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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通鑑/卷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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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編卷三 明通鑑
前編卷四
江西永甯知縣當塗 夏燮編輯
卷一
【前紀四】彊圉協洽,盡一年。

太祖元至正二十七年吳元年(丁未,一三六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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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攷異】畢氏通鑑是年正月癸巳朔,吳王始稱吳元年,誤也。按去年十二月甲子告事山川,則已下令以明年為吳元年矣。至其即吳王位則已在至正二十四年之春,故《明史》本紀及諸書于是年正月記事竝無癸巳下令稱吳元年之語。且是年二月丁未朔,正月之朔,若大建則丁丑,小建則戊寅,癸巳乃正月之中旬。畢氏作癸巳朔,尤舛誤也。今仍据《明史》本紀,書稱吳元年于去年十二月之下乙未,諭中書省曰:「太平應天諸郡,吾創業地,供億最勞,昔在軍中乏糧,空腹出戰,歸得一食,雖甚粗糲,食之亦甘。今尊居民上,飲食豐美,未嘗忘之。況吾民君于田野,所業有限,而又供需百出,其何以堪?」戊戌,下令免太平租二年,應天、鎮江、甯國、廣德各一年。【攷異】《明史》本紀戊戌諭中書省云云。《明史稿》作乙未,《潛菴史稿》戊戌令曰,据此此則乙未乃据其諭中書省之日,戊戌則下令之日也。今分記之。

庚子,松江府嘉定州守臣王立忠等詣徐達軍降。時平章俞通海從達克湖洲後,分兵徇太倉州,約束軍士秋毫無犯,民大悅,爭獻牛酒迎道左。于是,崑山崇明等縣皆望風歸附,通海送從達等進圍平江。

辛丑,諭中書省臣曰:「古人祝頌其君皆寓儆戒之意,適觀羣下所進牋文,頌美之詞過多,而規戒之言罕見,非古者君臣相告以誠之道,今後牋文但令平實,勿以虛辭為美也。」

癸卯,副指揮戴德攻沅州,圍其城六日,守將李勝出降,遂下之。【攷異】克沅州,《潛菴史稿》系之戊戌下令,今從《元史·順帝紀》圍城六日,則是以戊戌攻,癸卯下也。

甲辰,復與元庫庫特穆爾書。初,太祖遺汪河被畱不報,復遣錢楨亦如之,乃復告以:「今日事勢,張思道操刃于潼關,李思齊抗衡于河閒,俞寶蓄變于肘腋,王信生衅于近郊,連兵構禍,首尾牽制。若復棄我舊好,拘我使臣,則是內外交攻,兵連禍結,閣下之境,必將土崩瓦解矣。」庫庫仍不悟。會元趣庫庫南征,而庫庫畏江南彊盛,不得已遣其弟托音特穆爾舊作托音帖木兒及部將摩該舊作貊高駐兵濟甯、鄒縣等處,名為保障山東,因以遏南軍入北之路,復命元帝曰:「此為肅清江淮張本也。」至是太祖知其無意南征,乃復責其拘使不還之罪,曰:「若能遣汪河、錢楨等還,豈惟不失前盟,亦可取信天下,不然是又開我南方之兵,為彼後時之戰。閣下雖深謀如莽、操,詭計如懿、溫,英雄滿前何以取生?古云『功被天下,守之以遜,富有天下,守之以謙』,況其為臣者乎?惟審思之。」思道,即良弼以字行者,俞寶、王信皆據山東之地,合從張李者也。【攷異】据《明史·庫庫傳》言太祖七致書皆不答。其可攷者,至正二十三年正月遣汪阿報書,一也;二十四年十二月貽庫庫書言博囉犯闕事,二也;二十五年七月責送汪河還,三也;二十六年七月再責送使者,四也;是年正月三責送使者,五也;又是年九月送元神保大王至京師,貽庫庫書,六也;七次致書當在即位以後,今按《明史》本紀但記二十三年汪河報書之事,而是年九月亦但言致書元主,不及庫庫。惟《潛菴史稿》所載特詳,但略去二十四年一次耳,今按二十四年之書係約共討賊,不及汪河。至二十五年始責送汪河以後,凡三貽書責送使者。而是年書中之詞又兼錢楨,是楨當為二十五年所遣,今竝敘入。是月,李思齊、張良弼等會于合元殿,基推思齊為盟主,以拒庫庫之師。

二月,丁未朔,元庫庫特穆爾遣左丞李二寇徐州,駐陵子村。參政陸聚、指揮傅友德禦之。友德度兵寡不敵,遂堅壁拒守,詷其出掠乃以步騎二千㴑河至呂梁,登陸擊之,刺其驍將韓乙,餘眾敗去。友德度李二必益兵復至,亟還城開門,出兵陣于野外,臥戈以侍,約聞鼓聲則起。二果至,鼓而破其前鋒,餘眾大潰,多溺死者,遂禽二,獲其將士二百餘人,馬五百匹。太祖聞捷謂都督府臣曰:「此蓋庫庫之游兵,欲以此餌我,使我將驕兵惰,掩吾不備,古人之戒正在于此。善戰者知己知彼,察于未形,可語安豐、六安、臨、徐、濠、邳守將嚴為之備。」尋進友德江淮行省參知政事。

壬子,溫州茗洋降,賊周瑞卿叛【攷異】「瑞」《潛菴史稿》作「遂」。浙東僉事章溢遣其子元帥存道合平陽、瑞安總制孫安兵討之,斬瑞卿,獲其黨六十餘人。

癸丑,置兩浙都轉運鹽司于杭州,設三十六場。

是月,大將軍達以平江久不下,遣人自軍中來請事。太祖手書慰勞之曰:「將軍自昔相從,忠義出自天性,沈毅有謀用,能戡亂定難,雖古豪傑何以加茲?今所請事多可便宜行者,而識慮周詳,不欲造次,誠邦家之福,社稷之慶。然將在外君不御,古之道也。自今軍中緩急,惟將軍便宜行之。」達得書遂檄各路進兵。時太祖以平江圍久不下,復以書遺士誠勸以全身保族如漢寶融、宋錢俶故事。士誠得書卒不報。【攷異】達自平江軍中來請事語見《明史·達傳》,《紀事本末》系之是年二月之下,諸書皆不載。按達檄各路進兵,俞通海自太倉以兵來會,而通海之卒在四月,則進兵在三月。以此推之,遣人至金陵請事紀事系之二月者,是也。惟通海之卒紀事牽連竝記,證之《潛菴史稿》則其卒在四月乙卯,其圍平江中創歸金陵當在三月也,令分月書之。

