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製樂善堂全集定本 (四庫全書本)/卷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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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五 御製樂善堂全集定本 卷六 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御製樂善堂全集定本卷六
  論
  後唐總論
  余讀五代史五十年間易國凡五未甞不廢書而歎也曰嗟夫世道衰微人心偷薄朝梁唐而夕漢晉迄無定向然考其得國之正彼善於此者猶以後唐為差勝焉盖李國昌平龎勛之亂略有微勞克用當黄巢之亂有克復之功雖其擁彊兵拒朝命亦不為無過然較之朱温賢且逺矣末年兵弱鋒衰全忠倡亂不能復平僅以自保莊宗首承父烈加以英勇之資屢戰屢勝遂殱巨宼建國立社然徒溺一時之娱而不為萬世之計甫得大位沉溺聲色致使身沒伶人之手豈不哀哉明宗本無欲立之心資性寛厚無苛猛之政然目不識丁而輔佐之臣不過馮道諸人欲期致治之盛亦已難矣閔帝幼沖享年不久潞王猜忌石敬瑭終以亡國嗚呼使莊宗立法垂紀貽厥孫謀後嗣復得賢明之君則天下之乖離當不若此其甚也而一得志則寵女色比頑童艱難之際與太宗同英武逸暇之日與太宗殊兢惕宜乎僖昭之世已亡而猶存而後唐之業至於一敗塗地也
  張承業論
  韓子曰人固有儒名而墨行者問其名則是較其行則非是亦可以與之逰乎如其墨名而儒行者問其名則非較其行則是是亦不可與之逰乎吾於後唐張承業亦云盖自古宦寺誤人家國者多矣其類盖不可以殫數獨承業以孤忠丹誠終身為唐其節用愛民為晉聚財者盖亦欲平梁而復唐耳豈非閹䜿其名而忠良其行君子之所取者乎嗚呼五代之際世道衰微王綱掃地讀書學聖之人皆入山林而求自樂當時如張文蔚楊渉蔣元暉桞璨之徒皆以國輸人為朱温羽翼而獨於宦寺之中有可取者一人焉則五代之事亦可知矣
  宋太祖論
  自三代以下治極生亂亂極思治者有之矣然未有如前五代後五代之分崩離析而亂若彼其久者也故吾於開創之君獨以唐太宗宋太祖為不可及焉二君者皆以不世之才平一天下而以仁愛之心寛平之政保養百姓治功燦然昭於千古然家門之政兄弟之友則唐弗及也太祖繼周世宗之後據有河洛即位之初首以安内為本興學校褒忠良度民田開言路懲節鎮之禍命文臣知州又以常參官知縣事國内既定然後興師出兵伐南漢克西蜀無不望風披靡稽首来廷偏師北指劉鈞喪膽舟師南下李煜歸命雖諸將効力之功亦由太祖處之有道也夫五代之君既得天下外則猜忌諸鎮内則溺於聲色太祖退藩鎮之兵只在杯酒片言之間君臣之分情義兼隆而儉約是務治定功成制禮作樂傳之来裔為萬世法其成功致治之盛幾乎唐太宗而規模之正則又過之矣
  宋宣仁皇后論
