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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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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四百二十八 文章辨體彚選 巻四百二十九 巻四百三十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二十九
  明 賀復徴 編
  說三
  撲滿說明宋濂
  撲滿貯錢陶器也狀類甖曰通一錢錢入不可出滿乃撲去故名濓因是未嘗不悲石荆州之爲人也荆州俠士刼逺使商客致富至與貴戚争豪以鐡如意擊碎珊瑚非金多不能然卒用是以殺其身嗚呼荆州亦撲滿歟傳曰仁者以財發身又曰積而能散然則聚財而不散者不可哉
  鑽燧說宋濓
  宋子閒居見家人夏季改火不用桑柘取赤檆二尺中析之一剜成小空空側開以小隙一劀圓大與空齊稍銳其兩端上端截竹三寸冒之下端寘空内以細綯纒其腰别藉卉毛於隙下左手執竹右手執綯急旋轉之二檆相軋摩空木成塵烟輒起塵自隟流毛上候其烟蓊葧以虚掌覆空鬱之則火燄燄生矣宋子嘆曰火在木中不鑽則火不見萬善具於人性不學則善不明人何可不學哉
  人虎說宋濓
  莆田壺山下有路通海販鬻者由之至正丁未春民衣虎皮煅利銕爲爪牙習其奮躍之態絶類乃出伏灌莽中使偵者縁木而視有負囊至者則嘯以爲信虎躍出扼其吭殺之或臠其肉爲噬囓狀裂其囊㧞物之尤者餘封祕如故示人弗疑人競傳壺山下有虎不食人惟吮其血且神之已而民偶出其婦守岩穴聞木上嘯聲急意必有重貨乃䝉皮而搏之婦人質脆柔販者得與抗婦懼逸去微見其蹠人也歸謀諸鄰譟逐之抵穴得金帛無筭民竟逃去嗚呼世之人虎豈獨民也哉
  猿說宋濓
  武平産猿隕毛若金絲閃閃可觀猿子尤竒性可馴然不離母母黠不可致獵人以毒傅矢伺母間射之母度不能生灑乳於林飲子灑已氣絶獵人取母皮向子鞭之即悲鳴而下歛手就制每夕必寢皮乃安甚者輒抱皮跳躑而斃嗟夫猿且知有母不愛其死況人也耶
  天說劉基
  或曰天灾流行隂陽舛訛天以之警於人與曰否天以氣爲質氣失其平則變是故風雨雷電晦明寒暑者天之喘汗呼嘘動息啟閉収發也氣行而通則隂陽和律吕正萬物並育五位時若天之得其常也氣行而壅壅則激激則變變而後病生焉故吼而爲暴風鬱而爲虹蜺不平之氣見也抑拗憤結迴薄切錯暴怒溢發冬雷夏霜驟雨疾風折木漂山三光盪摩五精亂行晝昏夜明瘴疫流行水旱愆殃天之病也霧濁星妖暈背祲氛病將至而色先知也天病矣物受天之氣以生者也能無病乎是故瘥癘夭札人之病也狂亂反常顚蹶披猖中天之病氣而不知其所爲也雖天亦無如之何也惟聖人有神道焉神道先知防於未形不待其幾之發也堯之水九載湯之旱七載天下之民不知其灾朱均不才爲氣所勝則舉舜禹以當之桀紂反道自絶於天則率天下以伐之元氣之不汩聖人爲之也曰然則人勝天與曰天有所不能而人能之此人之所以配天地爲三也曰書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非與曰此天之本心也而天有所不能病於氣也惟聖人能救之是故聖人猶良醫也朱均不肖堯舜醫而瘳之桀紂暴虐湯武又醫而瘳之周末孔子善醫而時不用故著其方以傳於世易書詩春秋是也髙文光武能於醫而未聖故病少愈而氣不盡復和安平以降病作而無其醫桓靈以鉤吻爲參苓而操懿之徒又加鴆焉由是病入於膏盲而天道幾乎竆矣曰然則元氣息矣乎曰有元氣乃有天地天地有壞元氣無息堯舜湯武正其法孔子傳其方方與法不泯也有善醫者舉而行之元氣復矣作天說
