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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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七
  明 賀復徴 編
  記四十八懿範
  蘇氏族譜亭記宋蘇洵
  匹夫而化鄉人者吾聞其語矣國有君邑有大夫而争訟者訴於其門鄉有庠里有學而學道者赴於其家鄉人有為不善於室者父兄輒相與恐曰吾夫子無乃聞之嗚呼彼獨何修而得此哉意者其積之有本末而施之有次第耶今吾族人猶有服者不過百人而嵗時蜡社不能相與盡其歡欣愛洽稍逺者至不相徃來是無以示吾鄉黨隣里也乃作蘇氏族譜立亭於髙祖墓塋之西南而刻石焉既而告之曰凡在此者死必赴冠娶妻必告少而孤則老者字之貧而無歸則富者收之而不然者族人之所共誚譲也嵗正月相與拜奠於墓下既奠列坐於亭其老者顧少者而嘆曰是不及見吾鄉隣風俗之美矣自吾少時見有為不義者則衆相與疾之如見怪物焉慄焉而不寧其後少衰也猶相與笑之今也則相與安之耳是起於某人也夫某人者是鄉之望人也而大亂吾俗焉是故其誘人也速其為害也深自斯人之逐其兄之遺孤子而不恤也而骨肉之恩薄自斯人之多取其先人之貲田而欺其諸孤子也而孝悌之行缺自斯人之為其諸孤子之所訟也而禮義之節廢自斯人之以妾加其妻也而嫡庶之别混自斯人之篤於聲色而父子襍處讙譁不嚴也而閨門之政亂自斯人之凟財無⿰𭥯犬惟富者之為賢也而廉恥之格塞此六行者吾往時所謂大慙而不容者也今無知之人皆曰某人何人也猶且為之其輿馬赫奕婢妾靚麗足以蕩惑里巷之小人其官爵貨力足以揺動府縣其矯詐修餙言語足以欺罔君子是州里之大盗也吾不敢以告鄉人而私以戒族人焉髣髴於斯人之一節者願無過吾門也予聞之懼而請書焉老人曰書其事而闕其姓名使家人觀之則不知其為誰而夫人之觀之則面熱内慙汗出而食不下也且無彰之庶其有悔乎予曰然乃記之
  義田記錢君倚
  范文正公蘇人也平生好施與擇其親而貧疎而賢者咸施之方貴顯時置負郭常稔之田千畆號曰義田以養濟羣族之人日有食嵗有衣嫁娶婚葬皆有贍擇族之長而賢者主其計而時其出納焉日食人一升嵗衣人一縑嫁女者五十千再嫁者三十千娶婦者三十千再娶者十五千塟者如再嫁之數㓜者十千族之聚者九十口嵗入給稻八百斛以其所入給其所聚沛然有餘而無窮仕而家居俟代者與焉仕而居官者罷其給此其大較也初公之未貴𩔰也有志於是矣而力未逮者三十年既而為西帥及参大政於是始有禄賜之入而終其志公既殁後世子孫修其業承其志如公之存也公既位充禄厚而貧終其身殁之日身無以為歛子無以為喪惟以施貧活族之義遺其子而巳昔晏平仲𡚁車羸馬桓子曰是隱君之賜也晏子曰自臣之貴父之族無不乗車者母之族無不足於衣食妻之族無凍餒者齊國之士待臣而舉火者三百餘人以此為隠君之賜乎彰君之賜乎於是齊侯以晏子之觴而觴桓子予嘗愛晏子好仁齊侯知賢而桓子服義也又愛晏子之仁有等級而言有次第也先父族次母族次妻族而後及其疎逺之賢孟子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晏子為近之觀文正之義賢於身後其規摹逺舉又疑過之嗚呼世之都三公位享萬鍾禄其邸第之雄車輿之飾聲色之多妻孥之冨止乎一巳而族之人不得其門而入者豈少哉况於施賢乎其下為卿大夫為士廪稍之充奉養之厚止乎一已族之人瓢囊為溝中瘠者豈少哉况於它人乎是皆公之罪人也公之忠義在朝廷事業在邊隅功名在天下後必有史官書之者予可畧也獨高其義因以遺於世云
