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以來繫年要錄/卷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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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十九 建炎以來繫年要錄
卷三十
卷三十一 

建炎三年十有二月 案是月乙亥朔 戊寅

徽猷閣待制知鎭江府兼浙西安撫使胡唐老,爲軍賊戚方所殺。方勇悍善射,初爲教駿卒,軍興盜起,在九朵花行伍中,未知名,方殺其爲首人,遂率衆歸建康投杜充,充以爲準備將。建康失利,諸軍皆散,方率潰卒數千走金壇縣,時鎭江無兵,獨倚浙西制置使韓世忠軍爲重,世忠旣去,唐老力不能拒,因撫定之,方欲引兵犯臨安,妄言赴行在,請唐老部衆以行,唐老不從,爲所害,主管安撫司機宜文字迪功郎鄭凝之亦以兵死,後贈唐老徽猷閣直學士,謚定愍,官凝之家一人。凝之,戩孫也。

己卯

上次明州。提領海船張公裕奏已得千舟,上甚喜,王綯曰:「豈非天邪!」先是監察御史林之平自春初遣詣泉、福,召募閩廣海舟爲防托之計 事見二月辛酉 ,故大舟自閩中至者二百餘艘,遂獲善濟。時閩廣大舶皆委之諸司,而右文殿修撰廣東轉運使趙億所募舟先至,上手詔嘉賞。億,抃曾孫也。 抃,西安人,熙寧參知政事。駕至明州,《日曆》在初二日丙子,而李正民《乘桴記》在初五日己卯,王庭秀《閱世錄》在初七日辛巳,正民時爲從官,所記必不誤,今從之

徽猷閣直學士王序,知鳳翔府;寶文閣待制程唐,爲陝西路都轉運使,不許辭免,如違,重行竄責。序,榮德人,欽聖憲肅皇后姊子也。二人在宣和間皆事近幸以進,蜀人鄙之。 序已見元年六月

辛巳

金人陷廣德軍。時完顏宗弼旣得建康,區處已定,乃率衆自溧水路徑趨臨安,道路之人,但知潰卒爲亂,不虞金人之至也,金游騎至廣德軍,知軍事周烈遣人迎之,且許其犒軍,約以毋擾,宗弼僞許之,俄頃傳箭至,招其投拜,烈大驚,索馬而奔,遂陷其城,烈爲金人所殺。

江東宣撫使劉光世自信州引兵之南康軍。 此據光世四年二月狀修

是日,戚方侵常州,入其郛,守臣周𣏌守子城拒敵,遣赤心隊統領朝請郎劉晏與戰,翌日,破之,方乃去。

壬午

起復直龍圖閣御營使司參議官李迨,試尚書戶部侍郎。

金人侵安吉縣,知縣事曾綽聚鄉兵往石郭守隘,或視其矢曰:「金人也。」鄉兵皆棄紙甲竹槍而遁,金人入縣,遂焚之。綽,肇子也。 肇,布弟,元符末翰林學士

江淮宣撫司潰卒李選,號鐵爪鷹,與其徒數千人攻陷鎭江府。 此據《日曆》壬午日書,但《日曆》又云就杜充招安,此時充已離眞州,恐誤。趙雄撰《韓世忠碑》又云:「兀朮北還,王提兵邀之,先降其將鐵爪鷹李選。」此蓋誤,或是選先降兀朮,其後又爲世忠招降,然實非金將也

是日,定議航海避敵,執政請每舟載六十衞士,人不得過兩口,衞士皆曰:「我有父母,有妻子,不知兩者如何去留?」訴於主管禁衞入內內侍省都知陳宥,宥不能決。宰相呂頤浩入朝,衞士張寶等百餘人遮道,問以欲乘海舟何往,因出語不遜,頤浩詰之曰:「班直平日教閱,何嘗有兩箭上貼?今日之事,誰爲國家死戰者?」衆欲殺頤浩,參知政事范宗尹曰:「此豈可以口舌爭。」引其裾入殿門,門閉,衆不得入,上謂輔臣曰:「聞人情紛紛,不欲入海,緩急之際豈可知。二聖不避敵,坐貽大禍,今以御筆諭之。」頤浩與參知政事王綯捧御案近御座前,上御翰墨,撫諭中軍,人情稍定,遂山呼於殿門外,上密諭宰執曰:「此輩欲沮大事,朕今夕伏中軍甲士五百人於後苑,卿等翌旦率中軍入朝,捕爲首者誅之。」頤浩退,密諭中軍統制辛企宗及親軍將姚端,令陰爲之備。