江西行省遣兵會湖廣行省千戶徐興攻平江瀨寨,鎮撫楊五以寨降。

參政陸聚遣兵攻宿州,禽其僉院邢瑞。

三月,丁丑,設文武科取士。

壬午,江西行省參政楊璟克溫州。戊子,思沅兩界軍民安撫使黃元明以其地內附,又用參軍詹永亨言授黔陽縣前元帥蔣節為靖州安撫使,俾討平山寨,且耕且守。

丁酉,頒科舉取士式令曰:「應文舉者,察之言行,以觀其德,攷之經術,以觀其業,試之書算騎射,以觀其能,策之經史時務,以觀其政事。應武舉者,先之以謀略,次之以武藝,俱求實效,不尚虛文。然此二者,必三年有成,有司預為勸諭俟。開舉之歲,充貢京師。」【攷異】据《明史·太祖本紀》但云始設文武科取士。而下令之文見《龍飛紀略》、《紀事本末》等書,又證之《明史·選舉志》亦云使有司勸諭民間秀士及智勇之人,以時勉學俟,開舉之歲,充貢京師云云。据此則是年僅頒科舉取士之令,未嘗開科試土也。而攷之陶學士知新近稿中有《與員外郎黃觀瀾、李彥章試士西掖詩》云「王業與家國,人才薦庿堂,風簷畱晷刻,冰鑬照豪芒,列坐清儀肅,終扁耿論昌,願言登用者,一一是賢良。」又次黃觀瀾韻有云「右掖蒼柏陰,揮筆司文柄。」按東西掖在午門之左右,吳元年始建宮殿,則集中云試士西掖者正是年三月事也。草創之初,設官需才,故其時僅就東南人士,命安等試之于延,此正明初設科取士之濫觴。既試之後,復頒科舉定式,以為三年後各省通行之例。故諸書所記有系之三月丁丑者,有系之三月丁酉者,蓋一据其試士之日,一据其下令之日。未可据下令中之語而以為是年未嘗開科取士也。今分書之,仍敘下令原文而坿識于此。

夏四月,丙午,上海縣民錢鶴皋作亂據松江。先是,松江既平,即令王立忠守府事已,太祖又遣荀玉珍代之。會大軍檄徵磚甓城,鶴皋不奉令,遂結士誠故元帥府副使韓夏秦、施仁濟糾眾三萬餘人攻松江,通判趙儆倉卒不能禦,同妻子赴水死,玉珍棄城走,賊追殺之。鶴皋遂自稱行省左丞,偽署官屬,令其子遵義率小舟數千走蘇州,欲歸士誠以求援。徐達遣指揮葛俊討之兵,至連湖蕩,見遵義之眾,皆操農器,知其無能為也,乃于蕩東西蓮發十餘礟,賊皆驚潰,溺死者眾,遂復松江,獲鶴皋檻送大將軍斬以徇。施仁濟等脫走,率其黨五千除人入嘉慶,劫庫藏軍需而出海,甯衛指揮孫虎等率兵追擊,悉禽之。

乙卯,行省平章俞通海卒。先是大將軍檄通海會圍平江,行至滅渡橋,擊敗士誠兵,進搗桃塢中流矢,創甚,乃遣將以兵會達,身歸應天。太祖幸其第視病,病革,太祖呼謂曰:「平章知我來問疾乎?」通海已不能語,太祖揮淚而出。至是卒,年三十八,後追封虢國公,賜謚。【攷異】通海之卒惟《潛菴史稿》有月日,今据之。

己未,方國珍人貢,復陰泛海北通庫庫,南交陳友定。太祖遺書責國珍,數其十二過,且徵貢糧二十萬石,曰:「克杭有日,何負約如故也?張士誠與公接壤,取公振落耳,所不敢者,以誰在邪?吾旦暮下姑蘇,奄至公境,背城一戰,亦丈夫矣?不然去之入海,亦一策也。然自古未有老海上者,公審思之。」國珍愳與其弟姪將佐謀,郎中張本仁曰:「江左方圖張氏,勝負未可知,彼安能越竟而致于人?」劉庸曰:「江左多步騎,奈吾海舟何?」獨幕下士邱楠力爭之曰:「此皆非主福也。唯知可以決事,唯信可以守國,唯直可以用兵。昔者江淮之間豪桀竝起,人人莫不欲帝,然分鼎足者,漢興二吳耳。友諒敢戰不怯,尚死九江,張吳區區如竇中鼠,敗可知已。江左法嚴而軍威,諸將所過秋豪無犯,所得府庫還封識之以奉其主,且業己并漢勢,復兼張公經營浙東十餘年矣不能越三郡,不以此時早決,不可謂知。既許之降,抑又背焉,不可謂信,彼之徵師則有詞矣。我實負彼,不可謂直,幸而扶服請命,庶幾可視錢俶乎?」國珍不能用。

丁卯,李文忠請調兵戍沿海洲縣。

是月,諭起居注詹同曰:「國史貴直筆,善惡昔當書之。昔唐太宗觀史,雖失大體,然命直書建成之事,是欲以公天下也。朕平日言行是非善惡,汝等皆宜直書,不宜隱諱,庶使後世觀之不失其實。」

