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定孝經衍義 (四庫全書本)/卷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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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一 御定孝經衍義 卷四十二 卷四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四十二
  天子之孝
  敬親
  按聖聖相傳之心一敬而已唐虞君臣之交儆伊尹傅説之告其君與夫文武之家法述之周公而受之成王昭於書策播於詩歌亦惟反覆於敬不敬之分以為治亂之攸繫而已敬也者一日二日萬幾而未可使此心之一息馳也不泄於邇不忘於遠操之須臾勿懈於終身而孝經特舉敬心之最初極誠無偽而不容己者欲人君識取而擴充之以完敬之分量故曰敬親者不敢慢於人又曰孝莫大於嚴父又曰親生之膝下以養父母日嚴又曰禮者敬而已矣敬一人而千萬人悅又曰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為人父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兄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君十有
  八章之中言敬者較言愛為尤詳鄭註曰親愛之心生於孩幼比及年長漸識義方日加尊嚴是愛先而敬後也正義曰父子之道簡易則慈孝不接狎則怠慢生焉聖人因其嚴親之心敦以愛敬之教是敬先而愛後也故教皆先敬而濂溪周子所謂禮先而樂後者亦此意也夫溯敬心之本然必自親始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謂之悖禮然天子敬親之心所攝至𢎞鉅也至無罅隙間斷也一時一事之有罅隙間斷即為不嚴其親故敬一人而千萬人悦此敬親之施也胥千萬人悦而後為能敬一人此敬親之量也姑以士庶人而言亦豈僅下氣怡聲問衣燠寒抑搔痛癢懸衾襡音獨韜也簟之節已哉必也能守其身一舉足一動念一出言不敢忘父母將為善思貽父母令名必果將為不善思貽父母羞辱必不果而況天子有天下之大壇壝宗廟祖宗之所敬而禮也土地祖宗之闢也人民祖宗所養也財用祖宗所積也法度祖宗所埀也老成賢俊祖宗所貽也畏天勤民講學立政則祖宗所歆而逸豫滅德維祖宗所恫也詩曰紹庭上下陟降厥家言親之無不在也人子不能視聽于未形聲以祗服厥事雖日起居而親必不怡也雖致齋戒荐馨香而神必吐棄也以是為敬必不然矣是以臚敬親之目十有四曰事天地曰法祖宗曰隆郊配曰嚴宗廟曰重學校曰崇聖學曰教宫闈曰論官材曰優大臣曰設諫官曰正綱紀曰别賢否曰制國用曰厚風俗而其可以類見者亦各附著之篇
  易家人卦名彖傳曰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程頤傳曰家人之道必有所尊嚴而君長者謂父母也雖一家之内無尊嚴則孝敬衰無君長則法度廢有嚴君而後家道正家者國之則也
