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弘齋全書/卷百二十六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卷百二十五 弘齋全書
卷百二十六
作者:李祘
1814年
卷百二十七

曾傳秋錄閣臣尹行恁

[编辑]

中庸言性不言心。大學言心不言性。燕閒之暇。每與閣中諸人言。竊取庸學之義。隨其人品之高低。質難辨明。莛楹各殊。原任直閣。方持服居廬。依朱子寒泉故事。以曾傳文義。問答成書。遂命之曰曾傳秋錄。將及思傳。以啓心性之微奧。歲己未中秋。萬川明月主人翁。

[编辑]

天降生民。則旣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夫所謂性者。書之降衷。中庸之天命是耳。往古來今。堯舜與路人一也。而朱子又曰天之生民。各與以性。大抵各之爲言。不一之謂也。故言變化則曰各正。言上下則曰各從。卽人與人同。物與物同之所以爲分界之處。而旣云生民。又云各與者何謂也。單指氣一邊而不及本然之故歟。孟子只言性善。而未嘗言氣質二字。惟於口之於味一章。氣質本然。兩項對說。豈孟子不知有氣質。而專主繼之者善而然乎哉。誠以學敎陵夷。邪說盈塞。不復見先王之盛者。若不以義理而倡明之。則陵夷者日益陵夷。盈塞者日益盈塞。故專以義理爲天下昭揭如日星。此孟子所以功不在禹下者也。孔子曰相近。孟子曰善。本然氣質之稱。已自孔孟而始之。至程朱。開口便說。則後於孔孟程朱者。秖可守而勿失。奉而勿墜而已。苟或別生意見。評騭彼此之同異。攷證辭意之輕重。而徒藉於頰舌。無益於身心。則豈所以仰副古聖人嘉惠後學之至誠苦心哉。

曰降衷曰天命。降之命之者皆理也。理只是太極。此云各與以性。猶言各具一太極。來說之訓各爲不一。而有此起疑而條問者。吾意則以爲未必然。此各字異於各色各樣之各。帶得分字義。天以此理。均分萬物。人則全有而自明之。物則偏得而或通焉。全與偏之若相不一然者。非是於人如是付予。於物如彼賦與也。分之之理固同然。而受之者有殊。爲氣所使也。尊若認得均分之義。則各字之義。自當躍如。大抵是理也。始一散萬。復合于一。天子則之班五瑞于五等諸侯。及其肆覲。輯其前所班者。以瑁圭合而驗其信然。昔夏禹氏君天下也。執玉帛者萬國。惟其班之。是以輯之。欲識各與其性之所以。盍於能盡其性處諦看。而覺得一理之均分耶。故曰一理瑁圭也。性五瑞也。班於諸侯。如各與其性。輯而合之無錯。如能盡其性也。若是則萬國之玉。皆出於四寸之冒。而執此冒而驗之者。惟一人。今以萬國五等之桓圭蒲璧等。各異其制。亦可謂之班之不均乎。一貫之旨。萬川之喩。吾於是乎無間然。

來說又謂旣云生民。又云各與。單指氣一邊而不及本然云云。渾說太極則固全。而各一其性則似偏。太極圖說各一其性。卽謂五行之生。而大學序註各與其性。卽謂五常之性也。五行之生。是對太極而言者。自歸於氣邊。各與之性。只是一箇在我之道理。恐難便屬氣邊。然則當於各一各與之分。可以知氣質與本然之分者耳。

性氣也。而伊川始有性卽理也之語。可與孟子言性善表裏看。而今欲精約說性之字義。則非氣而何。強力湊附而曰性只是理云爾。則天所賦人所受以上。當更別有一理在於理前耶。孔夫子於易於論語。只從氣質邊揭訓者。大哉夫子。豈欺後學。聖人遠而異端蠭起。不惟不言性善。或曰惡或曰善惡。而本然之旨。大中之體。將無以闡揮。則孟夫子之首言性善。豈不誠卓越千古。功光孔夫子也。又况伊川繼而明之。自是厥後。孰不知人皆有本然之性。而本然則皆純善乎。然而世儒徒知本然之爲純善。而反忽於氣質之性。爲有生之頭腦。著書立論。不勝其紛紜。故曰孔夫子在孟子時則不可不說出本然。孟夫子在今之世則亦不可不還說出氣質。譬若思傳言大本之中。而朱夫子。只將人心道心之不雜不離之義。特言於思傳之序以是益知孔孟之訓。易地則必各不同。自非孔子子思孟子朱子之地位。後人何敢輕易說道。來說下款儘好。

下答中人則全有而自明之物則偏得而或通焉者。臣無容仰議矣。原初太極之理。人與物同也。而仁義禮智之稟。物不得全。則氣之偏。理亦偏者是也。若以知覺運。動知寒煖識飢飽。人與物未嘗有不同。遂謂仁義禮智之均分而共賦則豈有是耶。牛之畊馬之載。犬之司夜雞之司晨。皆渠本然。非拘於氣質。而與人不同者。則朱子所謂觀萬物之異體。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不其然乎。