五月,己丑,湖廣行省遣兵討平江花陽山寨,禽其賊首王世明。

己亥,初置翰林院,設學士等官,以陶安、潘庭堅為翰林院學士。庭堅,亦當塗人,初以安薦召為帥府教授,尋守浙東。至是與安竝召,未幾,庭堅以老告歸。時徵集諸儒議禮,以宋濂方家居,乃命安充議禮儀裁官。【攷異】《明史》本紀傳云初置翰林院,不言設官及召陶安等事。證之《職官志》,是時初置翰林院,秩正三品謂學士也。又證之安傳言吳元年,初置翰林院,首召陶安為學士。時徵諸儒議禮,命充總裁官。《學士集》所載,國史同。又《潘庭堅傳》言庭堅與王愷守浙東,太祖為吳王,設翰林院,與安同召為學士,据此則安與庭堅皆首召之人也,今增入。竝据傳補充議禮總裁之事,此事畢鑑失載。

是月,旱,命減膳素食,令曰:「予以布表定江左,十有三年。中原之民流離,頓頓無有所歸,徐宿、濠泗、壽邳、海安、襄陽、安陛等郡縣及自今新附之民,皆復田租三年。」

太史令劉基以旱故請決滯獄。太祖即命基平反之,未幾,雨澍,基因請立法定制,以止濫殺,又以熒惑守心,請下詔罪己,皆從之。【攷異】熒惑守心及旱請決滯獄,《明史·基傳》皆以為吳元年事。證之《誠意伯行狀》但云某月某日。故《明史·天文志》亦不載。今因五月旱,牽連竝記,系之是月之末。

徐達等圍平江數月,士誠堅守不出。六月,己酉,士誠欲突圍決戰,覘城左方見我軍嚴整不敢犯,乃遣徐義、潘元紹潛出西門,轉至閶門,神武衛指揮楊國興戰死,義等將襲常遇春營。遇春覺其至,分兵北濠,截其兵後,遣軍與戰,良久未決。士誠復遣其參政率兵千餘助之,自出兵山塘為援。山塘路狹塞不可進麾,令稍卻,遇春拊元帥王弼背日,軍中皆呼:「爾為猛將,能為我取此乎?」時弼在軍有「雙刀王」之稱,應曰:「諾。」即馳鐵騎,揮雙刀,往擊之,敵小卻。遇春率眾乘之,遂大敗其軍,人馬溺死于沙盆潭者甚眾。士誠有勇勝軍,號十條龍者,皆善為盜者也。士誠每厚賜之,令被銀鎧錦衣出入陳中,是日亦敗溺死萬里橋下。士誠馬驚,墮水幾不救,肩輿入城,計忽忽無所出。時降將李伯昇知士誠勢迫,欲說令歸,命乃官客詣士誠告急。士誠召之入曰:「爾欲何言?」客曰:「吾為公言興亡禍福之計,願公安意聽之。」士誠曰:「何如?」客曰:「公知天數乎?昔項羽喑鳴叱嗤,百戰百勝,卒敗死垓下,天下歸于漢,何則?此天數也。公初以十八人入高郵,元差兵萬圍之,此時如虎落阱中,死在朝夕一旦,元兵潰亂,公遂得提孤軍乘勝攻擊,東據三吳,有地千里,甲士數十萬,南面稱孤,此項羽之勢也。誠能於此時不忘高郵之厄,苦心勞志,收召豪桀,度其才能,任以職事,撫人民,練兵馬,御將帥,有功者賞,無功者罰,使號令嚴明,百姓樂附,非但三吳可保,天下不足定也。」士誠曰:「足下此時不言今復何及?」客曰:「吾此時雖有言亦不得聞也。何則?公之子弟親戚將帥羅列中外,美衣玉食,歌童舞女日夕酣宴,提兵者自以為韓白,謀畫者自以為蕭曹,傲然視天下不復有入當。此之時,公深居內殿,敗一軍不知,失一地不聞,縱知亦不問故,遂至今日。」士誠嘆曰:「吾亦深恨無及,今當何如?」客曰:「吾有一策,恐公不能從也。」士誠曰:「不過死耳。」客曰:「死而有益于國冢,有利于子孫,死固當,不然,徒自苦耳。且公不聞陳友諒乎?跨有荊楚,兵甲百萬,與江左之兵戰于姑孰,塵于鄱陽。友諒舉火欲燒江左之船,天乃反風而焚之,兵敗身喪,何則?天命所在,人力無如之何?今公恃湖州援,湖州失,嘉興援,嘉興失,杭州援,杭州又失,而獨守此尺寸之地,誓以死拒,吾恐勢極患生,一旦變從中起,公此時欲死不得,生無所歸。故吾為公計,莫如順天之命,自求多福,遣一介之使,疾走金陵,陳公所以歸義,救民之意,開城門幅巾待命,亦不失為萬戶侯。況會許以竇融、錢俶故事邪?且公之地辟如博者,得人之物而復失之,何損?」士誠俛首沈慮賣久,曰:「足下且休,待吾熟思之。」然卒狐疑,莫能決也。

壬子,土誠復率兵突出胥門,鋒甚銳,遇春禦之,兵少卻。士誠弟士信方在城樓上督戰,忽大呼曰:「軍士疲矣,且止。」遂鳴鉦收軍。遇春乘勢掩擊,大破之,迫至城下,復築壘遶其城。自此,士誠不敢復出。時徐達所轄四十八衛,令將士每衛取所製襄陽礮,畫夜轟擊。士信方張幕城上,踞銀椅與參政謝節等會食左右,方進桃,未及嘗,忽飛礮碎其首而死。