  按經言孝莫大於嚴父又言親生之膝下以養父母日嚴家人以二五為父母故以五之剛而謂之嚴可也以二之柔而亦謂之嚴者嚴生於孝子事親之心歟故他書皆言父義母慈父尊而不親母親而不尊而家人之義專以嚴為訓嗃嗃而不嫌於厲威如而終至於吉蓋長失尊嚴少忘恭順而不亂者未之有也六爻卒歸於反身乃大象之所謂言有物而行有恒者也故身為父母而家道整肅人心祗畏者易卦之本㫖也身為子弟而居致其敬祭致其嚴者孝經之本㫖也父尊子卑兄友弟㳟夫制婦聽各盡其道斯可謂之盡敬於親正家而天下定斯可謂之不敢慢於人定猶孟子言天下之為父子者定之定經所謂德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者也
  書無逸篇名成王即位周公恐其逸豫故戒以無逸相小人厥父母勤勞稼穡厥子乃不知稼穡之艱難乃逸乃諺既誕否則侮厥父母曰昔之人無聞知
  蔡沈傳曰言視小人其父母勤勞稼穡其子乃生於豢養不知稼穡之艱難乃縱逸自恣乃習俚巷鄙語既又誕妄無所不至不然則又訕侮其父母曰古老之人無聞無知徒自勞苦而不知所以自逸也昔劉裕奮農畝而取江左一再傳後子孫見其服用反笑曰田舍翁得此亦過矣此正所謂昔之人無聞知也使成王非周公之訓安知其不以公劉后稷為田舍翁乎
  按周語曰天所崇之子孫或在畎畝由欲亂民也畎畝之子或在社稷由欲靖民也蓋一念之敬肆即以分國脉之延促壽命之脩短小人而侮厥父母則喪其成勞將不保首領君子而侮厥父母其所喪者豈其微哉南史宋高祖劉裕孫孝武帝駿壞高祖所居陰室為玉燭殿牀頭有土障土障如今牀頭小曲屏風壘土為之示儉素也壁上掛葛燈籠籠罩燈之具䝉以葛布麻蠅拂拂揮蠅之具以麻結為之袁顗因盛稱高祖儉德上曰田舍翁得此已為過矣蔡𫝊所引本此然不但孝武有是事也前此者通鑑文帝元嘉四年二月乙卯帝如丹徒己巳謁京陵初高祖既貴命藏微時耕具以示子孫帝至故宫見之有慙色近侍或進曰大舜躬耕歴山伯禹親事水土陛下不覩遺物安知先帝之至德稼穡之艱難乎二事先後一轍也然則裕之子孫其為不敬親也甚矣哉人主誠克念創業之艱傳付之重而對祖父所服御之物則嚴恭寅畏之意油然勃然見於顔面何為而有慚色奉以為寶不啻球圖琬琰何至於鄙俚誕妄以田舍翁嘆其先世哉
  詩周頌閔予小子篇名成王免喪始朝於先王之廟而作此詩也曰閔予小子成王自稱遭家不造成也嬛嬛嬛與㷀同其傾反在疚言喪畢思慕意氣未能平也於乎嗚呼下同皇考永世克孝嘆武王之終身能孝念兹皇考陟降庭止言武王之孝思念文王常若見其陟降於庭維予小子夙夜敬止於乎皇王兼指文武繼序思不忘武王能以念兹祖考為孝成王亦當以思繼祖考為孝陳櫟曰思親而見其如在者此人子終身慕親之孝當親没而愈篤者也記曰致愛則存致慤則著著存不忘乎心夫安得不敬乎惟武王之孝於文王者有此心故成王之孝於武王者亦惟致敬以不忘乎此心此武王之達孝所以上無愧於文王而可示法于成王也
  訪落篇名成王既朝于廟因作詩以道延訪羣臣之意曰訪問也予落始也止率循也時昭考武王於乎悠逺也哉朕未有艾五蓋反言逺不可及將予就之繼猶判渙判分渙散也將使予勉强以就之而所以繼之者猶恐其分散而不合維予小子未堪家多難乃旦反紹庭上下思繼武王之外事陟降厥家思繼武王之内事休矣皇考以保明其身
  胡一桂曰自繼猶判渙而上言皇皇如有求而弗得之意自維予小子而下則焄蒿悽愴如或見之也陳櫟曰成王紹武王之上下陟降於家庭者是即武王念文王而見其陟降于家庭者也如此者豈不由于前詩之夙夜敬止繼序思不忘哉維其能敬以思繼武王念文王之心所以能以武王之如見文王于庭者而紹武王于家庭也
  按閔予小子訪落二詩乃成王將蒞政朝于廟而與羣臣謀始事者也王既免喪矣而猶自以嬛嬛孤特在憂病之中則其著存不忘之敬固足以為立政之大本矣今皇之所以繼皇考與皇考之所以繼皇祖者同此敬矣而猶自以為相去懸絶弗克負荷欲就而行憂其分散不屬不若皇考之能繼志述事以治内治外也成王之敬武王正所以敬文王敬文王正所以敬肇基王迹之列祖而嚴父之義備矣故曰成王能昭明前人之烈者也