  易曰家人利女貞言閨門王化之始必女貞然後至於兄弟以御扵家邦故内助之賢人君治國之本也至扵母后臨朝尤難其任三代以下賢后不為少而臨朝者未有能全令名以施恩扵天下宋之宣仁人稱之為女中堯舜洵以臨朝無闕政而用賢録能以成元祐之治也當神宗敗常亂度信用小人天下大壊宣仁起而拯之用司馬光吕公著諸賢放棄奸回大變其法於是海内欣欣知有生之可樂豈非宣仁之施恩於天下哉天不祚宋宣仁崩殞小人之萌蘖復生大肆姦毒凡司馬光諸賢死者追貶生者斥逐至欲追廢后號頼向后而止小人之心欲快其意而不頋天下之治亂何其忍與嗟夫天下之事數君子成之而不足而一二小人敗之而有餘韓歐為治於英宗之朝僅能紹於嘉祐而王安石一變其法天下遂大擾司馬光諸賢孜孜矻矻窮盡其力方使天下解倒懸之苦而章惇蔡卞一肆其毒諸賢固受擯斥之辱而海内復有塗炭之災再傳而為南宋矣小人之害國可勝言哉
  吕端論
  吾讀宋史至吕端閉王繼恩於室入立真宗然後升殿審視以拜未甞不賢其能定大計而想見其為人當太宗升遐李后方異議主幼時艱而端乃從容定計沮其邪謀扄其羽翼頃刻之間嗣君以定昔東漢李固當質帝之崩不能沮梁冀之謀徒以死自靖是時宰相權輕而梁冀威熖甚熾根緣蟠深故也宋初清明信任賢相端能不動聲色處之晏如可謂善於應變矣端器量寛𢎞英才表表真宗雅重之先是李繼遷叛軍人獲其母以聞太宗欲誅之端曰今日殺其母明日繼遷可擒乎徒堅其叛心而已太宗乃悟後繼遷死其子竟歸欵端之力也太宗甞稱吕端大事不糊塗可謂知端者矣
  韓琦論
  夫為人臣者當國家清夷之際進言納諫理國致治固一代名臣也然值主幼時艱之日而能不動聲色措天下於泰山之安者則又所謂國之柱石棟梁非具經濟之才學問智勇逈出流輩者不能韓魏公兩定大計輔相英宗調䕶兩宫處之裕如天下以治豈非國之柱石棟梁而天下倚賴以安者哉及神宗即位出之於外然未甞頃刻有忘君父之心故青苗之法琦極論其病民遼使之来琦上言處置之方最為曲盡誠可謂古大臣矣當仁宗中年雖君子道長而小人時或並用及嘉祐以後專任魏公朝廷清明天下樂業英宗即位又用之不疑君子在朝用臻至治故用賢人者必使小人無以間之然後疑貳之心不生而嚮用之念彌篤也
  明道程子論
  自古兄弟俱為名儒德行顯於一時流風被於百世無如二程夫子者盖明道伊川同受學於茂叔淵源既正探㫖尋微卓為儒宗上承孔孟之絶學然雍容沖邃規模宏濶有自然之矩者則伊川若遜於明道焉明道以王佐之才大用則大效小用則小效所上章疏引義陳善酌古變今可以坐言起行甞勸帝防未萌之欲神宗拱手曰當為卿戒之政事堂議事一言而安石為愧屈盖其誠敬所孚雖異己者亦心服所謂偽者獻其誠慢者致其恭是也使神宗以用安石者用之内聖外王之道不外是矣而卒沮於安石不得顯用及司馬光入相方將大用而先生竟長逝矣使先生之道不得行於天下而天下之人不得覩先生之道之行三代規模不可復見豈徒有宋之不幸哉
  程明道告神宗當防未萌之欲論
  舜之告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夫人心者至難防遏而易蠱人之聰明溺人之志氣故大舜首以告禹禹聖人也而舜猶戒之如此盖謂不必見之於行事不必託之於語言略有所動即私心之萌也不謹防之於始可乎明道先生以當防未萌之欲告神宗誠大儒格心之至要也盖天理人欲二者不可並存於念慮之間如氷炭之不相容薫蕕之不相入不入於此必入於彼人或以為略有其幾未至已甚而不防之於漸則天理從此冺而人欲從此熾矣是故微有貪聲恱色之意也則吾以為聲色之私動而致力以防之微有愛珍竒欲富厚之念也則吾以為貨利之私動而勉力以絶之微有不樂親正人不樂聞正言之心也則以為驕心之萌也而遏之惟恐不至微有宫室服玩之好也則以為侈心之萌也而杜之惟恐不嚴夫如是則何私心之不滅欲念之不冺哉易曰履霜堅氷至解之者曰霜隂氣所結盛則水凍而為氷此爻隂始生於下其端甚微而其勢必盛故其象如履霜則知堅氷之將至也夫欲念亦如霜之始結也不防之於未萌則必私欲大熾而有堅氷之禍矣神宗之行新法盖萌於欲富彊好大喜功之心而安石有以中之也使能體程子之言以誠正為心而用其道以輔成其大有為之志則治功所就豈難逺過於仁英哉