癸未

執政早朝,命御營使司參議官劉洪道部兵在宮門防變,而中軍及姚端已整齪於行宮門外,二府引中軍入,遇直宿兵衞,皆擒之,其徒驚潰,或升屋,或踰牆遁走,上自便殿御介胄,引伏兵出,彎弓,手發二矢,中二人,墜於屋下,其衆駭懼,悉就擒,上命召頤浩至都堂,詰爲首者以奏,其餘皆囚之。 趙甡之《遺史》云:「車駕欲幸明州,有班直數十人出語不遜,呂頤浩冒雨著泥靴彈壓之,班直理屈,往往跳水而死。」與史不同,今不取

是日,完顏宗弼自安吉進兵,過獨松嶺,歎曰:「南朝可謂無人!若以羸兵數百守此,吾豈能遽度哉?」知餘杭縣曾𢘇知是金人,乃與丞徐聿成率父老,具香花迎拜。𢘇,鞏孫也 鞏,布兄,元豐中書舍人 。時尉楊汝爲在徑山寺,請監寺僧爲統領官,率強壯以拒敵,主僧梵仁從之。

甲申

誅衞士張寶等十七人於明州市。景福殿使昭德軍承宣使入內內侍省都知主管禁衞陳宥,責汝州團練副使,潭州安置。除行門外,其衆降隸諸軍。 宥官職《日曆》不書,今以紹興元年十月四日刑部敘官狀增入

乙酉

完顏宗弼至臨安府,錢塘令朱蹕 蹕已見二年九月壬辰 率民兵逆戰,傷甚,猶叱左右負己擊敵。守臣浙西同安撫使康允之,未知爲金人,遣將迎敵於湖州市,得二級,允之視之曰:「金人也。」遂棄城,遁保赭山。時直顯謨閣劉誨自楚州赴召 王明清《揮麈第三錄》云誨棄城,走行在,今從趙甡之《遺史》,在城中,軍民推之以守。

戊子

朝奉郎知明州張汝舟,爲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

宜州觀察使張思正,爲浙東馬步軍副總管,屯明州。 《日曆》:「張思正除浙東宣撫使,明州駐紮。」案此時郭仲荀以殿帥爲宣副,恐思正不應在其上,紹興元年七月二十三日刑部檢舉敘官狀云:「前任浙東副總管,爲失守明州,降官居住。」今從之

尚書戶部員外郎宋輝,直徽猷閣,充江淮等路發運副使。 《日曆》書除直龍圖閣,誤也,輝明年正月乃除直龍圖

直祕閣陳汝錫,添差兩浙轉運副使,應副防遏使司錢糧。時防遏使傅崧卿在浙東,宣教郎江惇禔以客從,潰兵踵降,州縣無見儲,或請賦諸民以給,惇禔持不可,悉發封樁錢粟賦之。汝錫,縉雲人。惇禔,蘭溪人也。

朝請郎劉晏,直祕閣,依舊常州防托。

右武大夫和州防禦使樞密院提領海船張公裕,落階官。

徽猷閣待制御營使司參議官劉洪道,知明州。

留尚書戶部侍郎李迨,於越州,俾調軍食。

己丑

上幸定海縣,御樓船,參知政事張守收後。前一日,臺諫請對,上諭以不得已之意,夜諜報敵逼臨安,知越州李鄴奏至。是日天雨,羣臣入朝,至殿門,有旨放朝,惟執政入對,上於御袍中出鄴奏示之,旣退,上自州治乘馬出東渡門,登樓船,宰執皆從之,上登舟幸海 《日曆》在是月十一日乙酉,李正民《乘桴記》在十五日己丑,王庭秀《閱世錄》在十六日庚寅,《日曆》又云:「甲申,上出李鄴奏,金國人馬已渡浙江。」案初十日兀朮未至臨安,《日曆》恐誤,今從《乘桴記》 ,詔止親兵三千人自隨,百官有司隨便寓浙東諸郡,時上旣廢諸班直,獨神武中軍辛永宗有衆數千,而御營使呂頤浩之親兵將姚端衆最盛,上皆優遇之。晚朝,二府登舟奏事,參知政事范宗尹曰:「敵騎雖百萬,必不能追襲,可以免禍矣。」上曰:「惟斷乃成,此事是也。」

