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得录/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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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日得录
卷十七
作者:李算
1814年
卷十八

训语[编辑]

春将亲祼于皇坛。坐幄室致斋。是日天肃风烈。愀然谓近臣曰。神理玄微。而孚感之迹则可征矣。今天下皆左衽。惟我东有中华之仪章。呜呼。三皇帝有陟降之灵。岂不来享于此坛之禴祀乎。我圣祖所以继世崇报之义。可以有辞于天下万世。而挽近以来。春秋之大义微而不章。人几不知宁陵修攘之大志。先正际遇之盛事。是甚慨然。今予亲享。亦足为警起颓俗之道矣。

近臣入侍。尝教曰。予登极以后。凡大义理所存。或微或显。靡不阐发。百世以俟圣人。而庶乎无惑矣。诸臣犹以义理之未尽阐明为言者。亦有箴警之意。而盖义理之明晦。在于诸臣之精择而坚守之如何。自上岂有未尽于显微阐幽之际乎。

春仲朔日。以中和尺颁于公卿近臣。诗以宠之。因贱臣入侍。教曰。近来廷臣。忠逆是非言议出处之际。多不以理义裁节。故所以赐尺者有微意。庶或知之乎。

春以故事赐近臣种姜。教曰。姜者彊也。有彊御之力。去秽恶通神明。令人久服。而祛渐染之旧。跻粹然之域。予独爱此。又教曰。予尝求之近臣。彊所以御邪。而其性到老愈辣。予窃有望乎志气之清明如神。

尝侍燕闲。教曰。予有太阳证。触处辄露。见人或似巧佞侧媚则甚恶之。不忍正视。苟有直谅敢谏之士。岂不嘉其人而喜受其言乎。又教曰。明义一部书。所以阐明某年之义理者也。窃取麟经之旨。显而晦微而著。一句一字。金秤玉尺。法度森然。振王纲于将坠。正人纪于既倒。庶乎天下之大防。由是而不坏矣。凡今廷臣之北面于予者。不知是书之义理。则将何以事予乎。后进年少之臣。尤宜亟求是书之名义。深讲书中之微辞大旨。作为立朝事君之本根。而谨守勿失。以是相传。则由百世而等百世。将见义理之不泯于天地之间矣。又教曰。予未见廷臣之能知义理。坚执不挠者矣。所执者苟是义理。则爵禄不能夺。𫓧钺不能摧。人君亦当因其志而成就之。岂欲其屈而从上之令乎。呜呼。今之世。予未见刚者矣。提学臣沈焕之丙辰录

阁臣在阁直时。昼漏方永。阁中少事。阅楼上古书。枕书少眠。阁吏呼曰中使且至。阁臣惊起出迎。中使擎传一小盘。而盘中贮园桃数十枚。上覆以红帕。仍传上教曰。园中小桃适告熟。想阁臣永日无聊。特赠为警慵之资。且闻仙桃能使人永年。今此赐桃。别为阁臣有期待之意。盘则留作阁中古器也。阁臣拜而尝之。至于感激泣下。

承旨在院直。夜至三更四点。公事已下。夜色且阑。始各吹烛就睡。明日登筵。教曰。院中虽少事。秋夜甚长。更漏未深。年少承宣。对直一院。谭经说史可也。拈韵联诗可也。否则阅院中故事。亦自为职分事。而夜适使人视之。夜未央而已各闭院深睡。志气如此。甚事可做。古人在银台做度。诵得一帙经书云。使古人视尔辈。将谓何如也。

遣近侍致祭于忠𥳑公金净庙于清州。近侍复命。教曰。闻祭之日。旁郡毕集。章甫来观者几百人云。湖西士气。犹有昔时遗韵。能尚风教尊名义。蔚有可观。予闻甚喜之。遂下纶音。亟奖之。

国朝宝鉴成。诣太庙。奉安于各室。礼既成。退御斋殿。赐诸臣赏有差。教曰。我列祖盛德大业。非敢曰摸画万一。而今赖此书之成。得以奉扬先烈。昭垂后昆。克追先大王未卒之志。岂但予一人之幸也。国家无疆之休。实基于此书。今日君臣。宜相庆而相勉也。诸臣起而拜受命。

御鱼水堂前庑。教曰。此堂即孝庙尝接先正之所也。孝庙之有先正。如昭烈之有孔明。至以鱼水二字。因名寓义。扁之于所御之室。则可想契遇昭融。谟猷密勿。十年薪胆之志。庶期其指日可伸。今此一堂岿然见在。而当日所御铁剑铁杖。尚奉于堂中。予每陞堂。愀然如复见。诸臣亦不可不知堂名之有所由也。原任直提学臣金载瓒丙辰录

太学者首善之地。言议之所自出。而今之太学。异乎古之太学。言议是非。惟视朝廷之旨趣。乌在其首善之义哉。

士风之渝薄。莫近日若。虽于行动步趋之间。绳墨自持者。绝无而仅有。月前节制之罢场。盖欲使知愧而图新也。

天文地理医药工技。其事虽殊。其理则一。苟知一。馀无不知。

车辕虽大。接地者不过一尘。秤锤虽重。引物者不过一丝。

筵臣请以引重机,致远车为图为说。载之御集。教曰。适闻华城城役。采石运土。多费人工。聊为省力之资。偶作便用之具。而此不过工艺之末。奚足以垂后。筵臣曰。利用厚生。即九功之能事。而圣人之所不可忽也。教曰。玑衡耒耜之载于诗书。为其切于日用。而不急之务。圣人之所不取。其置之。

华城是昔年温幸经过之路。御真阁所藏御真之命以军服。即用温幸随驾之仪也。

妇人上墓。虽非礼经所载。而今予陪慈宫拜先寝。非徒援用于国朝已例。参情揆礼。实有所不得不然者。后之尚论之士。不以礼废情。则庶几知予心也。

教整理堂上曰。慈宫必欲拜园。苦心有素。而每以贻弊民国为忧。予为是之体。已以十万缗钱。指划用备幸行之需。卿等须悉此意。上自乘舆服御。以至沿路供亿军马粮草从官盘缠。一应需用。皆从此办。毋或一毫贻弊于民邑可也。

