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得錄/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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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日得錄
卷十七
作者:李祘
1814年
卷十八

訓語[编辑]

春將親祼于皇壇。坐幄室致齋。是日天肅風烈。愀然謂近臣曰。神理玄微。而孚感之跡則可徵矣。今天下皆左袵。惟我東有中華之儀章。嗚呼。三皇帝有陟降之靈。豈不來享於此壇之禴祀乎。我聖祖所以繼世崇報之義。可以有辭於天下萬世。而輓近以來。春秋之大義微而不章。人幾不知寧陵修攘之大志。先正際遇之盛事。是甚慨然。今予親享。亦足爲警起頹俗之道矣。

近臣入侍。嘗敎曰。予登極以後。凡大義理所存。或微或顯。靡不闡發。百世以俟聖人。而庶乎無惑矣。諸臣猶以義理之未盡闡明爲言者。亦有箴警之意。而蓋義理之明晦。在於諸臣之精擇而堅守之如何。自上豈有未盡於顯微闡幽之際乎。

春仲朔日。以中和尺頒于公卿近臣。詩以寵之。因賤臣入侍。敎曰。近來廷臣。忠逆是非言議出處之際。多不以理義裁節。故所以賜尺者有微意。庶或知之乎。

春以故事賜近臣種薑。敎曰。薑者彊也。有彊禦之力。去穢惡通神明。令人久服。而祛漸染之舊。躋粹然之域。予獨愛此。又敎曰。予嘗求之近臣。彊所以禦邪。而其性到老愈辢。予竊有望乎志氣之淸明如神。

嘗侍燕閒。敎曰。予有太陽證。觸處輒露。見人或似巧佞側媚則甚惡之。不忍正視。苟有直諒敢諫之士。豈不嘉其人而喜受其言乎。又敎曰。明義一部書。所以闡明某年之義理者也。竊取麟經之旨。顯而晦微而著。一句一字。金秤玉尺。法度森然。振王綱於將墜。正人紀於旣倒。庶乎天下之大防。由是而不壞矣。凡今廷臣之北面于予者。不知是書之義理。則將何以事予乎。後進年少之臣。尤宜亟求是書之名義。深講書中之微辭大旨。作爲立朝事君之本根。而謹守勿失。以是相傳。則由百世而等百世。將見義理之不泯于天地之間矣。又敎曰。予未見廷臣之能知義理。堅執不撓者矣。所執者苟是義理。則爵祿不能奪。鈇鉞不能摧。人君亦當因其志而成就之。豈欲其屈而從上之令乎。嗚呼。今之世。予未見剛者矣。提學臣沈煥之丙辰錄

閣臣在閣直時。晝漏方永。閣中少事。閱樓上古書。枕書少眠。閣吏呼曰中使且至。閣臣驚起出迎。中使擎傳一小盤。而盤中貯園桃數十枚。上覆以紅帕。仍傳上敎曰。園中小桃適告熟。想閣臣永日無聊。特贈爲警慵之資。且聞仙桃能使人永年。今此賜桃。別爲閣臣有期待之意。盤則留作閣中古器也。閣臣拜而嘗之。至於感激泣下。

承旨在院直。夜至三更四點。公事已下。夜色且闌。始各吹燭就睡。明日登筵。敎曰。院中雖少事。秋夜甚長。更漏未深。年少承宣。對直一院。譚經說史可也。拈韻聯詩可也。否則閱院中故事。亦自爲職分事。而夜適使人視之。夜未央而已各閉院深睡。志氣如此。甚事可做。古人在銀臺做度。誦得一帙經書云。使古人視爾輩。將謂何如也。

遣近侍致祭于忠𥳑公金淨廟于淸州。近侍復命。敎曰。聞祭之日。旁郡畢集。章甫來觀者幾百人云。湖西士氣。猶有昔時遺韻。能尙風敎尊名義。蔚有可觀。予聞甚喜之。遂下綸音。亟奬之。

國朝寶鑑成。詣太廟。奉安于各室。禮旣成。退御齋殿。賜諸臣賞有差。敎曰。我列祖盛德大業。非敢曰摸畫萬一。而今賴此書之成。得以奉揚先烈。昭垂後昆。克追先大王未卒之志。豈但予一人之幸也。國家無疆之休。實基於此書。今日君臣。宜相慶而相勉也。諸臣起而拜受命。

御魚水堂前廡。敎曰。此堂卽孝廟嘗接先正之所也。孝廟之有先正。如昭烈之有孔明。至以魚水二字。因名寓義。扁之于所御之室。則可想契遇昭融。謨猷密勿。十年薪膽之志。庶期其指日可伸。今此一堂巋然見在。而當日所御鐵劒鐵杖。尙奉于堂中。予每陞堂。愀然如復見。諸臣亦不可不知堂名之有所由也。原任直提學臣金載瓚丙辰錄

太學者首善之地。言議之所自出。而今之太學。異乎古之太學。言議是非。惟視朝廷之旨趣。烏在其首善之義哉。

士風之渝薄。莫近日若。雖於行動步趨之間。繩墨自持者。絶無而僅有。月前節製之罷場。蓋欲使知愧而圖新也。

天文地理醫藥工技。其事雖殊。其理則一。苟知一。餘無不知。

車轅雖大。接地者不過一塵。秤錘雖重。引物者不過一絲。

筵臣請以引重機,致遠車爲圖爲說。載之御集。敎曰。適聞華城城役。採石運土。多費人工。聊爲省力之資。偶作便用之具。而此不過工藝之末。奚足以垂後。筵臣曰。利用厚生。卽九功之能事。而聖人之所不可忽也。敎曰。璣衡耒耜之載於詩書。爲其切於日用。而不急之務。聖人之所不取。其置之。

華城是昔年溫幸經過之路。御眞閣所藏御眞之命以軍服。卽用溫幸隨駕之儀也。

婦人上墓。雖非禮經所載。而今予陪慈宮拜先寢。非徒援用於國朝已例。參情揆禮。實有所不得不然者。後之尙論之士。不以禮廢情。則庶幾知予心也。

敎整理堂上曰。慈宮必欲拜園。苦心有素。而每以貽弊民國爲憂。予爲是之體。已以十萬緡錢。指劃用備幸行之需。卿等須悉此意。上自乘輿服御。以至沿路供億軍馬粮草從官盤纏。一應需用。皆從此辦。毋或一毫貽弊於民邑可也。

