒙亨己也?」爲正句讀,授學徒。又就《禮經》、《家禮儀節》等書,酌古參今,抄成一秩。又謂:「士夫家冠婚喪祭,據禮行之者固多,至於讌飮,則不知有獻酬之節,觥籌雜亂而無序,豈飮酒孔嘉之意耶?」乃裒述酒禮,作圖著令,兼錄古之格言,終之以自警之辭。嘗著《家箴》,奉祭祀,接隣里,御奴婢,皆有節目,使訓習之。

家居,坐臥有定所,飣豆有定品,寢處只一破簟木床而已。見室人市錦,止之曰:「寒士之妻衣夫錦安乎?」

西厓柳先生過公舊居,有詩曰:「平論一生事,堪作百世師。」洪汝河撰行狀。

裵三益[编辑]

裵三益汝友,號臨淵興海人。明宗戊午生員,甲子文科。歷三司、大司成,至監司。

公爲大司成時,朝廷以使臣之失職擇使陳謝,以公應選,得褒奬皇勅及欽賜蟒龍衣而還。上嘉之曰:「非專對之忠,何以得此?」錫以內廏馬。

海西歲連歉,朝廷擇公爲監司。公力疾就道,發粟賑飢,賴以活者甚衆。勞苦病遂劇,子龍吉得進牛肉,公却之曰:「吾持一方風憲,食禁肉可乎?無陷爾父爲也!」柳成龍撰碑。

金守一[编辑]

金守一景純,號龜峰明宗乙卯司馬。宣祖癸未,以遺逸薦授察訪。享安東泗濱書院

公遊退溪之門,講問心學,明白洞徹,先生稱許。

公樂有賢弟兄,友愛篤至,家世淸白,慮其貧窶,不分臧獲,咸推與焉。

鄭惟一[编辑]

鄭惟一子中,號文峯東萊人。直提學玄孫。中宗癸巳生。明宗壬子司馬,戊午文科。歷翰林、說書、三司、吏郞、舍人、直提學,至大司諫。宣祖丙子卒。

舞象,受業于權忠定公;旣長,師退溪先生,寤疑辨惑,多所自得,在門者莫之先。

康陵喪畢,將祔太廟,首相李公浚慶議奉孝陵延恩殿,人莫敢貳,公獨倡言直斥之,典禮賴而歸正。

所著《閑中筆錄》、《關東錄》、《宋朝名賢錄》皆失於兵火。呂爾徵撰碣。

李珙[编辑]

李珙共甫,號栗園禮安人。中宗癸巳生。明宗丁卯司馬,宣祖癸酉文科。官持平。壬子卒。享楓巖里社

自少力學求志,踐履篤實,淸德高節,爲一世士林所宗仰。與趙月川權松巖好文爲道義交。

萬曆以來,見朝著不靖,士論携貳,嘗慨然曰:「豈有君子而可以植黨乎?」自是絶意仕宦,朝廷授以都事者三,邑倅者五,皆辭焉,終以持平累召不起。

金明一[编辑]

金明一彦純,號雲巖義城人。中宗甲午生。明宗甲子司馬。宣祖庚午卒。享安東泗濱書院

公弱冠,讀書于紹修書院黃錦溪俊良一見重之,結爲道義之交,及其還也,贈詩而期詡之。

公從退溪李先生,款承警咳,先生書箴銘與之。

甲子,與弟鶴峯復一俱中司馬,一時稱榮。

公欲停擧業,而重違親命,將遊泮宮,作感懷詩六篇,稟于退陶退陶以兩絶句和之。其一云:「雅志誠能不在文,道非身外豈難聞?祗今敎養皆聲利,莫向芹宮誤染薰。」

李景㟳[编辑]

李景㟳叔瞻,號退憂堂全州人。中宗丁酉生。宣祖戊辰進士,癸酉文科。官獻納。丁酉卒。

公爲國子官時,汝立盜名欺世,公凶其爲人,不少借。其甥李震吉來太學,張甚無顧忌,不參文廟大祭,人莫敢何問,公峻罰斥之,賊臺劾公。及己丑獄起,羅織者終不得加公滋垢,士友咸服公先見之明。