詔行在諸軍支雪寒錢,自是遂爲故事。

是日,金人陷臨安府。初完顏宗弼旣圍城,遣前知和州李儔入城招諭,儔與權府事劉誨善,至是受其指揮來見,二人執手而言,儔欷歔不能止,有唱言誨欲以城降金者,軍民因殺誨。是晚城陷,錢塘令朱蹕在天竺山,亦遇害,後贈誨直龍圖閣。 張匯《進論》曰:「靖康之初,金人初至京城,時在內則城高池深,兵食兼足,在外則諸路勤王之師,霧合雲集,四方忠臣義士雖素不預軍籍,亦皆橫身扼腕,自備器甲,效命登先,圖報國家,二百年德澤,朝廷以天下之勢,當一烏合深入之敵,亦未足爲慮也,復苟攄目前之急,不顧後日之患,許割地以議和,敵旣去,官軍從之北行,若用种師道夾河三戰之策,敵衆無噍類矣!時以親王宰臣在敵中,使命絡繹道路,約束諸軍,不得少有犯敵,敵至內邱,有數騎輒犯官軍,已斃數人,官軍束手不敢擅動,內有一卒不勝其憤,輒擊殺一人,適會使命在軍目覩其事統,制馬忠恐使命回告朝廷,遂斬其卒以狥,且傳首於敵,自後敵時以數騎張弓注矢戲犯官軍,官軍避之,敵以爲笑,以至與敵馬尾相繼,隨之出塞,無敢誰何,由此勤王之師莫不解體,故不踰半年,復敢侵掠,至百雉戒嚴,而天下勤王之師無向戰之心者,此失於和一也。至京城之陷,若御駕親征,率軍將整陣而出,亦足以當敵,突圍而出,亦足以脫敵矣,何則?軍民雖非願戰,然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故韓信背水以破趙,田單鑿城以擊燕是也,設若不能出城,但收兵退保舊城,次遣使卑辭厚幣,許割地以退兵,且曰:『舍此則有死戰而無生降之理!』兼外城初失,我軍必有縋城得脫者,但有一二人得脫,則四方勤王之師定相傳播,不無知京城已陷,御駕已出,或御駕退保舊城,則勤王諸師,孰不奮身赴難,爭先救主耶?彼雖有破城之勢,然內有決死之敵,外有必救之兵,內外受敵,苟不釋去,則我與和,此自然之理也,或曰:『城旣破矣,豈能整陣而戰,突圍而出及退守舊城邪?』臣曰不然,蓋京師與邊城異,邊城郡邑,其內守城之軍,不若攻城之敵之盛也,所恃城而已,城池旣失,衆寡不敵,不爲敵降,則爲敵害矣,而京城侍衞之兵、守埤之士,不下十萬,粘罕、斡离不兩路之兵共無六萬,至如城破,其勢亦足以拒敵也,何必淵聖速出見敵邪?譬若御駕親征,遇敵於路,亦無城池矣焉。有謂我方行而以無城池可依,更當棄六軍,以單騎入敵陣,願議和邪?而城陷三日之間,淵聖已幸敵營,不惟城爲敵陷,又自無其朝廷也,由是在內軍民,在外勤王之師已成失國之人矣,孰有禦敵之心哉?此失於和二也。至建炎二年春,粘罕攻揚州,時御營之師必有十萬,而粘罕止有五六千騎,自建炎二年秋九月離雲中,下太行,渡黎陽,攻澶濮山東諸州郡,以至於揚州,可見疲勞之甚矣,此強弩飄風之末,無足畏也,兼是時兩河州郡尚有未陷者,山東州郡十陷二三,人心未安,糧道未集,盜賊蜂起,而不顧後患,投身深入我境,又可見其無知之甚也,時若我師乘其遠來新至,行列未定而擊之可也,或則深池堅城,拒而勿戰,以剉其銳,以沮其意,且多方出兵邀其出掠者,彼萬里孤軍,後無委積,忌於相持,利於速戰,求戰不能,糧道不繼,又且野不能掠,以此制之,其遁必矣,俟其穘遁,襲而擊之,舍而縱之,皆可也,而乃望風之際,車駕渡江,六師自潰,爲敵乘之,席卷而去,此失於退一也。至是兀朮之侵江南也,朝廷豈不知敵所利者騎也,我所利者舟師與步兵也,江浙之地,騎得以爲利乎?此皆騎之危地也,舟師步兵之利地也,兀朮有知,豈肯致身於此邪?若御駕親征,諸路進討,兀朮之敗必矣,而復望風之際,車駕泛海,朝廷自散,爲敵乘之,得志而去,此失於退二也。凡此四者,非敵之善,乃我靖康之兩和、建炎之兩退所自致也!大抵朝廷自來每自視如火,視敵如水,謂火必不可以敵水,旣以此處之,焉有不爲敵勝邪!此當時失於料敵不知彼我之過也,不然,則眞廟之時,值契丹蕭后用兵澶淵,若眞廟不戰而和,不戰而退,則景德之元已有今日之事矣。」張匯本末,見紹興十年正月丙戌,《進論》在十三年八月【案張匯此論,其略已分見於本年二月壬子、十一月己巳各注,此處疑爲後人攙入,今姑依原本存之】