或曰人物之性無不同。而循性之道不同。性與道以爲異則非敢知。以爲同則人物之道異矣。性安得同乎。或曰以人物言之。一本頭腦。則指迥然孤獨故同。此謂天命之性。爲理之本也。萬殊分派則指著於事物故異。此謂率性之道。爲理之萬殊也。朱子曰人物同得天地之理以爲性。同得天地之氣以爲形。其不同者。獨人於其間。得形氣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或者之說。皆由於朱子此訓。若以前答中全有而自明與偏得而或通云云。子細看得。則吾所謂全有與偏得之指理指氣。自有涇渭存焉。惟在覽者自得。吾於致格之工。尙在日有孳孶之中。道與器之分豪剖析。竊附三緘之戒者。深有取於夫子罕言之義耳。

八歲入小學。十有五年入大學。自上達下。無貴賤殊也。如成周盛際。未聞康王穆王之入學。而惟殷之高宗舊學于甘盤。則自灑掃應對。至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果依大小之節而循序以進。一如朱夫子之訓歟。豳之七月言后稷公劉。書之無逸言大王王季文王。而積慶累仁。維持鞏固。數十百年之遠者。惟在於朱瑟雅奏。洋洋謨訓。追述祖功宗德。而俾後人明徵定保。則不待學校節目之詳。而有足以學其學焉歟。顧今离明繼照。睿學天縱。聲律身度。卓越千古。我國家無疆萬億之基。基於斯矣。臣謹按朱子之序大學。卽淳煕己酉之歲。而因又推演乎三綱八條之義。擬上封事。所謂己酉封事是也。其一曰講學以正心。其二曰修身以齊家。其三曰遠便嬖以近忠直。其四曰抑私恩以抗公道。其五曰明義理以絶神姦。其六曰擇師傅以輔皇嗣。其七曰精選任以明體統。其八曰振紀綱以厲風俗。其九曰節財用以固邦本。其十曰修政事以攘夷狄。爲天下國家者。要道先務。孰有京於輔嗣。而置之第五之下何也。蓋大學所以爲敎。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故乃於封事。先之以誠正修齊而後。及於詒謨燕翼之方。不但學校次序之秩然不紊有如此。亦可以見我朱夫子精神心力之無處不周。極高明而盡精微也。臣竊嘗以爲大學衍義。非始於眞文忠也。卽此封事。爲其權輿。雖臣倣賈生保傅之傳。以效願忠納德之誠。亦無出於朱子之序與封事者。幸聖念之財擇。而仍賜鐫批焉。

古者敎人之法。八歲小學。十五大學。列于學校。天子之適子至于凡民。皆入于此。周之康穆之與序士庠生序其齒。豈可以不見於經史疑之耶。至於高宗之學於甘盤。未必一一皆合於次第節目。而自心及身。自家及國。以事父之道事君。待人之道待國人。嘉靖殷邦之功。丕顯於五十有九年之間。故書曰念終始典于學。其始云者。非小學之工而何。其終云者。亦非大學之道而何。然則循序以進。雖謂之一如朱夫子之訓。未爲不可。何况大王王季以積累鞏固之業。啓我文王。文王以煕敬壽考之謨。詒厥後昆。此正今日之所可取法。來喩勉我。是哉是哉。吾欲勉勉。爲祈永祝嘏之本。

朱夫子己酉封事之以輔皇嗣條。叙之於第六條者。夫子本意以上五條。歸之於孝皇之身敎。於此益知夫子告君之精義。

下答中小學大學之敎。誠如聖指矣。論語子夏門人小子章。始言灑掃應對進退之節。而程子曰灑掃應對與精義入神。貫通只一理。有是哉。斯言也。大學所謂物有本末事有終始八箇字。亦見於此章。夫子夏之先敎灑掃應對。可謂知所先矣。臣於此有以知子夏循序按節之工。而大德不踰閑。小德出入之說。何其與敎人法相反也。小學爲大學之本。故敢於下復之辭。又煩控稟。

先敎灑掃應對固是矣。小德出入云云。先儒亦言其不能無弊。正與雖不學謂之學矣之說。當同歸。而出入與謂之學云者語病。從他語病。若斷章取義。不以辭害意。則於學者務本之工。爲益甚鉅。臯夔稷契何嘗讀書。而喜起明良。豈外於學哉。橫渠之如許好資品。而早悅晩逃。一朝勇撤。則亦可以成德前小德少之耶。大抵未學之學。卽則以學文之學也。謂之學之學。卽道問學之學也。大德指大本。小德指細節。此亦以觀過知仁之聖訓恕看。則亦或不悖耶。

篇題

[编辑]

曰學者由是而學。庶乎不差。子程子所以垂詔來世者。而區區竊有疑焉。自格致誠正。至修齊治平。卽大學之極功。聖人之能事也。學是書者。當以極功能事爲準的。如射之志鵠。而今也只曰不差。不差之猶過。而曰以庶乎。則有非後學所可仰認者。抑不差云者。如易繫之戒差毫。而庶乎云者。若顔氏之其殆庶歟。或以初學入德之門也。故但言其向學之次序。不及於盛德之功效而然歟。