  菜窩說劉基
  菜窩者宗姪彬之所以名其居室也彬字宗文少好學有識而未用其居在處州府城之東門每求予爲文而恒弗得暇今年予來京師而彬亦以儒士貢爲工部主事因戲作菜窩說且以勉而進之云爾
  犁眉公謂東門子贆曰子之居東門也井地十畝旣夷旣壌俯壕爲溝倚城爲墉藩以枳林緯以蘗場是蓋比如束鍼錟若攅鎗蛇蜴不能求其縫罅蚍蜉不能爲之穴隙也何不墾之以種樹乎又何不耕之以藝稷黍乎不然何不大爲之池分北山之泉流以養鱉與魚乎徒何爲乎築陋室於其中墼糞土以爲壁茨以腐茅墳蝎是宅藉以瓦礫羊蹄豕跡與鼢鼠爲主客平明出門不馬不車不驘不驢以造他人之廬呼朋命徒左趨右蹌談無用之空言强相名而曰儒坐視殷賑之腴索爲蓬藋之區不亦悲乎吾聞燕秦棗栗穰橙鄧橘李梨薁鬰秦杏周漆柿桃柰楔琬容琰質椅桐栝栢堅縝有瑟桂椒茰榝吐芳馞馝木𤓰榅桲藷藇葛芴叢蔓轇轕彼揫此茁或庸其材或以其實或黄如金或赤如日翹蕭逺條可蜂以蜜克勤厥營茍獲其一富擬封君受天之秩范子所至穿池種魚史傳貨殖盛稱陶朱八口之家五畝之宅墻下樹桑足以衣帛今子不士不農不商不工綴籍州庠口體不充人皆子嗤子曷不懜東門子贆聽之愀然思之杳然瞿然而作再拜而怍立而言曰公有言吾獲矣而吾亦有知焉請以復於公吾將以藝稷黍乎則古人一夫受田百畝而給今將以五畝爲宅矣則所羨不過二十之一不能以不饑也抑將以種樹乎則近者非四三年不成不知逺者又幾年乎不可以懸吾釜而俟爨也抑且爲池以畜魚乎則我身畸耳貸力於人何日成乎不可以暵吾肮而待汲也今當種菜而鬻焉尚庻幾哉可也夫菜也者采也君子之所采也或謂之蔬焉蔬也者疏也食粱肉者之所䟽也君子所采而食粱肉者疏之庻幾或者可以裕我矣乎乃往訪於溪南之圃人得膏土沃泉之術蒐四鄙之菜類其族而種之買牛牯一㹀二鏺其萊蕪芟去薁薉㧞其荄杜阜翳籜而灺之穿井於其四隅建桔橰焉瀦水有池洩水有渠或培或滋或叢或竒灌溉攸宜或耘或耔疏稠比稀慈穉舉肥根莖實荑各隨其時羅之離離檻之菲菲朱浹旬月而東門氏之童色澤如也貌懌如也窺其園則鬰鬰芊芊入其門則盎然春温有酒盈尊他日犁眉公過焉東門子贆御諸門犁眉公笑曰子亦足於斯而已乎東門子贆再拜謝曰吾願見公而有陳焉久矣請坐於吾廬而爲公言之可乎公曰吾願也東門子贆曰公能悉識吾菜乎公曰未也請之園而言焉曰始吾之不營是園也漠乎其無思也今吾之旣營是園也推其所以壯吾址而厚吾生則非一日也天地乆其道而萬物生聖人久其徳而庻功成士農工商久其業而百務貞故殖韭以爲之君韭者久也所以久吾生也致久必慎其揆故殖之以葵葵者揆也揆得其道則視明而聽聰故植之以蔥聰達則得算多故植之以蒜蒜者算也算不失家必豐故植之以蘴豐則彊矣故植之以薑薑者强也物太强則過剛剛過則折君子戒焉故植之以芥芥者戒也戒事者思必苦思苦則毒故植之以荼荼毒罹於中而用力勤故植之以芹勤極則病故植之以蒲蒲痡也病之劇也病劇必弱故植之以荏荏柔而弱也弱則微矣故植之以薇微骭瘍也骭微則羸其行故植之以蔞蔞者僂也愈病必以藥故植之以芍藥藥攻病不可