教整理堂上曰。今此慈宫幸行。出于旷古之举。京外有司之臣。必当眩于奉行。整理设所。非直为掌其经用而已。凡仪曹节目。卤簿威仪。馆宇道路之修治。百官军兵之节制。以至飮食器用等一应事务。并自本所主管。使内而百司。外而列邑。无少参差之患可也。

教整理堂上曰。今年即慈宫回甲之岁也。奉寿饰喜之举。大臣之宾启。亦既屡矣。予之仰请。非不切矣。而慈心㧑谦。终不得勉回。群情抑郁。容有极哉。今当幸行之时。乐舞馔品。略仿丰呈之仪。无进爵之名。而寓进爵之意。则庶可以上承㧑谦之慈心。下伸祝庆之群情。已令华城肄习乐舞。卿等亦悉此意。凡诸仪节。博考烂讲。务使情文两得。物采具备可也。

教整理堂上曰。五礼仪内殿进贺仪。本无呼嵩节次。此盖当初编撰之时。袭用大明集礼皇太子嫔受贺之仪。故至今为阙文。岂有养以千乘而无呼嵩之举哉。今番仪注添入可也。

每当园幸。蠲吉宿斋之后。行意匆匆。惟恐是日之来迟。及其备仪出宫。山川入望。犹恨道路之修敻。至于拜园礼成。銮跸将旋。步步回首。遇歧则止。遇岭则舍。不觉日之斜而行之迟。此迟迟台之所由作。而后之过此者。尚庶几知予心也。

教整理堂上曰。今年即慈宫回甲之翌年。顾予祝庆之心。岂有极哉。而体慈宫㧑谦之德。只于自内略设小酌。而表里亲上仪节。及内外宾参筵二品以上儒生军校吏隶赐馔等事。不可无主管之人。卿等既管昨年整理之事。自今以往。每年此日。卿等必皆句检。以为悠久同庆之地。诸臣皆起拜曰都。

所御迎春轩。湫隘卑狭。每当夏月。受暑倍甚。且其梁桷低凹。一经潦雨。屋漏四注。瓦盆铜匜。左右铺列。以承涓滴。筵臣有言宜亟改葺。教曰。一新改葺。则事役甚钜。随漏牵补为好。

四月八日悬灯之法。未知创自何时。华人则必以上元。我东则必以八日。似是罗丽以来尚佛之馀俗。而闾巷之间。侈靡无节。宫中尤甚。国朝故事。至有造灯都监。今虽废之已久。而贵戚豪奢之家。互尚奇巧。一灯之直。至过千金。其所糜费。比都监反为倍蓰。近年以来。非但自上禁切而已。戚里之家。亦皆清寒。无复旧时豪奢。似此戏玩之具。不知落下几层矣。

宫中流来杂戏。其名甚多。每当令节佳辰。宫人辈浓糚盛服。珍羞异馔。吹竹弹丝。呈才较艺。一日之费。动计千万。近年以来。此亦废而不行。后生少年之出入宫禁者。不复知旧有是事矣。原任直提学臣徐龙辅丙辰录

春。展拜园寝。适值诞辰。才诣版位。玉涕汍澜。至香案前。攀号哀恸。群臣不敢仰视。过数时。力请还御行宫。教曰。每岁展拜必于春初。而日子则不以诞辰者。遇是日。情事实难自抑。恐贻慈念也。翌日雨。以从官军兵之沾湿。命驻跸一日。教曰。是日回銮。予怀益觉迟迟。喜雨留人。岂非陟降之监临乎。

阁臣予所朝夕左右也。遴选也峻。故宠遇也异。任使也久。故委寄也重。而或以受人指目为言。此则阁臣之所自反处也。古有友臣内相之称。虽以国朝言之。集贤学士。鱼水晋接。至今传诵而艳慕。苟使今之阁臣。不愧古人。则其所以宠遇委寄。愈益光荣。何有乎人言。

春。有事皇坛。斋次于冽泉门外。终日大风。教曰。言若傅会。而先朝云气之异。载于宝鉴。三皇忌辰及坛享日。每多风雨之时。今日风声。亦似不偶然矣。及晓亲祼礼成。教曰。吾东所以为吾东。以其有数尺坛壝也。庶可以永有辞于天下万世。而九有昏蒙。四海腥膻。洋洋皇灵。不于吾东而将安适归。荐祼兴俯之际。自不觉涕沾于襟。

常御衣襨用绵苎。屡经澣濯。水剌床不过四五器。筵臣以太约有损国体言。教曰。国朝故事。御衣非缎锦不得用。御供必高排盛设。千乘之尊。何泰之有。而予则衮袍外。未尝近缎锦之属。厨院日供之米。未尝一御。非为节俭。予之情事自异也。后之君子。庶或谅予心。

中和节闲坐。偶思唐朝颁尺近臣。载之篇章。古人之贵节物如此。遂命内府新制铜竹若干尺。颁之诸臣。赋得五言四韵。使各赓进。此亦人日颁胜。亥日赐囊之义。

火星明朗。傍有二小星近东而见。则岁必丰登。屡见辄验。

一日御便殿。元子侍坐。教筵臣曰。元子未尝𢽾习。而日日游嬉。只在书册。小学已皆课读。诗传大学。亦多成诵者。帝王统纪。古人姓名。一闻辄记。可见天赋所然。不必学而能也。仍顾问元子。元子历对自三皇。至皇明帝王传序历代名臣道学渊源文章诸家。以至本朝先贤硕辅诸阁臣显祖姓名爵谥私号。一一贯彻。如按掌故。筵臣莫不延颈钦仰。

予虽于隆冬。未尝御厚绵重裘。今年寒威斗严。而见今衣襨。不过深秋时所御。近来诸臣护身太过。年未衰老者。非毛裘不能耐寒。甚至煖帽之下。又著护领。此盖阳气分数。渐不及古人而然。