  禮記坊記善則稱親過則稱已則民作孝太誓曰予克紂非予武惟朕文考無罪紂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無良
  按泰誓稱文考乃歸美於親之一事其實雅頌所云陳於郊配宗祀史書所紀藏諸金匱石室及册命臣下誥諭四方之文罔不稱述祖訓昭明前烈盖作者之體如是然乃發乎敬心之所誠然而不容己者故曰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後世如秦始皇所至刻石頌功德所云皇帝臨位皇帝作始皇帝躬聖之類乃無一字及其先人者秦既已悖其親而虐用其民自取覆滅觀其刻石之辭與泰誓相戾亦足以殄厥世矣然則詩書之文信非有德者不能言矣
  孟子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養養之至也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此之謂也
  輔廣曰舜既為天子則瞽瞍實為天子之父備享四海九州之奉而舜為尊親養親之至矣故引下武詩以咏嘆之以為如舜者然後可謂長言孝思而為天下法則者矣豈有使其父北面而朝之理乎
  按天子禮絶旁尊而孝莫大於嚴父故記言雖天子必有父孟子曰為天子父尊之至也有聖人之孝復有聖人之遇斯為敬親之極至哉
  漢高祖六年夏五月尊太公為太上皇
  詔曰人之至親莫親於父子故父有天下傳歸于子子有天下尊歸于父此人道之極也前日天下大亂兵革並起萬民苦殃朕親被堅執鋭自帥士卒犯危難平㬥亂立諸侯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教訓也諸王通侯將軍羣卿大夫已尊朕為皇帝而太公未有號今上尊太公曰太上皇
  按高祖定天下之後五日一朝太公如家人父子之禮敬親之心自然而然不假强勉者也激於家令之言而太公擁篲始上尊號先儒非之以為太上之稱從古未有秦始皇追尊莊襄王為太上皇蓋太上者無上也皇者德大于帝故尊其父號太上皇此乃亡秦之故事爾夫父子根于天性以家人之禮敬其親故曰為天子父尊之至也何庸爵其父乎臣竊謂禮之有作原本人情已為天子稱親為天子之父可以自慰乎且使天下臣民章奏亦稱為天子之父有是體乎名之必可言殆不然矣子爵不敢加于父固也然追王之典武王周公已行之既可推尊于已徃獨不可推尊于存者乎且合萬國九州同然之情而上尊號于其親亦非出一己之私也若云亡秦之制則後世之襲其名而不改者多矣奚獨于此而疑之哉
  章帝即位尊明德馬皇后為皇太后建初元年欲封爵諸舅太后不聴明年夏大旱有司復以為請太后詔曰先帝諸子之封裁令半楚淮陽諸國常謂我子不當與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馬氏比陰氏乎固不許帝省詔悲歎復重請曰漢興舅氏之封侯猶皇子之為王也太后誠存謙虚奈何獨不令臣加恩三舅且衛尉年尊兩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諱使臣長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時不可稽留太后猶不許四年天下豐稔方埀無事帝遂封三舅廖防光為列侯
