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川畫跋 (四庫全書本)/卷6
廣川畫跋 卷六 |
欽定四庫全書
廣川畫跋卷六 宋 董逌 撰書輞川圖後
輞川集總田園所為詩分序先後可以意得其處古傳輞水如車縛頭因以得名維自罷官居輞口者十年日與裴迪浮舟往來彈琴賦詩此圖想像見之然詩有南垞北垞華子岡欹湖竹里舘茱萸沜辛夷塢此畫頗失其舊當依其説改定其後維舍此地為浮圖居今清原寺是也
書盧鴻草堂圖
盧浩然在開元中嘗賜𨼆居服官為營草堂逮還山乃廣其學廬聚徒肄業其居之室號寧極則取所謂深根而反一者也鴻嘗自圖其居以見世共傳之其本嘗在段成式家當時號山林勝絶不知逮今存不髙希中嘗出此圖考之古本則樾舘等而已無寧極者又景物增多致多煩碎此後人追想勝槩而浪為之者也
書别本草堂圖
此圖本段鄒平公所収遷傳久矣或者託其遺跡又為草堂别出其後跋書自天復滅嵗前者皆搨字也開寶以後則人競書於此矣其稱柯古成式〈闕〉也大儀者安節也隨蘭陵於渚宮者蕭思道也然此圖所存頗與書傳合蓋本鴻之圖而為之故可佳也涿人子謩題當僖宗丁未年既光啓之三年矣是嵗三月甲申車駕還京師次鳳翔以宮室未完李昌符請留鳳翔俟畢治此書不著月日知在四月後題以己酉即昭宗之改元合在此後傳摹失之又有昇元二年題者李昇之號也熙載題者韓文公也
書優鉢羅華圖
祕閣有圖畫花異甚世不能名自昔號陀羅華考索帳目自大中祥符六年京兆府進入下之祕閣崇寧三年曝書廡下出其圖考名識之蓋花碧六出其房九列鋒殺莖柯植而叢出生不傍引嶷然上聳攢華之墀駢葉外包求之前記優鉢羅華也岑參詩曰白山南赤山北其間有華人不識緑莖碧葉好顔色葉六瓣花九房夜掩朝開多異香求之於詩則此圖不為無據矣圖狀寫照本以示未知者使可按得之微岑參詩此畫未辨也
書韋偃放驢圖
青脊絳身長頭廣額尾旌摇曳耳大礫礫厖然類有徳者而又其能可以囘衝其智有以隨時艱難定亂有濟師旅之功㩻䧢救患有載重負乗之力則雖用為任令僕記之俳戯可也豈止一宫亭侯哉畫者之意深矣漢驪在前𩦺似在後逐其生有封死有弔至其超傑變化者而謂仙矣則廣野茂林豐艸甘水嗅地仰天飲嚙自若應候長鳴前跳後踢羣嬉而隊躍盡白日以為娱求清夜之俛息無服駕負囊之憂者是廬山公之全其性者也此畫得之
書曹将軍畫馬上
曹霸畫馬與當時人絶跡其徑度似不可得而尋也若其以形似求者亦馬也不過類真馬耳杜子美謂人間又見真乗黄〈闕〉乗黄其狀如狐背上有角霸之馬未嘗如此将論其神駿語大而誇不知其形狀異也
再書馬圖
余書李氏曹霸馬圖矣明日復持古本汗血馬圖以示與前畫異余考之汗血神馬也前記雖屢言然其狀卒未得知此畫汗血發於衆毛似與古異夫宛丘有良馬其大二丈鬛至膝尾委地蹄如汗腕可握日中而汗血乗者當以綿絮纒頭腰小腹漢武帝親得天馬見血從前膊上小孔中出今考説者終不〈闕〉 今世又無汗血馬得据以斷衆説則畫者将何從哉
書張戡番馬