學者之大患。多在於路頭差。蓋是路也。卽行到聖域之第一步。一或爲差。眼眩於朔南之歧。而身隨乎燕越之輪。東馳西騖。七顚八倒。則顧何以直入夫子宮墻中。觀其百官之富宗廟之盛也。聖譬則的也。學譬則路也。由射於百步之外。必使矢路如繩之直。然後方可言箭箭中紅之妙。未有矢不繩直而能奏鼓淵淵也。今夫大學一書。卽作聖之準的。而先儒以三綱領譬之室屋間架。八條目譬之室屋中什物。則欲入此室屋而用此什物者。不先尋其門路而入焉。已失階級次第。幾何而不別處走耶。故曰由是而學。庶乎不差。不差云者。恐其次序之或差。而未窺乎聖學閫奧也。庶乎云者。欲其次序之不失。而漸臻於聖學地位也。此莫非慮初學之或差路頭。而如是爲說也。觀乎由是二字。則程夫子之意。有可以章章者。而其不可與毫差之差。殆庶之庶。一例看。亦有不待言者。

下答中觀乎由是二字。程子之意。可以章章。顧蒙迷之見。得以披雲覩日。敢云細幸。此所云不差。卽謂尋門路而由階級者。則中庸篇題久而差云者。亦如是義。而不是差誤於傳授之謂耶。此謂學者入手處。又此稟裁。

久而差。卽序文中愈久而愈失其眞之意也。聖人心法之久而失眞。學者門路之當下失序。尊必欲混竝看又何也。須更詳之。

經一章

[编辑]

明德者。心統性情也。近世學者。多以明德單指爲心。故其爲說曰虛靈不昧具衆理應萬事者。本然之心也。爲氣稟所拘者。氣質之心也。惡是何言也。大抵心者。氣之精爽也。性之郛郭也。顧安有本然氣質之可論哉。洵如學者之言。虞帝所謂人道。亦出於兩箇心體。而夫夫也各具人心之心道心之心。東西竝峙。屹然相敵。如兩陣然矣。寧有是哉。朱子分別心性。而曰性爲太極。心爲陰陽。則豈不以性爲理。而心爲氣哉。譬之貯水之器。器是心。水是性也。偏信靈覺而爲本心。乃釋氏之彌近而大亂者也。故後先程朱。能聞君子之大道。如游察院呂汲公諸人。已有橫走葱嶺之歎。而及至陸子靜之下樓頓悟。王陽明之滿街是聖。則蠢動含靈。皆具佛性。擧一世入於西域之異類矣。惟我聖明。以堯舜之姿。處君師之位。道接千聖。學冠百王。明正學闢邪說。丕有以繼天立極。化民成俗。亶在導率之間施措之際。敢於請敎之書。因請留神焉。

心一也。豈有人心道心兩箇心乎。理與氣判異。亦豈可捏而強合乎。吾則惟知朱夫子之訓焉。有曰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云云。曰不雜則此謂性命形氣之不可混。曰不離則此謂此理本然之不可忽也。大凡言心。便可屬之於形以後。而這箇本然之理。亦未嘗不在於這箇腔子之中。譬之人性如一團火。煨在灰裏。而其中自有發開便明之理。明是氣。明之者理也。近世學者之論。不必爲題外語。

下答心字之敎。三復莊誦。有以仰大聖人洞覽理氣之達識眞知。顧臣憃愚。何敢贊一辭哉。第聞朱夫子之言曰心性自有分別。靈底是心。實底是性。性便是理。心便是盛貯該載敷施發用底。臣嘗以爲從古論心說性。百千萬語。都不出此三十字。苟從天道流行之時。極本溯源而言之。則理自純粹。氣亦湛一。而曰心曰性。卽是形以後也。故以理氣分別心性。心焉而曰虛靈知覺。性焉而曰仁義禮智。仁義禮智理也。虛靈知覺氣也。虛靈故知覺。非知覺故虛靈。然則以本然氣質。屬之於心者。可謂推不及說不去處。大抵太極爲一本。陰陽爲分殊。及到分殊之時。不可謂有善而無惡也。今若謂之一般純善則是二本也。佛氏之認覺爲性。王氏之認心爲理。貽害於後學。受弊於斯文。莫不以心觀心。有如頭上安頭。則此不可不明辨而痛斥者也。雖以黃文肅之嫡傳。於人心道心之說。尙以爲人道相對。猶易之道與器。孟子之氣與義云。後生小子聽瑩之歎。庸其旣乎。朱子曰心之知覺。一而已。蓋人道之發。俱是氣發理乘。而本非貳歧兩轍分界而出來。故其言如此。人莫不有是心。心莫不具是性。心爲器而性爲道。則近世之主張心純善之論者。得不近於達摩面壁九年。只說人心至善之歸耶。

曰心曰性之解。雖有所戒於尊。何可膠守。略於首條有數句強答者。而自顧不免如噎在中。何可一味擺脫。不嫌其放倒耶。孔孟之後。程朱又詳言之。今之人若就聖賢之訓。各隨管窺而領略之。則是猶羣飮於河。各盡其量。量之大小。特各在其人。吾以此答於尊。未知如何耶。

傳首章

[编辑]