  義莊記陸游
  東陽進士陳君徳髙因吾友人昌君友徳來告曰徳髙不幸早失先人舉進士又輒斥念昔先人進徳高軰于學葢將使之事君使之字民以廣我先人之志顧雖自力而不合於有司之䋲尺其如遂負所期望付託生何靣以奉祭享死何辭以見吾親于地下不獲于仕進為時雨為豐年矣獨不可退而施于宗族乎于是欲為義荘畧用范文正公之榘度而稍増損之以適時變敢求文於執事者且載其凡於碑予復之曰美哉吾子之志也人之情于其宗族逺則疎之彌逺則益疎而至于忘之盖以身為親疎而不以先人為親疎也視兄之子已或不若已之子巳之子與兄之子自吾父視之有異乎能以父之心為心則已之子與兄之子且不知其同異矣推而上之大父之孫為從父兄弟曽大父之曽孫為從祖兄弟及推而上之至于無服雖天下長者不能無親疎之殺矣於乎制服不得不若是也若推上世之心愛其子孫欲使之衣食給足婚嫁以時欲使之為士而不欲使之流為工商降為皂𨽻去為浮屠老子之徒則一也死而有知豈以逺而忘之哉義荘之設葢基於是然舉天下之能為是者有幾非以為不美而不為也力不足也若陳君者自其先人勤勞節約以致饒餘而陳君不敢私有之其莊在塍頭昭福寺之傍初期以千畆今及十之七而吾地在塍頭者止此比鄰感其義皆欲期年間貿易以成之又植桑畜牛築陂以豐衣食之源其詳見碑隂又有最當慮者吾子之心則盡矣後人或貪而專利或嗇而吝出或夸而廣費或挾長挾仕挾有力之助而敗約非有司者别白之則莊且壞不支府牧邑長丞掾曹吏及鄉之卿大夫先生處士其必綱維主張之使久而如一日陳氏布衣也其貲産非能絶出一鄉之上而義倡于鄉如此吾徒仕于朝宦於四方雖未必皆厚禄然聞陳氏之風而不知愧且慕者豈人情也哉于是併書以遺焉君之先君子葢諱士澄字彦清云
  孝思亭記元虞集
  國子伴讀茌平梁生為予言其邑之善士曰張氏兄弟以孝友稱於鄉作亭於先塋之左手種松栢鬰鬱成林為請於監察御史周君景逺得大書孝思二字以表其處而求文以為記予嘗聞之古之君子之為禮也葢無墓祭夫祭者之於鬼神也求諸隂陽之義備矣墓也者遺體之所藏也茍於是乎求之豈不可哉而古之君子之為禮也而墓無祭何也凡有國有家者必有寢有廟廟所以祭而墓非祭也有廟者必有主主之始立也三祭以虞之歸必奉諸其廟嵗時祀之曰是神明之所依也有禰之廟者自已之兄弟子孫皆至焉有祖之廟者自考之昆弟子孫皆至焉有曽祖之廟者自祖之兄弟子孫皆至焉有髙祖之廟者自曽祖昆弟子孫皆至焉有大宗之廟者凡族之昆弟子孫莫不至焉者矣是合族之大法也而近世士大夫家廟主之制或莫之攷一再傳之後昧於世次者或有之矣况於民庶者乎是固君子之所深惜也嗟夫古之不可復也然幸而猶有一焉今中原之地平衍温厚故其為塋兆也髙曽而下凡子孫皆得以次附𦵏嵗時上塜則猶得以知其處此為某親此為某親拜於墓下者孰為某親之子孰為某親之孫盖深有維持族姓之意焉後之君子茍以義起禮則墓亭之設固在所不廢也張氏兄弟拳拳於墓亭之意豈非知本者乎其以孝友稱於鄉也宜矣張氏兄弟三人曰通甫曰欽甫曰君甫張氏之後必有顯者其自此三子者始歟
  謝氏世睦記明徐楨卿
