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定孝經衍義 (四庫全書本)/卷085
御定孝經衍義 卷八十五 |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五
卿大夫之孝
法言
易乾文言曰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
〈臣〉按人之不誠尤易於言語見之不但修飾言辭出於偽為即言其所當言者而見之事有一毫之不稱即為不誠而無可居之業矣九三終日乾乾夕惕若一言之發必歸諸實程頤所謂體當自家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之實事則雖先王之法言有不敢輕出諸口者而敢有非法之言乎
繫辭鳴鶴在隂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縻同〉之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况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况其邇者乎〈臣〉按居其室為在隂之象出其言為鳴鶴之象千里之外應之為其子和之象應固和也和其善者
𫝊之四方為風動之具垂諸簡䇿而昭如日星和其不善者悖而出亦悖而入矣可不慎乎
將叛者其辭慙中心疑者其辭枝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誣善之人其辭游失其守者其辭屈
蔡淵曰漸三所繫將叛者之辭也睽上所繫中心疑者之辭也臨二所繫吉人之辭也睽三所繫躁人之辭也中孚三所繫誣善之人之辭也節上所繫失其守者之辭也
〈臣〉按類萬物之情者莫備於易玩卦爻之辭而人情之見乎詞者大槩盡之矣然辭有六而躁叛疑誣失居其五吉一而已言之凶悔吝何其多也孟子詖淫邪遁一章詖類枝淫類游邪類慙遁類屈然則知言之道無他知易而已矣立言之道亦無他學易而已矣
書吕刑敬忌㒺有擇言在身
〈臣〉按此雖主典獄而言然大較敬忌之至大公至正純乎天徳自然身無可擇之言若使徳未至於是而惟其言之輙發鮮有不召尤禍者則固不若擇而後言之為無口過也
詩大雅板其二章曰辭之輯〈和也〉矣民之洽〈合也〉矣辭之懌〈悦也〉矣民之莫〈定也〉矣
朱子集傳曰辭輯而懌則言必以先王之道矣所以民無不合無不定也
〈臣〉按古昔盛時君歌臣𢋫昌言交拜其所謀謨一堂之上者播之天下而民皆悦從𫝊之後世而皆可為體要所謂言出而世為天下法者也自周之衰小人盈朝君子踈棄為謀不臧正論不聞緝緝幡幡者讒言也喋喋利口聴其言若可用用之輙敗事者巧言也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經祇爭於卑末淺近刀筆筐篋之際而一不知國體者邇言也朝廷之上噂㳫已極四海之勢羮沸已成詩人深知其不可救藥而猶有屬望之心焉曰辭之輯矣民之洽矣辭之懌矣民之莫矣大較勸其言必稱先王之道庶不咈乎天理之正深快乎人心之公而民之渙者可洽亂者可定也然則任卿大夫之責者誠當三復乎此而無使出話一有不然以貽禍於國家其可矣
抑〈篇名〉其五章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其六章曰無易由言無曰茍矣莫捫朕舌〈捫持也無人為我執持其舌者〉言不可逝〈放也〉矣
孔頴逹正義曰政教一失誰能反覆謂已往者不可更反論語所謂駟不及舌是也孝經重述法言亦此類也
〈臣〉按武公之致謹於言者如此其知禍之門耶其深有憂患耶孔子入周后稷之廟有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孔子既讀其文也而謂弟子曰此言實而中情而性三復白圭與銘意絶類然武公耄年聞道實有得於戒慎恐懼之㫖而非徒欲執雌内藏為近於老氏之學也
禮記曲禮君命大夫與士肄在官言官在府言府在庫言庫在朝言朝
〈臣〉按鄭國僑有言政如農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朝夕而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其過鮮矣蓋古之君子居其位則職思其憂先事而謀之不俟吾君之臨朝而問而不知所對也臨事而復揆度審處之又不以習之已熟謀之素定而卒然輕發貽不可追之悔也夫然將兢兢業業日夜勤於其職之不暇而暇言其他乎古之君子志効一官而不願遷即老於其官而猶不自為能良以此也自後世人臣受若職怠若事無不可處之官無不能勝之任一身而遍厯諸曹一歳而遷轉數秩假令上農而欲藝十夫之田其亦不至化為汙莱不止矣臣又以知古者大夫與士肄蓋必言其逺者大者夫自公卿之任以至於監當筦庫之職士君子治之莫不有體處之莫不有道若徒理文書行條例而已則委之一吏而足亦何必大夫與士屑屑焉肄之哉
在朝言禮問禮對以禮
〈臣〉按此所以尊朝廷而重禮也即何獨在朝君子何有一非禮之言乎
〈臣〉又按集説朝廷之上凡所當言皆禮也則在朝正是當言之地而特無出位即無越禮非有取乎慎重寡言也孔子居鄉黨恂恂如不能言而在朝廷則便便言唯謹可以為萬世法矣