  按明德馬太后漢之賢后也跡其峻辭恩澤其言皆具見肺腑至曰吾素剛急有胷中氣不可不順也古固有以從命為孝者帝何為堅伸己志而違慈母之惓惓乎夫章帝非明德之所生也史稱其盡心撫育勞瘁過於所生太后之恩大矣帝欲報之而太后一身儉約已甚無能罄其烏鳥之情於是推以及於諸舅氏此帝曲行其敬於愛之中亦所以為孝也不然王氏五侯之戒太后知之帝豈不知之非劉氏不侯之制太后念之帝豈不念之而三舅之封久而必遂帝以為吾敬舅氏猶敬吾母氏云爾史稱章帝孝性惇篤母子慈愛始終無纖介之間即封三舅一端可觀矣嘗慨孝文之於薄昭其事若甚斷而論者猶以孝文不善處舅氏傷母后之心然則事親之際蓋無微而可忽也於章帝己事可以教敬焉
  靈帝熹平六年以宣陵孝子為太子舍人蔡邕上封事言宣陵孝子虚偽小人本非骨肉羣聚山陵假名稱孝義無所依至有奸軌之人通容其中太子官屬宜摉選令德豈有但取丘墓凶醜之人其為不祥莫大焉宜遣歸田里以明詐偽書奏帝乃詔宣陵孝子為舍人者悉改為丞尉焉
  按宣陵孝子之名虚誕不經既以崇長奸偽亦以凟侮先靈可謂大不敬矣雖置之于理不為過顧乃官之乎以此為家丞庶子之選是不以奸偽凟侮為凶德而反以為太子官屬異乎君子之孝永錫爾類者矣又禮言喪稱哀子哀孫祭稱孝子孝孫支子不祭則惟嗣君乃得稱孝子于陵廟耳先君之支庶且不敢奸而使丘墓凶醜之人稱之名不正言不順能無辱親之懼乎
  晉武帝受禪尊母太妃王氏為皇太后宫曰崇化初置宫卿重選其職尋以后母辛氏未崇諡號泰始三年下詔曰昔漢文追崇靈文之號武宣有平原博平之封咸所以奉尊尊之敬廣親親之恩也故衛將軍蘭陵景侯夫人羊氏含章體順仁德醇備母儀之教光於邦國皇太后孝思蒸蒸永慕罔極朕感存遺訓追逺傷懐其封夫人為縣君依德紀諡有司請追諡為平陽縣君及后崩帝手疏后德行命史官為哀策
  按人子尊其親亦必推其親之所欲尊者而致其尊焉蓋顯親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名人子之心即父母之心也晉武帝追崇太后之母羊氏加以顯號則所以慰其親罔極之思者至矣手疏后德行命史官作哀䇿皆可謂得敬親之大者
  宋武帝事蕭太后素謹及即位春秋已高毎旦入朝太后未嘗失時刻
  按人君繼體傳重所謂居致其敬者如禮家所紀一日三朝寢門視膳皆在儲貳之時而即位以後惟得祗視慈顔故尊養之隆恒于母后也赤帝之興雖以分羮致誚而新豐故人差慰悽愴未央上壽稱臣奉巵亦庶幾得自盡焉宋祖自以纂靈豐谷即位春秋高矣謹事母后循古雞鳴盥潄之儀抑何謹也要皆起自匹庶所以為異云
  宋主世祖孝武駿殂太子子業立年十六蔡興宗奉璽綬太子受之傲惰無戚容興宗出告人曰家國之禍其在此乎按晉惠公執玊卑拜不稽首内史過知其無後魯昭公𦵏齊歸無戚容史趙叔向皆知其必去國子業之不敬其親與晉惠魯昭何異逮于王太后疾篤呼之不往致太后恚怒欲自剖其腹其罪加于晉魯之君一等矣
  梁武帝天監十六年夏四月詔以宗廟用牲有累㝠道宜皆以麵為之於是朝野諠譁以為宗廟去牲乃是不復血食竟不從八坐後漢以六曹尚書令僕為八坐魏以五曹尚書二僕射一令為八坐宋齊梁因之乃議以大脯牛脩鹿脯也代一元大武牛曰一元大武冬十月詔以宗廟猶用脯脩更議代之於是以大餅代大脯其餘盡用蔬果又起至敬殿景陽臺置七座廟每月中再設浄饌
  按古人祭則致其嚴而牲牷肥腯所以致用孝享我將之詩曰維羊維牛維天其右之此為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而作也武王數紂之罪而屢言其怠棄祀典攘竊犧牲詩書所稱蓋彰彰矣梁武本自諸生棄經常之典崇異端之教以麵代牲以餅代脯血毛不薦何異餒而殿名至敬本以奉佛而置七廟之主供其法筵浄饌於古何稽乎可謂敬非其所敬也