失其養故植之以鞠鞠養也得其養而後蘇故植之以蘇蘇則起矣故植之以芑起必慎以保其後故植之以瓠瓠者䕶也䕶不違乎道則難舒而福生焉故植之以芷芷者祉也引祉莫大乎育徳故植之以蓄蓄必有濟故植之以薺薺者濟也濟自近而之逺自卑而底髙也故植之以菘菘者髙也髙極必窮故植之以芎藭慮竆者必早計故植之以薊薊者計也吾朝而游焉觀其菶菶菁菁可以恱吾目而暢吾情夕而游焉擷其芳而茹其英可以旨吾腹而曼吾齡又可以究吾知而通物理安得不悠然而永懐怡然而自喜哉夫吾廬窩也不足以延長者而長者肯臨焉不可以不志請名之曰菜窩願公爲吾誌之犁眉公大恱遂旅其菜酌其酒書其言而去
  瞽說蘇伯衡
  空同子過北邙山見叢塜爲喟然而嘆曰人乎人乎其王侯將相乎其巨家富子乎其百工技藝乎其俠客釋氏乎其駔儈乎其甿𨽻乎其操觚者乎其人奴之類乎其鹵簿鼔吹前挽後擁而歸之斯乎其束縛而遺之斯乎其殣而埋之斯乎其始將錮三泉而天文地理之畢具乎將使房繳道門闕罘□之極其壯麗乎將秘器臣妾之備置乎將穿不及泉而丘壟之無處乎將不封而不樹乎其中將珠襦玉匣黄腸題湊乎將桐木爲棺葛藟爲緘乎將厚衣以薪乎將倮而反其真乎嗚呼噫嘻蓋皆不可知矣況乎其主名邑里而可得而稽乎但見華表摧折穹碑剥落土花⿰斒牛羊礪角可悲也夫牧豎縱横汛掃不至漆燈已滅隂燐昭㫼可悲也夫蒿萊没垣麒麟欹側翁仲無言白日自没可悲也夫衰草離蘺露冷風凄罔象出没狐狸嘯啼可悲也夫言未卒傍有樵者曰唉又何足悲哉人齡踰百如電之流如駒之馳方其生存或竆或達或盛或衰而貴者賤者尊者卑者富者貧者智者愚者雖歡欣得失用舍夀夭參差不齊及大期之奄及倐長逝而莫追計如桑孔辯如秦儀雄如項籍巧如工倕腰懸章綬手執璧圭布視錦綉塊視珠璣雖欲不同爲螻蟻之歸得乎唉歲月荏苒寒暑推移則其骨毛齒爪亦將澌盡而塵飛頽然獨存者第敗塜之纍纍而已而四五世後不復能守則丘壟塋域又將爾耕我犁蒼然如故者特空山之巍巍而已而此理勢之必然從振古其如兹夫子何乃不能忘情爲之佇立而歔欷也雖然萬物之間衆人之中雜賢雜哲立德立功坤翕乾張蟠地極穹有生有死雖衆攸同其英䰟靈氣則不隨草木而腐壞其令聞廣譽則長並天地而無竆茍能如是則善矣尚何彼之悲爲唉宇宙有不朽而不務之方蠅營狙詐舞智用機競浮榮於旦暮較强弱於錙銖俯有拾仰有取争勢利計崇庳將其肉未寒而名已泯何舉世之没没虽虽也空同子曰善哉去其健羨脫其放覊放乎山林弦琴誦詩進徳修業惟恐後時
  其二
  空同子曰有求於人而不加親無求於人而不加疎此其人君子也有求於人而惟恐不親無求於人而惟恐不疎此其人小人也其人誠君子也其友也必不加親於人得時之際而加疎於人失時之後亦不加疎於已得志之日而加親於已失志之時其人誠小人也其友也必加親於人得時之際而加疎於人失時之後亦必加疎於已得志之日而加親於已失志之時是故君子之友謂之真小人之友謂之僞僞友者常多有也真友者常鮮有也鮮真友是以友而有始終者十不能一二也多僞友是以友而無始終者十常有八九也蓋君子友以道義而道義無隆無替者也與道義俱無隆替則君子之心也小人友以勢利而勢利有隆有替者也與勢利俱有隆替則小人之心也此小人之存心所以無恒而君子之存心所以有恒也以有恒之心而與人友雖禍福死生而不能親疎之也況小者乎以無恒之心而與人友雖簞食豆羮而能親疎之也況大者乎是故君子不茍交人亦不茍友於人友人必察其所以友也友於人必慎其所以友也慎友在始察友在微察友不於微則不能得其心之所存也慎友不於始則不能得其身之所宗也夫自古及今終而相忮相軋相毀相競相傾相仇相殘者皆始而相求相推相下相比相濟相依相許者相求相推相下相比相濟相依相許於其始而相忮相軋相毁相競相傾相仇相殘於其終僞友者則爲之也真友者固不爲之也故君子察之慎之友焉而出於真者則内友焉而隣於僞者則絶絶僞友所以使天下薄勢利也内真友所以率天下敦道義也敦道義薄勢利民德其有不厚乎友道其有不終乎