儀禮士相見禮與君言言使臣與大夫言言事君與老者言言使弟子與㓜者言言孝弟于父兄與衆言言忠信慈祥與居官者言言忠信
〈臣〉按鄭註此博陳燕見言語之儀大較士君子與人言問貴賤長㓜各言其所當盡者務納之於善而不使陷於不義南蒯筮遇坤之比以為大吉子服恵伯告以忠信之事則可不然必敗而蜀嚴君平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弟言依於順與人臣言依於忠各因勢道之以善從吾言者已過半矣蓋皆可為知禮者也
左傳鄭伯享趙孟于垂隴子展伯有子西子産子太叔二子石〈印段公孫段〉從趙孟曰七子從君以寵武也請皆賦以卒君貺武亦以觀七子之志子展賦草蟲趙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當之伯有賦鶉之賁賁趙孟曰牀第之言不踰閾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聞也子西賦黍苗之四章趙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産賦隰桑趙孟曰武請受其卒章子太叔賦野有蔓草趙孟曰吾子之恵也印段賦蟋蟀趙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孫段賦桑扈趙孟曰匪交匪敖福將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辭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將為戮矣詩以言志志誣其上〈伯有所賦詩鄭伯無其實〉而公怨之〈以譏刺故〉以為賔榮其能乆乎幸而後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謂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謂矣文子曰其餘皆數世之主也子展其後亡者也在上不忘降〈草蟲詩我心則降〉印氏其次也樂而不荒樂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後亡不亦可乎〈襄公二十七年〉
〈臣〉按言以足志文以足言當燕饗之禮成而賦詩相寵不特合歡而綴淫亦可因言而觀其志之何如春秋賢士大夫博學好古善辭令風流吐納一本於先王之教於此可以想見常怪自是以後其風遂不可復作士大夫羣居或酣宴終日言不及義即席酬贈皆自為倡和而三百篇之㫖遂罕有反覆而諷咏之者竊謂士君子相見誠宜復宏此風可以見志可以慎辭可以道古蓋法言之一也
論語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朱子集註曰雅常也執守也詩以理性情書以道政事禮以謹節文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常言之
〈臣〉按詩書禮皆先王之法言也古人之詩吟咏性情造端感物大都在人倫之際邇之事父逺之事君乃其大者所遭雖有不同要以温柔敦厚者將其愛敬於尊親如趙孟欲鄭之七子賦詩以觀其志〈見前〉則古卿大夫不達於詩者少矣况聖人乎書雖下逮魯秦而典謨誓誥唐虞三代之政事不肅而成不嚴而治者存焉執政與從政者所宜早夜誦説以措施於民者也禮自家庭之間肅肅悚悚拜伏擎跪大而至於宗廟郊社配天配帝皆有節文所當講習者也先王之教春秋禮樂冬夏詩書此言詩書執禮者詩即樂章行禮亦必用樂也他如易象春秋或掌於太卜或藏於史官有不得而雅言者矣後世之詩淫於風雲月露拘於對偶聲律適以啟人邪僻之志其於謀國秉均則以陳説唐虞三代為泥古以卑之無甚髙論為通今而吉凶之事則野於禮而無稽滛於俗而莫反所謂邦之司直者其必有以正之哉
子不語怪力亂神
謝氏曰聖人語常而不語怪語徳而不語力語治而不語亂語人而不語神
〈臣〉按不語怪而後世如鄒衍五徳之事後漢讖緯之書俱為聖人之所必斥矣不語力亂則凡孫吳之術縱横權譎之言在所必誅矣不語神則凡神仙不死因果報應虚無幻妄之談尤不得以惑世誣民矣自言曰言答述曰語夫子不惟不自言之而已即人有問者而亦不語及之此可見聖人為世道人心計思之逺而憂之深也春秋之書紀灾異紀戰争紀簒亂獨非語乎臣謂此正不語之指也春秋於非常事必書此可見怪力亂之必不可以或有也於易論鬼神亦不語之指也夫子知後世必有假鬼神之説以惑世誣民者矣故於易一論其理以曉世人之惑然終非其得已也故答子路之問則曰未能事人焉能事未知生焉知死終不欲語世人之所不知者以愚世人也夫鬼神之説最易以溺人左邱明賢者也而其書輒言神不置且涉於怪矣而况後之學者乎
畏聖人之言
〈臣〉按聖人之言逺而三才萬物之理近而切於人倫日用之間廣大悉備昌黎韓愈所謂道莫大於仁義教莫正乎禮樂刑政施之於天下萬物得其宜措之於其躬體安而氣平者是也君子得志則行其言斟酌損益以成一代之治不得志則言其言刪定修明以俟之將来雖以孔子之聖不敢自居於作者誠畏之也悲夫三代而後不知而作者何其妄耶是皆侮聖言者也