嘗知諫院矣,己卯士類安相國被畜狗祀連搆誣,家至族,幽明抱冤,殆五十餘祀。士大夫自以爲正直者,咸畏祀連,諸子挾筆札遊公卿間,縮舌莫敢言其冤,公獨立忼慨追正祀連辜,快雪安相冤,士林賴而吐氣。

癸未年間,宣廟委任李文成文成以經國自任,多所建白,大臣充位而已。公一入臺職,乃劾以變亂舊章,文成上箚陳辨,公愈持其議,不少屈。上念朝著不靖,密諭公毋甚堅執,公對曰:「人臣事君,以公以直,向上意所便,非忠也。」遂大拂上意,與公同事者,一時竝絀,惟校理黃暹彌縫其論,故得免。時人爲之語曰:「寧爲絀,不爲免。」

公所與遊,皆當世名人,柳西厓成龍金鶴峯誠一金省菴孝元李坡谷誠中四公最爲莫逆交。鶴峯性亢,於人少保,獨稱公勁直,嘗劇曰:「古語云『鷄頭入,蔆角出』,我鷄頭,君蔆角也。」趙絅撰行狀。

柳仲淹[编辑]

柳仲淹希范,號巴山豐山人。監司仲郢從弟。中宗戊戌生。宣祖辛未卒。

公早學于退陶李先生,嘗問治心行己可以終身行之者,李先生擧「崇德、修慝、辨惑」之說以勉之曰:「數條推以極之,有無窮意味,無限事業。此吾平日之所嘗用工而未得者,此單傳密付之旨也。」

鄭文穆公祭文曰「公淸修之操,虛靜之資,朋友之最罕及。相與切磋,以畏友待之,期許以異日遠大之造」云云。

先輩嘗論陶山諸子:「巴山賁趾天資學問,庶幾門之顔氏。」然皆早夭,可惜。李光庭撰碣。

金克一[编辑]

金克一伯純,號藥峰義城人。中宗壬午生。明宗癸亥文科。歷正郞、典五邑,至內資正。宣祖乙酉卒。享安東泗濱書院

先生幼英爽俊異,吐辭輒驚人,稱神童云。

退陶李先生學,卓然有成,先生甚敬重之。

先生爲文章,高古峻潔,尤長於詩,有遺稿略干卷行于世。金世鎬撰碑。

權春蘭[编辑]

權春蘭彦晦,號晦谷安東人。中宗己亥生。明宗辛酉司馬,宣祖癸酉文科。歷翰林、三司,至輔德。光海丁巳卒。享□□龍山書院

公兒時,問先公曰:「天地間何物爲貴?」曰:「惟人。」曰:「何以貴?」曰:「爲子孝,爲臣忠,由是而爲貴仕。」曰:「仕固不足貴。若欲忠孝,捨學何能?」及授《孝經》曰:「讀此而如不讀者,非人也。」

栢潭具公學,晨輒造門外待朝,栢潭曰:「今日復見立雪人。」又就退溪李先生請益,先生爲之遜席,甚重待之。

嘗爲宰遇饑歲,發倉賑窮,及將收糴,悉焚券曰:「若有譴,吾當任之。」去義城時,閱行李,見有紫草一囊,曰:「豈容溷吾橐?」立反之。

永川,俗好鬼,崇奉淫祠,否則必有災。公下禁令曰:「鬼能死人,吾亦能死人。違吾令者,不貸!」其後怪亦帖然。

鄭寒岡安東,嘗翦去花名妓者,公曰:「苟吾心有主,西子尙不能移,何畏乎假其名者乎?明府之政,抑末也。」蓋公久客關西,黎渦百媚終不能回公一眄云。

在胄筵僅數月,世子稱其益。常時雖若忘,每朝議相軋,必擬諸顯望,以風奔競之徒。

著《進學圖》、《孔門言仁錄》藏于家。金尙憲撰墓誌。

柳雲龍[编辑]