戊辰,大雨,羣臣請復膳,太祖曰:「雖雨,傷禾已多,其賜民今年田租。」

癸酉,命朝賀罷女樂。

是月,遣送元降人勞都長壽等北歸。初,元前戶部尚書張昶奉使至應天,大祖畱之授官參知政事。然昶外示誠款,心懷歸計,與楊憲、胡惟庸等皆相善。昶有才辯,智識明敏,熟于前代典章,凡江左建置制度多出其手,裁決如流,事無停滯。太祖雅重之,其後見元事日蹙,而太祖成德日隆,陰使人上書頌功德,且勸太祖及時行樂。太祖疑之,以語劉基曰:「是欲為趙高也。」基曰:「然,必有使之者。」太祖不欲窮治,但斥之焚其書而已。昶復勸太祖重刑法,多陳厲民之術,用意多不測,太祖雖不聽。而昶既被畱,元帝猶擢用其子。會勞都等北歸,昶陰奉表元帝,且寓書其子詢存亡。值楊憲往候于昶臥內,得其稿奏之,命大都督府按其事,昶書八字于牘曰:「身在江南,心思塞北。」太祖惜其才,欲赦之,既見所書牘詞,曰:「彼意決矣。」遂誅昶。

秋七月,乙亥朔,太祖御戟門閱雅樂,自擊石磬。起居注熊鼎言八音唯石聲最難和。太祖曰:「樂以人聲為主,人聲和,即八音諧矣。」鼎曰:「樂不外求,在于君心。君心和,則天地之氣和,而樂亦無不和矣。」太祖深然之。時學士朱升審五音,誤以宮為徵,太祖哂之。

丙子,除郡縣官二百三十四人,賜布帛、道里費及其父母妻子有差,諭曰:「以養汝廉,俾之奉公母,漁民以自利也。」

甲申,右相國李善長等請日曰:「王起濠梁,不階尺寸,遂成大業,四方羣雄,削除殆盡,遠近歸心,願早正大位,以承天命。」太祖曰:「自古帝王知天命有歸,猶且謙讓,以俟有德,嘗笑陳友諒初得一隅,妄自尊大,驕恣速亡,吾豈能更蹈之?」

己丑,雷震宮門獸吻,赦中外罪囚。

辛丑,置太常、大理、司農、將作四司。

是月,元庫庫特穆爾部將關保摩該叛。先是,庫庫命關保攻張李不利,乃用孫翥、趙恒之謀,檄摩該一軍疾趨河中,渡河擣鳳翔以覆思齊巢穴。而摩該部將多博囉特穆爾之黨,行至衛輝軍變,相約脅摩該以叛。摩該善諭兵,先為察罕所信任。關保自察罕起兵以來,勇冠諸軍功最高。至是,皆不服庫庫,遂列其罪狀以聞,舉兵攻之。

八月,癸丑,立園丘、方丘及社稷壇,壇皆二成,仿漢制也。

甲寅,始定樂律。元末有冷謙者,知音善鼓瑟,以黃冠隱吳山。至是太祖置太常官屬,召謙為協律郎,令協樂章聲,譜俾樂,生習之,取石靈壁以製磬,采桐梓湖州以製琴瑟,乃攷正四庿雅樂,令謙較定音律及編鐘、編磬等器及定樂舞之,製樂生用道童,舞生則取軍民俊秀子弟充之。

丙寅,太祖親祀山川,還宮。

是月,元帝詔太子親出總制天下兵馬。初,太子之犇太原也,欲援唐肅宗、靈武故事。自立庫庫特穆爾不從,及還京,皇后奇氏遣人論庫庫以重兵擁太子入城脅帝禪位。庫庫逆知其意,未至京城三十里,即散遣其軍,以數騎入朝,故太子深銜之。及典李思齊相持經年,帝數遣人諭令罷兵,專事江淮。而庫庫欲遂定思齊等,然後引軍東下,不奉詔,帝亦心忌之。至是,命太子總制軍務而分命庫庫以其兵自潼關以東肅清江淮,李思齊以其兵自鳳翔以西進取川蜀。圖魯舊作禿魯以其兵與張良弼、孔興、圖魯卜等取襄樊,王信以其兵固守山東、汎地,詔書力下,而關保摩該等已搆衅稱兵。于是,太子復用錫喇岱舊作沙藍荅兒巴延特穆爾舊作伯顏帖木兒等計,奏立大撫軍院專備庫庫,又以摩該首倡大義,賜其所部曰「忠義功臣」。是時,摩該方襲據衛輝、彰德以窺懷慶。庫庫聞之,亟帥河洛之兵北渡。于是,朝廷下詔黜其兵權,即命摩該討之。

先是,方國珍得太祖書,不報,唯日夜運珍寶,集巨艦為泛海計。是月,命參政朱亮祖討之,戒之曰:「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殺一人。」

九月,甲戌朔,太庿成。四世祖各為庿,高祖居中,曾祖居東第一廣,祖居西第一庿,考居東第二庿。【攷異】《明史》本紀太庿成在九月甲戌。畢氏通鑑系之八月己巳。今据《明史》。

辛巳,大將軍徐達等克平江,執張士誠。時圍城既久,叛將熊天瑞教城中作飛礮,拆城中木石盡,又毀祠庿民居為礮具。達令軍中架木若屋狀,承以竹笆,軍伏其下,載以攻城,不受矢石。達督將士破葑門,常遇春破閶門新寨,遂率眾渡橋進薄城下,偽樞密唐傑登城拒戰,士誠駐軍門內,令參政謝節、周仁立柵以補外城。唐傑不能支,投兵降。于是,周仁、潘元紹等眥降。日晡,士誠軍大潰,諸將蟻附登城,城破,士誠更使其副樞密劉毅收餘兵尚二三萬,親率之,戰于萬壽寺東街,復敗,毅亦降。士誠倉皇歸,從者僅數騎耳。初,士誠屢敗,謂其妻劉曰:「我敗且死,若曹何為?」劉曰:「必不負君。」乃積薪齊雲樓下,城破自焚死。士誠獨坐室中,達遣李伯昇諭意。時日已暮,士誠拒戶自經,伯昇扶戶,令降將趙世雄挽解之,氣未絕,復蘇。達又遣潘元紹諭之反覆數四,士誠瞑目不語,乃以舊盾舁之出葑門,易以戶扉舁至舟中,獲其官屬平章李行素、徐義、左丞饒介等幷元宗室神保大王赫罕等送應天,而誅熊天瑞。方城垂下,達先與遇春約中分撫之,先集將士申明上意,命將士各懸小木牌,令曰:「掠民財者死,拆民居者死,離營二十里者死。」及城下,達軍其左,遇春軍其右,號令嚴肅,居民晏然。