孟子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臣〉按春秋之時先王之澤向衰而未至於滅裂然夫子已憂其漸矣故刪詩書繫易正禮樂作春秋以一後世之耳目心志而尤恐其入於異端也尤慮後世之必有述也反復而斥言之抑亦似先覺者至戰國時而其禍烈矣㣲孟氏則邪説横議誠若洪水之横流而民其魚也夫人邪正之辨在義利而已矣儀衍利也申商利也白圭李悝利也其禍仁義猶顯老氏言清靜言無欲亦利也故一變而為楊之為我墨子之摩頂放踵亦利也之二氏者其禍仁義尤㣲而不可破矣孟子七篇之中其綱領在分别義利史遷作𫝊獨叙其見梁恵王語而歎以為利誠亂之始也遷亦知言哉
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
朱子集註曰告子謂於言有所不達則當舎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於心於心有所不安則當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於氣
何謂知言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生於其心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
朱子集註曰人之有言皆本於心其心明乎正理而無蔽然後其言平正通達而無病茍為不然則必有是四者之病矣即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於政事之决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乎道而無疑於天下之理其孰能之彼告子者不得於言而不肯求之心至為義外之説則自不免於四者之病其何以知天下之言而無所疑哉
朱熹或問曰張子吕氏四辭之别如何曰詖而不安則必為淫辭以張其説淫而過實則必有邪辭以離於道邪必有窮則必為遁辭以自解免凡曰異端無不具此故程子以為楊墨兼有而張子亦以釋氏為盜
〈臣〉按告子知守其心而不知性故其論性第以其能知覺運動者而言直欲混善惡而外仁義既乃自知其説之窮猶内仁而外義此其不得於言不得於心之根正以其平日無集義之功而其不動心之速亦即所謂直提頓悟而無階級漸次之可言者此所以陷於異端而孟子不得不為之辨也後世西江之學全類此然彼亦固知義之不可以為外而益精其説矣謂義固在内讀書求義理正是義外又謂義只發於我之先見者便是如飲水飲湯之類若待外面商量如此便不是義乃是義襲此又仍以佛氏不得擬議不落思惟者為義其内義尤足以禍義也孟子之所謂集者正以其萬物皆備於我無一非内者故其養氣一以知言為先必求心通乎道而無疑於天下之理因四辭之失以窮其心因四辭之根於心以推之政事言雖在外而得之於心則皆内也若不讀書不求義理以為内則視天下之物無一非外者而義仍在外矣彼固諱其為告子而終不出乎告子也然則告子者固異學之首禍歟
孟子曰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于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
〈臣〉按堯舜之道見於二典三謨乃先王法言之最大者非是不敢陳猶言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也他日見滕世子而道性善言必稱堯舜又言事君無義進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沓沓也孟子由私淑子思以接孔曽之𫝊故其言之真切如此由其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若此經本注所云非禮法之言則虧孝道故不敢也經曰資父事君而敬同蓋以非法不言為敬大於擎跽曲拳之迹也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横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
朱子曰楊朱乃老子弟子其學專於為己墨子尚檢惡樂所以説邑號朝歌墨子囘車想得是箇澹泊枯槁底人其事父母也可想見
吾為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説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
程子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老之害甚於楊墨蓋楊氏為我疑於義墨氏兼愛疑於仁申韓則淺陋易見故孟子止闢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佛氏之言道理又非楊墨之比所以其害尤甚
〈臣〉按先儒胡氏以為楊朱即莊周所謂楊子居者與老耼同時墨翟又在楊朱之前宗師大禹而宴嬰學之者然則兩家之説已行於春秋時而特至戰國時而益熾聖王不作而横議生歐陽修所謂乗間而入者也楊學於老故莊周之書皆稱之佛氏之初如不愛其身以濟衆生之説固近於墨然朱子以為此説最淺非其深處蓋其學亦仍是楊氏所以其徒後皆竊莊老之説以附之而其説益以精矣彌近理而大亂真雖其害甚於楊墨而實楊墨之學有以驅天下而為之倡也孟子七篇之中反覆闢告子闢楊墨而佛氏晩入中國卒兼其説以禍天下人心之難正如此可勝歎哉