整理所。为乙卯春陪慈驾而设。其后诞辰进酌。每岁园幸。辄令整理堂上及员役辈举行。且仪轨及定例。姑未就緖。故整理所之名。尚存而不罢。盖予心则常欲乙卯之庆。年年如是。岁岁如是。时万时亿。悠久无疆也。

是年夏。大暑铄金。及冬。严寒折胶。教曰。天道之有六气。如王者之有庶政。舒惨翕张。各当其时。周季无寒岁。秦时无暖岁。盖政失其平。乖气致异也。今年寒暑得宜。予以为喜。

筵臣有以言论不可乖激为言。教曰。是何言也。乖激诚非中行之道。而今世士大夫俗习风气。日就委靡。以窥觇为能事。以趋避为妙计。举世滔滔。果成何许爻象。有一人能不顾利害祸福。宁激无渝者。予将奖劝之不暇。但未见其人耳。原任直提学臣李晩秀丙辰录

三月丙辰。亲享于皇坛。教筵臣曰。皇坛配享。有极层义理。而事体重大。不敢轻议矣。盖先正臣宋时烈。尝作三学士传。篇末有神皇建庙之议。且曰此议早晩有成。孝庙当配侑。而三臣从享庙庭。是日圣教。即指此也。

先朝己巳。并享高皇毅皇于大报坛。亲祀妥侑。方灌鬯始事。白云一道蜿蜒坛上。有风飕飕引灵雨。比第一位献毕。风恬云净。宝鉴特书之。今年三月。上有事皇坛。既省牲器。大风砰湃。微霰飘下。上屡命承宣及太常提调。不离坛幄奉审。及祼荐始事。树杪不动。星月昭朗。在班者莫不相顾窃叹以为格天之功。同符先朝己巳云。

药院入侍时。提调沈颐之问候。上曰。膈气盛则口渴甚。居处少温则又辄失睡矣。又教曰。予自少时。每终夕跪坐。袜尖及袴之当膝处皆弊穿。当夜就寝前。亦未尝脱巾。帝王家䂓模。不必如是太拘束。故迩来稍欲便适。而习性猝难变改矣。

上御便殿。诸承旨持公事入侍时。上命呈告礼堂拿处。仍下教曰。职居清显者。例皆呈告乎。此乃丙申以前一番人旧套。予见多矣。而不欲索言。予于义理上。虽造次颠沛之间。何尝一日忘舍乎。大抵义理关头。立脚坚牢。不怕死不爱生。然后方可谓之士大夫。且矢心向前。勇往不顾。则当死而亦无必死之理矣。前后滔滔者。皆是脊梁不固之致也。顾谓贱臣曰。彼阁臣亦未免此患。受侮于人。即其自取也。

九月。贵主始痘患。上率元子。移御摛文院。诸臣逐日承候。上曰。痘证极顺可幸。而但慈宫亲自看护。昼宵用虑。殆至寝膳失宜。予以膝下之忧。乃反贻虑至此。以是焦闷。不知顺痘之为喜也。

上临殿试士。考官以下入庭行礼。上曰。拜揖即日用常行之礼。而近来谬习。拜揖相混。此亦矫正之一端。每欲下教而未果矣。盖拜与揖。节文各殊。鞠躬而拜。举手而揖。今也不然。拜跪举手。鲁莽甚矣。自今毋论搢绅章甫。拜勿兼揖可也。原任直阁臣金勉柱丙辰录

陪慈驾诣华城站。设幕次进米飮。辄先期下马。手举轿帘承候。次视米飮寒暖多寡以进。每站常然。时适雨下。整理堂上及诸近臣。或以沾湿步履之劳为言。教曰。逢此千载一遇之庆。心有所乐。身不知疲也。

郑东浚肆诪诬圣语。讹惑者众。一日近臣请自古妖逆。多因失志恨望而诬及君父者。无乃自上待遇。或有不副其望者乎。上审思而教曰无有。渠素无学识。放倒名检。故不欲假借爵位。以益权势。此外则自初至终。一以诚实善遇之。真所谓我不负人。而渠自绝天者也。孔子戒患得患失。而曰无所不为。圣人岂欺予哉。

柳星汉顷年一疏。事多爽实。谓之妄则可也。而拟之以逆律则太过。予于前后丝纶言语之间。未尝去姓呼之。廷臣必有能默会予心者。而伊时有一妖人入而奏对者。出而煽惑者。心口异用。以致朝廷之一场疑惧。诚不料人心世道若是之无可恃矣。可胜叹哉。

山林高蹈之士。亦有待而兴者。前时朝廷之所以礼遇儒贤者。以诚而不以文。又是士类。名望所归。故自好之士。往往有轻爵禄而守丘壑者。近日则上所以优礼者。渐不如前。而士大夫以进进不已。为第一等事君道理。一或有之。则又群聚而笑之。谁肯有闻风而从之者。

古之人。少年似老年。今之人。老年似少年。古之人自重。今之人自轻故也。

元子宫尝侍侧。读书习字。每令整衣跪坐曰。学问之工。必自衣冠瞻视始。此不可不慎也。又曰。闾巷童子。有纸鸢蹴踘之戏。课业多为放失。而宫中本无此等杂戏。游嬉尝不离书册翰墨之间。一切无外事。此为一助耳。孔子曰游于艺。孟子曰求放心。志于学者。当存涵泳优游底气象。而使此心无外走。则庶几至道。何必汲汲然欲速而不达哉。

小册。书官案中紧大职名。授元子宫。俾令诵读之暇。付签悬注。教曰。此似为不急之务。而帝王之学。与匹庶有异。范文正之进百官图。亦此意也。又教曰。予自验之。凡事之幼时讲熟者。为终身不忘。六艺之外。事务之当知者。莫如早谕教。如是则用工少而得力易矣。