道之大原。出於天。天所以命者。卽至善之所存也。故中庸先言天命之謂性。次言率性之謂道。而大學傳之首章則先言明德。次言明命。恐有倒序之歎矣。或者重在顧諟。而次之於克明之下云爾。則顧諟之下。又承以克明矣。抑重在明德。而先之於明命之上云爾。則明命之下。又承以明德矣。天未始不爲人。人未始不爲天。則明德與明命。固不可分而二之矣。夫文理接續。血眽貫通。卽朱夫子爲大學八字打開之妙契默識者。而顧此疑晦尙未剖劈。幸有以裁諭。俾開蔀見。

明德明命之序。豈有先言後言之可言者哉。明明德之明字。卽與顧諟明命之顧諟字同義。而明德卽本心也。得於天以後之稱。而明命如中庸首章言天命之謂性也。又欲於此細析明命之義。則明命之命字。屬於天命之天字。明命之明字。屬於天命之謂性之性字。吾則如是看得。未知如何。

下答中明德卽本心也。大哉一哉。聖人之訓也。此爲章句中以心言明德之旨。而心者氣也。才言心。捨氣不得。才有氣。純善不得。所謂明德者。但指此心之光明。而不帶氣說去而然也。考諸庸學或問。段落分明。有不可誣者矣。

才言心捨氣不得云云。固是。才有氣純善不得。所謂明德者。但指此心之光明。而不帶氣說去云云。不可。昔朱夫子論知言。以爲同行而異情尙可。同體而異用不可云者。可於此條借用。來說所謂不帶氣云云。必錯看前輩本然之心之說。而有此問可歎。

傳二章

[编辑]

明明德於天下者。自明其明德。推以新民。俾天下皆有以明其明德。則堯文王之明德。旣自明而又明之於天下。用做新民之化者也。若湯之盤銘。非新民之義。乃自新之辭。湯雖反之者。反之則聖人也。所謂新字。對舊染之汙。則曾謂聖人。乃如是耶。陳定宇以爲德日新之蘊。自仲虺發之。湯采以爲銘。湯仲虺所以言新字之前後。顧何以的定於數千載之遠乎。其前其後之溯以究之。實無關於明新之本旨。而舊染汙俗。咸與維新。仲康已先湯而言之。則其於新民之義。胤征較緊於盤銘。然傳二章之引用則在此而不在彼何歟。意者湯之作銘也。泛言其濯舊滌染之工。使夫天下後世之人。知所以警策而已。不但爲自己之日新而然歟。然則日新卽民之自新也。故其下節以自新者之振作。歸之在上者。以爲層級階梯。從可知矣。第未有先儒之明證者。玆敢仰候指敎。

湯是反之之聖也。反之以前。豈無舊染之可新乎。只以德日新看解。亦未有不可。而如此看則與溫故知新之新。其義甚襯似。而卽無論舊染可新之新。與德日新之新。與知新之新。其實則新是同義。德日益新則今日以前之猶未到得十分可知矣。溫故然後知新則溫故之前。亦不能溫得十分可知矣。雖與舊染之可新。有輕重之分。而其爲有可新之跡則誠有之。此所以性之反之之有層節也。及其聖敬日躋。至于聖域。何敢便說有舊染而始可新乎。至於以日新歸之於民之自新。吾未知爲信然。然而章句則釋新以人之洗濯。而苟日新之苟字。拈出發明。三復玩味。其味津津。如是看則都妥帖。

下答中性之反之之有層節。聖敎炳若丹靑。而張子曰形而後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此與孟子集註所謂堯舜不失其性。湯武善反其性。同一義也。湯武所以善乎反者。於何考得耶。且其用工次序。始於何處。而有如行百里者。盡百里不止於九十九里。然後可以爲大聖地位。然則及其成功。堯舜湯武一也。而邵子以春夏秋冬。排比於三皇五帝何歟。

湯武之善反。後人何敢議到。苟強焉則仲虺之誥丹書一篇。或可考得耶。其曰建中于民。卽思傳所謂大本也。其曰敬勝怠則吉。卽帝典所謂欽明文思安安也。至於康節皇王帝霸之詠。未可謂醇乎醇。則四時之排比。亦非深加講究之義。

傳三章

[编辑]

盛德至善。堯舜禹湯以後惟文王追琢其章。金玉其相。以之綱紀四方。則其講習討論之事。省察克己之功。比之衛武公。自有賢聖之分。而夫所謂四方之綱紀者。亦謂其天下之人振作而咸歸。則民不能忘是耳。然則爲此傳者。不以棫撲而以淇澳。果無取捨之失歟。朱夫子於章句大全。不言衛武公之所以致此。而秖解其訓詁者。自有深意。蓋欲明傳之者。取其義不及其人之意歟。

棫樸專言新民之至善。淇澳兼言明德新民之至善。而爲學次第之詳。視棫樸較又縝密明白。曾聖之取此章。不其然耶。章句之不言衛武之所以致此。有若存微意於其間云者。決未知其爲然。誠如來說。傳九章三引詩。不及關雎。亦當起惑耶。

下答中不言衛武。決未知其然。臣意亦不外於此矣。但古人之引詩也。斷章取義。不以辭害意。故魯僖公之思無邪。蔚然爲三百篇之宗。而蘇氏以爲爲詩者。未必知此。孔子有合於心。是以取之。臣亦於此章。以爲衛武固賢也。若其道德光輝之盛。不能如詩人之所詠歎矣。洵如詩義。則雖文王何以加此耶。