柳雲龍應見,號謙菴豐山人。監司仲郢子。中宗己亥生。宣祖壬申蔭仕。歷四邑,至通政、牧使,錄光國原從勳。辛丑卒。贈吏曹參判。享豐基愚谷書院

壬辰秋,假守豐基,時行在隔遠,朝貢路絶,公獨遣吏,朝正如舊,未幾陞眞。獷賊嘯聚阻險,公機捕有方,民蘇盜熄,旁郡皆賴之。事聞,進秩通政,特拜原州牧使。

之際,羔雁之徵,徧及巖野,嶺南尤多,而公以退陶高弟,不挾賢以行世,棲遲州縣,隨遇盡分。道雖不顯,名亦無玷,玆豈非純行適用之君子哉?李植撰碣。

公在仁同時,自土田民戶、稅貢徭役,以及糶糴出入,皆畫紙爲式,爬櫛經緯,秋毫不遺,務在均一,頒布行之,數年,一境稱便。監司欲推其法於他邑,使公任其事,未幾監司遞去,未果行。

嘗上疏言:「竹嶺之間,而有百二之險,宜復古順興府,而以豐基隷之,合丹陽永春堤川淸風四邑,爲一大鎭,使之夾守。成龍撰墓誌。

金宇顒 文貞公。[编辑]

金宇顒肅夫,號東岡義城人。府使希參子。中宗庚子生。明宗戊午進士,丁卯文科。歷弘文正字、湖堂、直提學、大司成、副提學、監司、大司憲,至吏曹參判。宣祖癸卯卒。贈吏判。肅宗辛未贈諡。享星州晴川書院

公幼而瑩澈端秀,自不識字時,見人讀書,如有所喜,默坐傍觀,移晷不去,及授文字,便能領解。

早從南冥曺先生,識義理之學,及入都下,退溪先生赴召在京,仍就謁而請學。

以弘文正字進講訖,上謂之曰:「汝資質旣異,其於學問,用工亦多,筵中進說,每拳拳於學,而但予學不進,未能行一言,常以爲愧。汝退而爲予製進一箴,開陳爲學之要。」公作《聖學六箴》以進之,上曰:「可見爾學問精粹,忠愛懇切。予雖不敏,當加勉意。卽下玉堂觀之。」又曰:「予不知文,然箴意甚好觀也。」

右相盧守愼引災策免,公進曰:「大臣須有鞠躬盡力死而後已之心,不可只顧一身,逡巡避事也。」

嘗進言曰:「李珥有學有才,雖有疎處,可合大用,而其以監司來拜命也,意謂必賜召對,竟不一見而去。成渾學行,思欲一致,而更不收召,是好善之誠或未至也。臣非爲言,誠恐衆賢進退,由於此等擧措也。」

公又言:「學職不擇人,唯以閑散置之,不足以儀表士子,作新文風。宜選擇學職,以玉堂兼帶入番,則進講於人主,出則與士子論說。嘗聞己卯故事,玉堂皆兼學職矣。」

仁聖王后之喪將葬,而以遺命卒哭後當用玄冠玄帶。公上疏以爲:「玄冠玄帶,古人不以弔,況可用於君親之喪乎?乙亥之歲,發言盈庭,而殿下獨斷,遂用白帽視事之制,破去千載之謬,今豈以一時末命而苟然從之乎?況我大行大妃崇執謙抑,不欲自擬於乙亥之例,此在大妃固不害謙光之美,而在殿下事大妃之禮,大有所不敢從者矣。」

嘗入對論朋黨事曰:「沈義謙金孝元兩黜之策,本欲鎭定,而厥後尹斗壽等數人得志,引進匪人如尹晛者入銓,欲杜孝元之復入。故凡不喜孝元者,不問賢愚引之,如恐不及,以此政治濁亂。當孝元在朝時,公議頗行,及此輩得志,而其弊如此,此其是非明矣。」

爲直提學時,朝廷方議神德王后祔廟事。公以爲:「《春秋》之法,諸侯不再娶,於禮無二嫡,惟元妃入廟,而繼室不得預焉。皇朝太廟之制,惟一帝一后,麗氏五百年亦不得竝祔。我朝桓祖前後三娶,而獨和陵追封懿妃,此其明驗也。神懿王后早嬪龍淵,弼成王業,卽位之後,追贈節妃,陵號曰,則是固元妃,神德以次妃,陞主中壼,揆以禮制,不得與元妃竝享明矣。」