敎整理堂上曰。今此慈宮幸行。出於曠古之擧。京外有司之臣。必當眩於奉行。整理設所。非直爲掌其經用而已。凡儀曹節目。鹵簿威儀。舘宇道路之修治。百官軍兵之節制。以至飮食器用等一應事務。竝自本所主管。使內而百司。外而列邑。無少參差之患可也。

敎整理堂上曰。今年卽慈宮回甲之歲也。奉壽飾喜之擧。大臣之賓啓。亦旣屢矣。予之仰請。非不切矣。而慈心撝謙。終不得勉回。羣情抑鬱。容有極哉。今當幸行之時。樂舞饌品。略倣豐呈之儀。無進爵之名。而寓進爵之意。則庶可以上承撝謙之慈心。下伸祝慶之羣情。已令華城肄習樂舞。卿等亦悉此意。凡諸儀節。博考爛講。務使情文兩得。物采具備可也。

敎整理堂上曰。五禮儀內殿進賀儀。本無呼嵩節次。此蓋當初編撰之時。襲用大明集禮皇太子嬪受賀之儀。故至今爲闕文。豈有養以千乘而無呼嵩之擧哉。今番儀註添入可也。

每當園幸。蠲吉宿齋之後。行意怱怱。惟恐是日之來遲。及其備儀出宮。山川入望。猶恨道路之脩敻。至于拜園禮成。鑾蹕將旋。步步回首。遇歧則止。遇嶺則舍。不覺日之斜而行之遲。此遲遲臺之所由作。而後之過此者。尙庶幾知予心也。

敎整理堂上曰。今年卽慈宮回甲之翌年。顧予祝慶之心。豈有極哉。而體慈宮撝謙之德。只於自內略設小酌。而表裏親上儀節。及內外賓參筵二品以上儒生軍校吏隸賜饌等事。不可無主管之人。卿等旣管昨年整理之事。自今以往。每年此日。卿等必皆句檢。以爲悠久同慶之地。諸臣皆起拜曰都。

所御迎春軒。湫隘卑狹。每當夏月。受暑倍甚。且其樑桷低凹。一經潦雨。屋漏四注。瓦盆銅匜。左右鋪列。以承涓滴。筵臣有言宜亟改葺。敎曰。一新改葺。則事役甚鉅。隨漏牽補爲好。

四月八日懸燈之法。未知創自何時。華人則必以上元。我東則必以八日。似是羅麗以來尙佛之餘俗。而閭巷之間。侈靡無節。宮中尤甚。國朝故事。至有造燈都監。今雖廢之已久。而貴戚豪奢之家。互尙奇巧。一燈之直。至過千金。其所糜費。比都監反爲倍蓰。近年以來。非但自上禁切而已。戚里之家。亦皆淸寒。無復舊時豪奢。似此戲玩之具。不知落下幾層矣。

宮中流來雜戲。其名甚多。每當令節佳辰。宮人輩濃糚盛服。珍羞異饌。吹竹彈絲。呈才較藝。一日之費。動計千萬。近年以來。此亦廢而不行。後生少年之出入宮禁者。不復知舊有是事矣。原任直提學臣徐龍輔丙辰錄

春。展拜園寢。適値誕辰。才詣版位。玉涕汍瀾。至香案前。攀號哀慟。羣臣不敢仰視。過數時。力請還御行宮。敎曰。每歲展拜必於春初。而日子則不以誕辰者。遇是日。情事實難自抑。恐貽慈念也。翌日雨。以從官軍兵之沾濕。命駐蹕一日。敎曰。是日回鑾。予懷益覺遲遲。喜雨留人。豈非陟降之監臨乎。

閣臣予所朝夕左右也。遴選也峻。故寵遇也異。任使也久。故委寄也重。而或以受人指目爲言。此則閣臣之所自反處也。古有友臣內相之稱。雖以國朝言之。集賢學士。魚水晉接。至今傳誦而豓慕。苟使今之閣臣。不愧古人。則其所以寵遇委寄。愈益光榮。何有乎人言。

春。有事皇壇。齋次于冽泉門外。終日大風。敎曰。言若傅會。而先朝雲氣之異。載於寶鑑。三皇忌辰及壇享日。每多風雨之時。今日風聲。亦似不偶然矣。及曉親祼禮成。敎曰。吾東所以爲吾東。以其有數尺壇壝也。庶可以永有辭於天下萬世。而九有昏蒙。四海腥羶。洋洋皇靈。不于吾東而將安適歸。薦祼興俯之際。自不覺涕沾于襟。

常御衣襨用綿苧。屢經澣濯。水剌床不過四五器。筵臣以太約有損國體言。敎曰。國朝故事。御衣非緞錦不得用。御供必高排盛設。千乘之尊。何泰之有。而予則衮袍外。未嘗近緞錦之屬。廚院日供之米。未嘗一御。非爲節儉。予之情事自異也。後之君子。庶或諒予心。

中和節閒坐。偶思唐朝頒尺近臣。載之篇章。古人之貴節物如此。遂命內府新製銅竹若干尺。頒之諸臣。賦得五言四韻。使各賡進。此亦人日頒勝。亥日賜囊之義。

火星明朗。傍有二小星近東而見。則歲必豐登。屢見輒驗。

一日御便殿。元子侍坐。敎筵臣曰。元子未嘗斅習。而日日遊嬉。只在書冊。小學已皆課讀。詩傳大學。亦多成誦者。帝王統紀。古人姓名。一聞輒記。可見天賦所然。不必學而能也。仍顧問元子。元子歷對自三皇。至皇明帝王傳序歷代名臣道學淵源文章諸家。以至本朝先賢碩輔諸閣臣顯祖姓名爵諡私號。一一貫徹。如按掌故。筵臣莫不延頸欽仰。

予雖於隆冬。未嘗御厚綿重裘。今年寒威斗嚴。而見今衣襨。不過深秋時所御。近來諸臣護身太過。年未衰老者。非毛裘不能耐寒。甚至煖帽之下。又著護領。此蓋陽氣分數。漸不及古人而然。