〈臣〉又按自老子有道徳經而後諸子家大概宗之法家則有商韓慎到之屬名家則有尹文子鄧析之屬旁出而為縱横家則谷子書授之儀秦所為翕張闔闢之幾者皆老氏之指也孟子之薄管仲闢名法也斥妾婦闢縱横也雖絶之猶未數數然而獨於楊墨反覆力辨欲盡根株痛㫁者蓋楊氏親有聞於老氏道徳之指列莊皆學其學則其説之煽惑於無窮者固已可見而墨子七十一篇以貴儉兼愛尊賢右非命上同為説稱堯稱禹稱周公一依經據禮若非法不言者故其後有相里氏之墨相芬氏之墨鄧陵氏之墨胡非子之墨而韓愈亦以為與孔子相為用茍非孟子力闢其為二本為無父孰知其似是而非為人道之禍也晁氏又云墨翟戰國時人而晏子春秋則柳氏以為墨子之徒為之非晏子為墨也與胡氏説異兩存之
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歸斯受之而已矣朱子集註曰墨氏務外而不情楊氏太簡而近實故其反正之漸大畧如此
〈臣〉按此見好辯本非聖賢之心而與之辯正所以厚望其歸也然逃者真知其説之非而逃之惟恐不速斯固可受也若理屈詞窮而輾轉竊附君子甚惡乎其相亂也如佛氏齋戒之學一變而為義學則似歸楊再變而為禪學則似歸儒豈惟入吾儒竟能招吾儒以歸之政如善用兵者險變百出能以屢遁取勝甚可畏也然則如之何孟子言之矣曰知其所窮者是也
君子之言也不下帶而道存焉
〈臣〉按聖人之言明白顯易如粟米麻絲之不可暫離而愚夫婦皆可得而知之蓋道勝則其言質也索隠行怪之徒侈其譸張䧺誕之説茫乎不知其畔其實乃皆儒者之所知而不欲言者而彼獨文之如此道不勝則其言枝也孟子善言之論為天下後世之立言者慮至深切矣
公孫鞅好刑名之學既至秦因嬖臣景監以求見孝公説以富國强兵之術公大悦與議國事卒定變法之令顔師古曰劉向别録云申子學好刑名刑名者循名以責實其尊君卑臣崇上抑下合於六經説者曰刑刑家名名家即太史公所論六家之二也此説非劉原父曰刑名即并學兩家術耳
申不害學黄老刑名以干韓昭侯昭侯用為相内修政敎外應諸侯十五年終申子之身國富兵强
韓非善刑名法術之學見韓之削弱數以書干韓王王不能用於是韓非疾治國不務求人任賢反舉浮淫之蠧而加之功實之上寛則寵名譽之人急則用介胄之士所飬非所用所用非所養悲㢘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作孤憤五蠧内外儲説難五十六篇十餘萬言
〈臣〉按刑名家本於黄老蓋老氏之學全類黄帝漢藝文志黄帝君臣十篇注云與老子相似而太公兵法引黄帝語如日中不彗是為失時操刀不割失利之期此政老氏之指朱子曰老子之學最忍閒時似虚無卑弱發出更支吾不得故世之用兵筭數刑名多本於老氏觀此則自漢以前亦好言黄老而不言老莊誠有以也老子之學一衍而為莊周則其説較佚宕而與老子收斂者異矣故黄老合而為刑名為清静猶足以理其國老莊合而為清談為佛之義學禪學以流禍於無窮此誠異學源流之辨不可不審也
陸生時時前稱説詩書帝罵之曰乃公居馬上得之安事詩書陸生曰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且湯武逆取而以順守之文武並用長久之術也昔者吳王夫差智伯秦始皇皆以極武而亡鄉使秦已并天下行仁義法先聖陛下安得而有之帝有慙色曰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敗之國陸生乃粗述存亡之徵凡著十二篇每奏一篇帝未嘗不稱善左右呼萬歳號其書為新語
〈臣〉按詩書之文乃自唐虞以来至秦魯之際所以為治之本與其具莫不畢載得之則前世所以盛失之則後世所以衰聖人定之為經以治萬世者也秦惟無道燔棄詩書滅絶仁義不旋踵而禍亡鄉使高帝鍳秦之失力行先王之道表章六經其時去古未逺詩書之文尚有能稱説之者豈待數世之後其書始稍稍出而漢治之盛不其復古哉惜乎帝不悦學不喜儒而陸賈猶能於其前説詩書不奪其所守新語之成雖帝亦為稱善可謂能正學以言而非曲學以阿世者矣
董仲舒曰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並進邪僻之説滅息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
〈臣〉按漢初承六國之敝諸子百家殊方異趣亂聖人之宗後六藝乃稍稍出雖不盡為完書而收拾殘缺各自為家逓相祖述而先王之教以復明不可謂非諸經師之功也仲舒之學精於春秋公羊先時公羊五𫝊而至胡母子都始著之竹帛至仲舒以公羊顯榖梁自孫卿申公至蔡千秋江翁亦五𫝊至漢宣帝好之遂盛行於世左氏初出張蒼家賈誼為訓詁授趙人貫公後劉歆好之欲立之學移書太常與諸儒争然賴其言至建武中卒立也易自商瞿子木受之孔子五𫝊至齊田何何三傳而分為施孟梁邱之學又有東郡京房自云受易梁國焦延夀别為京氏學又有東莱費氏之學凡三家之學田氏始最盛而後則費氏大興鄭康成王弼之註所起也尚書伏生作傳四十一篇授同郡張生張生授歐陽生因有歐陽之學張又授夏侯都尉後因有大小夏侯之學至武帝時孔氏古文尚書出則安國以與伏𫝊相校合成五十八篇蓋尚書之𫝊始藉伏生而後