公爲大司諫,與同僚上箚略曰:「東西之說,互有得失,李珥務爲調合之論,而其風旨常落在西邊,故西人之失志者,倚爲宗主,日夜慫慂,性疎而白直,不覺爲此輩所賣,遂與士類角立。如鄭澈之爲人,雖不無長處,剛褊忌克,喜同惡異。自義謙失勢之後,怏怏不平,崇飮嘲謔,譏謗時政,所以取疑於士類者,有由然矣。旣爲所誤,極力汲引,欲爲柄用,而士類不從,積不平,累達天聽,每以東人不肯協和爲言者,其實皆爲一之故也。以此與士類疑阻日甚,衆心不附,而自處太高,自用太過,略無集衆廣忠之意,徒任己見,疎謬太甚,朝野失望,物議騰藉。當是時,東邊士類素疑助西誤事,而徒以分朋攻擊之嫌,不敢顯然彈劾,姑且隨事論列,而彈辭過峻,又不服,輒自分疏,於是衆怒激發,不可復裁以至此耳。當時慢擅等語,多疑其過重,而互相爭辨,轉至乖激,不覺其自陷於偏重之歸,此事曲折,不過如此。竊聞頃日引對,天威嚴重,諸宰惶駭,皆言聖明之世,不宜有此事,而獨進啓,力贊其決云。臣聞此言,且怪且疑,以爲亦以士類自許,豈不知愛惜名節,而肯爲此事乎?自古豈有正人君子而導君父以誅伐士類之事者乎?」

己丑,謫會寧,壬辰亂蒙宥,直向義州,以兵曹參判爲袁黃接伴使,移咨朝廷,盛言公賢才可超格用之。

全羅監司李廷馣啓請遣使約和。公以爲:「不忍共戴之賊,不可與講和,廷馣之言,違悖莫甚。」又廟堂將議遣陳奏使,奏文中有「縻之以款」之語。公啓曰:「許款之說,寧以國斃非可忍言。雖迫於總督,將有陳奏之擧,而措語糊塗,大義未安,無以有辭於天下。請停陳奏之行。」連上箚論之。

癸巳,以大司憲與同僚啓略曰:「崔永慶以林下之士,固窮守道,無與世事,而祗緣平日知奸邪,論議之間,不少假借。故極意謀陷,百般羅織,必致其死,儒林喪氣,國言愈甚。請削官爵,以爲人臣懷姦害物者之戒。」正言朴東說訟冤,引嫌而退。答曰:「永慶爲毒物所害則明矣。予命放之,而竟不得免死於獄中,加以自死之名,天地間其冤極矣。予欲伸其冤於予在之時,百年後雖歸見,無慙色矣。若其是非,則自有公論,難將一人手掩得天下目。」是年冬,又因合啓追削官爵。鄭逑撰行狀。

公遭遇明時,知無不言,奏議疏箚,連篇累牘,學問之純粹,論議之正大,比之陸宣公

天資超邁,氣宇溫粹,水月襟懷,氷霜風致,稟受之秀也;夙承家訓,知所用志,景慕退陶,常切欽跂,學問之淵源也;沈潛涵養,得力深多,表裏洞徹,踐履純篤,工夫之造詣也;臨事慷慨,無所顧忌,謀猷論議,誠忠鯁亮,事君之義也;尤嚴忠佞,亦謹義理,善類所慰,邪黨所惴,立朝之正也;憂國雖切,宦情如寄,每官輒辭,難進如避,恬退之勇也;上箚昭冤,追斥姦僞,理直心公,平若稱錘,好惡之正也;節《續綱目》,闡幽揚邃,將裨世敎,辭嚴義備,眞儒之業也。張顯光撰行狀跋。

金沔[编辑]

金沔志海,號松菴高靈人。都承旨孫。中宗辛丑生。明宗朝擧孝廉除寢郞。宣祖初擢儒賢,陞工曹佐郞。壬辰特賜義兵大將號。癸巳拜慶尙右道節度使,卒于軍。贈吏曹判書。享高靈道巖祠