世或譏張戡作番馬皆缺耳剺鼻謂前人不若是余及見胡瓌畨馬其分狀取類頗異然耳鼻皆殘毁之餘嘗問北人謂鼻不破裂則氣盛衝肺耳不缺則風摶而不聞聲此説未試然儋耳俗破耳下引其在夷狄有不可以理求者此豈亦有為邪然馬殘其耳恐不止今北地嘗見西南夷往時入馬中國亦時有焉因求吳諸葛恪獻馬先騶其耳范慎謂豈不傷仁乃知馬破其耳於南夷亦或然也今戡於馬非能考古為之然則据今之見者特以為有辨者如此
古畫水圖
世不見古人筆畫謂後世所作便〈闕〉古人妙處古今無異道惟造於詣絶者得之但後人於學不能致一故所得類皆鹵莽滅裂不得到古人地也今世稱畫水者戚氏蒲氏而筆力弱〈闕〉 畫水之形似况所謂衝擊蹴卷之勢哉觀張子恭蔵水圖〈闕〉逮詣絶者乎其於洶湧澎湃蓋蛟鯨魚鼈不能出沒其間可謂得其妙矣
孫知微畫水圖
觀水有術必觀其瀾則汙池行潦停滀涓澑果可勝而寄心賞邪孫生為此圖甚哉其壯觀者也初為平漫横〈缺〉汪洋渟㶏依山占石魚龍出沒至於傍挾太山前直衝飊卒風暴雨横發水勢波落而隴起想其磅礴觧衣雖雷霆之震無所駭其視聴放乎天機者也豈區區吮筆塗墨求索形似者同年而語哉
題王居卿待制所蔵范寛山水圖
伯樂以御行世而所遇無非馬者庖丁善刀蔵之十九年而天下無全牛余於是知中立放筆時蓋天地間無遺物矣故〈闕〉 運而氣攝之至其天機自運與物相遇不知披拂隆施所以〈闕〉來忽乎太行王屋起於前而連之若不可掩計其功當與夸娥争力吾嘗夜半求之石破天驚元氣淋漓謂誠之所遇而問者不可求於冀南漢隂矣
北天王像後題辨
吳明仲以吳生畫天王示余因告之曰昔余嘗得内典説四天王所執器皆報應中出北天毗沙國王也嘗兵闘不利三逃于塔側方其困時願力所全得無違礙報四郷則變相所成畫者得以据之今以雲物為報者非吳生所為也或曰何以知此曰以雲物易塔之重自王衍始余往見孫知微於蜀中作天王相如此将無是邪
擣衣圖
余見此圖久矣嘗疑周昉以畫得名甚重又無他畫人物麗甚不如此鈍滯也晚得此釋然吾心忘之惟見晉國城社而〈闕〉 者故至燕而後樂也嗚呼使俗人不得其若形者而救其容〈闕〉為人笑昔人蓋昧於若形如此則悲心微矣可一嘆也
蘭亭圖
山隂道中顧揖不暇最是佳處又得安石逸少游咏其間風流一時至今見其圖者猶有逺想恨不揖讓其間近世燕仲穆摹狀山水取寓一時所見或謂此圖荆浩作非也宗炳嘗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難徧覩唯當澄懐觀道臥以游之凡所游履皆圖之於室余雖未至山隂覽此足少自慰耳
書周昉西施圖
余謂若耶溪中采蓮者特其甚美以見爾世亦得其絶麗而傳其濃纎䟽淡處可得按而求之今世傳古女人形貌盡出〈闕〉 豈可異而别哉古人有言畫西施之面善而不可説䂓孟賁之目大而不可畏若形者忘焉若昉之於畫不特取其麗也正以使形者猶可意色得之更覺神明頗異此其後世不復加也
書崔白蟬雀圖