來說是矣。而思無邪章。吾則曰爲此詩者。其知道。坡解亦堪備之一說。

傳四章

[编辑]

先臣嘗問於先師韓元震曰明明德爲一綱領。新民爲一綱領。而止至善則不是明德外別有所謂善。只就明德中到得極處。不是新民外別有所謂善。只就新民中到得極處。則此一句。恐非別綱領。先師答曰止至善。只是明德新民之做到極處。似不當於明德新民之外別爲一綱領者。盛諭似矣。夫子連下三在字。可見其共列爲三綱領。使夫子果如高明之意。則必不爲連珠說矣。曾子之傳之也。於明德新民二傳。幷說止至善之意。而又別立一傳。以釋止至善者。別爲一綱領之意也。臣於父師問答。無容議爲。而嘗有疑晦於傳之四章者。經一章卽曾子述孔子之言。而傳十章蓋所以敷衍闡發於三綱八條之旨。則忽於第四章釋本末二字。恐似突兀。其所謂本末。亦非別般物事。明德爲本新民爲末。自首章至三章。雜引經訓。緊束堅把。字字精彩。莫非釋明新之本末。則更將本末而別作一傳。以著三綱八條之外。其所發凡起例。未知爲恰然。朱子曰以經之本文乘之。當屬於此。與程伯子所以考定者。大相逕庭何也。

傳四章別釋本末一段。如經首章別立止至善一綱。

下答傳四章別釋之旨。臣固仰信聖訓。而物有本末者。明德爲本。其本亂者。身爲本。本則一也或以明德。或以身者。果何故耶。此謂知本之本。卽謂明德耶。抑謂身耶。

物有本末章。釋以明德爲本。就明新分言也。本亂末治章。釋以本謂身。就身家分言也。一指綱領之本末。一指條目之本末。苟非吾朱夫子直接洙泗之盛德極工。安能若是善形容乎。何况明德爲本。在於第三章。本謂身。在於第七章。而聖人文章。如日月之高照耀。讀之自有手舞足蹈之趣。

傳五章

[编辑]

格致章之補缺。卽朱夫子平生大力量也。格物之於大學。如堪輿家最初起峰。人而不知格物之義則遺其本而捨其源也。然而聖遠言湮。正路榛荒。扞禦外物。司馬公之說也。扞去外誘。孔周翰之說也。精神易敝。陸象山之說也。格其非心。王守仁之說也。格眼之格。王心齋之說也。喙喙爭鳴。指不勝僂。若非朱夫子發前聖之微意。啓後學之眞諦。黃花菉竹。只自歸於般若眞如之科矣。大抵人性皆善。而其有不善者。氣稟與物欲也。使人人者無氣稟之拘物欲之蔽。則其知也亦無不善矣。更安用格致之工耶。然則格致二字。爲中人以下之所以勉焉者。而不可擬議於上智地位耶。如六藝之名物。七政之圖書。雖聖人亦不可不致知而後能知。則夫子每事之問。亦爲格致中一事耶。至若帝王之所以格致。則當以知人爲先。而唐堯之廷有三凶何歟。知人則哲。惟帝其難。齊桓公之管仲,易牙。漢孝武之汲黯,公孫弘。唐德宗之盧杞,陸贄。宋神宗之范鎭,王安石。爲千古志士仁人懊恨嗟咄者。若使齊漢唐宋之君。以其知小人之可用。而反之於君子之不可不用。則其爲治。豈止於斯哉。然而知其賢愚而不能用舍。與不知不遠。知之非艱。行之惟艱。此豈非人君之炯鑑耶。知者所以行之也。旣曰致知則包得行意。如理氣之元不相雜。可以不言而喩矣。伏未知如何。

格致之義。訓詁家論說。幾乎汗牛馬充棟宇。而其要旨卽不過窮理二字也。吾之所知。推以至於極處。則這極處卽亦事物之理十分到底地界。大抵知之未至。由於理之未窮。窮此理則物之格。在其中。曰致曰格。雖不可相混。亦不可相離。因其吾心之靈已知之理。明之窮之。彌堅彌鑽。則久當豁然。此政放翁詩所謂明日雲開天萬里。此乃知之致時。物之格處。譬之若磨鏡。磨而益明者。如知至。鏡得至明之本體。而來照者如物格。於是乎不可混。亦不可離之所以然。不難辨也。諸家之說。將此而衡尺之如何。

大學始敎。使學者先用工於格致如來說。固爲向學初程。而觀於程夫子之說。則擧一部大學而歸之於初學入德之門。然則平天下。亦可歸之於初學之向學初程乎。昔文純文成以求放心之竝屬舜顔與否。往復辨證。其說多可觀。兩儒之邃見達識。猶且未免於參差瀾漫之同異。况後學之萬萬後學之萬萬不及者。宜其起此惑也。吾則於此自信吾見。常曰中人以下。勉焉而爲。上智以上。不勉亦爲云云。若曰不可擬議則其將就八條中。刪却格致二條。豈其可乎哉。復有因是而復焉者。格致不可擬議於上智。則誠正何獨不然。誠正如此。則三綱中明明德之明字。亦當以勉強用力邊看得之耶。書之贊堯之德也。始言欽明文思安安。安安者不待乎勉強也。終言格于上下。格之爲言至也。不惟性之之德。被四垠孚神人。神人亦自有來格之理。雖謂之致格爲上聖之功用。未爲不可耶。