  唐代宗為太后營章敬寺高郢以白衣上書諫曰傳曰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此天子之孝也又曰無念爾祖聿脩厥德既受帝祉施于孫子是知王者之孝在于順承天地嚴祖配考恭愼德教以臨兆民俾四海之内歡心助祭延福流祚永之無窮未聞崇樹梵宫雕琢金玉之為孝者書奏未報復上言神人無功聖人無名古之明王積善以致福不費財以求福脩德以銷禍不勞人以攘禍陛下之營作若以為功則天覆地載陽施陰作未嘗有為也若以為名則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未曽有待也若以致福則通于神明光于四海不在費財若以攘禍則方懋厥德罔有天災不在勞人不納
  按高郢援據經義可謂明切而惜乎代宗之不納也寺曰章敬何敬之為
  德宗初即位禮儀使吏部尚書顔真卿上言上元中政在宫壼始増祖宗之諡明皇末姦臣竊命累聖之諡有加十一字者按周之文武言文不稱武言武不稱文豈盛德所不優乎盖羣臣稱其至者故也故諡多不為襃少不為貶今累聖諡號太廣有逾古制請自中宗以上皆從初諡睿宗曰聖貞皇帝𤣥宗曰孝明皇帝肅宗曰宣皇帝以省文尚質正名敦本上命百官集議儒學之士皆從真卿議獨兵部侍郎袁傪官以兵進奏言陵廟玊册木主皆已刋勒不可輕改事遂寢不知陵中玊册所刻乃初諡也
  按諡號之興尚矣號者功之表諡者行之迹稱其實而不敢或誣者敬謹之至也或説上古諡起於成周依白虎通之説則堯舜禹湯皆諡也故曰諡或一言或兩言文者以一言為諡高宗殷宗也質者以兩言為諡故湯崩後稱成湯也又曰諡有七十二品翼善傳聖曰堯仁聖威明曰舜慈恵愛民曰文强理勁直曰武而他書釋文武之處又不一惟其以一言而包舉數言之義使後之人本原事迹則各附麗於其解而聖帝明王之功徳無所不該則又可以一言而盡此一言之中具有衆理燦然明白故一言者反為文兩言者反為質也據堯舜皆為諡若非各以其至為稱則堯豈得不謂之仁聖威明舜豈得不謂之翼善傳聖乎堯典言放勲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舜典言重華協帝濬哲文明溫恭允塞必若後世之為尊號則宜連舉放勳重華包下數言盡載於册且所謂廣運聖神文武之數字必唐虞兩朝並用之也周德莫盛於文武考之於詩築城伊淢作豐伊匹文王之武也鎬京辟雍武王之文也必若後世之為尊號則二王當并冠以文武而益之以徽柔懿恭執競也夫使古之人以是為當然則忠臣之欲尊其君孝子之思敬其親何所不至何以前無故事而必待上元之朝開元之末始啓其端哉後世為臣子者不容不増加諡號以伸其無窮之心竊慮襃美之詞有數一世再世不能不致相同則若何恐臣子之所以尊其君敬其親者或亦不在乎此也
  晉王克用臨薨以三矢付莊宗曰一矢討劉仁恭汝不先下幽州河南未可圖也一矢擊契丹且曰阿保機與吾把臂而盟結為兄弟誓復唐家社稷今背約附梁汝必伐之一矢滅朱溫汝能成吾志死無恨矣莊宗藏三矢於武皇廟庭及討劉仁恭以少牢告廟請一矢盛以錦囊使親將負之前驅伐契丹滅朱氏亦如之
  按孝莫善於繼志莊宗謹奉三矢卒能滅燕滅梁敗契丹以酬父志亦敬之屬也
  周主世宗之父光祿卿致仕柴守禮犯法周主不問守禮及當時將相王溥王晏韓令坤之父游處恃勢恣横洛人畏之謂之十阿父世宗既為太祖嗣人無敢言守禮子者但以元舅處之優其俸給未嘗至大梁常以小忿殺人有司不敢詰世宗知而不問按世宗受天下于周而不敢以私故尊其父然處之元舅則非名也置之洛陽則非地也以光祿卿致仕則直臣之也皆非禮也至于殺人不問則撓法而亦非所以伸恩蓋兩失之矣昔堯授天下于舜舜雖不敢以尊其父然而孝養之禮則有加焉父其父而不君其父此舜之大孝而孟子所謂尊養之至也書曰烝烝乂不格姦豈至于有殺人之惡假使殺人然亦必不以恩故揜法亦必不以法故傷恩故孟子權之以為必將訢訢然樂而忘天下也世宗惟不能敬之于其始故及其犯法遂無以處之尹氏以為宜築宫嚴密之地盡其父事之禮蓋平居極尊養之歡有過盡幾諫之道守禮雖頑豈不底豫哉若胡氏謂宜復姓曰柴尊守禮為太上皇者則又過矣