顧凱之論畫以人物為上次山次水次狗馬臺榭不及禽鳥故張舜賔評畫以禽鳥為下而蜂蜨蟬虫又次之大抵畫以得其形似為難而人物則又以神明為勝苟求其理物各有神明地但患未知求於此耳崔白為蟬雀近時為絶筆非居寧牛戩輩可頡頏其間世以畫評為据不知此亦何所主哉宋孝武賜何職蟬雀扇顧景秀所畫時陸探微顧彦先皆世有能名歎其巧絶今畫錄雖叙蜂蜨蟬虫不為極品便是不考古人遺跡〈闕〉秀妙絶一世而舜賓不知考者豈可與論古今畫邪
覆局圖
祕閣有覆局圖畫法甚古疋帛猶是六朝舊製署其尾曰唐明〈闕〉覆局圖非也宗子大年摹本以傳并王抗十七局圖余為書〈闕〉宋文帝棊圖也江右琅邪王抗第一品吴郡褚思莊㑹稽夏赤松並第二品赤松思速善於大行思荘思遲巧於闘棊宋文帝世羊𤣥保為㑹稽太守帝遣思荘入東與𤣥保戯因製局圖還於帝前覆之即此圖也思荘與王抗交賭自食時至日暮一局始竟上倦遣還省五更方决抗睡於局後思荘達曉不寐議〈闕〉云思荘所以品第致髙縁其用思深久人不能對抗仕齊〈闕〉 給事巾今局圖謂棊史誤也
書時記室所蔵山水圖
此畫善於位置囊蔵萬里都在阿堵間非其胸中無町畦〈缺〉随所遇而發於〈缺〉不可索其所至也宗子大年詫余圖之汀沙漁岸蓼㟁楓崖山榭溪壑望之若有限際而求其重列複映殆不可致之蓋𨼆磷而不出也又復有煙雲上下〈闕〉晻靄嵐光出沒而貫金石矣故飲羽而洞達知有所先也其矢再遇則不可復射矣知神遇者縣解意想而求至者是遁其天而往也果能有至哉此人天機不可到矣子其凝心儲思〈闕〉以神視初若可見忽然忘之此中真有到處吾恐觀者未知求也
書王勤學士畫圖
余評此圖知是昔人已造境後世隨繩墨以就其工然矜持太過求其似者而善古之人往矣故雖卒得其類然亦似之而非也觀其意在漭滄萬里外天機開闔自我而入者雖置塗〈闕〉 幸而有至處然端行遣霤遂得剡直豈轉逐其後縮縮而〈闕〉 邪
書王學士李成畫
王無逸聚畫既多真偽相乗除余得盡為考之此畫所出也〈闕〉其臨視而别出自為一種然陵突抗立幾欲亂真原隰之平山谷之險皆望而盡之故知形範既正金錫不耗制形而出豈不莫邪也哉此知其所從來逺也子盡而求之徐察而深識之至其至處雖觀三山於雲外猶是見蓬萊之人而上下者也
書李成畫後
一藝已往其至有合於道也此古之所謂進乎技也觀咸熙〈闕〉者執於形相忽若忘之世人方且驚疑以為神矣其有寓〈闕〉 邪咸熙蓋稷下諸生其於山林泉石巖栖谷𨼆層巒疊〈闕〉 欱崒嵂蓋其生而好也積好在心久而化之凝念不釋〈闕〉 物忘則磊落竒特蟠於胸中不得遁而蔵也他日忽見羣山横於前者纍纍相負而出矣嵐光霽煙與一一而下上慢然放乎外而不可收也蓋心術之變化有而出則託於畫以寄其放故雲煙風雨雷霆變恠亦隨以至方其時忽乎忘四支形體則舉天機而見者皆山也故能盡其道後世按圖求之不知其〈闕〉 也謂其筆墨有踐轍可隨其位置求之彼其胸中自無一丘一壑且望洋鄉若其謂得之此復有真畫者邪
書郭恕先畫後
龍門李偃蔵郭恕先寒林晚山圖雖託李咸熙舊本自出新規勝槩風乾木老沙平水静煙開霧合蓋是江干舊游使人有羇愁窮顇之嘆也筆跡天放不入畦畛然氣攝萬山隨意〈闕〉 往得於形似外人以見有索之恐不可得盡也此雖與〈闕〉 林大小並行而各有至到處恐不能伯仲間譬若轢昆〈闕〉 九阪不盡一級雖是未極五山然已窮河源也
書范寛山水圖