庚寅

從官以次行,吏部侍郎鄭望之以疾辭不至,給事中兼權直學士院汪藻以不便海舶,請陸行以從,許之。於是扈從泛海者,宰執外,惟御史中丞趙鼎、右諫議大夫富直柔、權戶部侍郎葉份、中書舍人李正民、綦崇禮、太常少卿陳戩六人,而昕夕密衞於舟中者,御營都統制辛企宗兄弟而已。時留者有兵火之虞,去者有風濤之患,皆面無人色。

辛卯

上次定海縣,有傳金使至者,上不欲令朝行在,卽遣參知政事范宗尹還明州俟之,留御史中丞趙鼎、給事中兼直學士院汪藻參議軍事 《日歷》載上語云:「鼎爲御史,嘗建議與金畫江爲界。」案此《日歷》乃秦檜領史院,秦熺爲祕書少監時所修,張孝祥嘗乞刪改,疑未可盡信,姑附著此,更俟考詳云 ,且令宗尹盡護諸將。壬辰,宗尹等至明州,乃盧伸等自和州來,所攜國書,語極不遜,宗尹遂不奏。

癸巳

上至昌國縣,杜充所遣屬官直徽猷閣陳起宗至,言充敗,欲引衆趨行在而路不通。

是日,范宗尹聞臨安陷,復還,見上於舟中。

甲午

皇叔右監門衞大將軍眉州防禦使知南外宗正事士樽言:「自鎭江募海舟,載宗子及其婦女三百四十餘人至泉州避兵,乞下泉州應副請給。」許之,於是祕閣修撰知西外宗正事令懬,亦自泰州、高郵軍遷宗子等百八十人至福州避兵,已而又移潮州。士樽,郇康孝王仲御子也。

乙未

潰兵杜彥自袁州入瀏陽,遂犯善化、長沙二縣,朝散大夫通判潭州孟彥卿率軍民拒之,手殺數人,賊勢挫,欲遁而民兵有自潰者,賊遂乘之,擒彥卿,持其首以告所掠民兵曰:「此會廝殺孟通判首也!」因遂殊其支體,賊亦逃去。直祕閣添差通判州事趙民彥領兵追之,與之大戰,殺傷甚衆,初民彥依山爲陣,而鏖戰山下,偶爲間人折其陣中認旗,衆謂民彥已敗,遂潰,民彥爲賊所擒,斬之陣前,賊乃去。事聞,並贈直龍圖閣。 彥卿、民彥已見九月壬申。龔頤正《中興忠義錄》云二人以拒金人死節,蓋承《會要》之誤,其後朱熹乞爲二人立廟狀,從而因之,今不取

是日,金人屠洪州。先是金帥烏瑪喇太師 烏瑪喇太師陷洪州,他書不見,惟葉夏卿劾疏有之 留洪州月餘,取索金銀寶物、百工伎藝之屬皆盡。金使至分寧縣,知縣事朝奉郎陳敏識斬其首,謂邑人曰:「欲降,先殺令!」因與民死守。時尚書郎侯懋、李幾等三人避地不及,聞敵屠城,潛伏於城南隅民園之梁上,僅得免,翌日敵引兵去,卒不入分寧境而還。