太祖聞平江之捷,命平章胡美取無錫州,仍遣大都督副使康茂才繼之。初,莫天祐據無錫,士誠累表元為同僉樞密院事,因以羈縻之。徐達數遣使論降,俱為天祐所殺。至是,美等攻城,將不支,州入張翼見事急,率父老謁天祐曰:「張氏就縛,縱固守將誰為?一城生命存亡皆在今夕,願熟思之。」天祐沈思良久,許之。翼縋城納款于美,美曰:「城不受兵皆汝力也。」癸未,天祐出降。

徐達遣兵取通州。乙酉,次狼山,其守將帥所部降。

己丑,朱亮祖駐軍新昌,遣指揮嚴德攻關嶺山寨,平之。

士誠將至應天,臥舟中不食,比至龍江,堅臥不起。舁至中書省相國李善長與之語,不答已。而士誠言不遜,善長怒,太祖欲全士誠,而士誠竟自縊死,賜棺葬之。士誠為人外遲重寡言似有器量,而實無遠圖。既據有吳中,吳承平久,戶口殷實,士誠漸奢縱,怠于政事,又欲以得士要譽,士有至者,無問賢不肖,輒重其贈,遣資以輿馬,故士多往趨之。及士信用事,疏簡舊將,奪其兵權,由是比下乖疑,凡出兵遣將當行者,輒要求官爵、美田宅,即如言賜之。及喪師失地而歸,士誠亦不問,或復用為恃將,其威權不立,多類此。士信愚妄,濟以驕淫,上下嬉游,卒以亡國。太祖以其為黃蔡葉三參軍所誤,命駢誅之,並殺潘元紹,磔莫天祐,惟李伯昇、潘原明以先降,獲宥命仍故官已。又命原明以平章守杭州,改平江曰蘇州府。

辛卯,置宣徽院。

甲午,朱亮祖兵至天台,縣尹湯盤降。丁酉,進攻台州,方國珍出師拒戰,亮祖擊敗之。我指揮嚴德中流矢死。德。采石人也。

戊戌,遣使送元宗室神保大王及赫罕等九人于元。又以書與庫庫曰:「閣下如存大義,宜整師旅聽命于朝,不然名為臣子,而朝廷之權專屬軍門,縱此心自以為忠,安能免于人議?若有它圖,速宜堅兵以固疆土。」時庫庫方拒元命,太祖知其無它心而所為不順故云。【攷異】据《明史》本紀是月戊戌遺使致書于元主,送其宗室神保大王等北還。證之諸書,但有在貽庫庫書,無致書元主之語。檢《潛菴史稿》亦云遣使送元宗室等九人于元主,再以書貽擴廓帖木兒,不言遺元主書。畢氏通鑑同。今据之,刪去致書元主語、

浙西既平,諸將振凱還京師。辛丑,太祖御戟門,論功行賞,封李善長宣國公,徐達信國公,常遇春鄂國公,餘進爵賜金帛有差,諭諸將曰:「滅漢滅吳,皆公等力。古之名將,何以如諸?今當北定中原,各努力進取。」明日入謝,太祖曰:「公等還第亦置酒為樂乎?」對曰:「荷上恩有之。」太祖曰:「吾亦欲與公等為一日歡。唯中原未平,非為樂時也。公等不見張氏乎?終日酣飲,宜以為戒。」

參政朱亮祖克台州。初,台州為方國珍弟國瑛所據,聞亮祖至,即欲遁去。會園珍入慶元治兵為城守計,遣人謂國瑛堅守勿去。國瑛乃約束軍士,聚眾拒守。然士卒多懷懼散亡者,亮祖等亟攻之,國瑛度不能支,以巨艦載妻子乘夜出興善門,走黃巖,亮祖遂入城,撫定之,分徇仙居,諸縣亦下焉。元台州總管趙琬至黃巖絕粒死。

癸卯,新內三殿成,曰奉天、華蓋、謹身,左右樓曰文樓、武樓,殿之後為宮,前曰乾清,後曰坤甯,六宮以次序列,皆朴素不尚雕飾,命博士熊鼎彙編古人行事可為鑒戒者,書于壁閒。又命侍臣書大學衍義于兩廡壁間。太祖曰:「以此備朝夕觀覽,豈不愈于丹青乎?」是時有言瑞州出文石可甃地,太祖曰:「敦祟儉朴猶恐習于奢華,爾不能以節儉之道事予,乃導予侈麗耶?」言者慚而退。

冬十月,甲辰朔,太祖謂中書省曰:「軍士覽戰而傷者,不可以備行伍。今新宮成,宮外當設備禦,合于宮墻外周圍隙地多造廬舍,令裹疾者居之。晝則治生,夜則巡警,皆給衣糧贍之。」

遣起居注吳琳、魏觀等以幣帛求遺賢于四方。徙蘇州富民實濠州。

丙午,命百官禮儀俱尚左。先是承元制尚右,至是改之。以右相國李善長為左相國,徐達為右相國。又命定國子學官制,以博士許存仁為祭酒,劉承直為司業,改太史監為院,以太史令劉基為院使。

辛亥,敕禮官曰:「自古忠臣義士,舍生取義,身沒名存,垂訓于天下。若元右丞余闕守安慶,屹然當南北之衝,援絕力窮,舉家皆死,節義廩然。又江州總管李黼身守孤城,力抗強敵,臨難死義,與闕同轍,裦崇前代忠義,所以厲風俗也。宜令有司建祠肖像,歲時祀之。」