整理所。爲乙卯春陪慈駕而設。其後誕辰進酌。每歲園幸。輒令整理堂上及員役輩擧行。且儀軌及定例。姑未就緖。故整理所之名。尙存而不罷。蓋予心則常欲乙卯之慶。年年如是。歲歲如是。時萬時億。悠久無疆也。

是年夏。大暑鑠金。及冬。嚴寒折膠。敎曰。天道之有六氣。如王者之有庶政。舒慘翕張。各當其時。周季無寒歲。秦時無暖歲。蓋政失其平。乖氣致異也。今年寒暑得宜。予以爲喜。

筵臣有以言論不可乖激爲言。敎曰。是何言也。乖激誠非中行之道。而今世士大夫俗習風氣。日就委靡。以窺覘爲能事。以趨避爲妙計。擧世滔滔。果成何許爻象。有一人能不顧利害禍福。寧激無渝者。予將奬勸之不暇。但未見其人耳。原任直提學臣李晩秀丙辰錄

三月丙辰。親享于皇壇。敎筵臣曰。皇壇配享。有極層義理。而事體重大。不敢輕議矣。蓋先正臣宋時烈。嘗作三學士傳。篇末有神皇建廟之議。且曰此議早晩有成。孝廟當配侑。而三臣從享廟庭。是日聖敎。卽指此也。

先朝己巳。竝享高皇毅皇于大報壇。親祀妥侑。方灌鬯始事。白雲一道蜿蜒壇上。有風颼颼引靈雨。比第一位獻畢。風恬雲淨。寶鑑特書之。今年三月。上有事皇壇。旣省牲器。大風砰湃。微霰飄下。上屢命承宣及太常提調。不離壇幄奉審。及祼薦始事。樹杪不動。星月昭朗。在班者莫不相顧竊歎以爲格天之功。同符先朝己巳云。

藥院入侍時。提調沈頤之問候。上曰。膈氣盛則口渴甚。居處少溫則又輒失睡矣。又敎曰。予自少時。每終夕跪坐。襪尖及袴之當膝處皆弊穿。當夜就寢前。亦未嘗脫巾。帝王家䂓模。不必如是太拘束。故邇來稍欲便適。而習性猝難變改矣。

上御便殿。諸承旨持公事入侍時。上命呈告禮堂拿處。仍下敎曰。職居淸顯者。例皆呈告乎。此乃丙申以前一番人舊套。予見多矣。而不欲索言。予於義理上。雖造次顚沛之間。何嘗一日忘捨乎。大抵義理關頭。立脚堅牢。不怕死不愛生。然後方可謂之士大夫。且矢心向前。勇往不顧。則當死而亦無必死之理矣。前後滔滔者。皆是脊梁不固之致也。顧謂賤臣曰。彼閣臣亦未免此患。受侮於人。卽其自取也。

九月。貴主始痘患。上率元子。移御摛文院。諸臣逐日承候。上曰。痘證極順可幸。而但慈宮親自看護。晝宵用慮。殆至寢饍失宜。予以膝下之憂。乃反貽慮至此。以是焦悶。不知順痘之爲喜也。

上臨殿試士。考官以下入庭行禮。上曰。拜揖卽日用常行之禮。而近來謬習。拜揖相混。此亦矯正之一端。每欲下敎而未果矣。蓋拜與揖。節文各殊。鞠躬而拜。擧手而揖。今也不然。拜跪擧手。魯莽甚矣。自今毋論搢紳章甫。拜勿兼揖可也。原任直閣臣金勉柱丙辰錄

陪慈駕詣華城站。設幕次進米飮。輒先期下馬。手擧轎簾承候。次視米飮寒暖多寡以進。每站常然。時適雨下。整理堂上及諸近臣。或以沾濕步履之勞爲言。敎曰。逢此千載一遇之慶。心有所樂。身不知疲也。

鄭東浚肆譸誣聖語。訛惑者衆。一日近臣請自古妖逆。多因失志恨望而誣及君父者。無乃自上待遇。或有不副其望者乎。上審思而敎曰無有。渠素無學識。放倒名檢。故不欲假借爵位。以益權勢。此外則自初至終。一以誠實善遇之。眞所謂我不負人。而渠自絶天者也。孔子戒患得患失。而曰無所不爲。聖人豈欺予哉。

柳星漢頃年一疏。事多爽實。謂之妄則可也。而擬之以逆律則太過。予於前後絲綸言語之間。未嘗去姓呼之。廷臣必有能默會予心者。而伊時有一妖人入而奏對者。出而煽惑者。心口異用。以致朝廷之一場疑懼。誠不料人心世道若是之無可恃矣。可勝歎哉。

山林高蹈之士。亦有待而興者。前時朝廷之所以禮遇儒賢者。以誠而不以文。又是士類。名望所歸。故自好之士。往往有輕爵祿而守丘壑者。近日則上所以優禮者。漸不如前。而士大夫以進進不已。爲第一等事君道理。一或有之。則又羣聚而笑之。誰肯有聞風而從之者。

古之人。少年似老年。今之人。老年似少年。古之人自重。今之人自輕故也。

元子宮嘗侍側。讀書習字。每令整衣跪坐曰。學問之工。必自衣冠瞻視始。此不可不愼也。又曰。閭巷童子。有紙鳶蹴踘之戲。課業多爲放失。而宮中本無此等雜戲。游嬉嘗不離書冊翰墨之間。一切無外事。此爲一助耳。孔子曰游於藝。孟子曰求放心。志于學者。當存涵泳優游底氣象。而使此心無外走。則庶幾至道。何必汲汲然欲速而不達哉。

小冊。書官案中緊大職名。授元子宮。俾令誦讀之暇。付籤懸註。敎曰。此似爲不急之務。而帝王之學。與匹庶有異。范文正之進百官圖。亦此意也。又敎曰。予自驗之。凡事之幼時講熟者。爲終身不忘。六藝之外。事務之當知者。莫如早諭敎。如是則用工少而得力易矣。