盈兩間之件件物物。何莫非吾人致知中一事。則知人亦未必外於是。但盡吾知則自可知人。知人爲盡吾知之工則不可。來喩以帝王之格致。當以知人爲先。若是則匹庶之格致。又當何先。且致知或可屬知人。物格尤欠黏著。却恐爲語病。望須更商。

來說以爲知之。所以行之。旣曰致知包得行意。大抵加一致字於知字之上。則致便帶得行底意思。直於此句斷曰包得行意。意誠心正之目。却歸於贅疣。未知其可。

下答中格字之義。臣拜手擎讀。欽仰感誦。益仰前聖未發。後聖有以發之也。大凡格者至也。堯德之盛。無遠不至。上至于天。下至於地。故曰格于上下。與禹貢之漸被曁訖。其義相似焉。格物之格。如格于之格。而物格之格。如來格之格耶。

格物如格于物。格如來格。來說甚當。而前答中吾亦如是說去。施卽結之以未爲不可也者。竊恐後學藉用此答。以格物物格之工與功。便謂之平天下極處地位。則致知知至以下條目。將作閒說話。聖人寧爲剩語。此意不可不深會。

傳六章

[编辑]

傳之六章。卽爲善去惡之大頭腦也。故第一節言善。第二節言惡。而無論善惡。結之以君子愼獨之戒。第三節兼言善惡。第四節言其爲善去惡之功効。故不言愼獨而言誠意。以照第一節發語之義。首尾一百有二十言之間。八牕玲瓏。四柱勻停。無一空缺。無一滲漏。則如是分解。果不悖於意義歟。顧臣班聯邇密且二十年。每侍中淸讌。論大學至此章。敎以曾子以誠意爲毋欺。朱子以毋欺爲實。實是毋欺。毋欺是實。正言反言之間。千載一揆。若使爲善之心。有一毫徼福意思。去惡之心。有一毫矜人意思。便不是誠。臣退而書紳。奉若球璧。因有櫽栝於中者。夫所謂誠之爲言。不徒以毋欺二字勘之。如自彊不息。物與无妄。何莫非誠實底道理。而潛龍確乎不拔。舜之誠也。人不知而不慍。夫子之誠也。此固屬於愼獨之工也。禹決九潦。湯征四國。文武一怒而安天下。動時亦誠也。以至顔子之不違。曾子之日省。孟子之不動心。周子之靜。程子之敬。邵子之數理。無往而非誠也。至我朱夫子審幾之訓。則抽關啓鍵。示我周行。人皆可以入其門庭。而幾之審也必謹。然後意可誠也。然則其所謹之之工。何者爲先耶。

發於心之謂意。而欺者誠之反也。惟天下至誠。能盡誠之之道。而雖在學者。穿過此關。然後始可免鬼爲人。來喩所問謹之之工。吾則曰莫先於敬之一字。朱夫子有言曰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又曰跡雖未形。幾則已動。人雖不知。己獨知之。於此尤加謹焉。謹獨之工。本之敬畏。而常常提掇。常使此心存得大中之本體。則發必中節。中節之謂和。和則心廣體胖。此乃誠其意之極工。

下答中敬畏之敎。謹聞命矣。蓋敬者無可以把執。無可以形容。故以正衣冠尊瞻視。爲持敬之資。如威儀之謂德隅。則衣冠瞻視。不可不正。不可不尊。而陸棠之敬。非不正且尊也。因不知其直內。其弊至於失身。然則直內方外。夾持而交須。然後可以言敬矣。先正李珥曰直內之敬。敬以存心也。方外之義。敬以應事也。儒臣韓元震曰畏固非敬。朱子以近之爲言。畏則自然能敬。臣於此二者。嘗服膺而不已也。

主敬之工。卽不過主靜。偏於靜則其弊也。不入於禪則歸於老。今以衣冠瞻視之正且尊。謂只此是敬。則其弊反有甚於偏靜。而若不制之於外。則無以保得在內之本體。所以抑詩敬箴之如是說得。而敬以存心與畏。則自然能敬之說。亦甚恰好。大抵欲存心也。故不得不收斂。收斂捨威儀何以。且欲自然能敬。又不得不使其心兢兢。不容一物。常念未有箕踞而心不慢之戒。箕踞亦獨非威儀中一節乎。

傳七章

[编辑]

此章四有所者。卽可已而不可已者也。不憤不啓。近於忿懥。臨事而懼。近於恐懼。樂山樂水。近於好樂。患所以立。近於憂患。顧臣蒙迷之見。竊以爲心不正者。非有此四者而然也。四者不得正。則心不正云爾。若曰才有此四者。便不得其正。則三月不知肉味。亦可謂心不在之病耶。其明白指的。殊異於論語之絶四。故朱夫子於章句。謂以人所不能無者。闡明傳文之餘意。而四者之爲病固均矣。就其中分其淺深輕重之別。則淵冰之戒。苞桑之圖。恐不可與瞋目語難耽淫盤遊者。同日語也。