有安國也申公受詩浮邱伯為魯詩轅固生𫝊詩為齊詩韓嬰亦𫝊詩是為韓詩而趙人毛萇善詩自云子夏所𫝊作詁訓𫝊後九江謝曼卿又為之𫝊東海衛敬仲受學曼卿為之序則後之言詩者咸主毛也高堂生𫝊士禮十七篇為儀禮李氏得周官獻之河間獻王為周禮獻王又得仲尼弟子及後學者所記一百三十一篇劉向校經籍因第而叙之而又得五種合二百十四篇戴徳刪其煩重為大戴記戴勝又刪之為小戴記今大學中庸二書㣲戴氏幾逸也獨言樂則漢初僅有制氏孝文時有竇公後河間獻王與諸儒作樂記而劉向校書别得樂記互異其道益㣲則以樂主音律為節又為鄭衛所亂自無遺法而非諸儒之失也夫以秦燔書籍而漢興自髙帝至文景皆未能表章絶業諸儒區區抱其遺經講論不衰其弟子咸守其師説有開闡而無背叛自是名家者愈多而其源流咸可考而知如小宗大宗之不可亂也由今思之秦漢之際一斯文絶續之㑹也藉使諸賢扶㣲繼絶之志一有未力則先王之言塗地無餘後雖有馬融賈逵二鄭何休服䖍王弼之徒亦孰從而為之箋釋訓詁而有宋諸大儒亦奚以集衆説之長而考其歸哉故嘗論經學之相際有三焉田何焦贛費直伏生孔安國轅固申韓毛萇仲舒賈誼向歆高堂生后蒼大小戴之屬一際也馬鄭之徒以至唐之孔賈一際也終以二程張子之討論折衷而朱子為集其大成焉則為際之大者而直與六經相接矣夫表章六經始自漢武而昌言於朝獨一仲舒仲舒學以春秋顯而其立言醇粹蓋深有得於六藝者宜伊川稱其度越諸子也
劉陶著書數十萬言又作七曜論匡老子反韓非復孟軻
〈臣〉按聖賢之言主於輔世立教非無為而作也匡老反韓復孟以視夫發墨守起膏肓鍼痼疾者其於輔世立教蓋有本末之異矣惜乎其書之不𫝊也
張昭𫝊權〈孫權〉嘗問衛尉嚴畯寧念小時所闇書不畯因誦孝經仲尼居昭曰嚴畯鄙生臣請為陛下誦之乃誦君子之事上咸以昭為知所誦
〈臣〉按畯嘗著孝經𫝊𫝊於世其誦仲尼居亦非茍然者當謂一經之大㫖備於首章耳如昭所誦以對君問則為知要云
晉傅休奕少時避難河内專心誦學後雖顯貴而著述不廢撰論經國九流及三史故事評斷得失各為區例名為傅子為内外中篇凡有四部六録合百四十首數十萬言初作内篇成子咸以示司空王沈沈與休奕書曰省足下所著書言富理濟經綸政體存重儒教足以塞楊墨之流遁齊孫孟於往代每開卷未嘗不歎息也咸字長虞好屬文論雖綺麗不足而言成規鍳潁川庾純嘗歎曰長虞之文近乎詩人之作矣
〈臣〉按傅咸作七經詩今所存者孝經論語毛詩周易周官左傳六詩耳詩各分二章惟周易止存一章其孝經詩一章曰立身行道始於事親上下無怨不惡於人〈一作不敢惡人〉孝無終始不離其身三者備矣以臨其民二章曰以孝事君不離令名進思盡忠義則不争匡救其惡灾害不生孝弟之至通於神明其有功於孔曾也大矣休奕之數十萬言歸於崇正道而塞異端宜其有令子為繼述也
束晳補亡詩序曰晳與同業疇人肄修鄉飲之禮然所詠之詩或有義無辭音樂取節闕而不備於是遥想既往存思在昔補著其文以綴舊制南陔云循彼南陔言采其蘭眷戀庭闈心不遑安彼居之子罔或㳺盤馨爾夕膳潔爾晨飡循彼南陔厥草油油彼居之子色思其柔眷戀庭闈心不遑留馨爾夕膳潔爾晨羞有獺有獺在河之涘凌波赴汨噬魴捕鯉嗷嗷林烏受哺於子養隆敬薄惟禽之似朂增爾䖍以介丕祉白華云白華朱蕚被於幽薄粲粲門子如磨如錯終晨三省匪惰其恪白華絳趺在陵之陬蒨蒨士子湼而不渝竭誠盡敬亹亹㤀劬白華元足在邱之曲堂堂處子無營無欲鮮侔晨葩莫之㸃〈玷同〉辱
夏侯湛作周詩叙曰周詩者南陔白華華黍由庚崇邱由儀六篇有其義而亡其辭湛續其亡故云周詩也詩曰旣殷斯䖍仰説洪恩夕定晨省奉朝侍昏宵中告退鷄鳴在門孳孳恭誨夙夜是敦
〈臣〉按晳詩六篇皆具今特取南陔白華者詩小序南陔孝子相戒以養白華孝子之潔白故止録此二篇詳湛叙亦當有六篇今所存一篇當是南陔之辭也故録之按世説湛作周詩成示潘岳岳曰此非徒温雅乃别見孝弟之性岳因此遂作家風詩岳之乾没不止隕身辱親其言豈敢荒寧一日三省者與所行相剌謬故弗録也又補亡續亡皆以翼經不愧法言而家風祖徳自劾戒子孫之類及家訓家誠所述止一身一家弗録可也故夏侯湛有昆弟誥亦弗録
齊獻王攸為太子太傅嘗獻箴於太子曰伊昔上皇建國立君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創業恢道以安人承祀祚延統重故爰立太子尊以宏道固以貳己儲徳既立邦有所恃夫親仁者功成邇佞者國傾故保相之材必擇賢明昔在成周旦奭作傅外以明徳自輔内以親親立固徳以義濟親則自然嬴廢公族其崩如山劉建子弟漢祚永傳楚以無極作亂宋以伊戾興難張禹佞給卒危强漢輔弼不忠禍及乃躬匪徒乃躬乃喪乃邦無曰父子不間昔有江充無曰至親匪貳或容潘崇諛言亂真譖潤離親驪姬之讒晉侯疑申固親以道勿固以恩修身以敬勿託以尊自損者有餘自益者彌昏庶事不可以不恤大本不可以不敦見亡戒危覩安思存冢子司義敢告在閽
〈臣〉按攸獻箴援引史𫝊理闗孝慈其言痛心刺骨聞者足戒他如張華女史之類亦以箴時政之失獨存此箴以見所係尤重有父之尊有君之親者所當三復攸身為儲傅又合於百官官箴王闕之義誠遵法之言也
何晏與夏侯元荀粲及山陽王弼之徒競為清談祖尚虚無謂六經為聖人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爭慕效之遂成風俗不可復制焉