開戶偃臥。心有所不安。記昔先朝雖在倦勤之時。而每於見天處不臥。予小子可不欽承乎。是以暑月。居處甚難。而每念聖祖對越之盛德。自不敢爲爾。

所惡乎異端者。以其悖倫而違親也。恩重經。亦佛書中一法。而其言大報父母劬勞之恩。而歷叙果報顯應之分。以至上界阿鼻之圖說。歷歷可指。足令愚夫愚婦見而知曉。故今番刊印之擧。實寓感發懲創之意。讀者若以崇信佛經見疑。則大非夷狄則揮。門墻則進之義也。原任直閣臣南公轍丙辰錄

春秋之義。以今日俗見論之。雖似極迂闊。然神州之陸沉。垂二百年。海東人士。猶能知先王之必可法。戎狄之必可羞者。名敎之使然也。苟使丙子以後。我東之君臣上下。不講乎尊周攘夷之旨。則世遠蹟湮之後。夫誰知昔日中國之有皇明。而亦安保今日東人之不左衽也。雖曰空言。實爲正世道培國脈之最先務也。

予於南交北事。未嘗或忽者。正爲忠信篤敬。盡在我之道而已。然聞島信之來。則輒憶皇朝拯救之恩。當貢使之行。則每念皇朝字恤之澤。於戲不忘之思。匪風下泉之感。亦未或不切于心也。

皇壇建設之時。廷臣多有歧異之論。蓋壇出於宋文正遺意。故一番人之不悅文正。必欲背馳沮毁。而不覺其自絶於春秋之義也。大抵觀乎享禮。儀多于物。監水取火者。割牲視膳也。三獻必親者。陪臣不敢饗于天子也。樂用六佾者。祭以大夫也。遺民與祭者。虞賓在位也。方其籩豆有秩。笙鏞旣作之後。仰瞻神壇之際。香烟滿空。靈飆動幄。洋洋乎如在其上。報德崇禮之意。思周秉魯之旨。炳然可見。扶綱常於今玆。垂風聲於萬世者。其在斯乎。其在斯乎。

昨雨今晴之不測。栽培傾覆之自然。伊可畏也。亦可信也。然其所以不測也自然也。固自有主宰之良能。而亦不待乎設施而行焉。故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

無樂乎南面。今日廷臣。亦必知予心矣。予自御宇之初。度一日則心裏自語曰。度得此日。度二日亦然。一日二日。遂至今二十年餘。而伊來轉覺生事不如少事。無適勝似有適。日以整頓收拾爲心耳。

敎賤臣曰。如爾年富力強者。前程甚遠。但憂學問見識。不如他人。餘何爲患。設使每處讓人。畢竟何官不來。何事不做。少年百弊。只在躁進二字。若能剋去此念。便是好箇人。前日以此告人。情實相愛。反輒見疑。幾番難處之境。許多可駭之變。經來齒酸。抑予底蘊。猶復按住不得。今又相告。非直無隱乎。爾念爾性質。亦堪消受承當。勉之勿忘。原任直閣臣金祖淳丙辰錄

儲慶宮。賜近臣食。敎曰。予性喜與士大夫游。飮食談論。亦一樂事。

長樂堂。敎曰。予有酒量。而平生戒飮甚切。故人或不知也。昨年奉慈駕臨此。卽予千載一時歡忭之至。開懷暢飮半日之頃。倒盡紅露一大壺而猶不至醉。庶可謂惟酒無量乎。

孝廟尊周之義。天下所未有也。三皇禋祀之日。同擧配享之禮。則可謂情文俱叶。而終有所不敢行者。筵臣曰。先正宋文正公命門人作萬東廟時。有此議。而以事體重大止之矣。敎曰然。

士當於立朝之初。先礪名節。必以嶺海狴牢爲期。然後樹立有可觀。今人所志。專在於軒駟金貂。所以委靡卑瑣。碌碌無足取。

我朝䂓橅。專尙篤厚。四百年間。朝野寧謐。未必不由於是。此後萬千年迓續之圖。亦惟持此不變。然癉彰激揚之政。亦須兩行而不悖。予所深戒。在於一快字。每事若欲從快。多致後悔。

予於民國事。不敢霎時放下。而至於尋常事物。未嘗經意。雖以眼前几案器物之屬言之。不知何如是巧侈。何如是拙陋。竝與棊奕雜技而不能解。朝臣引接之暇。惟以案上書籍自娛而已。

平生無不可對人言者。卽司馬光之言也。予平日未嘗與宦妾對語。惟喜與二三臣僚。商確今古。討論經籍。而近來筵說祕諱。亦一痼弊。以是之故。外間不知者。有若眞有不敢言不可傳之事存焉。豈不大可悶乎。