丙申

浙西制置使韓世忠以前軍駐通惠鎭 《日曆》作青龍鎭,鎭此時已改名通惠,紹興元年九月甲戌方復舊名,史誤也 ,中軍駐江灣,後軍駐海口。世忠知金人不能久,大治戰艦,俟其歸而擊之。

浙東制置使張俊自越州引兵至明州,時已無舟可載,俊上奏乞海舟,朝廷欲其且留拒敵,報以方聚集遣行,上賜俊手書,許以捍敵成功,當封王爵。俊納俠士劉相如之策,遂留以抗敵。相如者,初以募人入衞王室,樞密院借補承事郎,及是揭榜通衢,勸諭迎敵,士皆思奮。 熊克《小曆》稱俊納隱士劉相如之策,遂留以抗敵,此據《林泉野記》所書也,考相如本末,不可謂之隱士,今不取 俊軍士在明,頗肆鹵掠,時城中居民少,遂出城,以清野爲名,環城三十里皆遭其焚劫。

資政殿學士新知鼎州范致虛,薨於岳州。

賊成皋寇婺州,州學教授孫邦請率兵擊賊,守臣集英殿修撰沈晦從之。邦率民兵數百出城,大敗而還,晦將斬邦以徇,旣而釋之。浙東防遏使傅崧卿在城中,乃單騎造皋,說以忠義,皋遂降。

丁酉

上謂輔臣曰:「昨者從官同詣都堂,鄭望之獨謂自古興王未有乘舟楫者,所論未爲通方。」呂頤浩曰:「望之以謁告後至,不知衆人所論。」王綯曰:「自崇寧以來,大臣專權,不容立異,比者會議都堂,更相詰難,各盡所見,無所顧避,臣不意十數年後復見此氣象,皆陛下優容忠讜所致。望之自守所見,乃朝廷之福也。」於是望之奉祠而去。 望之奉祠無職名,必以論此事不合也。《日曆》全不載,《吏部題名》在十二月,故因上語遂書之,或卽此日事也。《中興聖政》臣留正等曰:「杜衍、韓琦、范仲淹、富弼皆當世名臣,慶曆間同立於朝,協恭和衷,佐佑王室,至於議論之際,則各相可否,不爲苟同。衍欲罪滕宗諒,仲淹則爭之;仲淹請備邊,弼則以謂契丹必不至;尹洙號仲淹之黨,及爭水落城事,琦則是洙而非劉滬,仲淹則是劉滬而非洙,非固相違也,各極所見,歸於憂國愛民之心而已,仁宗皆倚之爲治,不以其異同而有去留焉。蓋天下之事,安危成敗,藏於幾微之間,豈一人之智所能盡,惟議論往來,可否相濟,而後歸於至當,故事無遺策。自熙豐間,大臣惡人異已,有立議論者,必力排而去之,厥後士大夫皆爲身謀,無敢持異議於其間,直臣賢士,雖有忠謀讜論,弗克上聞,此風一行,歷數十年不能變,馴至靖康之禍,皆人臣尚同之罪也,豈朝廷之福哉?鄭望之之異論,是宜太上皇帝包容而不之罪也,聖訓嘗云:『朕仰惟仁宗皇帝當時立政用人之事,當置之左右,朝夕以爲法。』於斯見之。」