  宋太祖尊母杜氏為皇太后后定州安喜人治家嚴而有法生五子曰匡濟曰匡𦙍光義光美匡贊匡濟匡贊早卒陳橋之變后聞之曰吾兒素有大志今果然矣及尊為皇太后帝拜于殿上羣臣稱賀后愀然不樂帝曰臣聞母以子貴今子為天子胡為不樂后曰吾聞為君難天子置身兆民之上若治得其道則此位可尊茍或失馭求為匹夫不可得是吾所以憂也帝再拜曰謹受教
  神宗事太后極誠孝太皇太后曹氏后亦慈愛天至故事外家男子毋得入謁帝以后春秋高數請召弟佾入見久之乃許及見少頃后謂佾曰此非汝所當得留趣遣出帝常有意于燕薊已與大臣定議乃詣太后白其事后曰儲蓄賜予備乎鎧仗士卒精乎帝曰固已辦之矣后曰事體至大吉凶悔吝生乎動得之不過南面受賀而已萬一不諧則生靈所繫未易以言茍可取之太祖太宗収復久矣何待今日帝曰敢不受教
  按開國承家之始必有宫闈之助詩人稱大任之思齊大姒之嗣美而邑姜又在十亂之列蓋母教非一世也杜氏開基聖善治家有嚴君之義觀為君難數語豈非堂構播穫之心哉帝之再拜受教于是乎怵惕祗畏渉春冰馭朽索思其艱以圖其易奕世載其忠厚焉又世有賢母述其家法一時號為女中堯舜寔嗣美思齊矣觀累朝之恪共懿訓敬同乾父抑亦太祖之貽謀也要之人主之事親既已處崇高富厚之勢雖四海九州之奉不過養口體而已惟嘗存兢業之心以治兆姓無疆惟恤無疆惟休乃可謂先意承志善繼善述夙夜匪懈無忝所生云爾若唐穆宗奉養太后過為華靡雖朔望詣宫上壽于家人父子之禮則嚴而于有天下者之大孝未為克盡也
  英宗治平二年詔議崇奉濮王典禮
  初知諫院司馬光以帝必將追隆所生常因奏事言漢宣帝為孝昭後終不追尊衛太子史皇孫光武上繼元帝亦不追尊鉅鹿南頓君此萬世法也既而韓琦等言禮不忘本濮安懿王德盛位隆所宜尊禮請下有司議王及夫人王氏韓氏仙游縣君任氏合行典禮用宜稱情詔禮官與待制以上議翰林學士王珪等相視莫敢先發光議略云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顧私親若親愛之心分于彼則不得専于此秦漢以來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統者或推尊其父母以為帝后皆見非當時取譏後世臣等竊以為濮王宜凖先朝封贈期親尊屬故事尊以高官大國譙國襄國仙游並封太夫人考之古今為宜稱于是珪即以光議上中書奏濮王當稱何親名與不名珪等議濮王于仁宗為兄于皇帝宜稱皇伯而不名歐陽修引喪服大記以為為人後者為其父母降服三年為期而不没父母之名以見服可降而名不可没也若本生之親改稱皇伯歴考前世皆無典據進封大國則又禮無加爵之道乃詔有司博求典故以聞
  三年詔稱濮王為親立園廟
  濮王崇奉之議久而未定侍御史吕誨范純仁監察御史吕大防固争以為王珪議是章七上不報中書請明詔中外以皇伯無稽決不可稱今所欲定者正名號耳至于立廟京師干亂統紀之事皆非朝廷本意帝意不能不嚮中書然未即下詔也既而皇太后手詔中書宜尊濮王為皇夫人為后皇帝稱親帝下詔謙讓不受尊號但稱親即園立廟以王子宗樸為濮國公奉祠事仍令臣民避王諱時論以為太后之追崇及帝之謙讓皆中書之謀也
  程頥曰言事之臣知稱親之非而不明尊崇之禮使濮王與諸父等若尊稱為皇伯父濮國大王則在濮王極尊崇之道于仁宗無嫌貳之失矣