壬子,置御史臺,以湯和為左御史大夫,鄧愈為右御史大夫,劉基、章溢為御史中丞,基仍兼太史院。太祖論之曰:「國家所立唯三太府。總天下之政中書政之,本都督府掌軍旅,御史臺糾察百司。朝廷紀綱盡係于此,其職實為清要,卿等當思正己以率下,忠勤以事上,毋徒擁虛位而漫不可否,毋委靡因循以縱姦長惡,毋假公濟私以傷人害物。詩云『剛亦不吐柔,亦不茹此。』大臣之體也。」

元帝詔落庫庫特穆爾太尉丞相並諸兼領職事,仍前河南王,以汝州為食邑,從行官屬,悉令還朝。庫庫既受詔,即退軍屯澤州。

甲寅,命平章湯和為征南將軍,都督府僉事吳禎為副,討方國珍于慶元,諭之曰:「爾等奉辭伐罪,毋縱殺僇,當如徐達下姑蘇。平定安集,乃吾所願也。」時朱亮祖追方國瑛,兵至黃巖,國瑛復遁入海。元守將蛤爾魯以城降。

命中書省定律令,以左相國李善長為總裁官,參知政事楊憲、傅瓛,御史中丞劉基,翰林學士陶安等為議律官。初太祖以唐宋皆有成律斷獄,唯元不仿古制,取一時所行之事為條格,胥吏易為姦弊。自平武昌以來,即議定律。至是,臺諫已立,各道按察司將巡厯郡縣,欲頒成法,俾內外遵守,故有是命。復諭之曰:「法貴簡當使人易曉,若條緒繁多,或一事兩端,可輕可重,使貪猾之吏得以因緣為奸,則所以禁殘暴者反以賊善良,非法意也。夫網密則水無大魚,法密則國無全民,卿等宜悉心參究,日具刑名條日,以上吾親酌議焉。」

丙辰,遣使以書遺元李思齊、張良弼等,使息兵解鬭,恩齊等得書不報。

辛酉,太祖將北伐,謂徐達等曰:「中原擾攘,人民離散,山東則王宣反側,河南則庫庫跋扈,關隴則李思齊、張思道彼此猜忌。元祚將亡,其幾已見,今欲北伐,何以決勝?」常遇春曰:「今南方已定,兵力有餘,直搗元都,以我百戰之師敵。彼久逸之,卒挺竿可取勝也。都城既克,有似破竹之勢乘勝長驅,餘可建瓴而下矣。」太祖曰:「元建都百年,城守必固。若懸師深入,不能即破,頓于堅城之下,餽餉不繼,援兵四集,進不得戰,退無所據,非我利也。吾欲先取山東,撤其屏蔽,旋師河南,斷其羽翼,拔潼關而守之,據其戶樞,天下形勢入我掌握,然後進兵元都,則彼勢孤援絕,不戰可克。既克其都,鼓行雲中、九原以及關隴,可席卷而下矣。」諸將皆日善。

甲子,命中書右丞相信國公徐達為征討大將軍,中書平章政事常遇春為副將軍,率師二十五萬,由淮入河北取中原。是時,名將必推達、遇春兩人,才勇相類,遇春剽疾敢深入,而達尤長于謀略。遇春每下城邑,不能無誅僇,而達所至不擾,獲壯士間謀結以恩義,俾為己用。至是太祖面諭諸將曰:「征伐所以奉天命平禍亂,故命將出師必在得人師。有紀律戰勝攻取得為將之體者,無如大將軍達。當百萬之眾,勇敢先登,推鋒陷陳,所向披靡,無如副將軍遇春。然吾不患遇春不能戰,但患其輕敵耳。身為大將好與小校爭能,甚非吾所望也。」

是日,又命中書平章胡美為征南將軍,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輝為副將軍率師取閩,以湖廣參政戴德隨征,皆命由江西取道入閩。美行諭之曰:「汝以陳氏丞相來歸事吾數年,忠實無過,故命汝總兵取福建,左丞何文輝為爾副,參政戴德聽調發。二人雖皆吾親近,勿以其故廢軍法。吾昔微時,在行伍中見將帥統馭無法,心竊非之。及後握兵柄所領一軍皆新附之士,一日驅之野戰,有二人犯令即斬以徇,眾皆股栗,莫敢違吾節制。人能立志,何事不可為?聞汝往年嘗攻閩中,宜深知其地利險易,今總大軍攻圍城邑,必擇便利可否為之,進退無失機宜,克定之功,全賴于汝。」美拜命出。同日,復命湖廣行省平章楊璟、左丞周德興、參政張彬帥武昌、荊州、潭岳等衛軍取廣西。文輝,至是始復何姓。【攷異】張彬,畢氏通鑑作周彬,證之《明史·楊璟傅》言璟帥左丞周德興、參政張彬將武昌諸衛軍取廣西,蓋彬是時為湖廣行省參政,即二十六年敗周文貴于辰州者也。畢氏作「周」未知何据。

乙丑,遣世子標及次子樉往謁臨濠諸墓,諭世子曰:「商高宗舊勞于外,周成王早聞無逸之訓,皆知小民疾苦,故在位勤儉為守成令主。兒生長富貴,習于宴安,今出臨郡縣,遊覽山川,經歷田野,因道塗險易,以知鞍馬勤勞,觀閭閻生業,以知衣食艱難,察民情好惡,以知凰俗美惡,即祖宗所居,訪求父老問吾起兵渡江時,事識之于心,以知吾創業不易。」又命中書擇官輔導以行,所過郡邑、城隍、山川之神,皆祀以少牢。