  昔仲尼論次聖賢之徳稱㤗伯之徳至矣余生吴中去泰伯二千餘年登仲雍之丘望泰伯之鄉愾然猶見其人又降觀於俗其人美而遜説而文巽而不毅泱泱與其有㤗伯之遺風乎又尚考諸記傳得季禮伯通之徒曰非㤗伯其何以及此又退訪於忠信仁譲之士得世睦之族二曰范氏謝氏范氏希文之後也顕於志余故不表表其㣲焉謝氏者其先陽夏人也唐末徙吴越始祖崇禮為吴中節度推官子濤嗣入宋為太子賔客濤子絳嗣為知制誥絳子景初嗣為大理評事景温寳文閣直學士景平秘書丞大理評事景初子載補太學齋郎載子蕃蕃子昭昭嗣子寛次實實子東由崇禮至東凡九世更吴越渉宋厯元而世不衰由東而來凡八世世居於吴樂安里中無髙門重奥聚子姓婦女以居竈不異薪帑不異財鷄犬不異食庭無間言驩如也然吴人稍稍知之不為大章暴於世君子曰甚矣俗之衰也今人朝稅褐纓冠夕逹於閭邑誦於天下𭒀婦死志仁人死孝蓬艾隕而弗明此誰為重輕者哉自文武没而大道隱人人慕功利而薄節義恥仁譲一尺之帛兄弟或毆而褫乃敢謂共室家井臼於世世耶或有誦詩書秉節尚聞先王之風而興者此其人不足尚哉曰彼哉矯飾情耳其何為勸乎余憂乎文武之道其豗豗乎將不可振也於是次其世之賢者著于篇以俟乎後之人佑字佑之逸士有道風文彦字彦逹母老有目疾每抱持以行事兄甚恭平生未嘗異服食源字以澄兄殁事嫂有禮臨終著遺令言甚長厚㑹字惟真兩試進士不第有文與弟朴甚㕛譲並早世二婦盧陳皆不二操昺字明仲以孝友稱
  華氏義田記唐順之
  義田者其古道之遺乎其起於古道之廢乎古有之大宗者収族者也義田者其大宗之遺乎雖然有大宗則無義田故義田者其起大宗之廢乎古者因族而立宗族人有餘財則歸之宗不給也則資之宗其族人如腰膂手足之相與為一體其財賄如津液之經緯榮灌於其間惟其所虗則注焉而無有乎臃腫羸乏之處是以舉族無甚貧甚富之家而天下之為族者莫不有宗是以天下無甚貧甚富之人豈非所謂人人親其親而天下平者哉井田廢也而始有以貲甲於鄉宗法廢也而始有以貲甲於族甚則有童奴⿰𭥯犬臛肉而族人操瓢者仁人君子惻然隠之於是以其力之所及為之義田以贍其族葢猶有大宗之遺焉然義田立而大宗之名益隱矣要之義田非甚厚有力之人不可以為而宗法則百金之産亦可以相通義田非仁人與族為體者不能以相公而宗法雖纎嗇鄙薄之嗣亦不得而相吝是以義田之為制也狹而偏大宗之為制也均而溥然仁人君子其知既足以及乎此矣卒莫有推而及乎彼者豈古今之勢然耶抑亦以義田出於力之可以自為而宗法非上之人為之制則固莫能相聨屬耶何其宜及焉而莫之及也吾友無錫華君從龍積學好古之士也晩舉進士不數年遂請歸其於人間事既巳屏絶不掛意而獨不能忘族人之飽饑乃割近郭田千畆為義田推其逺胄自十一世祖録事君而下之子孫皆籍之其不能自業者給口食其婚娶槥塟給各有差略如范氏故事自十二世祖而上其族疎人衆則惟視其窶甚不能就塾與過時不能嫁者娶者槥者瘞者則量助之其管籥以付録事君宗子而推擇族人之賢者一二人專理其事不稱則易其人而君之子孫則將別有處焉不使分給其中華君之為此舉其可謂仁人君子之用心矣又能寓宗子法於其間豈不尤為近古者乎余是以本宗法之與義田相興廢之説而為之説使君之知足以及乎此者其尚益推之而及乎彼也哉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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