  按宋之濮園明之興國皆以入繼大統尊崇本生異議紛然在宋則吕誨范鎮等爭之甚激在明則楊廷和毛澄等持之甚堅明諸儒之切齒裂眦于張桂猶宋儒之指目歐陽修為奸邪也然修之濮議及論濮安懿王典禮劄子本原經術而處之以情理之中固不若張桂之論之阿也程氏之作濮議與曽氏之作為人後議各有所主而廷和澄等所引據者程氏之議也臣獨有取于曽氏之議焉曽氏即本儀禮喪服子夏傳如之何而可為之後同宗則可為之後之文以解為其父母報之義其説以為自古為人後者不必將親昆弟之子族人之同宗者皆可為之則有以大功小功昆弟之子而為之者矣有以緦麻袒免無服昆弟之子而為之者矣若當從所後者為屬則亦當從所後者為服從所後者為服則于其父母有宜為大功為小功為緦麻為袒免為無服者矣而聖人制禮皆為其父母期使足以明所後者重而已非遂以謂當變其親也親非變則名固不得而易矣凡曽氏所證據前世議論稱本親本生父母考妣咸有精義而此段尤為辨晰蓋儀禮之云為其父母立文甚明伯叔之稱實無所考必謂當變其名則是無服昆弟之子為大宗後有降本親為無服之伯叔者矣安得概云為其父母期乎父母之名不可變則施于詔策直謂本生父某國王于私恩公義固無毫髮之憾也璁之説最謬者如漢哀宋英立為皇嗣育之宫中猶有父子之道等語此非學士大夫之言子夏傳曰禽獸知母而不知父野人曰父母何算焉都邑之士則知尊禰矣大夫及學士則知尊祖矣諸侯及太祖天子及其始祖之所自出推此義也所為入繼大統者以始祖太祖之故而尊其所後之父母豈待平日養育始有父子之道哉若如璁言収養異姓即有父子之道何必同宗野哉璁也定陶恭皇但稱皇而不稱帝興獻帝既稱帝而復欲稱皇以禮揆之則稱帝甚于稱皇也且魏相所謂宜稱尊號曰皇考猶云皇之考耳惟去其本生之號是以有兩統二父之嫌也如曰皇本生考則何傷乎施之于考之上為從其子之稱加諡于皇之上是追爵之為皇也故論稱皇之不可則又莫如曽氏言之詳也曰加考以皇號與禮及古之稱皇考者有異乎曰皇考一名而為説有三禮曰考廟曰王考廟曰皇考廟曰顯考廟曰祖考廟是則以皇考為曽祖之廟𭈹也魏相謂漢宣帝父宜稱尊號曰皇考既非禮之曽祖之稱又有尊號之文故魏明帝非其加悼考以皇號至于光武亦于南頓君稱皇考廟義出于此是以加皇號為事考之尊稱也屈原稱朕皇考曰伯庸又晉司馬機為燕王告禰廟文稱敢昭告于皇考清恵亭侯是又達于羣下以皇考為父殁之通稱也以為曽祖之廟號者于古用之以為父殁之通稱者至今用之然則稱之猶有可不可者乎曰以加皇號為事考之尊稱者施于為人後之義是干正統此求之于禮而不可者也達于羣下以皇考為父殁之通稱者施于為人後之義非干正統此求之于禮而可者也然則以為父殁之通稱者其不可如何曰若漢哀帝之親稱尊號曰恭皇安帝之親稱尊號曰孝德皇是又求之于禮而不可者也由此言之彼稱為恭皇孝徳皇者去帝著皇并非魏相冠皇字于考上之稱矣稱為興獻帝者去皇著帝特又甚焉何也秦人始合皇帝為稱而後人因之然臨文者或二字并稱或但稱帝惟云秦皇始皇耳其他無獨稱皇者而天子之父尊為太上皇亦不著帝也若全稱帝則竟帝矣而廷和與澄等始爭帝號不得後僅欲以不加皇字别于正統之親固其不得已而抑以末矣臣故節較曽氏之議為入繼大統者折衷焉
  孝宗乾道七年上太上皇尊號帝尋諭輔臣曰前日奉上册寶上皇聖意甚悅翌日過宫侍宴邦家非常之慶漢唐所無也又曰本朝家法遠過漢唐惟用兵一事未及朕日不遑暇如宫中臺殿上皇時為之朕未敢増益上皇到宫徘徊周覽為之興嘆頗訝其不飾也
  按宋孝宗之于太上皇蓋始終不失其敬者也自隆興元年而後常朝德壽宫毎行上壽禮必肆赦加恩洎太上有疾罷朝侍側居喪號痛擗踊力違羣臣之議衰絰三年經曰居則致其敬養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孝宗之事高宗其諡為孝也宜哉
  以上天子之敬親













  御定孝經衍義卷四十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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