近俗漸淆。士不讀經。羣居衆會。未聞有談詩說禮者。其所談謔。無非聲色貨利鄙瑣俚褻。士君子行檢如此。甚可歎也。

予自幼時。不能近貂璫。又不喜戚畹。積忤此輩。多造謗毁。雖以此不獲仁聞。而本性如此。勉強不得。

予性本疎泛。每處事。不能較量排比。事過後旋卽忘之。不能留著在心。

君子雖彙進。而一二小人廁於其間。則輒有投抵之患。爲人主者。可不念哉。

知舊之間。賙窮恤乏義也。且在京仕宦之人。苟非知舊之居藩郡者以時問遺。則何所聊賴。不特此也。族戚賓友之凍餒欲死者。亦立視而不之救云。不謂習俗之迫隘。一至於此。

予性過於嫉惡。以此積忤於人。而素好名義甚於芻豢。見人之畔於名義者。實有若浼之意。

予於每事。只求無愧於心已矣。

佛敎雖異端。而或有益於人國。凡窮山絶壑人跡所不到處。若無寺刹緇徒。誰効守禦之功。

五月劇熱。敎侍臣曰。卽今炎暑如此。而陰氣已潛長。消長之機。極可畏也。

後世儒學之士。不識出處之義。惟以遯世長往爲能事。此豈儒敎之本意。近或以經行修明。登於剡薦者。召旨之下。輒皆不膺。自處以山林高蹈之風。古未嘗有是也。

士大夫當崇名節。不計利害。若只畏首畏尾。畢竟做得甚事。

予待近臣甚厚。而近臣之事予。終不如予之待渠輩。凡所進言者。皆予所喜聞。不然則惟以循默爲事。予雖汙甚。豈或忤逆於匡救之言。極可慨也。

予以膈滯之證。服江心水。每曉汲取於豆湖。多費人畜之力。故旋卽罷之。筵臣有言其太過。敎曰予不欲以口腹累物。

予於每朝。啖市餠數片。視事至日旰。不至於飢乏。自他人觀之。若過於菲薄。而嘗覩先朝五十年崇儉之德。予不敢望萬一。

永陵齋日。不親機務。讀經傳。恒至雞鳴。又以其間刪定左史。殆無暫時暇逸。而不知其疲也。原任直閣臣李始源丙辰錄

康煕丁未。福建官商林寅觀,陳得,曾勝等九十五人。漂到耽羅之大靜縣。賷永曆二十一年丁未曆。爲言永曆皇帝據有廣西。耽羅守臣聞于朝廷。議恐事泄。將押送于燕。寅觀等至弘濟院不肯前。令黃功諭之使去。後人錄其事。竝載功所自記黃陳問答。名曰丁未傳信錄。功亦杭州人。曾任池河守備等職。後被俘于淸。孝宗返自瀋陽。將之東來。家于朝陽樓下。其曾孫世中者。爲順天營將陛辭。敎筵臣曰。予於所謂傳信錄。殆掩卷不忍閱。漂人之勸送。雖因時事之畏怯。其時主議諸臣。如鄭知和,金壽興。不能不爲之慨然也。檢校待敎臣沈象奎丙辰錄

三月乙亥。上親綴祭文三十餘言。致侑于故忠臣洪翼漢,尹集,吳達濟。時方有皇壇陪享錄撰次之役。是日亦召接儒臣。討論義例。史官適有言先朝丙子。大司諫洪益三箚子及批旨。封置春秋館。未詳箚中所言。上以益三丙子殉節忠臣洪命耇之孫。其箚所論。或有義關尊攘。命謄一本以入。卽請大報壇。配侑孝廟肅廟兩朝。以洪翼漢,尹集,吳達濟,宋時烈從享事也。上覽而曰。異哉異哉。乙夜呼燭。親綴三學士致侑之文。風泉餘思。倍覺難抑。祝香纔傳。箚封適徹。箚出後三十一年之後。不先不後。是日開緘者。事若巧湊。殆非偶爾。仍命內閣備載其箚于編輯之書。

大一統攘夷狄。明天理淑人心。使蕞爾東陲。獨葆大明日月。卽我列聖朝傳授之第一義諦。而予小子不敢不勉。自在春邸。見志於吟詠著述者。不啻連篇累牘。而旋亦散逸。今存者不過什之一爾。檢校待敎臣徐有榘丙辰錄

先正宋文正祠版入城也。搢紳章甫。傾都而迎之。各司吏胥。全數而陪之云。想先正一馬一僮。恐被人知之。䂓模予未知其如何也。事必可常可久而後爲經道。祠版之爲官享道京城。當不可一二計。於今與後。深於禮者。宜有以知其然也。

啓聖祠。亦出義起矣。以篤生先正。施以節惠。稽之古典。有據否乎。而先正伯兄。無官守而死於節。而迄無貤贈。予爲是愍焉。

三代以降。師道在下。周張程朱所以說性說理。自任繼開之責也。近世在下之師道。未之有聞。庠序學校之政。予實有愧。而自念艱大之投。亦豈可過自菲薄。不以君師之責自居乎。一政一令之或違於道。諫之可也。諫而不行。去之可也。萬一有如方命於堯。不格於舜。亂政於孔子之世。咈哉之諭。三危之竄。兩觀之誅。非予行之。伊誰哉。三軍之衆。聽於一人者。分數明而紀律嚴也。聽鼓而不進。聆金而不止。惡在其一衆心而齊衆力也。冉求聖門高弟也。因一失而鳴鼓攻之。不率君師之敎。而不見黜於堯舜孔子者。予未之聞。大小臣庶。尙可以審所擇也。

德之布於民也。如天之雨露於萬物。潤之而不知功。滋之而不見跡。此帝力何有之爲。放勛則天之大德也。原任直提學臣李秉模丁巳錄

敎曰。我朝家法。克勤克儉。常以自安自逸爲戒。至于孝廟。恒存大計。益自奮勵。每於後苑。習勞苦之事。不但鐵杖木馬之意而已。故予不敢遑寧。今則與少壯之時有異。而如非備禮法座之時。則靑陽門內。必乘馬而行。未嘗爲自便之擧。此亦出於繼述之一事也。

敎曰。予之朝夕饍羞。不過四五品。筵臣或以太略爲言。而予於衣服飮食。本不留意。未嘗有必欲便體適口之心。而每思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養一人之言。切當懇到。對衣對食。不覺惕然自警。不論品之精粗味之好否。隨遇而安。未嘗揀擇去取。雖四五器。亦足矣。何必方丈之設。徒爲侈靡之歸乎。提學臣鄭民始丁巳錄

嘗敎賤臣曰。近世士大夫平居。乏硏義講理之工。何由有高見達識之人乎。出而試諸注措。事或生於所慮之外。卒然邂逅。遂不免一邊瞠然一邊靡然。夷考其半生。都歸於搖攘沒著落。此弊滔滔。有非一葦可杭。要須擴著意匠。高著眼藏。自處常以第一等義理爲的。則一事二事。久久浸潤。自然有薰蒸透徹之效。見於言語行事之間。以此勉卿等矣。

又敎曰。自古爲國家深長之計者。未有闊於事情疎於機緘。而不失其身者矣。

敎曰。元子開講。悠悠萬事。莫過於精選僚屬。輪回陪講。俾效訓迪之功。此不可但以科目中人充其選。蔭與儒。亦不可以鈔選例求之。反致難進之端。而彼林下讀書之士。亦豈肯自衒而自至乎。是須別般廣求。搜羅招徠。得其貯人望而愜物情者然後。可以大有裨於講學之工。而先擧所知。亦不害爲先從隗始之義耳。提學臣沈煥之丁巳錄