這四字。雖謂之可已而不可已。尙可。而四有所。亦謂之可已而不已。不可。四者心之所有。但不可使之有所私。夫欲食欲飮。聖凡之所同然。而才有形氣。當有所欲。須使無求飽不及亂。可免於不得其正。大抵四有所與七情。其訓義稍殊。喜怒憂樂。此乃形氣之所不能免者。中節則謂之和。爲天下之達道。而發以前只是渾然全體。炯然一理。至於此章。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四者之名目。與思傳單說喜怒憂樂。有不可混幷看。其爲不得其正之弊。未必只關於有所二字。忿而懥。已違於可怒在彼。餘皆倣此。來喩所謂心不正。非有此四者。四者不得正則心不正云爾者。何乃太忽於探賾之工耶。夫子之三月不知肉味。謂之喜可也。謂之樂可也。魯論本文。何曾有好且樂之語耶。來喩又以四者分屬於聖訓者。尤有不然。憤是發憤忘食之憤。與忿嫉之忿。音義判然。何况懥是書所謂叨懫者耶。下三者之取譬。亦皆未知爲是矣。然而此章之四者。雖未可謂純善。亦難勒歸之於欲之流於慾。則與論語之絶四不同云者。此則來說甚是。而四者之淺深輕重。別無深旨。不必致究。

下答四有所之辨。有如身遊夫子之門。而得聞孔曾之訓也。昔有問於人者曰。四者之中。喜樂似未甚害。答曰凡酒色之害。皆喜樂爲之也。此言有足警發。方其喜樂之極也。不知其縱而至於亂。則其爲害豈下於三者耶。先儒有言曰氣之決驟。軼於奔駟。敬則其銜勒也。情之橫放。甚於潰川。敬則其隄防也。敬是徹上徹下之工。無處不在。無時不有。意之所以正。心之所以誠。惟敬一箇字。可以該得矣。

敬是大學之大旨。則何處不著這一字。而旣曰所以誠所以正。又曰一敬字該得所以云者。尙可。該得云者何謂。朱子於思傳章句。雖示通看動靜之微旨。而今於誠正工夫。便謂之該得。其可乎。

傳八章

[编辑]

此章始言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而愚見每以爲好惡二字。蓋自三章始。而通十章宗旨。無出於斯矣。何者。三章之盛德至善。親賢樂利。四章之使無訟。五章之表裏精粗無不到。六章之惡惡臭好好色。七章之四有所不得其正。九章之仁暴。十章之絜矩。或直言或婉言。細究其脈逕則皆從好惡說。而權輿於經一章厚薄之訓。則豈不以好惡統於知。而致知爲大學之所必先者乎。然而好惡所以得其方者。惟公與明是耳。爲天下國家。不可以循一己之好惡。任獨斷之聰明。故使之卽其所養之中。而因其所發。以啓其明之之端。旣又曰咨兢兢業業。而猶不無偏私失中之慮也。於是乎公天下之好惡。以亮天工焉。是以於十章明言其好惡相反。是謂拂性之義。而遂及於上而好仁。下而好義。與夫所好好之所惡惡之之事。以爲治平之大要。此夫子所謂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者也。臣於此反復探賾。淫液詠歎。有以見孔曾二夫子爲萬世開太平之至公血誠。自不覺感激而泣下也。顧謏劣之知。恐有硬解錯認之失。玆敢仰質於萬幾之暇。而惟聖明聖而益聖之美。新而日新之工。有非螢爝之光所可仰裨。而食芹思獻之忱。亦有寓於經旨請益之中。敢蘄淵鑑之俯燭焉。顧今日師道在上。義理精微。豪分縷析。千世在前。百世在後。雖聖人復起。無容措說。而橫目之列。往往有不從順不率敎之歎。每中夜不寐。蹶然而起者屢矣。朱子於中庸首章。以禮樂刑政。裒然爲修道之本焉。意者聖上出治之法。禮樂勝而刑政不足而然也。然而道齊之間。免而無恥與有恥且格。自有梯級。臣固不敢以刑政二字。進言於鑽仰之地。而愚衷耿耿。有此附陳。皇仄皇仄。

三章以下之章章有好惡底意思。歸重於經一章厚薄之訓。又以好惡謂之統於知。而所以得其方曰惟公與明者。來說甚是。但公如衡明如鑑。在於察之之如何。而其察之之工。先致吾知。然後物之來照者。自不敢掩其姸媸。又其能致吾知之道。在於窮事物之理。於其理若未窮。則知有不盡。莫得以察之。知旣至而察之精。則這般以後特一以守之而已。精一二字。卽千聖相傳之大經大法也。後之人主之有天下國家者。惟其察之未精。以是守之未堅。其所施之於事爲注措之際者。亦未能大畏民志。長夜昏衢。一轍滔滔。大抵師之所在。道之所存。而今日師道。不在於下。亦不在於上。則今日先務。在於修明此道。吾所夙夜慥慥也。