开户偃卧。心有所不安。记昔先朝虽在倦勤之时。而每于见天处不卧。予小子可不钦承乎。是以暑月。居处甚难。而每念圣祖对越之盛德。自不敢为尔。

所恶乎异端者。以其悖伦而违亲也。恩重经。亦佛书中一法。而其言大报父母劬劳之恩。而历叙果报显应之分。以至上界阿鼻之图说。历历可指。足令愚夫愚妇见而知晓。故今番刊印之举。实寓感发惩创之意。读者若以崇信佛经见疑。则大非夷狄则挥。门墙则进之义也。原任直阁臣南公辙丙辰录

春秋之义。以今日俗见论之。虽似极迂阔。然神州之陆沉。垂二百年。海东人士。犹能知先王之必可法。戎狄之必可羞者。名教之使然也。苟使丙子以后。我东之君臣上下。不讲乎尊周攘夷之旨。则世远迹湮之后。夫谁知昔日中国之有皇明。而亦安保今日东人之不左衽也。虽曰空言。实为正世道培国脉之最先务也。

予于南交北事。未尝或忽者。正为忠信笃敬。尽在我之道而已。然闻岛信之来。则辄忆皇朝拯救之恩。当贡使之行。则每念皇朝字恤之泽。於戏不忘之思。匪风下泉之感。亦未或不切于心也。

皇坛建设之时。廷臣多有歧异之论。盖坛出于宋文正遗意。故一番人之不悦文正。必欲背驰沮毁。而不觉其自绝于春秋之义也。大抵观乎享礼。仪多于物。监水取火者。割牲视膳也。三献必亲者。陪臣不敢飨于天子也。乐用六佾者。祭以大夫也。遗民与祭者。虞宾在位也。方其笾豆有秩。笙镛既作之后。仰瞻神坛之际。香烟满空。灵飙动幄。洋洋乎如在其上。报德崇礼之意。思周秉鲁之旨。炳然可见。扶纲常于今玆。垂风声于万世者。其在斯乎。其在斯乎。

昨雨今晴之不测。栽培倾覆之自然。伊可畏也。亦可信也。然其所以不测也自然也。固自有主宰之良能。而亦不待乎设施而行焉。故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

无乐乎南面。今日廷臣。亦必知予心矣。予自御宇之初。度一日则心里自语曰。度得此日。度二日亦然。一日二日。遂至今二十年馀。而伊来转觉生事不如少事。无适胜似有适。日以整顿收拾为心耳。

教贱臣曰。如尔年富力强者。前程甚远。但忧学问见识。不如他人。馀何为患。设使每处让人。毕竟何官不来。何事不做。少年百弊。只在躁进二字。若能克去此念。便是好个人。前日以此告人。情实相爱。反辄见疑。几番难处之境。许多可骇之变。经来齿酸。抑予底蕴。犹复按住不得。今又相告。非直无隐乎。尔念尔性质。亦堪消受承当。勉之勿忘。原任直阁臣金祖淳丙辰录

储庆宫。赐近臣食。教曰。予性喜与士大夫游。飮食谈论。亦一乐事。

长乐堂。教曰。予有酒量。而平生戒飮甚切。故人或不知也。昨年奉慈驾临此。即予千载一时欢忭之至。开怀畅飮半日之顷。倒尽红露一大壶而犹不至醉。庶可谓惟酒无量乎。

孝庙尊周之义。天下所未有也。三皇禋祀之日。同举配享之礼。则可谓情文俱叶。而终有所不敢行者。筵臣曰。先正宋文正公命门人作万东庙时。有此议。而以事体重大止之矣。教曰然。

士当于立朝之初。先砺名节。必以岭海狴牢为期。然后树立有可观。今人所志。专在于轩驷金貂。所以委靡卑琐。碌碌无足取。

我朝䂓橅。专尚笃厚。四百年间。朝野宁谧。未必不由于是。此后万千年迓续之图。亦惟持此不变。然瘅彰激扬之政。亦须两行而不悖。予所深戒。在于一快字。每事若欲从快。多致后悔。

予于民国事。不敢霎时放下。而至于寻常事物。未尝经意。虽以眼前几案器物之属言之。不知何如是巧侈。何如是拙陋。并与棋奕杂技而不能解。朝臣引接之暇。惟以案上书籍自娱而已。

平生无不可对人言者。即司马光之言也。予平日未尝与宦妾对语。惟喜与二三臣僚。商确今古。讨论经籍。而近来筵说秘讳。亦一痼弊。以是之故。外间不知者。有若真有不敢言不可传之事存焉。岂不大可闷乎。