宴居。與筵臣論書史。忽有一猫捕鼠。緣檻而走上屋霤。挐擲咆吼而啗之。敎曰。虎咥鷹搏。鳶攫猫捕。固性也職也。然予不欲見其以生傷生也。命左右亟逐之。

嘗夜進夕饍。內侍奉盤退。纔出戶外。誤失手墮盤于地。聲徹臥內。左右皆驚。徐敎曰。無傷人乎。不問他。

御春塘臺。時春雨初過。池水新添。鳧鷖鸂䳵。浮在水面。拍拍對浴。顧語筵臣曰時哉。春氣方生。彼自得其氣而各樂其樂也。人若得喪在前。膏火交中。一片好田地。已被他撲破無餘。則雖欲樂此樂而不可得也。

奎章閣志成。命閣臣讀奏御製序文。敎曰。建閣豈亶然哉。極其選華其銜。將所以聳勸一世。俾有作興之效也。爲閣臣者。苟不能淬礪志行。入而裨補於咨訪。出而矜式於觀瞻。徒使後之譏議及於今日朝廷。是豈建閣之本意哉。予於序文。亦及是意。諸臣宜各識之。

己酉。卽李提督如松生年也。親撰祭文。遣將臣致祭于其廟。賜內部鼓吹以侑之。命大臣諸臣往觀其成。敎曰。靡李公。吾其國乎。後孫仕本朝者惟李萱。而官不顯祿不腆。無以奉李公祀可乎。遂特除萱湖南節度使。

五月十日。卽太祖皇帝忌辰也。嘗行望拜禮于北苑。就位行禮。大雨方下。左右以傘進。命去之。請少御小次。不應。露立良久。禮成始還內。冕袍盡濕。原任直提學臣金載瓚丁巳錄

三代以前。師道在上。故治隆俗美。而天下歸仁。三代以後。師道在下。故空言無補。治日常少。苟有聖人者作。身任君師。道德齊禮。今之天下。卽三代之天下。日新於變之化。卽不過轉移間事耳。予雖否德。乃所願則竊以爲當仁不讓於師。

莫說道將第一等。讓與別人。却做第二等。此程叔子之言也。予嘗服膺乎斯言。所願則在於第一等。

德惟一。動罔不吉。虞廷之明良相須。成湯之咸有一德。武王之三千同德是已。今之在廷之臣。能知此箇義理否。

小人之熒惑君心。如水漬紙。日遷徙而不之知。可不懼哉。

俎豆軍旅。其事雖殊。其理則一。知俎豆之有序。則亦知軍旅之有法。

知一本之萬殊。則亦知醫藥卜筮百工之非二致。

士大夫律己自修。乃所以報國。

士大夫立朝事君。苟懷躁進之心。餘不足論也。

士大夫不可以不廉。廉然後不渝於得失之機。士大夫不可以不公。公然後能審於賢邪之辨。

御迎春軒。元子侍坐。召大臣敎曰。卿等俱是他日師傅。須令元子誦小學數章。仍又問難文義可也。元子誦小學書題。大臣曰。何如則可以治國平天下乎。答曰。君仁則國治而天下平矣。大臣曰。人君何如則可謂之仁乎。答曰。愛親敬長。隆師親友。卽所以爲仁之道也。大臣曰。治國平天下。何等大事業。而今以灑掃應對爲治國平天下之本者。不亦遠乎。答曰。以其遠且大也。故先自近者小者而始之也。大臣曰。此曰隆師親友。人君亦豈有友乎。答曰。人君與賢臣爲友矣。大臣咸拜曰都。宗社臣民無疆之福矣。

元子宮將行師傅諭善相見禮。仍爲開講。几案筆硯之屬。例自度支及尙方造製。敎曰。古例雖不可廢。予之本意。不欲一毫侈大。造製之際。務從朴素。無或近於侈巧可也。

敎閣臣曰。春宮畢講之後。必自大殿有紙筆墨之賞賜。卽是古禮。今於元子小學第一卷畢講之後。以其賞賜之紙筆墨。分給參筵諸臣。亦所以識喜也。

陵園親享之時。必用畫燭。未知取義於何禮。而紅綠交錯。花葉相間。反有涉於屑越。陵寢所用。則雖難遽議變改。而顯隆園所用。則以四等大蠟燭代封爲可。

每當享祀之時。如未躬祼。則實有如不祭之歎。而太廟五享之中秋享。日候尙熱。享需各品。易致欠敬。自今每於秋享。亞終獻官與太常提擧。進詣典祀廳。躬檢熟設。

予之一念憧憧。惟在祀享。而享官自是輪差。廟司亦非久任。則享需各品之熟設排整。不得不一任典僕之口傳。事體屑越。容有極哉。其令太常造出圖屛。始自粢盛之播種耘穫。至于籩豆之列尊罍之序。一一爲圖爲說。藏于太常及廟社殿宮。以爲常目遵行之地。

陵園祀享。道里稍遠。享儀饌品。一付之典祀官之手。顧予如不祭之歎。尤當如何。每於陵園節享。必令獻官封進餕餘者。蓋欲審其熟設之精否也。

自予御極以來。大小祀典。罔不致虔。雖於命攝之時。亦必移次而宿齋。故一歲之內。齋宿之日。至爲二百餘日。

春分之祭馬祖。古人精義有在。而今忽中廢。予甚惜之。其令太常太僕亟議講行。

靈星之祭。所以祈豐。老人星之祭。所以祝壽。侯邦之得祭分埜之星辰。本不涉於僭逼。而寢而不擧。殊無意義。不可不講而行之。

國初。中朝文獻。多未出來。制禮作樂之際。雖有未盡條件。而今以五禮儀,樂學軌範等書觀之。渾厚質實。有足見古人氣象。非近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也。

曾聞里巷歌謠之詞。有曰水上水下之梢工篙師。糚點得許大舳艫。滿載得許多米穀。浮于南沿溯七山。歷安興踰孫梁涉江華。達于京師。此言雖俚。可以喩道。舳艫者吾心之本體也。米穀者心之所得之德也。七山,安興,孫梁,江華者。戒愼恐懼明辨篤行之工夫也。達于京師者。止於至善之極致也。舜之好察邇言。其此之類歟。