戊戌

金人陷越州。初兩浙宣撫副使郭仲荀在越州,聞敵陷臨安,遂乘海舟潛遁。知越州充兩浙東路安撫使李鄴,遣兵邀擊於浙江,三捷,旣而寡衆不敵,鄴乃用主管機宜文字宣教郎袁潭計,遣人齎書投拜,敵引兵入城,以巴哩巴爲守,親事官唐琦袖石擊巴哩巴不中,詰之,答曰:「欲碎爾首,死爲趙氏鬼耳!」巴哩巴曰:「汝殺我奚益,胡不率衆救汝主?」琦曰:「在是惟汝爲尊,故欲殺汝耳。」巴哩巴歎曰:「使人人如此,趙氏豈至是哉?」琦顧鄴曰:「汝享國厚恩,今若此,非人也!」聲色俱厲,不少屈,巴哩巴殺之,後爲立祠,名「旌忠」 熊克《小曆》云:「親事官唐寶袖石擊兀朮不中,死之。」蓋因《日曆》所書,而誤爲兀朮也。案《會要》及常寘封事,皆作唐琦,又琦所擊乃巴哩巴太師,寘封事所言甚詳,當以爲信。趙甡之《遺史》云:「兀朮在越州,乘馬往來市中,班直唐琦憤怒,以石擊之,被執,罵不絕口,亦罵李鄴降敵不忠,被殺。」以王庭秀所記焚明州事考之,疑兀朮未嘗過江,又兩浙轉運司體究王翿死事狀,亦云:「金將巴哩巴令翿權州趙」,甡之恐誤 。初鄴之降也,提點刑獄公事王翿遁居城外,寮吏皆迎拜,朝散郎新通判溫州曾怘,監三江寨,獨拒敵不屈,敵驅翿至城內,執怘,並其家殺之,惟稚子崇得免。怘,𢘇兄也。事平,特命怘弟怤及崇以官。 王明清《揮麈第三錄》:「越州李鄴旣降,通判曾怘不屈而死,全家被害,獨乳婢抱一嬰兒獲免,事平,詔特贈怘直祕閣,命其弟怤、子崇以官。」《日曆》紹興四年二月壬午承議郎曾思狀云:「兄朝散郎新通判福州怘,於建炎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經越州申乞致仕,乞將致仕恩澤奏補兄男崇。」吏部勘會:「本官未赴任間,因浙東提刑司差監越州三江寨,與敵抗拒,不屈被害身亡。」承敕:「時與一資恩澤了當。」奉聖旨:「特與致仕恩澤一名。」據此則怘非本州通判,明清小誤,又所云贈直祕閣,亦不見於史,當考

初上在越州,遣選鋒將梁斌、張進,以所部屯諸暨縣,及是金使人招之,二人皆欲投拜,其下不從,乃與腹心數十人入城降敵,旣而張俊招其衆至溫州,遂留麾下。比敵去,斌、進復歸,朝廷亦善待之,於是屬邑不降者,惟嵊縣宋宗年而已。 宗年事以紹興元年九月乙巳御史臺狀修入

是日,遣權戶部郎官李承造往台州刷錢帛。 熊克《小曆》載承造之行在癸巳,今從李正民《乘桴記》

己亥

徽猷閣直學士知平江府湯東野奏:「杜充自眞州至天長軍,與劉位、趙立會合。」先是立以右武大夫忠州剌史知徐州,朝廷聞金人南侵,詔諸路兵援行在,立以徐州城孤,且乏糧,不可守,乃率將兵、禁兵、民兵約三萬人南歸,會知楚州劉誨已赴召,宣撫使杜充以楚州闕守,命立率所部赴之,立至臨淮,被充之命,兼程至龜山,時金左監軍昌圍楚州急 王銍撰《立傳》云「託落郎君圍楚州」,卽撻覽而音誤也,今正之 立斬刈道路乃能行,至淮陰,與敵遇,其下以山陽不可往,勸立歸彭城,立奮怒嚼其齒曰:「正欲與金人相殺,何謂不可!」乃令諸軍曰:「回顧者斬!」於是率衆先登,自旦至暮,且戰且行,出沒敵中,凡七破敵,無有當其鋒者,遂得以數千人入城,而後軍孟成、張慶皆以所部渡淮北去。方其入城也,立口中流矢,貫其兩頰,口不能言,以手指揮,軍士皆憩而後拔其矢。立之未至也,通判州事直祕閣賈敦詩欲以城降,至是乃止。 立入楚州,趙甡之《遺史》繫之十一月;王銍撰《立傳》,云四年正月權知楚州,未知孰的也?熊克《小曆》載之五月末,實甚誤,前已辨之。《日曆》湯東野奏:「十二月初九日,徐州趙立差使臣來杜充府投下文字,稱劉位兵馬未肯放令過淮,杜充指揮,令放渡過。」據此則立入楚州當在十二月末間,今因東野奏杜充事附見 。李鄴之未降也,上奏言金分兵自諸暨趨嵊縣,徑入明州,是日奏至,乃議移舟之溫台以避之。