  其三
  尉遲楚好爲文謁空同子曰敢問文有體乎曰何體之有易有似詩者詩有似書者書有似禮者何體之有有法乎曰初何法典謨訓誥國風雅頌初何法難乎易乎曰吾將言其難也則古詩三百篇多出於小夫婦人吾將言其易也則成一家言者一代不數人宜繁宜簡曰不在繁不在簡狀情冩物在辭達辭達則二三言而非不足辭未達則千百言而非有餘宜何如曰如江湖何也曰有本也如鍵之於管如樞之於户如將之於三軍如腰領之於衣裳何也曰有統攝也如置陳如構居第如建國都何也曰謹布置也如草木焉根而榦榦而枝枝而葉而葩何也曰條理精暢而皆有附麗也如手足之十二脉焉各有起有出有循有注有㑹何也曰支分派别而榮衛流通也如天地焉包涵六合而不見端倪何也曰氣象沉鬱也如漲海焉波濤湧而魚龍張何也曰浩瀚詭怪也如日月焉朝夕見而令人喜何也曰光景常新也如煙霧舒而雲霞布何也曰動蕩而變化也如風霆流而雨雹集何也曰神聚而㝠㑹也如重林如邃谷何也曰深逺也如秋空如寒水何也曰潔浄也如太𦎟如𤣥酒何也曰雋永也如瀬之旋如馬之奔何也曰囘複馳騁也如羊腸如鳥道何也曰縈迂曲折也如孫吳之兵何也曰竒正相生也如常山之蛇何也曰首尾相應也如父師之臨子弟如孝子仁人之處親側如元夫碩士端冕而立乎宗廟朝廷何也曰端嚴也温雅也正大也如楚莊王之怒如杞梁妻之泣如昆陽城之戰如公孫大娘之舞劔何也曰激切也雄壯也頓挫也如菽粟如布帛如精金如美玉如出水芙蓉何也曰有補於世也不假磨礲雕琢也將烏乎以及此也曰易詩書三禮春秋所載丘明高赤所傳孟荀莊老之徒所著朝焉夕焉諷焉味焉習焉斯得之矣雖然非力之可爲也聖賢道德之光積於中而發乎外故其言不文而文譬猶天地之化雨露之潤物之䰟魄以生華蔓毛羽極人力所不能爲孰非自然哉故學於聖人之道則聖人之言莫之致而致之矣學於聖人之言非惟不得其道并其所謂言亦且不能至矣尉遲楚出以告公乗丘曰楚之於文也其猶在山徑之間歟微空同子導吾出也吾不知大道之恢恢於是盡心焉將於文僩焉無難能者矣
  猫說薛瑄
  予家苦鼠暴乞諸人得一猫形魁然大爪牙銛且利予私計鼠暴當不復慮矣以其未馴也縶維以伺候其馴焉羣鼠聞其聲相與窺其形類有能者恐其噬已也屏不敢出穴者月餘日旣而以其馴也遂解其縶維適覩出殻雞雛鳴啾啾焉遽起而捕之比家人逐得已下咽矣家人欲執而擊之余曰勿庸物之有能者必有病噬雛是其病也獨無捕鼠之能乎遂釋之已則伈伈泯泯飢哺飽嬉一無所爲羣鼠復潜視以爲彼將匿形致已也猶屏伏不敢出旣而鼠窺之益熟覺其無他異遂厯穴相告曰彼無爲也遂偕其類復出爲暴如故余方怪甚然復有雞雛過堂下者又亟往捕之而走追則囓者過半矣余之家人執之至前數之曰天之生材不齊有能者必有病舍其病猶可用其能也今汝無捕鼠之能而有噬雞之病真天下之棄材也哉遂笞而放之
  赤子說鄒守愚