近俗渐淆。士不读经。群居众会。未闻有谈诗说礼者。其所谈谑。无非声色货利鄙琐俚亵。士君子行检如此。甚可叹也。

予自幼时。不能近貂珰。又不喜戚畹。积忤此辈。多造谤毁。虽以此不获仁闻。而本性如此。勉强不得。

予性本疏泛。每处事。不能较量排比。事过后旋即忘之。不能留著在心。

君子虽汇进。而一二小人厕于其间。则辄有投抵之患。为人主者。可不念哉。

知旧之间。赒穷恤乏义也。且在京仕宦之人。苟非知旧之居藩郡者以时问遗。则何所聊赖。不特此也。族戚宾友之冻馁欲死者。亦立视而不之救云。不谓习俗之迫隘。一至于此。

予性过于嫉恶。以此积忤于人。而素好名义甚于刍豢。见人之畔于名义者。实有若浼之意。

予于每事。只求无愧于心已矣。

佛教虽异端。而或有益于人国。凡穷山绝壑人迹所不到处。若无寺刹缁徒。谁效守御之功。

五月剧热。教侍臣曰。即今炎暑如此。而阴气已潜长。消长之机。极可畏也。

后世儒学之士。不识出处之义。惟以遁世长往为能事。此岂儒教之本意。近或以经行修明。登于剡荐者。召旨之下。辄皆不膺。自处以山林高蹈之风。古未尝有是也。

士大夫当崇名节。不计利害。若只畏首畏尾。毕竟做得甚事。

予待近臣甚厚。而近臣之事予。终不如予之待渠辈。凡所进言者。皆予所喜闻。不然则惟以循默为事。予虽污甚。岂或忤逆于匡救之言。极可慨也。

予以膈滞之证。服江心水。每晓汲取于豆湖。多费人畜之力。故旋即罢之。筵臣有言其太过。教曰予不欲以口腹累物。

予于每朝。啖市饼数片。视事至日旰。不至于饥乏。自他人观之。若过于菲薄。而尝睹先朝五十年崇俭之德。予不敢望万一。

永陵斋日。不亲机务。读经传。恒至鸡鸣。又以其间删定左史。殆无暂时暇逸。而不知其疲也。原任直阁臣李始源丙辰录

康煕丁未。福建官商林寅观,陈得,曾胜等九十五人。漂到耽罗之大静县。赍永历二十一年丁未历。为言永历皇帝据有广西。耽罗守臣闻于朝廷。议恐事泄。将押送于燕。寅观等至弘济院不肯前。令黄功谕之使去。后人录其事。并载功所自记黄陈问答。名曰丁未传信录。功亦杭州人。曾任池河守备等职。后被俘于清。孝宗返自沈阳。将之东来。家于朝阳楼下。其曾孙世中者。为顺天营将陛辞。教筵臣曰。予于所谓传信录。殆掩卷不忍阅。漂人之劝送。虽因时事之畏怯。其时主议诸臣。如郑知和,金寿兴。不能不为之慨然也。检校待教臣沈象奎丙辰录

三月乙亥。上亲缀祭文三十馀言。致侑于故忠臣洪翼汉,尹集,吴达济。时方有皇坛陪享录撰次之役。是日亦召接儒臣。讨论义例。史官适有言先朝丙子。大司谏洪益三箚子及批旨。封置春秋馆。未详箚中所言。上以益三丙子殉节忠臣洪命耇之孙。其箚所论。或有义关尊攘。命誊一本以入。即请大报坛。配侑孝庙肃庙两朝。以洪翼汉,尹集,吴达济,宋时烈从享事也。上览而曰。异哉异哉。乙夜呼烛。亲缀三学士致侑之文。风泉馀思。倍觉难抑。祝香才传。箚封适彻。箚出后三十一年之后。不先不后。是日开缄者。事若巧凑。殆非偶尔。仍命内阁备载其箚于编辑之书。

大一统攘夷狄。明天理淑人心。使蕞尔东陲。独葆大明日月。即我列圣朝传授之第一义谛。而予小子不敢不勉。自在春邸。见志于吟咏著述者。不啻连篇累牍。而旋亦散逸。今存者不过什之一尔。检校待教臣徐有榘丙辰录

先正宋文正祠版入城也。搢绅章甫。倾都而迎之。各司吏胥。全数而陪之云。想先正一马一僮。恐被人知之。䂓模予未知其如何也。事必可常可久而后为经道。祠版之为官享道京城。当不可一二计。于今与后。深于礼者。宜有以知其然也。

启圣祠。亦出义起矣。以笃生先正。施以节惠。稽之古典。有据否乎。而先正伯兄。无官守而死于节。而迄无貤赠。予为是愍焉。

三代以降。师道在下。周张程朱所以说性说理。自任继开之责也。近世在下之师道。未之有闻。庠序学校之政。予实有愧。而自念艰大之投。亦岂可过自菲薄。不以君师之责自居乎。一政一令之或违于道。谏之可也。谏而不行。去之可也。万一有如方命于尧。不格于舜。乱政于孔子之世。咈哉之谕。三危之窜。两观之诛。非予行之。伊谁哉。三军之众。听于一人者。分数明而纪律严也。听鼓而不进。聆金而不止。恶在其一众心而齐众力也。冉求圣门高弟也。因一失而鸣鼓攻之。不率君师之教。而不见黜于尧舜孔子者。予未之闻。大小臣庶。尚可以审所择也。

德之布于民也。如天之雨露于万物。润之而不知功。滋之而不见迹。此帝力何有之为。放勋则天之大德也。原任直提学臣李秉模丁巳录

教曰。我朝家法。克勤克俭。常以自安自逸为戒。至于孝庙。恒存大计。益自奋励。每于后苑。习劳苦之事。不但铁杖木马之意而已。故予不敢遑宁。今则与少壮之时有异。而如非备礼法座之时。则青阳门内。必乘马而行。未尝为自便之举。此亦出于继述之一事也。

教曰。予之朝夕膳羞。不过四五品。筵臣或以太略为言。而予于衣服飮食。本不留意。未尝有必欲便体适口之心。而每思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养一人之言。切当恳到。对衣对食。不觉惕然自警。不论品之精粗味之好否。随遇而安。未尝拣择去取。虽四五器。亦足矣。何必方丈之设。徒为侈靡之归乎。提学臣郑民始丁巳录

尝教贱臣曰。近世士大夫平居。乏硏义讲理之工。何由有高见达识之人乎。出而试诸注措。事或生于所虑之外。卒然邂逅。遂不免一边瞠然一边靡然。夷考其半生。都归于摇攘没著落。此弊滔滔。有非一苇可杭。要须扩著意匠。高著眼藏。自处常以第一等义理为的。则一事二事。久久浸润。自然有薰蒸透彻之效。见于言语行事之间。以此勉卿等矣。

又教曰。自古为国家深长之计者。未有阔于事情疏于机缄。而不失其身者矣。

教曰。元子开讲。悠悠万事。莫过于精选僚属。轮回陪讲。俾效训迪之功。此不可但以科目中人充其选。荫与儒。亦不可以钞选例求之。反致难进之端。而彼林下读书之士。亦岂肯自衒而自至乎。是须别般广求。搜罗招徕。得其贮人望而惬物情者然后。可以大有裨于讲学之工。而先举所知。亦不害为先从隗始之义耳。提学臣沈焕之丁巳录