庚子

上發昌國縣。先是金分兵侵餘姚,知縣事李頴士募鄉兵數千,列旗幟以捍敵,把隘官陳彥助之。敵旣不知其地勢,又不測兵之多寡,爲之徬徨,不敢進者一晝夜,繇是上得以登舟航海,進頴士兩官,擢通判越州。頴士,閩縣人也。 此以李正民《乘桴記》、王明清《揮麈第三錄》參修。明清以爲大駕由是得以自定海登舟,恐誤,蓋上以此月己丑登舟,次定海縣,是時敵未渡浙,無由遣兵餘姚,蓋上在昌國縣而金兵至餘姚,頴士能擊卻之耳,今略修潤附入

辛丑

上艤舟白峰寺,自是連日南風,舟行雖穩,而日行僅數十里云。

癸卯

浙東制置使張俊與金人戰於明州,敗之。先是金遣兵追襲乘輿,至城下,俊遣統制官劉寶與戰,兵少卻,其將黨用、邱橫死之,統制官楊沂中、田師中、統領官趙密,皆殊死戰 沂中、師中,初見元年正月辛卯。密初見元年正月戊午 。主管殿前司公事李質率所部,以舟師來助,知州事劉洪道率州兵射其傍,遂大破敗之,殺數千人,敵自城下呼,請遣人至寨中計事,俊令小校徐姓者往,敵釋甲與語,欲如越官吏投拜,俊拒之。 趙甡之《遺史》云:「兀朮親追乘輿至明州而還。」案王庭秀《閱世錄》:「金陷明州,請於臨安之大帥。」注云:「大帥乃四太子」據此則兀朮未嘗渡江也,庭秀,鄞縣人,所聞必審,今從之。《中興聖政》龜鑒曰:「明州之戰,金自高橋攻西門,倂兵並進,勢亦亟矣,張俊忠義,實奮發於下令軍中之時,始則清野閉關以拒其來,終則開門迎敵以挫其銳,中興戰功,自明州一捷始,敵自入中國以來,未有一人敢嬰其鋒,至此而軍勢稍張矣。」

是月 隆佑皇太后命統制官楊琪軍臨江軍,張忠彥屯吉州,以爲行宮聲援。忠彥,河東人,初以效用出身,太原之破,遁入五台山,後隸楊惟忠,權中軍統領,至是以所部屯廬陵,就領州事。

金陝西諸路都統羅索,將數萬衆圍陝府,守將李彥仙悉力拒之。初彥仙在陝,增陴浚隍,利器械,積糧食,鼓士氣,且戰且守,人心益堅固可用,又嘗渡河與敵戰,蒲、解間民皆陽從敵而陰歸彥仙。敵必欲下陝州,然後並力西向,彥仙亦自料金人必倂兵來攻,卽遣人詣宣撫處置使張浚求三千騎,俟金人攻陝,卽空城渡河北,趨晉、絳、並、汾,搗其心腹,金人必自救,乃由嵐石西渡河,道鄜延以歸,浚不從。浚貽書勸彥仙:「空城清野,據嶮保聚,俾敵無所掠,我亦無傷,俟隙而動,庶乎功可成。」彥仙亦不從,守城之意益堅。至是羅索、貝勒尼楚赫及知府州折可求合兵來侵,彥仙以死拒之,且告急於浚。

李成知金人已南渡,自滁州率衆往淮西,時成之黨周虎據蕪湖,水軍統制邵青與戰,一日七敗,參議魏曦以小舟觀戰於中流,旣而告青曰:「吾知所以勝矣。彼以紅巾軟纏,與我之號一同,故與戰則不能分彼我,所以必敗,宜易其號,則勝矣。」青然之,乃令其徒更作鑽風角子,一戰勝虎,青遂據蕪湖。

初杜充之衆旣潰,其統制官岳飛、劉經自芳山引衆入廣德軍,後軍扈成駐於金壇縣,爲戚方所殺。

是歲 臨高、澄邁縣人陳韜、鄧文等,聚衆作亂,官軍討平之。 此以紹興六年十二月十六日明槖申省狀修入

諸路斷大闢三百二十四人。戶部言兩浙路戶二百一十二萬二千七十二,口三百五十六萬七千八百;成都府路戶一百一十三萬一千四百八十九,口三百二十六萬九千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