  赤子生浹二旬蠕動然嘔煦然無所知也已方其睡且熟也扶之不驚徐而叩之不悟也未幾怡然以笑余驚使家人燭之其面有喜色赤子不知也曰曷爲乎然家人曰是其夢也未幾復大驚以啼若號若訴余驚使家人燭之其面猶有怒色赤子不知也余曰曷爲乎然家人曰是其亦夢也須臾而赤子亦寤余曰赤子亦有夢矣乎其夢也亦有喜與怒矣乎不然不宜有是也其始生也湛一内涵形感外絶其心宜若天然不當有憧憧焉者於其間舉吾身皆外也然而孰順以喜孰逆以悲夜之夢晝之爲也不然則其思也不然則其因也不然則其幾之先也赤子方浹旬爲邪思邪因邪幾邪其必不然矣乃有喜與怒者於夢乎形焉其亦何從而得之邪吾以是伏思之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自其始生之時而已然也當是時也無赤子與聖人之異也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然則聖人者其果天錫之崇名而異之邪能不失之而已矣吾悲夫世之以喜怒自鑿其真者何限也
  說吏祝允明
  吏所以止民之争而吏之争於民甚於民之相争也民之争求止於吏争於吏將焉止之故置吏者必先求其不民之争者而後求其止民之争然後可不然是吏教民争而置吏者教吏争也與其欲止民争而更教之不若不置吏而民之争尚寡也
  虎銜魚說張含
  春秋推災度云四方煩擾衆民失恩則虎銜魚矣禺山子曰奚翅魚乎奚翅魚乎今恐不免於銜蝦也䝉邇停都見漁石公唶謂䝉云前之廿歲監司鮮以賕著近鮮以不賕著方岳滋倍焉況銅章名實皆銅墨綬名實皆墨鄶下無譏矣又曰士也固窮之節女也偶影之操也監司而賕殆六珈而姣者也方岳而賕殆翟服而嫪者也銅墨而賕殆十金中饋而奔者也䝉復於公曰昔者之賕鑚穴踰墻今也之賕連闥洞房昔也之姣叔孫僑如今也之姣衛渾良夫昔人有云臣父清惟恐人知臣清惟恐人不知今也反是前兹之賕惟恐人知今兹之賕惟恐人不知賕非美名曷曰惟恐人不知曰不知則何爲來哉由此觀之虎奚翅銜蝦哉傳曰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
  録鬻婦說劉楚
  歲乙已兵後大歉民有鬻其妻於廬陵之瀟洲得五斗粟者其夫持粟出門去數百步矣其妻號而返之謂曰本以凶歉不能兩全又無别貲可脫急故寧鬻身以相濟今所得粟止五斗計其間去食新之日尚逺也食五斗粟既能食新否乎否則若終死亡耳奈何遽捐結髪之誼而爲此痛割哉聞永新比歲豐而饒粟此去不百里盍歸粟主人與若俱行丐以乞活萬一得兩存以免於離析之患不亦可乎茍不幸而死則偕死況或者未必死乎乃泣謝主人相携而去劉子聞而嘆曰義哉其妻之言也夫夫婦以義合者也今其瀕於死亡而相棄豈得已哉遂至見粟不見妻茍升斗以延旦夕蓋無復有一日深長之慮者矣使幸得食粟而不死或盡食而死皆未可知然一食其粟則終不得妻其妻者必可知矣兹其返粟而去也或死或不死槩未可知而詞嚴義正婦則存焉夫豈伈伈焉持旦夕命以自矜者哉夫鬻身非義矣自鬻以濟其夫焉可也身鬻矣而所事不能以終濟則不如全身俟命之爲愈此所以反覆權之而卒歸於正歟嗚呼世無烈丈夫久矣況婦人女子乎彼食人之禄儋人之爵者固將謂一旦緩急可恃也君父不幸而遭難則雖若紀信之詐董永之賣宜有所不辭今計不知此出反乗危利菑肆然委質於他人乃謂昔者之禄不足以酬其勲而方恨去之之不早者顧此婦寧不大有靦哉又或不能早斷以義徒隱忍淟涊失其身矣他日乃不勝自悔始謂不能忘情於故夫如餅師之憶者則亦何及哉嗚呼婦人從人者也一而已矣彼饑饉死亡何足計哉故吾於瀟洲之婦蓋深有感云
  獲麟說唐順之