宴居。与筵臣论书史。忽有一猫捕鼠。缘槛而走上屋霤。挐掷咆吼而啖之。教曰。虎咥鹰搏。鸢攫猫捕。固性也职也。然予不欲见其以生伤生也。命左右亟逐之。

尝夜进夕膳。内侍奉盘退。才出户外。误失手堕盘于地。声彻卧内。左右皆惊。徐教曰。无伤人乎。不问他。

御春塘台。时春雨初过。池水新添。凫鹥㶉䳵。浮在水面。拍拍对浴。顾语筵臣曰时哉。春气方生。彼自得其气而各乐其乐也。人若得丧在前。膏火交中。一片好田地。已被他扑破无馀。则虽欲乐此乐而不可得也。

奎章阁志成。命阁臣读奏御制序文。教曰。建阁岂亶然哉。极其选华其衔。将所以耸劝一世。俾有作兴之效也。为阁臣者。苟不能淬砺志行。入而裨补于咨访。出而矜式于观瞻。徒使后之讥议及于今日朝廷。是岂建阁之本意哉。予于序文。亦及是意。诸臣宜各识之。

己酉。即李提督如松生年也。亲撰祭文。遣将臣致祭于其庙。赐内部鼓吹以侑之。命大臣诸臣往观其成。教曰。靡李公。吾其国乎。后孙仕本朝者惟李萱。而官不显禄不腆。无以奉李公祀可乎。遂特除萱湖南节度使。

五月十日。即太祖皇帝忌辰也。尝行望拜礼于北苑。就位行礼。大雨方下。左右以伞进。命去之。请少御小次。不应。露立良久。礼成始还内。冕袍尽湿。原任直提学臣金载瓒丁巳录

三代以前。师道在上。故治隆俗美。而天下归仁。三代以后。师道在下。故空言无补。治日常少。苟有圣人者作。身任君师。道德齐礼。今之天下。即三代之天下。日新于变之化。即不过转移间事耳。予虽否德。乃所愿则窃以为当仁不让于师。

莫说道将第一等。让与别人。却做第二等。此程叔子之言也。予尝服膺乎斯言。所愿则在于第一等。

德惟一。动罔不吉。虞廷之明良相须。成汤之咸有一德。武王之三千同德是已。今之在廷之臣。能知此个义理否。

小人之荧惑君心。如水渍纸。日迁徙而不之知。可不惧哉。

俎豆军旅。其事虽殊。其理则一。知俎豆之有序。则亦知军旅之有法。

知一本之万殊。则亦知医药卜筮百工之非二致。

士大夫律己自修。乃所以报国。

士大夫立朝事君。苟怀躁进之心。馀不足论也。

士大夫不可以不廉。廉然后不渝于得失之机。士大夫不可以不公。公然后能审于贤邪之辨。

御迎春轩。元子侍坐。召大臣教曰。卿等俱是他日师傅。须令元子诵小学数章。仍又问难文义可也。元子诵小学书题。大臣曰。何如则可以治国平天下乎。答曰。君仁则国治而天下平矣。大臣曰。人君何如则可谓之仁乎。答曰。爱亲敬长。隆师亲友。即所以为仁之道也。大臣曰。治国平天下。何等大事业。而今以洒扫应对为治国平天下之本者。不亦远乎。答曰。以其远且大也。故先自近者小者而始之也。大臣曰。此曰隆师亲友。人君亦岂有友乎。答曰。人君与贤臣为友矣。大臣咸拜曰都。宗社臣民无疆之福矣。

元子宫将行师傅谕善相见礼。仍为开讲。几案笔砚之属。例自度支及尚方造制。教曰。古例虽不可废。予之本意。不欲一毫侈大。造制之际。务从朴素。无或近于侈巧可也。

教阁臣曰。春宫毕讲之后。必自大殿有纸笔墨之赏赐。即是古礼。今于元子小学第一卷毕讲之后。以其赏赐之纸笔墨。分给参筵诸臣。亦所以识喜也。

陵园亲享之时。必用画烛。未知取义于何礼。而红绿交错。花叶相间。反有涉于屑越。陵寝所用。则虽难遽议变改。而显隆园所用。则以四等大蜡烛代封为可。

每当享祀之时。如未躬祼。则实有如不祭之叹。而太庙五享之中秋享。日候尚热。享需各品。易致欠敬。自今每于秋享。亚终献官与太常提举。进诣典祀厅。躬检熟设。

予之一念憧憧。惟在祀享。而享官自是轮差。庙司亦非久任。则享需各品之熟设排整。不得不一任典仆之口传。事体屑越。容有极哉。其令太常造出图屏。始自粢盛之播种耘获。至于笾豆之列尊罍之序。一一为图为说。藏于太常及庙社殿宫。以为常目遵行之地。

陵园祀享。道里稍远。享仪馔品。一付之典祀官之手。顾予如不祭之叹。尤当如何。每于陵园节享。必令献官封进馂馀者。盖欲审其熟设之精否也。

自予御极以来。大小祀典。罔不致虔。虽于命摄之时。亦必移次而宿斋。故一岁之内。斋宿之日。至为二百馀日。

春分之祭马祖。古人精义有在。而今忽中废。予甚惜之。其令太常太仆亟议讲行。

灵星之祭。所以祈丰。老人星之祭。所以祝寿。侯邦之得祭分埜之星辰。本不涉于僭逼。而寝而不举。殊无意义。不可不讲而行之。

国初。中朝文献。多未出来。制礼作乐之际。虽有未尽条件。而今以五礼仪,乐学轨范等书观之。浑厚质实。有足见古人气象。非近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也。

曾闻里巷歌谣之词。有曰水上水下之梢工篙师。糚点得许大舳舻。满载得许多米谷。浮于南沿溯七山。历安兴逾孙梁涉江华。达于京师。此言虽俚。可以喩道。舳舻者吾心之本体也。米谷者心之所得之德也。七山,安兴,孙梁,江华者。戒慎恐惧明辨笃行之工夫也。达于京师者。止于至善之极致也。舜之好察迩言。其此之类欤。