  北宋總論
  夫北宋之亡外無藩鎮擁兵之横威福自上内鮮宦寺擅權之禍廢立由已而金兵一至皆為俘虜者何哉民心解而士氣弱也盖太祖太宗開國承家真仁英三宗休養生息至於神宗物盛而衰信任王安石用其新法取利盡於錙銖掊克罔不在位於是民心已瓦解矣而哲宗復庸暗無知宣仁臨朝則為太平之盛世宣仁崩隕則為否運所肇端宣和繼之信用小人奢華無度日甚一日而金兵至闕矣雖讓位於欽宗而不久用李綱狃於和議致父子俱為臣虜而宋業中衰豈非民心解而士氣弱賢人之正不能勝小人之邪哉幸而祖宗之徳尚在民心故康王立而為南宋然朝奔夕逃無復朝廷之禮苟延宋祚而已由是觀之人君修徳愛民厚培元氣非惟一時之治亦所以貽厥孫謀而為天下後世無窮之利也
  宋理宗論
  理宗為沂王時凝重寡言潔修好學待漏禁中諸王或多笑語獨凝然自持矩度有常為史彌逺所愛遂繼大統觀其始非不雍容有度而可尚也而即位之後徳彌逺之立己委以天下之政威柄下移不得自主孤立於上朝多小人及彌逺黜而丁大全賈似道之類復聨翩而進帝終弗悟以致奸臣貪功生事邊防兵連禍結境土日蹙迄及於亡豈非理宗昏庸之罪哉惟表明正學崇信周程張朱為有功於名教然西山了翁見在朝而不克究用則知周程張朱生於理宗之朝亦難得其信任也尊既徃之賢舎當時之賢夫亦何補也哉
  岳武穆論
  夫北宋之亡河北之失宋祚之不復振中原之不恢復人皆曰由徽欽而致然髙宗實難逭其責焉當欽廟北去社稷為墟髙宗入援順人心而即大位非不正且大也及即位之後當卧薪甞膽思報父兄之讎而信用汪黄貶黜李綱不復以河北中原為念豈非髙宗庸懦用人不察之過哉其後諸將用命岳武穆以忠智出羣之才率師北驅所戰皆克而以金牌十二召之班師淮北之民遮馬痛哭曰相公去我輩無噍類矣然而武穆亦不得以自留也夫如武穆之用兵馭將勇敢無敵若韓信彭越輩類皆能之乃加之以文武兼備仁智並施精忠無貳則雖古名將亦有所未逮焉知有君而不知有身知奉君命而不知惜己命知班師必為秦檜所搆而君命在身不敢久握重權於封疆之外嗚呼以公之精誠雖死於檜之手而天下後世仰望風烈實可與日月爭光矣獨不知為髙宗者果何心哉
  文天祥論
  夫士君子被服儒行以學古自名才徳兼優者上也其次則以徳為貴而不論其才焉故自古因有才而無忠誠之行敗人之事者多矣未有忠誠有徳而敗人之事者即勢至於不可為亦必竭忠盡瘁死而後已不肯忍耻偷生以辱其國也當宋之亡也有才如吕文煥留夢炎葉李輩皆背國以降元而死君事分國難者皆忠誠有徳之士也然此或出於一時之憤激奮不顧身以死殉之後世猶仰望其丰采若文天祥忠誠之心不徒出於一時之激久而彌勵浩然之氣與日月争光盖志士仁人欲伸大義於天下者不以成敗利鈍動其心也公初被執既而得脫猶奉二王窮居海濵至於亡家沉族而不顧兵敗身執視死如歸而元人弗殺冀其忠義之心久而懈也於是歸其妻還其族在中常之人固將感徳而有轉計矣而公方以百折不回之氣行萬變不渝之志妻子在前而不顧髙官大祿而不慕心惟宋室是嚮自書其志曰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可謂行踐其言矣
  南宋總論