先是,平吳之捷,太祖即決計北征,命虎賁左衛副使張興帥勇士千人赴淮安候師期。又命濠州練習平鄉山寨軍會取膠州、東萊,又命江淮衛以兵千人守禦邳州。至是,達等出師,太祖先檄諭齊魯、河洛、燕薊、秦晉官民,令速歸附。丁卯,達等師次淮安,遣人招論元將王宣及其子信。宣,揚州興化人,元季為司農,掾治河有功,授招討使,後從元將復徐州,授義兵郡元帥。洎信從宗罕破田豐,復令宣父子還鎮沂州。太祖將議北征,以書諭之曰:「爾父子數年前與吾書云難在蒼顏皓首之際,猶望閣下鼓舞羣雄殪。子嬰于咸陽僇,商辛于牧野以清區宇。今吾整兵取河南,已至淮安,爾若能奮然來歸,相與僇力勘亂,豈不偉哉?」信父子得書不報,及達至淮安,聞之始懼。達復以書招諭之。己巳,太祖又以大軍進取山東,恐庫庫弟托音特穆爾乘間竊發,命廬州、安豐、六安、濠泗、蘄黃、襄陽各嚴兵守備。

辛未,元沂州王信既得徐達書,乃遣使納款應天,且奉表賀平張士誠。太祖遣徐唐、李儀等至沂州,授信江淮行省平章政事,麾下官將悉仍舊職,令所部軍馬聽大將軍節制。時信與其父宣陰持兩端,外雖請降,內實修備。太祖知之,乃遣人密諭徐達勒兵趨沂州,以觀其變。

是月,朱亮祖自黃巖進兵溫州,陳于城南七里。國珍令其子明善引兵拒戰,亮祖擊敗之,破其太平寨,迫至城下,餘兵潰,奔入城。亮祖遣部將湯克明攻西門,徐秀攻東門,柴虎將游兵策應。脯時克其城,明善遁去,亮祖入撫其民,分兵徇瑞安。元守將同僉謝伯通降。

十一月,癸酉,朱亮祖會吳禎舟師襲敗方明善于樂清之盤嶼。時禎副湯和攻慶元,乘潮夜入曹娥江,抵軍廄。會降卒言國珍已遁入海,禎勒兵攻及之盤嶼,適湯和自紹興渡娥江進次餘姚,降其知州李密及上虞縣尹沈煜「煜」畢鑑作「溫」,遂進兵慶元城下,攻其西門,府判徐善等率耆老迎降。辛巳,下之,國殄乘海舟遁去,和等帥兵追敗之,禽偽將方惟益等,還師慶元,分兵徇定海、慈谿等縣。

壬午,徐達克沂州。先是,徐唐等傳太祖諭令王宣父子以兵從大軍征討。宣陽諾,令信密往莒,密募兵,而遣人詣達詐犒師,使還宣以兵夜劫唐,欲殺之,唐脫身走達軍。達即日帥兵抵沂州,亟攻之,都督馮宗異令軍士開壩放水,宣自度不能支,開門降。達令宣為書遣鎮撫孫惟德招信降,信殺惟德與其兄仁,走山西。于是,嶧莒海州及沭陽、日照、贛榆、沂水諸縣皆下。達以宣反覆竝怒其子信殺惟德,執宣僇之,命指揮韓溫守沂州。

已丑,命平章廖永忠為征南副將軍,會湯和由海道討方國珍。

庚寅,太祖復使諭徐達曰:「將軍已下沂州,未知兵欲何向如?向益都,當遣精銳將士於黃河扼其衝要,以斷援兵,使彼外不得進,內無所恃,我軍勢重,力專可以必克。如未下益都,即宜進取濟甯、濟南,二郡既下,則益都以東如襄中之物,可不攻而自下矣。然兵難遙度,隨機應變自在將軍,吾不中制也。」

甲午,太祖親閱郊壇,世子標從。令左右導之農家遍觀服食器具,又指道旁荊楚曰:「古用此為扑刑,以其能去風,雖傷不殺人,古人用心仁厚如此,兒念之。」【攷異】諸書多記園丘、方丘壇成于是月,蓋牽連記之耳。其實,壇成在八月,世子至濠在十月。此是冬至連一日,太祖往觀之,而世子方自濠歸,故《興宗傳》以為是冬。《潛菴史稿系之十一月甲午,据《洪武實訓》,今從之。

乙未,冬至,太史院進《戊申歲大統曆》,太祖謂劉基曰:「古者以季冬頒來歲之曆,似為太遲,今於冬至亦未宜。明年以後,皆以十月朔進。」時所詳定皆出自基及其屬高翼之手,太祖命詳校而後刊之。

己亥,太祖聞應天有滯獄,曰:「京師且然,何況郡縣?」諭有司自今依時決遣。

辛丑,徐達攻益都,克之。元平章李老保降,宣慰使巴延布哈舊作普顏不花、總管胡濬、知州張俊皆死之,遂分徇壽光,臨淄、昌樂、高苑,令指揮葉國珍等守之。初,我軍壓境,巴延布哈力戰以拒,及城陷,巴延還拜其母曰:「兒忠孝不能兩全,有二弟可為終養已。」乃趨官舍,坐堂上,達索聞其賢,遣人召之,再三不往,既而面縛之。巴延曰:「我元朝進士,官至極品,臣各為其主,肯事二姓乎?」遂不屈而死,其妻阿嚕珍及二弟之妻各抱幼子投井死。李老,保陽武人,又名保保,從察罕起兵,數有功,後為平章畱守益都,至是遂降,達送之應天。

壬寅,胡美率師度杉關,略光澤下之。

是月,召浙江按察僉事章溢入朝,命其子存道守處州。太祖諭羣臣曰:「溢雖儒臣,父子宣力一方,寇盜悉平,功不在諸將下。」復問溢征閩諸將何如。對曰:「湯和由海道進,胡美自江西入,必可制勝。然閩中尤服李文忠威信,若令文忠從浦城取建甯,此萬全策也。」太祖即命文忠屯浦城。

十二月,丁未,都督同知張興祖至東平,元平章馮德棄城遁,興祖遣兵追之。東阿參政陳璧等以所部來降,復以舟師趨安山鎮,右丞杜天祐、左丞蔣興降。興祖,德勝之養子,本姓汪,以德勝子尚幼,命之嗣,職累有功,至是將衛軍從大兵由徐州進取山東。時有使者宋迪自山東還,言興祖能推誠待人,降將皆樂為之用。太祖曰:「此非良策。聞興祖麾下有領千騎者,一旦臨敵變生,何以制之?」乃遣迪往諭興祖「今後得降將,悉送以來,勿自畱也。」