觀中立畫如齊王嗜雞跖必千百而後足雖不足者猶若〈闕〉跖其嗜者專也故物無得移之當中立有山水之嗜神凝智解得於心者必發於外則解衣磅礴正與山林泉石相遇雖賁育亦失其勇矣故能攬須彌盡於一芥氣振而有餘無復山之相矣涵墨咀毫受揖入趨者可執工而隨其後邪世人〈闕〉 山而求畫者疊石累土以自詫也豈知心放於造化鑪〈闕〉 物得之此其為真畫者也潞國文公嘗謂寛於山水為〈闕〉 余以是取之
書王氏所蔵燕仲穆畫
余評燕仲穆之畫蓋天然第一其得勝解者非積功所致也想其解衣磅礴心游神放羣山萬水泠然有感而應者故雷電風雨忽乎其前而不可却當此之時復有畫者邪公於為燕王府官王欲得畫而卒不能致之知其慎於伎也余嘗謂公以名徳蓋世後人不得盡之徒以畫名天下至與畫工繪史以〈闕〉 别者同稱此與顔太師列於書藝小人間又同一〈闕〉也
書伯時蔵周昉畫
龍眠居士知自嬉於藝或謂畫入三昧不得辭也嘗得周昉畫按筝圖其用功力不遺餘巧矣媚色艶態明眸善睞後世自不得其形容骨相况傳神寫照可蹔得於阿堵中邪嘗持以問曰人物豐濃肌勝於骨蓋畫者自有所好哉余曰此固唐〈闕〉 嘗見諸説太真妃豐肌秀骨今見於畫亦肥勝於骨〈闕〉 曲眉豐頰便知唐人所尚以豐肥為美於此時知所〈缺〉 之矣
龍衮百馬圖
有馬競逐以谷受之按名而得者一馬也若夫毛以色異〈闕〉 用異大小藝異動静立其百體已不能得馬矣况踶囓奔趨進退起伏蹙浪播洒鵲厲人搏斸山決壑耳摇腹梢仰乳〈闕〉 首張齗間目怒鬛木搔土浴其態百出不得執筆而隨〈闕〉 蓋一形所寓使形者已異二實狀變而實别為異者謂〈闕〉 化而無别謂之一實知實無有異可以論一馬矣如狀變〈闕〉 以别者則雖號物而讀之其極有不得盡昔堅白之説〈闕〉非馬已非色矣况形色名聲以一得之則使人不得其當惑於名實之辨者正謂此也
書御畫瑶池馬圖後
黄之沱其馬歕沙黄之澤其馬噴玉龍種之與世馬不同〈闕〉 仰惟託於筆墨記其骨相〈闕〉存大𫎇之遺種不
在〈闕〉 間三尋此殆得於厯昆侖宴瑶池之上時邪非摹擬展子虔曺霸輩以見巧也臣〈闕〉 得識〈闕〉敢不謹書
書御畫翎毛後
聖人以神運化與天地同巧寓物賦形隨意以得蓋〈闕〉筆驅造化發於毫端萬物各得全其生理是隨
所寓〈闕〉 六年五月臣某跋
跋李祥收吳生人物
呉生之畫如塑然隆頰豐鼻跌目䧟臉非謂引墨凝〈闕〉其勢有不得不然者正使塑者如畫則分位皆
重〈闕〉 其鼻目顴頟可分也楊惠之與吳生皆出開元時惠〈闕〉 及乃改為塑自畫為塑工易若塑者由彩繪設飾自不〈闕〉 素為難呉生畫人物為塑旁見周視蓋四面可意㑹〈闕〉 細如銅絲縈盤朱粉厚薄皆見骨髙下而肉起䧟處此〈闕〉 得者恐觀者〈闕〉 此求之故并以設彩者見焉此畫〈闕〉小氣韻〈闕〉 有宏大放縱之態又其難者也
廣川畫跋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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