  人君立法垂猷培養元氣仁施乎百姓教被於蒼生非徒一時享治平之休亦子孫萬世無疆之利也南宋僻處江南窮居一隅人君無英明出類之才在位多奸邪小人彊敵在境軍弱民貧然猶享國百五十年忠臣義士孝子節婦親其上死其長不以倉卒死生易其操者屢見於時史策為光豈非太祖仁宗仁澤之厚徳化之深而後世子孫猶䝉其休澤哉盖自髙宗棄淮北而中原不守前惑於汪黄後制於秦檜有武穆而不能用有可復故都之幾而屈膝請和失中原之罪髙宗不得而辭焉孝宗有猷有為足以興復而天不祚宋值金世宗之賢無釁可乗光宗寧宗昏庸不振理宗合元滅金而渝盟棄好任用權姦雖有尊儒之名而苛刻小民疏退君子南宋之亡兆於此矣度宗荒於酒色亡國不於身幸也帝㬎身為臣虜然大木之傾亦豈一繩之所能繫哉端宗帝昺僻居海濵國不成其為國而文天祥張世傑陸秀夫諸臣猶盡心力而為之亦忠臣義士舎命不渝之秋也卒之端宗驚悸而死帝昺投海而沒國亡宗絶社稷為墟其亦可哀也已然自古無不亡之國漢唐宋為三代以下享國長久之朝漢唐立國强盛過於有宋而宋及末運全節死義之士逺過於漢唐者則又祖宗之餘澤與周程張朱講明正學之功也嗚呼誰謂徳教學術非治天下之大本乎
  元仁宗論
  當成宗崩隕國家多難仁宗入定大艱克安宗社身讓大位而不居可謂得友讓之道逺異簒竊攘奪之人矣及其即位首罷尚書省録用舊臣信任李孟開科取士尊尚孔子之道罷營繕屏言利盖有元數君之中帝實首出焉至於為政一遵成憲不事逰畋不喜征伐待宗戚老臣一以禮貌大辟上讞慘惻移時其寛厚仁愛有以培養民心後世永賴稱之曰仁帝實無愧焉
  許衡論
  人君開國承家創業垂統必有通經明道規模宏大之臣為之立法垂猷使子孫有所鑒成憲而持永久斯立國之要也元自太祖太宗以及世祖并有天下莫不率服亦賴有一二名臣為之左右於其間使敷政設教有以成一代之紀綱則耶律楚材許衡其人也二人立綱陳紀為國成憲才智兼全經理庶務衡讓於楚材而明道通經匡君定國講明禮樂立一國之規模則楚材又讓於衡焉觀其首陳四䇿其立國規模一疏世祖累用其言已有成效至於言治道勸用賢言養民皆天下急務而不見大用於世乃天下之不幸亦有元之不幸也自朱子以来繼傳之儒代不乏人然推西山魯齋為尤卓西山生於宋末雖為㕘政不究其用魯齋當元初尊信朱子倡明正學世祖累見信用其功效頗著於西山云
  
  復性說
  性者體也情者用也制情以從性性其情也拂性以縱情情其性也情其性則性為情矣烏在其為本性也然則如之何而後可曰有復性之道焉復之之道何居曰克己以復天命之本然使和其情以順其性而已在易復之初爻曰不逺復无祗悔孔子觧之曰不逺之復以修身也言性本無失有失而能速復則身修矣在天為一陽復見在人心為本性復明豈有悔哉孔子舉此以贊顔子劉屏山舉此以教朱子以其為修身復性之要㫖也六二曰休復吉孔子觧之曰休復之吉以下仁也初陽乃天心之見仁也二近初陽有下仁之美言復之之道又在好徳親仁涵養薰陶以日復其性而休休然有餘裕也六三曰頻復厲无咎頻復與不逺者殊科故厲然能復則無咎矣六四曰中行獨復卦五隂獨四與初相應處衆小人之中獨能與一君子合志同方不言吉而吉可知故孔子以從道美之至五之敦復則曰无悔上之迷復則曰凶以此見復性之道當謹幾察微不貳其過修身以克之下仁以休之獨復以持之敦厚以居之而不使之頻復而迷復焉則所謂天命之性五常五倫之美皆在我而不為習所逺矣吾故曰復性之道在克己以復天命之本然使和其情以順其性而已御製樂善堂全集定本巻六
<集部,別集類,清代,御製樂善堂全集定本>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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