方國珍之入海也,其部將先後來降,湯和復遣人持書招之。國珍窮蹙。乃遣其子明善、明則等納省院諸印于軍門。至是,復遣子明完奉表應天謝罪。太祖怒其反覆,及覽表憐之,表出其臣詹鼎,所草詞辯而恭,太祖曰:「孰謂方氏無人耶?」錫國珍書曰:「吾當以投誠為誠,不以前過為過。」【攷異】國珍之降,《潛菴史稿》系之是月庚戌,畢鑑系之戊申,今從《明史》本紀。

戊申,徐達兵至章邱,元守將右丞王成降。庚戌,至濟南,元平章達多爾濟舊作朵兒只等以城降,命指揮陳勝守之。

胡美室邵武,元守將李宗茂以城降。

張興祖兵至濟甯,元守將陳秉直棄城遁,興祖分兵守之。

辛亥,太祖遣使論徐達、常遇春曰:「屢勝之兵易驕,久勞之師易潰。能慮乎,敗乃可無敗,能慎乎,成乃可有成。若一懈怠,必為人所乘,將軍共勉之。」

方國珍及其弟國珉率部屬謁陽和于軍門,得士馬舟揖數萬計,和遂送國珍及其官屬之降者于京師。先是,朱亮祖克溫州,執元浙江行省郎中劉仁本送之應天,不屈,太祖怒命數其罪,鞭背潰爛而死。仁本,國珍同縣人,數從名士謝理、趙俶、朱右等,賦詩有稱于。時國珍海運輸元,仁本實司其事,故其不屈而死,論者以為盡忠于元云。【攷異】《明史》坿仁本于《國珍傳》後竝書其爵里姓字。今按仁本雖在國珍幕中,未嘗為之參謀。而是時元徵張士誠漕于東南,國珍治海運事,仁本所司乃為朝廷催促,輸輓,而其始授溫州路總管,後進行省郎中,皆元官也。然則其不屈節于明,乃為元抗節,非叛臣之比,不當與降官邱楠、詹鼎等竝論也,今分別書之。仁本有文集四卷,姚實甫、廉訪采入《乾坤正氣集》中。

癸丑,中書左丞相李善長帥百官奉表勸進。太祖不許,羣臣固請,乃曰:「此大事,當斟酌禮儀而行。」

丁巳,胡美、何文輝克建陽。

先是,律令成,頒行天下,凡增損得二百八十五條。太祖復命儒臣作直解,俾入入通曉,官吏不克因緣為奸。至是,律令直解成,命頒行著為令。

戊午,元蒲臺守將荊玉、鄒平縣尹董綱皆詣徐達軍降。達以降將酈毅守鄒平,指揮張夢守章邱,唐英守蒲臺。

庚申,命湯和、廖永忠、吳禎帥舟師自海道取福州。辛酉,廣信衛指揮沐英破分水關,克崇安縣。

太祖御新宮,以羣臣推戴不已。甲子,祭告于上帝神祗,其略曰:「如臣可為生民主,告祭之日,帝祗來臨,天朗氣清。如不可者,當烈風異景,便臣知之。」時善長等進儀衛,太祖見仗內旗有「天下太平,皇帝萬歲。」字,顧善長曰:「此夸大之詞,非古制也。」命去之。

徐達自濟南復進益都,進取登萊州縣。己巳,元登州守將董車、萊州守將安然皆詣大軍降。

庚午,征南將軍湯和克福州。初陳友定環城外築壘為備,每五十步更築一臺,嚴兵守之。聞我軍入杉關,畱同僉賴正孫、副樞謝英輔、院判鄧益以眾二萬守福州,自帥精銳守延平,相為犄角。時和等自明州梅道乘東北風徑抵福州,入虎門,駐師南臺河口,遣人入城招諭為元平章庫春所殺。我師登岸將圍城,庫春出南門逆戰,指揮謝德成等擊敗之,眾潰入城拒守。是夜參政袁仁密遣人納款,我師遂于臺上蟻附登城,南門陷。和擁兵入,鄧益拒戰不克,死之,賴正孫、謝英輔自西門出走延平,庫春等皆懷印綬,挈妻子遁去,參政尹克仁赴水死,宣政院使多爾瑪舊作朶兒麻不屈下獄死。時元僉院拜特穆爾舊作柏鐵木兒居侯官,聞攻城急,嘆曰:「戰守非我所得,為無以報國。」乃積薪樓下,殺其妻妾及二女,縱火焚之,遂自刎。和入省署撫輯軍民,遣袁仁暨、員外郎余善招諭興化、漳泉諸路,其福甯等州縣未附者,分兵徇之。

辛未,本命官撫輯山東已下郡縣,尋定各縣為上中下三等。稅糧十萬石以下為上縣,六萬以下為中縣,三萬以下為下縣。又以得金華時軍食不給,暫增民田租以足用。至是,以季文忠請,令免其所增之數。

元帝聞山東郡縣相繼不守,南軍日逼,乃詔陝西行省左丞相圖嚕總統張良弼、圖魯卜、孔興各枝軍馬,以李思齊為副總統,守禦關中,撫安軍民,圖魯卜、孔興等出潼關及取順便山路,渡黃河合勢東行,共勤王事,思齊等皆不奉命。時太常禮儀院使陳祖仁上書元太子言:「庫庫屢上書明其心曲,是猶未自絕于朝廷。且今為國家計,不過戟、守、遷三事。以言戰,則資其犄角之勢,以言守,則望其勤王之師,以言遷,則假其藩衛之力,當此危怠之秋,宗社存亡在于旦夕,不幸一日有唐元宗倉卒之出,則是以百年之宗社委而棄之,此時即碎首殺身何濟于事?故敢不顧嫌忌奉書以聞。」太子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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