贯革之射。亦可以观心学。心存则中。心不存则不中。

苑花砌草。林禽池鱼。自不知道者观之。虽谓之翫物丧志可也。自知道者观之。乐莫乐斯。所见者同。而所以见之者不同也。

云舒云卷。鸟飞鸟还。孰主张是。有能识此机者乎。

国之吉祥。莫有过于年丰。

易曰。枢机之发。荣辱之至。君子不可以不慎枢机。

诗曰。民之失德。干糇以愆。世之睢盱戈戟。皆从干糇中出来。

绿衣黄里。诗之所讥。盖恶其表里之易处也。近来卿宰或于苎布章服。间用生绡内拱。是何异于绿衣黄里。予甚非之。

自古圣贤许大事业。蔽一言曰。修身而已。身不修而能孝于亲忠于君者。未之有也。

春秋二百四十有二年。褒贬衮钺。不过曰尊君父讨乱贼。尊君父。所以内修也。讨乱贼。所以外攘也。未有不内修而能外攘者也。

士大夫训子弟。当以忠实敦厚为本。近来世禄之家后生少年。岂无才知出类之人。而率多低视家䂓。崇尚浮华之归。此父兄之过也。原任直提学臣徐龙辅丁巳录

上号之礼。即我列圣之所尝勉许。予何敢让而不居。予之所执则别有在焉。再昨年宾启批旨。不忍不略布本意。传所谓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即所谓第一等义。世有仁人君子。庶谅予情事矣。

日瞻月觐之门。即追述太庙北墙门故事。而再昨年大享俗节朔望。皆躬行祼奠。一岁中展省。凡为五十馀次。少伸小子孺慕之忱。以是年异于他年也。其后则不得不月一展拜而已。情虽无穷。而礼则有节也。

温宫三槐。即庚辰行幸时命种者。而数十年间。根蟠枝茂。俨成豫章之材。王家之槐阴。尚称种德于后。况昔年培植之遗泽乎。大抵一卉一木之犹为人爱。如稷山之莲。顺安之栗。可见圣人之过化存神。无物不被也。

每年园幸。不以春秋。必于岁初者。盖因舟桥之设。不趁此时。则或恐江民之失其利也。然而政当寒节。又虑从官军兵之劳。展省之后。不得多日驻跸。每还至迟迟台。瞻望踟蹰。不忍遽发也。

东朝寝殿傍。行阁一间。即大殿承候时少休之所。盖仁元圣母母临时。先朝每日未明。进寝殿外问安。先为待候于是处。宫中尚传为盛事。洞属之圣孝。虽文王之日三朝。何以加焉。

乙未冬。群凶鸱张。国势缀旒。当时事思之凛然。予之得有今日。即先大王天地之德。日月之明。而若非慈殿之随处弥纶。至诚保翼。则宫省事秘。戚畹势大。呼吸造次之间。将何以转危为安乎。尚记翔云疏入时。慈殿不解衣不御膳。不还寝殿。跬步不离于集庆堂者数日。使翻覆之贼谋竟不得售。似此盛德洪功。廷臣亦何能尽知。

予之致诚致敬。必行而未尝或废者。每朔望行礼真殿也。每月一展拜閟宫也。每岁上辛日祈谷于社坛也。

慈宫平日。未尝暇逸。列圣御制数十卷。谚翻手誊。字画之细。几如历书小字。慈候之日胜。亦可仰见矣。

慈宫诞辰。庚戌以前则过持谦挹。宫中不敢进数器之馔。邦庆后。以庆辰之同在是日。慈心嘉悦。许进小酌。幸伸欢祝之诚。

将设元子讲学厅。教曰。蒙养之功。专在师傅之得其人。而师严然后道尊。如在廷夙夜之臣。颜面熟而声闻惯。接待之际。狎而失敬。则有非师道尊严之义。此所以自古此任。必取林樊隐德之士也。

人心之日渝。世道之日淆。朝象之日卑。俗习之日痼。皆由于世无难进易退之士也。古则士大夫无官者。皆在乡外。虽以先朝盛际言之。一代名卿。多是不乐仕宦之人。其所以激颓风立懦夫。大裨益于国家者。何渠不若夙夜左右趋走为恭之臣哉。辞爵禄。与蹈白刃等。虽不可人人责之。而亦在朝廷培养之如何耳。

世之巧宦者。左右龙断。千百其身。真所谓一树梅前一放翁。

行宾对时。大暑筵将罢。教曰。今日朝热偏甚。汗气透衣。且无民事之时急讲定者。故才临筵。已思卿等之夙退。忽觉自省则此浮念也。此等处。尽合警惕。俄令台臣之在外者入来登筵。盖故为迟迟。定此浮念也。

台臣有昧于筵体。大致做错者。教曰。此台臣素知其能文。人亦精详。乡居之人。初登筵席。生疏固也。观人之法。貌取犹不可。况周旋之末节乎。

大臣虽非药院都相。自有保护之责。故问候之际。寝啖起居之节。细问详承。张皇反复。极其委曲。时原任大臣。一时入侍。皆有措辞问候。以予所闻睹言之。先朝大臣皆如此。近日则首相一人外。无问候之事。其所问候。草草数语而止。此亦故事废阁之一端也。

华城移邑时。京外儒生辈之自愿居生者。特许一廛者。非但为邑居之殷盛也。欲闻弦诵之声。兼寓教化之意。月课旬题。以试其艺。设科赐第。以悦其意。而今近十年。无一成效。或有迁徙无常。徒以占科作妙计争竞为事。反致贻害于府民。如此不率教之类。何足与齿于桑梓之乡。数年以来。课试之一不设行。家舍之任其移居。盖亦不屑之教也。