下答中精一二字。眞程子所謂遠如天近如地。其遠也若不可得而知及。其近也亦可得而行者也。惟聖上接孔孟之統。而處堯舜之位。敬天勤民。崇儒重道。明義理樹風敎。時則當一治之運。而俗則無三古之美者何也。望道如未之見。雖帝王之盛節。師存而道亦存。卽古今之通誼。顧臣私憂過計。竊有惜於我聖上撝謙沖挹。聖不自聖。旣有菲薄之意。又多退縮之思。光御二十餘年。治不徯志。僅做小康。則是豈聖上所以自期。而臣民所以仰望者哉。臣嘗奉敎於君子。豈忍爲諂媚之態。以溷崇聽。禹臯陶之贊堯。以臣而尊君也。子貢有若之贊夫子。以弟而尊師也。臣則兼有之於三代之後。吾生可謂榮且幸耳。伏望聖明慨然以師道自任。奮發振作。丕新一世之耳目。則世道之光。生民之福。此豈臣一人之言也。後千百載。必有想其時而爲之感涕者矣。難逢者時也。時不可失。惟聖念之。穆覽遐圖。俾有以明其明德而至於新民也。

時之義大矣哉。易曰不見是而无悶。論語曰人不知而不慍。此皆指在下位之君子。然則但當慥慥而已。來喩極是。

傳九章

[编辑]

仁敬孝慈信此五者。卽文王所以止於至善。而爲治國平天下之本。則九章十章言治平之效。而只擧孝悌慈三者。其義何居。所謂悌者又是五者之外。曰仁曰敬曰信之中。當屬何義歟。一家仁讓。一國化而興於仁讓。則魯有攘貨。鄒有竊屨何歟。孔孟之化。化於一家。而未及化於一國。非臣愚所敢知也。且堯舜之民。皆能從仁。則共工驩兜以在廷之君子。獨阻聖化。亦何故歟。顧天地生物之仁。雖飛走無知之物。宜皆爲麒麟鳳凰。不必生虎豹鴟鴞。而麒麟鳳凰不常有。虎豹鴟鴞不常無。則此亦理也。雖聖人在上。梗頑者不能化。自古伊然。何嘗以此而少聖人哉。然而人君位育之功。則當以無一物不遂。爲懼爲警。不當以物有難化而暫忽於涵囿也審矣。

治平章只擧孝悌慈三者。卽亦絜矩之道。能於邇事者。當能遠事。能於遠事者。亦可以信於國人矣。悌字之屬於仁敬信何者云云。別無深意。屬仁屬敬。俱無不可。孟子曰孩提之童。及其長也。莫不知敬其兄。有子曰孝弟也者。爲仁之本。有是哉。兩說尊必強欲屬之仁與敬信中一義。則敬似較襯。而仁讓云云。本言在上者自家及國之化。攘貨竊屨。干孔孟甚事。而有此疑乎。工兜之屛黜不在堯時。常所爲惑。寧有舜之德絲毫不及歟。至於四靈之以爲畜。實原於位育之工。來說甚好。

下答中四靈之畜。原於位育。甚盛矣。臣何庸更議。蓋人君位育之功。久道化成。薰蒸融液而後。諸福之物可致之祥。不期而自至。若不能躬造三代之盛。而先有意想於四靈。則漢武之神馬也。唐文之甘露也。故虞帝心中不曾著一箇鳳鳥。而簫韶成而來儀則是自然而然也。試以大學一部言之。興仁興讓。爲孝爲悌。以至聚斂之臣。不進於朝。拂人之政。不行於世。則曰福曰祥。孰有大於此者耶。

先有意想於四靈。正類諺所謂科前倡竹。而其實有大不然者。在於科前。先求倡竹固不可。而竝與決科之準的。莫或留著於肚裏。必期立身揚名。果是何許道理乎。做治者當以爲治不及三代爲恥。使動植之物。風雨霜露之所沾被者。皆得其所。而休徵嘉瑞。麟鳳龜龍之屬。莫不備至。爲自己之能事。然後可有可致之理。苟非然者。何異於孟子所謂自暴自棄乎。莫曰虞帝心中不曾著一箇鳳鳥。予觀魯論夫子發歎於鳳鳥之不至。如子之說。孔聖心中謂之著箇鳳鳥可乎。

傳十章

[编辑]

六章之二必愼。七章之四有所。八章之五辟。九章之二在。十章之六所惡。蓋所以反復丁寧。詔我來學者。一節深於一節。無容贅說。而臣嘗謂此章之絜矩。卽論語之忠恕也。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矩者心也。忠爲中心。恕爲如心。而所謂盡與推絜也。如是看得。果不悖於大義歟。

來喩以爲此章之絜矩。卽論語之忠恕云者。大體儘好。論語盡己之謂忠。此章之上老老是也。此章之而民興孝。論語及人之謂恕是也。然而矩是制方之器而俗呼曲尺者。將此尺絜度之。老吾老之上老字。興孝之孝字。當屬於矩。惟於自然感發而興起處。始可言絜度之意。此果如何。

下答中絜矩之義。伏承牖迷之音矣。絜度也。矩爲方者也。上下四旁。整齊方平。譬之中庸。天下國家可均之義。脗然暗合。此所以不患寡而患不均也。雨露不擇地。巖谷皆春。卽天地無私之仁也。故人君體之。以爲絜矩之道。而究其本則物格知至四字是耳。

物格知至之本。又在於格物致知。又其本在於大本之中。上下四旁。均齊方正之理。皆寄旺於吾人之方寸間。方寸是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