公氣度峻毅,慷慨有大節,讀書不務章句,默究聖賢旨訣,尤喜讀《二程書》,常曰:「行己處事,於是焉得力,可以無大過矣。」弱冠以南冥爲師,寒岡爲友,操履日篤,四方學者多歸之。鄕人薰襲德美,相誡曰:「而毋爲不善!恐松菴先生知之也。」

明宗朝擧孝廉除寢郞,不赴。宣廟初卽位,晉擢儒賢,幷陞六品職,趙月川成牛溪鄭寒岡及公也。

壬辰,大擧寇,我列鎭無不奔潰,宗祀呼吸存亡。公涕泣曰:「君有急而臣不死,烏在其讀聖人書也?」遂與趙公宗道郭公文公倡義聲,不旬月而有衆數千。時賊屯知禮開寧金山界,號爲十萬。公引軍壁牛旨,號令嚴明,坐作進退,肅然無譁。賊酋盛其衆欲以乘我,公與晉州牧使金時敏逆戰挫之,軍聲大振。進兵與賊夾鼎津對壘,民斬木揭竿,歸附者如市。公諭趙宗道曰:「賊衆我寡,不以計未易破也。」乃令將士環四面,鼓角咆喊,有若援兵四集,因風縱虛舟十餘,流近賊壘。賊聞鼓角咆喊,固心疑之,及虛舟自泊,乃曰:「是欲誘我渡江也。」回軍以退,公急渡江奮擊大破,賊自相蹂躪,僵尸滿三十里。遂乘勝屯茂溪,未幾賊艘蔽江來,意欲洩鼎津之憤。公謂將佐曰:「願爲諸君決一死。」自朝至暮殊死戰,賊墮水死者不可勝數,水爲之不流。是役也,獲賊貨甚多,悉輸之方伯,俾上行在。朝廷以公爲陜川郡守,敎書有曰:「揚兵鼎津,遁賊褫魄;接刃茂溪,流尸混江。灑深讎恢舊業,非爾誰也?」

公移書湖南伯,乞以兵糧援,辭旨慷慨,一字一涕。湖南伯不聽,公益憤勵,繕器械,奬率戎卒,鏖之知禮,斫之開寧,與諸義將約四道竝進,誓蕩賊窟,諸義將期不至。公獨麾兵進逼,所殺獲過當。於是收復高靈知禮宜寧金山等邑,上壯其績,欲使率所部勤王。公立裝爲若不可踰日者,民聞之。哭且言曰:「公不在此,吾儕其魚肉之矣。」觀察使金公誠一急馳啓行在以爲:「金沔離本道一步,南方收拾不得。」上命公留本部,以卒成績。

公巡行郡邑,招集散亡,路過先壟,地主備奠需以待,却之曰:「陵寢闕享祀,吾其可享吾先乎?」只爲文以告。妻子飢餓流離,所居十里而近,終不入。

癸巳,拜右道節度使,上諭曰:「天兵大集,旣克平壤,京城賊終必遁歸,卿其悉精銳埋伏,無使隻輪還。」公自受任以來,惟不克報效是懼,勦星山賊,則斬首數百級;進薄善山,則不深入不止。觀察使使人諭曰:「賊勢方盛,盍姑徐。」公奮然曰:「不入虎穴,安得虎子?」部勒諸義將,旣約束,公遽遘酷癘。趙公宗道手藥盌以進曰:「公如不諱,置國事何地?」公强起執手曰:「吾與若等殉國忘身,誓滅賊以報主上,不幸命卒於此,天也。」仍泣數行下,軍校左右侍者皆泣,莫敢仰視。已而屬趙公曰:「賊知吾死,必乘釁掩我,其秘之。」言訖而卒。諸將佐奉遺命,舁還新倉始發喪,一軍痛哭,民無不頓足哀號。觀察使馳啓曰:「江右一帶,至今全保,皆之力也。長城一壞,天不助順,臣孑然獨處,不知所以爲計也。」

公平日事親以孝聞。皇考贊成公卒於北鎭,時公奉母夫人在嶺南,道路數千餘里,天又熇熱。公不馬而徒,號擗以赴,行路爲之衋傷。後居母憂,哀毁盡禮如前喪。嘗築臺所居後麓,名之曰懷先,瞻望塋域,以寓終身之慕。蔡濟恭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