〈臣〉按宴等祖述老莊立論以為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無也者開物成務無往而不存者也隂陽恃以化生賢者恃以成徳故無之為用無爵而貴矣其説之放曠如此由是士大夫效之皆以浮誕為美廢弛職業以亡其國范𡩋以為其罪浮於桀紂者良然也時裴頠著崇有論以釋其𡚁惜乎其意為己勤矣而未及舉聖人之道以告之也夫彼糟粕六經則表章六經彼幽沈仁義則講明仁義斯有無之説皆舉矣如僅以有言也則固未有以勝夫無之説也
〈臣〉又按佛自漢明時入中國其教猶未盛自魏晉間學士大夫侈談莊老而佛書日益出其言亦皆莊老也大抵皆其時文士助之撰集自立講師孰為阿難孰為迦葉各相問難筆之於書及達摩東来又掃而為禪學然朱子以為其始也亦出於晉宋清談議論之餘習而稍務反求静養以黙證之而已夫敺老莊而歸佛空講義而為禪皆清談使然嗚呼誰生厲階至今為梗宴等之罪可勝誅哉
王導以江夏李充為丞相掾充以時俗崇尚浮虚乃著學箴以為老子云絶仁棄義民復孝慈豈仁義之道絶然後孝慈乃生哉蓋患乎懐仁義者寡利仁義者衆將寄責於聖人而遣累乎陳迹也凡人見形者衆及道者鮮逐迹愈篤離本愈逺故作學箴以袪其蔽曰名之攸彰道之攸廢乃損所隆乃崇所替非仁無以長物非義無以齊恥仁義固不可逺去其害仁義者而已
〈臣〉按正始能言之流波蕩一時惟羊祜最先惡之以為敗俗傷化渡江以後其風未息則陶侃尤深嫉之謂非先王之法言無益實用二公功業卓卓良由所見者篤不回於時也充以一掾慨然有箴時之言倘所謂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耶然味充之言猶右老子也
延篤傳時人或疑仁孝前後之證篤乃論之曰觀夫仁孝之辨紛然異端互引典文代取事據可謂篤論矣夫人二致同源總率百行非復銖兩輕重必定前後之數也如欲分其大較體而明之則孝在事親仁施品物施物則功濟於時事親則徳歸於己夫仁人之有孝猶四體之有心腹枝葉之有根本也聖人知之故曰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然體大難備物性好偏故所施不同事少兩兼者也仁以枝葉扶踈為大孝以心體本根為先仁孝同質而生純體之則互以為稱〈或仁或孝隨其所稱〉若偏而體之則各有其目〈以仁紀徳以孝稱賢各自為目不能總兼其美也臣〉按此亦論語孝弟為仁之本之義疏也前乎濂洛闗閩者尚逺而篤著論於聖賢之㣲言大義多所發明而又引經文以啟有子之言可以知其尊信之至矣
北史侍御史李諤以當時屬文體尚輕薄上書曰魏之三祖崇尚文辭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下之從上遂成風俗江右齊梁其𡚁彌甚競一韻之竒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惟是風雲之狀舉世以此相高朝廷據兹擢士禄利之路既開愛尚之情愈篤於是閭里童昏貴遊總丱未窺六甲先誦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説不復闗心何嘗入耳以傲誕為清虚以縁情為勲績指儒素為古拙周詞賦為君子故文章日繁其政日亂良由棄大聖之規模搆無用以為用也
〈臣〉按言之無文行之不逺有韻之文固文之著者韓愈言易竒而法詩正而葩易詩皆有韻者也詞賦蓋亦風雅之遺然其感物造端托喻連類以道其忠君爱親之情故為不悖於先王之法言也及齊梁諸人為之祇以供獻䛕導淫之具而建安黄初之體且為聴之恐卧之古音矣况於上焉者乎然則别裁偽體軌於典則亦卿大夫之責矣
唐韓愈原道篇曰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徳其文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賔主昆弟夫婦其服麻絲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魚肉其為道易明而其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為己則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得其當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郊焉而天神假廟焉而人饗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堯以是𫝊之舜舜以是𫝊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𫝊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𫝊之孔子孔子𫝊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𫝊焉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由周公而上上而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為臣故其説長然則如之何而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