  春秋何以終於獲麟杜預之言曰感麟而作因以爲終也予以爲不然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又曰世衰道微孔子懼作春秋孔子傷當世之亂爲萬世法戒而作春秋也豈獨爲一麟哉假而麟不至春秋將不作耶鄭衆賈逵服䖍謂孔子自衛反魯修經已成麟感而至胡安國亦曰簫韶作而鳳凰儀春秋成而麒麟至余又以爲不然孔子嘗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傷不得致此瑞也孔子刪詩定書繫易正禮樂功亦至矣不聞有所謂瑞獨春秋成而麟至乎假而麟不至春秋將何所終耶且旣爲瑞矣又見獲於鉏商何哉然則春秋曷爲以是終吾以爲紀異也春秋書災不書瑞麟者聖王之瑞也時至春秋亂臣賊子接跡於天下日食星殞地震山崩水旱霜雹六鷁退飛鴝鵒來巢多麋有蜮史不絶書斯時也麟曷爲至哉不當至而至焉兹瑞也所以爲異也有年大有年祥也非所有而有焉則爲異麟祥也非所至而至焉則爲異楚狂之歌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兹其麟之衰乎雖然麟爲聖人出也爲已出而傷焉孔子其有感乎吾道其終不行乎所謂吾已矣夫者故以是終焉
  介軒說楊繼盛
  介安從生生於吾心之義義又安從始始於在天之利是故本諸心而原諸天非由外鑠者也夫人之所以植綱常𢎞徳業參天地匹聖賢皆頼此以爲之質幹是可茍焉已乎必剛與亷二者合而介始成矣然乖愎以忤物則似介之剛而非剛矯情以駭俗則似介之亷而非亷毫釐千里不可不察也而世之號爲介者不求其合於天而求其合於人不求諸吾心而求諸聲音笑貌之末故能介於外者或不能介於内能介於始者或不能介於終則是介非介不過欺世之機械要寵之筌蹄耳其害介也不旣深乎觀李封君之介自心而身而家而鄉其介之操同自少而壯而老其介之操又同夫固合内外始終而一之者謂之天下之至介非歟則以之名軒也固宜論者猶以二君之介不及於天下惜之然述之者有司冦禹江則天下之頌其介也固有待矣噫不茍和之謂介然介而不和者偏也不茍取之謂介茍有意取名焉雖非貨利亦謂之取矣敢以是足介說之義
  友琴生說徐渭
  陸君以清才少年入國子宜其一意於干禄之文也顧嗜古已即能爲古詩文又嗜琴久之得其趣益與之狎視琴猶人也行則囊以隨止則懸以對憂喜所到手出其聲若與之語因自呼曰友琴生人亦以友琴生呼之余客金陵友琴生則來訪余問以說余嘗見人道友琴生曩客杭鼓琴於舍忽有鼠自穴中蹲几下久不去座中客起喝之愈留此與伯牙氏之琴也而使馬仰秣者何異哉夫聲之感人在異類且然而況於人乎況又得其趣者乎冝生之友之也生請益予黙然生亦黙然頃之曰似得之矣然願子畢其說余曰生誠思之當木未有桐時蠶不絃時匠不斵時人具耳而或無聽也是爲聲不成時而使友琴生居其間則琴且無實也而安有名名且無矣又安得與之友則何如君復黙然若有所遺也已而曰得之矣乃今知於琴友而未嘗友不友而未嘗不友也余曰諾
  相說孫作