貫革之射。亦可以觀心學。心存則中。心不存則不中。

苑花砌草。林禽池魚。自不知道者觀之。雖謂之翫物喪志可也。自知道者觀之。樂莫樂斯。所見者同。而所以見之者不同也。

雲舒雲捲。鳥飛鳥還。孰主張是。有能識此機者乎。

國之吉祥。莫有過於年豐。

易曰。樞機之發。榮辱之至。君子不可以不愼樞機。

詩曰。民之失德。乾餱以愆。世之睢盱戈戟。皆從乾餱中出來。

綠衣黃裏。詩之所譏。蓋惡其表裏之易處也。近來卿宰或於苧布章服。間用生綃內拱。是何異於綠衣黃裏。予甚非之。

自古聖賢許大事業。蔽一言曰。修身而已。身不修而能孝於親忠於君者。未之有也。

春秋二百四十有二年。褒貶衮鉞。不過曰尊君父討亂賊。尊君父。所以內修也。討亂賊。所以外攘也。未有不內修而能外攘者也。

士大夫訓子弟。當以忠實敦厚爲本。近來世祿之家後生少年。豈無才知出類之人。而率多低視家䂓。崇尙浮華之歸。此父兄之過也。原任直提學臣徐龍輔丁巳錄

上號之禮。卽我列聖之所嘗勉許。予何敢讓而不居。予之所執則別有在焉。再昨年賓啓批旨。不忍不略布本意。傳所謂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卽所謂第一等義。世有仁人君子。庶諒予情事矣。

日瞻月覲之門。卽追述太廟北墻門故事。而再昨年大享俗節朔望。皆躬行祼奠。一歲中展省。凡爲五十餘次。少伸小子孺慕之忱。以是年異於他年也。其後則不得不月一展拜而已。情雖無窮。而禮則有節也。

溫宮三槐。卽庚辰行幸時命種者。而數十年間。根蟠枝茂。儼成豫章之材。王家之槐陰。尙稱種德於後。况昔年培植之遺澤乎。大抵一卉一木之猶爲人愛。如稷山之蓮。順安之栗。可見聖人之過化存神。無物不被也。

每年園幸。不以春秋。必於歲初者。蓋因舟橋之設。不趁此時。則或恐江民之失其利也。然而政當寒節。又慮從官軍兵之勞。展省之後。不得多日駐蹕。每還至遲遲臺。瞻望踟躕。不忍遽發也。

東朝寢殿傍。行閣一間。卽大殿承候時少休之所。蓋仁元聖母母臨時。先朝每日未明。進寢殿外問安。先爲待候於是處。宮中尙傳爲盛事。洞屬之聖孝。雖文王之日三朝。何以加焉。

乙未冬。羣凶鴟張。國勢綴旒。當時事思之凜然。予之得有今日。卽先大王天地之德。日月之明。而若非慈殿之隨處彌綸。至誠保翼。則宮省事祕。戚畹勢大。呼吸造次之間。將何以轉危爲安乎。尙記翔雲疏入時。慈殿不解衣不御饍。不還寢殿。跬步不離於集慶堂者數日。使飜覆之賊謀竟不得售。似此盛德洪功。廷臣亦何能盡知。

予之致誠致敬。必行而未嘗或廢者。每朔望行禮眞殿也。每月一展拜閟宮也。每歲上辛日祈穀于社壇也。

慈宮平日。未嘗暇逸。列聖御製數十卷。諺飜手謄。字畫之細。幾如曆書小字。慈候之日勝。亦可仰見矣。

慈宮誕辰。庚戌以前則過持謙挹。宮中不敢進數器之饌。邦慶後。以慶辰之同在是日。慈心嘉悅。許進小酌。幸伸歡祝之誠。

將設元子講學廳。敎曰。蒙養之功。專在師傅之得其人。而師嚴然後道尊。如在廷夙夜之臣。顔面熟而聲聞慣。接待之際。狎而失敬。則有非師道尊嚴之義。此所以自古此任。必取林樊隱德之士也。

人心之日渝。世道之日淆。朝象之日卑。俗習之日痼。皆由於世無難進易退之士也。古則士大夫無官者。皆在鄕外。雖以先朝盛際言之。一代名卿。多是不樂仕宦之人。其所以激頹風立懦夫。大裨益於國家者。何渠不若夙夜左右趨走爲恭之臣哉。辭爵祿。與蹈白刃等。雖不可人人責之。而亦在朝廷培養之如何耳。

世之巧宦者。左右龍斷。千百其身。眞所謂一樹梅前一放翁。

行賓對時。大暑筵將罷。敎曰。今日朝熱偏甚。汗氣透衣。且無民事之時急講定者。故纔臨筵。已思卿等之夙退。忽覺自省則此浮念也。此等處。儘合警惕。俄令臺臣之在外者入來登筵。蓋故爲遲遲。定此浮念也。

臺臣有昧於筵體。大致做錯者。敎曰。此臺臣素知其能文。人亦精詳。鄕居之人。初登筵席。生疎固也。觀人之法。貌取猶不可。况周旋之末節乎。

大臣雖非藥院都相。自有保護之責。故問候之際。寢啖起居之節。細問詳承。張皇反復。極其委曲。時原任大臣。一時入侍。皆有措辭問候。以予所聞覩言之。先朝大臣皆如此。近日則首相一人外。無問候之事。其所問候。草草數語而止。此亦故事廢閣之一端也。

華城移邑時。京外儒生輩之自願居生者。特許一廛者。非但爲邑居之殷盛也。欲聞絃誦之聲。兼寓敎化之意。月課旬題。以試其藝。設科賜第。以悅其意。而今近十年。無一成效。或有遷徙無常。徒以占科作妙計爭競爲事。反致貽害於府民。如此不率敎之類。何足與齒於桑梓之鄕。數年以來。課試之一不設行。家舍之任其移居。蓋亦不屑之敎也。