〈臣〉按釋氏自達磨東来一花五葉隻履西歸其神怪既足以衒流俗而其宗㫖以淨智妙圓體自空寂為言一掃從前義理而務反求黙證之功其後𫝊之既久聰明才智之士更出己意益求前人之所不及者以隂佐之於是其説重深極妙而非復如佛之始来者不過清虚縁業之論神通變現之術而已故嘗論之以為禪學之所以盛者非禪者能然而皆儒者之為之也傅奕言於太宗曰佛入中國孅兒幻夫摸象莊老以文飾之蓋唐人取經至京使僧人翻譯必使文士潤色如心經後註元奘譯于志寧許敬宗薛元超李義府等潤色潤色者羣集寺中某為佛某為阿難設為問答一改再改取莊列之言更加幻杳而止然其所攘者莊老也猶未敢顯然以周孔之言佐之也而沈溺既久恣無忌憚至有宋而益不可制矣如蘇轍註老子後序曰中庸云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此佛法也六祖謂不思善不思惡則喜怒哀樂之未發也蓋中者佛性之異名和者六度萬行之總目其説一出軾極贊之以為竒特而一時程門高弟如吕大臨之論未發游酢之論歸仁楊時之從僧常總問性善謝良佐之言知覺皆不能篤於其師説以入於禪僧杲黠者也窺吾儒之意已動而易入也則語楊之門人張九成曰左右既得把柄入手開導之際當改頭換面隨宜説法使殊塗同歸則世出世間兩不恨矣杲之學惟主無事省縁静坐體究每用儒家言語説向士大夫故其語張如此自此凡張氏所論著皆陽儒而隂釋視蘇氏之顯然以儒佛為同者其機尤工而隠矣至陸九淵闢釋氏以為自私自利而其學以收拾精神自作主宰窮究磨煉一朝自省亦禪學也其弟子如詹阜民下樓之覺徐仲誠鏡中之見楊慈湖雙明閣上扇訟之證夜中黑幕脱去之悟一禪機也蓋南渡以前士大夫之好佛也顯不諱其為佛南渡以後士大夫之好佛也譎諱其為佛而隂主之主之既久而亦終不可掩也故西江之學禪機最深離合出入之間使人不覺而其徒則顯然逗露矣嗚呼為釋氏之徒者恐其説之壞常欲附於吾儒至於呵佛罵祖以巧䕶其説而儒之入於釋者亦恐其説之壞至於改頭換面以自亂其宗幸而有大賢出排之甚力然而如傅奕韓愈闢之於儒佛判然之日其勢已艱有宋諸大儒闢之於儒佛混一日其艱不更甚而其勢不更急哉然而周惇頤言誠程頤言敬張載言禮朱熹言涵養致知力行皆直掲聖學之統宗刋落異端之紕繆如河海之有源委也如日月之麗於天而螢爝之光息也千有餘年之間聖人之𫝊得以復明雖於釋氏不能人其人火其書而其人不至於入吾儒其書不至於入吾書矣有明之初師無異教家無異説曹端薛瑄胡居仁以理學顯皆循循誦法先王之言服膺程朱之説陳獻章江門之學一倡而禪學興矣自程敏政道一編出而儒釋又混矣至王守仁起而其説乃大盛其指一陸氏也然終賴程朱之説具在可因是以得先王之教故一時後先起而闢之者有章懋羅欽順吕原魏校崔銑顧憲成馮從吾高攀龍諸君子而王氏之學訖不能相勝云
韋處厚穆宗立為翰林侍講學士處厚以帝冲怠不向學即與路隋合易書詩春秋禮孝經論語掇其粹要題為六經法言二十篇上之冀助省覽帝稱善
〈臣〉按法言之稱見於經而揚䧺用法以應當世之問故名其書法言韋路二子掇六經之粹要以進御覽亦曰法言其為不悖於先聖一揆也
薛放穆宗為太子拜侍讀及即位參贊機命帝嘗問朕嘗欲學經與史何先放曰六經者聖人之言孔子所發明天人之極也史記道成敗得失亦足以鑒然謬於是非非六經比帝曰吾聞學者白首不能一經安得其要乎對曰論語六經之菁華也孝經人倫之本也漢時論語首立於學宫光武令虎賁士皆習孝經明皇為注訓蓋人知孝慈則氣感和樂也帝曰聖人以孝為至徳要道信然
〈臣〉按放知史非經比使人主先經後史學問為有根柢矣論語六經之菁華亦程朱以前僅有之説也人知孝慈氣感和樂故乃仰前規於漢室稽祖訓於石臺聖教王章闡揚斯極法莫大焉
宋真宗時天書封禪事將起帝幸祕閣驟問杜鎬曰古所謂河出圖洛出書果何事耶鎬老儒不測其㫖漫應之曰此聖人以神道設教爾帝由此意决
〈臣〉按真宗恥於澶淵之盟而惑王欽若之説欲託符瑞以誇示天下河圖洛書神道設教欽若方言之而鎬言乃與之合其亦有所受之矣嗣後陳堯叟陳彭年丁謂之徒益以經義附和而天下爭言符瑞矣史稱鎬不測上㫖而漫應云爾者恐未必然〈臣〉竊有感於張禹之畏王根也而曰灾變之意深逺難見聖人罕言命不語怪性與天道自子貢之屬不得聞漢成由此不疑王氏周天元〈周主贇〉之將立五后也博士何妥曰帝嚳四妃虞舜二妃先代之數何常之有天元大悦此二人者皆引經義以成其佞與欽若鎬皆可謂之侮聖人之言孝經所謂非聖者無法正此等也善乎槐里令朱雲之上書斥言禹孔子所謂鄙夫不可與事君茍患失之無所不至者也小宗伯辛彦之之對天元曰皇后與天子敵體不宜有五與夫待制孫奭之言曰以臣愚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庶幾於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者乎
朱熹近思録序曰淳熙乙未之夏東莱吕伯恭来自東陽過予寒泉精舍留止旬日相與讀周子程子張子之書歎其廣大閎博若無津涯而懼夫初學者不知所入也因共掇取其闗於大體而切於日用者以為此編總六百二十二條分十四卷蓋凡學者所以求端用力處己治人之要與夫辨異端觀聖賢之大畧皆麤見其梗槩以為窮鄉晩進有志於學而無明師良友以先後之者誠得此而玩心焉亦足以得其門而入矣如此然後求諸四君子之全書沈潛反覆優柔厭飫以致其博而反諸約焉則其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庶乎其有以盡得之若憚煩勞安簡便以為取足於此而可則非今日所以纂集此書之意也