  相人之法論形而取舍之此世俗瞽伎之見不惟不足以知人而吾所以取人者一失其當則未免喪心挫志茫乎君子小人之不暇擇矣九方臯天下之善相馬者其求馬也物色牝牡不能知而不失其爲良馬故伯樂曰若臯之所觀天機也得其精而忘其麤在其内而忘其外善相人者亦然相雖定於形神氣色之中見常在於形神氣色之外余嘗學此而得二法一曰變二曰常常者人之所不見變者人之所不知也常猶可勉變則雖鬼神有不能知當知其勉强逆計以遁其情則雖季咸之相壺子不能得其略至於天機之動忽焉而不可掩是雖裴行儉之議王楊盧駱無以出此也莫難逃者動静語黙之機莫難禦者倉卒應變之機於其不可逃以觀其愛憎取與之常於其不可禦以竆其心發難忍之變一變一常反復相明而貧富貴賤壽夭之理得矣譬之如水滙而爲淵激而爲湍束而爲峽流而爲川人見其異耳然而汪洋起伏之形悍怒崩蹙之勢萬變不常而大小淺深之數可以智測者其理一也里士陳君漢翁善相人與余言悉合故録此以遺漠翁而士大夫得吾說以通之亦或有以知相非進於技而已也
  秀才說湯顯祖
  秀才之才何以秀也秀者靈之所爲故天生人至靈也孟子曰以爲未嘗有才者豈人之性也哉不能盡其才者也故性之才爲才也盡其才則日新心含靈粹而英華外粲行則有度言則有音易所謂黄中以通其理是也才而爲秀世實需才正需於此或曰諸生不甚言性正以言性之人亦未能盡其才夫大聖非五十學易知天命鮮能無大過惟其言之信者識之其行之信者從之其言行之疑者置之而已或曰日者士以道性爲虚以食色之性爲實以豪傑爲有以聖人爲無嗟夫吾生四十餘矣十三歲時從明德羅先生遊血氣未定讀非聖之書所遊四方輒交其氣義之士蹈厲靡衍幾失其性中途復見明德先生嘆而問曰子與天下士日泮渙悲歌意何爲者究意於性命何如何時可了夜思此言不能安枕久之有省知生之爲性是也非食色性也知生豪傑之士是也非迂視聖賢之豪如世所豪其豪不才如世所才其才不秀傳不云乎三折肱可以醫國吾爲諸君慎之
  古硯說許獬
  余家有古硯往年得之友人所遺者受而置之當一硯之用不知其爲古也已而有識者曰此五代宋時物也古矣宜謹寳藏之勿令損壞予聞斯言亦從而寳焉不暇辨其爲真五代宋與否雖然斯物而真五代與宋也當時人亦僅以當一硯之用耳豈知其必不毀必至於今而爲古耶蓋至於今而後知其爲五代與宋也不知其在五代與宋時所寳爲周秦漢魏以上物者視此又奚如乎而又不知其以周秦漢魏以上物示周秦漢魏以上人其人自視則又奚如人見世之熈熈者沉酣於紛華綺麗之樂奔走於權貴要津之門褰裳濡足被僇辱而不知羞於是有一人焉出而矯之卓然以道自重以淡泊自守以古先琴書圖畫器物玩好自娛命之曰好古故凡名能好古者必非庸俗人也以其非庸俗人之所好則庸俗人亦從而效之於是士之射利求進者必竆極其所無以諂事權貴要津權貴要津亦時出其所有以誇士而士之慕爲古而不知務者亦每與世競逐必盡效其所有而後快噫嘻是非真能好古也特與庸俗人同好而已夫旣與庸俗人同好矣而猶嘵嘵然竊好古之名以求自異於庸俗不知其名則是而其意則非吾之所謂好古者學其道爲其文思其人而不得見徘徊上下庶幾得其手澤之所存而觀玩焉則恍然如見其人也是以好之而不厭故夫古之爲好者非以其物以其人也如以其物而已矣今亦何以異於古哉夫茍不惟物惟其人則吾亦可以爲古人矣安知千百世之下不以好古者好吾乃必舍其在吾而惟古之好亦已惑矣予觀今世之所好大率類是蓋皆所謂名是而意則非者也不能盡述述其近似者作古硯說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二十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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