华城扁额。皆有意义。奉寿长乐之堂。为乙卯陪慈驾而设也。洛南轩。汉高之置酒洛阳南宫也。于华观。封人之祝也。维与宅。皇矣之诗也。福内堂。取赵充国举得于外福生于内之意也。景龙观。仿登瀛学士赓载之地也。中阳门,新丰楼。沛里之旧号也。八达门。山名八达。门亦号八达。四通八达舟车之会也。长安门。北望京阙。南瞻园寝。长报万年之安也。华虹门。流虹如月下烛华渚也。苍龙门。取其象也。西华门。辨其方也。访花随柳亭。花山柳川之意也。

求忠必于孝。予之用人。必先问其内行之如何者此也。

近世罕闻有善居丧者。筵臣或有制阕后登筵。语及先故。声泪俱发。予不觉为之戚然动容。

甲寅冬以后。诸臣辄以辨诬为言。而䗖𬟽不足翳太清也。魑魅不能逃澄鉴也。谓天可诬。天其诬乎。不辨为辨。辨之何有。今日诸臣。果能砥砺名行。敦尚义理。使朝廷尊而风俗变。则此真所谓不期辨而自辨也。

诗云无德不报。而予于诸臣。岂或望报。能有不择夷险。一心向上者。则受之而已。否则当如冯驩之焚券而已。

唐学有三种。有多蓄明清间小品异书者。有专尚西洋历数之学者。有衣饰器皿之喜用燕市之物者。其弊则一也。

幸摛文院。命移近墙之树。教曰。礼云伐一木。不以其时。非孝也。孝之广如此矣。所移之树。必令栽培托根也。

予所扶植者士类也。今之世。谁果真正士类。所谓士类。未必事事合人心。而既云士类。则毕竟胜于流俗。

五伦中。朋友居其末。而朋友者。所以切磋资益。俾尽其四伦之道者也。且君有友臣。则君臣亦友也。尚友千古。则古人亦友也。其重且大。宜并列于五伦之中矣。

诸臣奏对。所贵乎辞旨明白。声音洪亮。而近来筵臣。辄皆含糊低微。未省何语。宜警惕也。

君臣相与之际。诚而已。大本既立。则事变虽千百。而可以一心相照。无此大本。则毕竟无借手著跟处。

祖宗朝家法。以星祭为重。观于两本宫太白夜白夜黑祭可知。灵星老人星之祀。详载五礼仪。祝号享官仪节粲然。而中废不举。未知何据。夫祀灵星。所以祈丰也。祭老星。为其祝寿也。以予奉万年之忱。愿屡丰之意。无于古。尚可义起。况祖宗之攸行乎。然而祀典至重。故遍考掌故。博询佥议。而举而行之。欲取决于方寸上耳。

声音之关于有国甚重。况庙乐乎。向闻太庙大享时。登歌轩县。多失节族。至于九成之间。未免太促云。其为惊悚。奚但有如不祭之叹。大抵音乐之徐缓。渐不如古。朱弦疏越。壹倡三叹。虽未易尽复。苟欲挽今日浇漓之俗。则当先求希世之雅音。而其奈一夔之难作何。

丁巳春。禁苑花开。教曰。每年赏花宴。未尝或废。今年则故右相以原任提学新逝。岂可诗樽燕乐。招古人杜举之讥乎。且待来岁也。

庆吊。即人道之大者。而近日风俗。渐益渝薄。此事殆废。至于仕宦之人。必以拘忌作话柄。至亲之间。往往不相通问。此是十馀年来俗习之所致也。此意诸臣交相勉勖也。

我朝世道屡变。时措各异。集贤学士。尚矣无论。长陵在宥之日。勋臣秉政。曲宴晋接。最承恩遇。此一番世道也。孝庙鉴勋旧之弊。进庸山林读书之士。朝著清明。契合密勿。今之天香阁,鱼水堂。尚传明良庆会。此又一番世道也。而门户标榜之弊又作焉。自是以后。不得不以戚联王室之人。任心膂肺腑之托。于是乎内苑选胜之筵。非戚里不得与焉。此又一番世道也。予自春邸。性之所好。好接士大夫。且深惩戚畹干政之患。必欲丕新一世。刱内阁置阁臣者此也。每岁春晩。辄设赏花宴。上下同欢。少长咸集。礼𥳑意真。不醉无归。此何等盛举美事。予之初心。不但为荣其身美其职。文物以贲饰。飮食以醉饱而已。盖欲朝夕左右。期有接贤士大夫之益。岂料今日又有贵近之弊乎。观今世道朝象。反不若勋旧戚里之世。此予所以中夜屡叹者也。虽然。予之素性。今不可中改。诸臣若体予苦心。庶几有惩前毖后之图。诸阁臣。其各无忘此教。铭心而书绅也。

物之不齐。物之情也。不可强而同之。诸臣论事之曰可曰否。乃是清朝美事。如或一人唱之。万口和附。纯然无异辞。未必是真正大同之论。

我朝以士大夫立国。所以维持世道。防范人志。乔木世臣之与国休戚。又不啻家人父子之义。累百年来。未尝有鉏櫌棘矜提兵叫讙之变者。士大夫之力也。

古所谓任怨者。如秦之商鞅。汉之张汤。唐之来俊臣之类是也。今人则当官尽职之事。辄称以任怨。亦足以观世变。

年前照讫试官。讲席问难。杂以诙谐。贻羞多士。有辱朝廷。此专由于出入法从者。平居不能敦尚名检。饬躬自持。故随处随事。自致放倒。检校直提学臣李晩秀丁巳录

上谓近臣曰。士大夫存心。当以无自欺为主。无自欺则可以不愧不怍矣。且言论不可苟合。亦不可始合而终贰。苟非大关头处。既与人同心做事。则虽当颠沛之际。岂可诿他独免。以自欺而欺人乎。

上曰。闻领府事进谢笺云。而老人似难行礼。今既登筵。亲呈好矣。仍教曰。观卿动作凡节。可喜筋力之益旺。八耋相公。古亦罕有矣。左揆少卿数岁。而亦无衰倦之意。顾今搢绅之班。多耆老之臣。户判及谕善。皆能强健。可谓朝廷之吉祥矣。原任直阁臣金勉柱丁巳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