華城扁額。皆有意義。奉壽長樂之堂。爲乙卯陪慈駕而設也。洛南軒。漢高之置酒洛陽南宮也。于華觀。封人之祝也。維與宅。皇矣之詩也。福內堂。取趙充國擧得於外福生於內之意也。景龍觀。倣登瀛學士賡載之地也。中陽門,新豐樓。沛里之舊號也。八達門。山名八達。門亦號八達。四通八達舟車之會也。長安門。北望京闕。南瞻園寢。長報萬年之安也。華虹門。流虹如月下燭華渚也。蒼龍門。取其象也。西華門。辨其方也。訪花隨柳亭。花山柳川之意也。

求忠必於孝。予之用人。必先問其內行之如何者此也。

近世罕聞有善居喪者。筵臣或有制闋後登筵。語及先故。聲淚俱發。予不覺爲之戚然動容。

甲寅冬以後。諸臣輒以辨誣爲言。而螮蝀不足翳太淸也。魑魅不能逃澄鑑也。謂天可誣。天其誣乎。不辨爲辨。辨之何有。今日諸臣。果能砥礪名行。敦尙義理。使朝廷尊而風俗變。則此眞所謂不期辨而自辨也。

詩云無德不報。而予於諸臣。豈或望報。能有不擇夷險。一心向上者。則受之而已。否則當如馮驩之焚券而已。

唐學有三種。有多蓄明淸間小品異書者。有專尙西洋曆數之學者。有衣飾器皿之喜用燕市之物者。其弊則一也。

幸摛文院。命移近墻之樹。敎曰。禮云伐一木。不以其時。非孝也。孝之廣如此矣。所移之樹。必令栽培托根也。

予所扶植者士類也。今之世。誰果眞正士類。所謂士類。未必事事合人心。而旣云士類。則畢竟勝於流俗。

五倫中。朋友居其末。而朋友者。所以切磋資益。俾盡其四倫之道者也。且君有友臣。則君臣亦友也。尙友千古。則古人亦友也。其重且大。宜竝列於五倫之中矣。

諸臣奏對。所貴乎辭旨明白。聲音洪亮。而近來筵臣。輒皆含糊低微。未省何語。宜警惕也。

君臣相與之際。誠而已。大本旣立。則事變雖千百。而可以一心相照。無此大本。則畢竟無藉手著跟處。

祖宗朝家法。以星祭爲重。觀於兩本宮太白夜白夜黑祭可知。靈星老人星之祀。詳載五禮儀。祝號享官儀節粲然。而中廢不擧。未知何據。夫祀靈星。所以祈豐也。祭老星。爲其祝壽也。以予奉萬年之忱。願屢豐之意。無於古。尙可義起。况祖宗之攸行乎。然而祀典至重。故遍考掌故。博詢僉議。而擧而行之。欲取決於方寸上耳。

聲音之關於有國甚重。况廟樂乎。向聞太廟大享時。登歌軒縣。多失節族。至於九成之間。未免太促云。其爲驚悚。奚但有如不祭之歎。大抵音樂之徐緩。漸不如古。朱絃疏越。壹倡三歎。雖未易盡復。苟欲挽今日澆漓之俗。則當先求希世之雅音。而其奈一夔之難作何。

丁巳春。禁苑花開。敎曰。每年賞花宴。未嘗或廢。今年則故右相以原任提學新逝。豈可詩樽燕樂。招古人杜擧之譏乎。且待來歲也。

慶弔。卽人道之大者。而近日風俗。漸益渝薄。此事殆廢。至於仕宦之人。必以拘忌作話柄。至親之間。往往不相通問。此是十餘年來俗習之所致也。此意諸臣交相勉勖也。

我朝世道屢變。時措各異。集賢學士。尙矣無論。長陵在宥之日。勳臣秉政。曲宴晉接。最承恩遇。此一番世道也。孝廟鑑勳舊之弊。進庸山林讀書之士。朝著淸明。契合密勿。今之天香閣,魚水堂。尙傳明良慶會。此又一番世道也。而門戶標榜之弊又作焉。自是以後。不得不以戚聯王室之人。任心膂肺腑之託。於是乎內苑選勝之筵。非戚里不得與焉。此又一番世道也。予自春邸。性之所好。好接士大夫。且深懲戚畹干政之患。必欲丕新一世。刱內閣置閣臣者此也。每歲春晩。輒設賞花宴。上下同歡。少長咸集。禮𥳑意眞。不醉無歸。此何等盛擧美事。予之初心。不但爲榮其身美其職。文物以賁飾。飮食以醉飽而已。蓋欲朝夕左右。期有接賢士大夫之益。豈料今日又有貴近之弊乎。觀今世道朝象。反不若勳舊戚里之世。此予所以中夜屢歎者也。雖然。予之素性。今不可中改。諸臣若體予苦心。庶幾有懲前毖後之圖。諸閣臣。其各無忘此敎。銘心而書紳也。

物之不齊。物之情也。不可強而同之。諸臣論事之曰可曰否。乃是淸朝美事。如或一人唱之。萬口和附。純然無異辭。未必是眞正大同之論。

我朝以士大夫立國。所以維持世道。防範人志。喬木世臣之與國休戚。又不啻家人父子之義。累百年來。未嘗有鉏櫌棘矜提兵叫讙之變者。士大夫之力也。

古所謂任怨者。如秦之商鞅。漢之張湯。唐之來俊臣之類是也。今人則當官盡職之事。輒稱以任怨。亦足以觀世變。

年前照訖試官。講席問難。雜以詼諧。貽羞多士。有辱朝廷。此專由於出入法從者。平居不能敦尙名檢。飭躬自持。故隨處隨事。自致放倒。檢校直提學臣李晩秀丁巳錄

上謂近臣曰。士大夫存心。當以無自欺爲主。無自欺則可以不愧不怍矣。且言論不可苟合。亦不可始合而終貳。苟非大關頭處。旣與人同心做事。則雖當顚沛之際。豈可諉他獨免。以自欺而欺人乎。

上曰。聞領府事進謝箋云。而老人似難行禮。今旣登筵。親呈好矣。仍敎曰。觀卿動作凡節。可喜筋力之益旺。八耋相公。古亦罕有矣。左揆少卿數歲。而亦無衰倦之意。顧今搢紳之班。多耆老之臣。戶判及諭善。皆能強健。可謂朝廷之吉祥矣。原任直閣臣金勉柱丁巳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