〈臣〉按周程張子之書其開闡聖言大醇而無小疵者也而熹復掇其要者為近思録欲學者由此以求諸四君子之全書而東莱吕祖謙復序其意謂自卑升髙自近及逺庶幾不失纂集之指若乃躐等陵節流於空虚無所據依則豈所謂近思者耶蓋由熹之意將使學者言行滿天下而無擇言過行由祖謙之意惟恐學者之入於非法非道其義交相發也
朱熹名臣言行録序曰予讀近代文集及記事之書觀其所載國朝名臣言行之迹多有補於世教者然以其散出而無統也既莫究其始終表裏之全而又汨於虚浮怪誕之説予常病之於是掇取其要聚為此書以便記覽尚恨書籍不備多所遺闕嗣有所得當續書之〈臣〉按名臣言行録前後集共載九十有六人始於趙普終於陳師道所録格言懿行蓋詳而要矣跡熹之用心深欲補裨世敎以救虚浮怪誕之失蓋與近思録一書相表裏云
熹提㸃江西刑獄公事入奏有要之於路以為正心誠意之學上所厭聞戒勿以為言熹曰吾平生所學惟此四字豈可隠黙以欺吾君乎
〈臣〉按熹在孝光寧三朝疏凡數十上切劘時政不忌諱屈撓而其㫖要在於格君心不徒人適政間也平生所學惟正心誠意即孟子所謂非堯舜之道不陳也熹嘗謂聖賢道統之𫝊散在方冊聖經之㫖不明而道統之𫝊始晦於是竭其精力以硏窮聖賢之經訓蓋自漢之馬鄭唐之賈孔之徒各以其師説解經而未粹然一歸於正周惇頤始為太極圖通書以言易程頤於易詩書春秋有𫝊有説至熹則尤詳易有本義有啟䝉書有説有書古經及序詩集𫝊有詩序辨説禮有經𫝊通解集𫝊集註有大學中庸章句或問論語孟子集註集義指要中庸輯畧孝經刋誤蓋先王之法言自此大顯而後世其永賴之矣
馮椅曰左傳云仲尼曰古語有之曰克己復禮仁也蓋古有此語惟顔子可以從事於此又曰出門如賔承事如祭仁之則也亦古有此語惟仲弓可以語之
〈臣〉按聖人之言仁罕矣獨其告顔子仲弓者約而盡先儒以為此二章乾坤之義備焉而要皆古語非别有所指授也聖人一話一言必則古昔稱先王而於其言之粹者尤不啻己言之而心得之而即以為敎如此也夫六經皆夫子之所手定而其出於夫子之作者蓋亦僅矣於易繫以十翼要亦解經而不可以為作春秋一筆一削則皆魯史之舊文也論語一書聖人之言甚詳特門弟子之所記而亦非聖人之作也天下萬世仰夫子之言炳炳麟麟光於日星永於金石而夫子亦惟明先王之道言先王之言而已終身以述者自處也經曰非法言不言謂夫子之自道可也抑臣感於此而又有以知夫先王之教之深也曾鞏有言曰至治之一教化既成道徳一而風俗同言理者雖異人殊世未嘗不同其指理當故無二也是以詩書之文自唐虞以来至秦魯之際相去千餘載作者非一人其文數萬而其所發明更相表裏如一人之説由今思之即何獨詩書哉克己復禮出門如賔承事如祭不知何人之語而其所發明即唐虞以来神聖之授受豈復過此哉蓋自後世異端之學最憚言理此不獨言理而直示之禮初無有直提本心虚靈知覺之可以為仁也異學常惺惺法亦似敬以直内此云出門承事云賔祭仍然敬義夹持内外交養初無有無寸之尺無星之秤之可以為敬也斯二語者言簡理至而已逸其人蓋亦非獨其人之能為是語而先王之時學者無異教異説雖其所得淺深之不同而其指趣則一而已矣古詩自三百篇而外逸者猶皆可𫝊而民謡輿誦嘗有至理與聖賢之言相發明况學者之言乎〈臣〉是以益知先王之教之深而必無有不言其言者也道徳衰而辭説繁其在春秋之世乎其諸索隠行怪之徒始之與
〈臣〉又按讀論語一書不特可以識聖人之言又可以見門弟子之記聖言者簡重而有體也先儒以為出於曾子有子子夏之徒所記蓋皆得於聖人之深者其序次聖言謹嚴爾雅絶有體要今其書煌煌乎與六經相為表裏發明矣孟氏之書亦非其自著其徒萬章公孫丑相與記其所言耳今七篇者是也臣竊異夫後之學者之僅知記其師之説而不知所以𫝊世而行逺也夫言以足志文以足言言之無文行之不逺文固言語自然之節必不可以已也所謂辭達而已者亦謂其辭則然而非方言里語亦可以為辭也自夫子没千有餘年得程朱而道益大顯其言無不可以羽翼聖經發皇幽渺而獨其弟子無有能整齊比屬使有文章倫理便於誦讀而尋繹者也此固尊信其師之深親承其謦欬不敢有一毫增損恐不得其真而獨不知其不可以𫝊世而行逺也夫程朱之書其所自著雖其小小題叙亦皆有法度不獨書疏劄子而已𫝊世行逺亦足與六經表裏發明而獨其平日之言記自弟子者方言里語隨得輒録此誠未成之書而不無有待於後者也抑尤有不可者弟子之尊其師説曰語録佛氏之書亦曰語録夫左氏有國語夫子論語有齊魯兩家亦有家語語録之稱雖於義無害然而釋氏之書始亦諱其不文而嘗取莊老之書以文之矣後枝分𣲖别其説益繁而不能文焉又其問答所參即事指喝本屬不經故直録其語不加剪截獨怪儒者服聖教言聖言而其書一如釋氏之書無為也自諸儒語録盛行與佛書交雜其言之無文同其書之義例同要為以儒而入於釋之漸不可不慎也昔揚雄作太元擬經法言擬論語王通著文中子亦擬經學者非之今程朱之説非雄通比也學者誠不能及曾子有子子夏而豈必出萬章公孫丑下哉整齊比屬以次於六經語孟之後而凡諸儒之言之足以羽翼發明者率倣此義例以成書而姑置其語録之名若此者所以𫝊世而行逺也〈臣〉是以備論之以上法言
御定孝經衍義卷八十五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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