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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通鑑/卷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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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 明通鑑
卷十九
江西永甯知縣當塗 夏燮編輯
卷二十
【紀十九】起柔兆敦牂,盡彊圉協洽,凡二年。

宣宗憲天崇道英明神聖欽文昭武寬仁純孝章皇帝宣德元年(丙午,一四二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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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丙申朔,御奉天殿,受朝不舉樂。

癸卯,享太庿。

甲辰,南京地震。

丁未,大祀南郊。

癸丑,赦死罪以下,令運糧宣府自贖。

己未,遣吏部侍郁黃宗載十五人,清理天下軍伍。初,仁宗時,興州左屯衛軍范濟言:「衛所勾軍州縣,多不以實。無丁之家,誅求不已;有丁之戶,行賄得免。」仁宗謂尚書張本曰:「軍伍不清,弊多類此。」至是,上即位,諭兵部曰:「朝廷於軍民,如舟車任載,不可偏重。有司宜審實無混。」遂有是命。自後遣京卿、給事中、御史以為常。時,宗載奉使至浙江。

是月,詔大學士金幼孜起復。幼孜乞歸省母,至是,母卒,遂奪情。

漢王高煦遣人獻元宵燈,或言其藉以窺伺朝延。上曰:「吾惟推至誠以待之耳,乃以諒陰卻不受。」【攷異】諸書載漢王獻燈事,蓋覘朝廷也。《明史·本紀》不載。今增入。

二月,戊辰,祭社稷。丁丑,耕耤田。

戊寅,南京復震。【攷異】南京正月、二月地兩震。《明史·本紀》不書,《五行志》云是年南京地震者九,則又不止正、二兩也。今据《三編》。

丙戌,謁長陵、獻陵。丁亥,還宮。

是月,盡除開荒田逋稅。時,巡按山西御史張政上言:「民人先有逃徒,荒廢田土,逋負稅糧。近奉詔赦宥,令其復業,所有積逋,悉予蠲免。歡騰遠邇,莫不來歸。臣見山西民人多復愁沮。緣初逃時,有司懼罪,未申戶部,無從開豁。今來歸,將復徵之,恐又逃徙。」上謂夏原吉曰:「大赦之後,何逋不除?豈可謂初未申聞,便要徵納?」其即下有司,悉予蠲免。

三月,己亥,征夷副將軍陳智、都督方政討黎利于茶籠州,敗績。先是,茶籠陷,智等擁兵不救,賊勢益熾,尋陷諒山,知府易先力竭自經死之。迨智等奉敕切責,始與政帥兵薄可留關,為利所敗。還至茶籠,又敗。政勇而寡謀,智懦而多忌,素不相能。而山壽專招撫,逗留乂安不救。是以屢敗。【攷異】《紀事本末》、《典彙》書茶籠、諒山先後陷,琴彭、易先死之。琴彭之死,恰在去年之冬。惟易先死,無月日可攷。今于方政敗績下牽連記之。

癸丑,進行在禮部特郎張瑛兼華藍屢大學士,直文淵閣。瑛以東宮舊恩起用,然善承風旨。雖參機務,委蛇受成而已。

夏,四月,乙丑,詔授成山侯王通為征夷將軍,充總兵官,都督馬瑛為參將討黎利于交阯。仍命尚書陳洽參贊軍務,平安伯李安掌交阯都司事。陳智、方政俱奪職,充為事官,從通立功自贖。

是月,呂震卒。以胡濙為行在禮郡尚書。時京師仍稱行在也。震為人佞諛傾險,然有精力能彊記,才足以濟其為人。嘗兼三部事,奏牘益多,皆自占奏,情狀委曲,背誦如流。故歷事三朝,雖不見重,亦竟以功名終。濙以仁宗改元,召為行在禮部待郎,上書陳十事,力言建都北京非便,請還南京,省南北轉運供億之煩。帝皆嘉納。既聞其嘗有密疏,疑之,不果,召轉太子賓客兼南京園子祭酒。上即位,仍遷禮部左侍郎。至是,來朝留之行在禮部,遂進尚書。

上以載籍所記前代外戚及臣下善惡足為鑒戒,乃採其事,製《外戚事鑑》、《歷代臣鑑》。至是,書成,頒賜外臧及羣臣,諭曰:「朕惟治天下之道,必自親親始。至文武諸臣,亦欲同歸于善。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故于暇日,采輯其善惡吉凶之迹,彙為是書,以示法戒。其擇善而從,以保福祿。」竝手自製序,頒之。

五月,甲午朔,錄囚。諭三法司曰:「古者,孟夏,斷薄刑,出輕繫;仲夏,拔重囚,益共食。所以順時令,重人命也。祖宗時,遇隆寒盛暑,必命法司錄囚。今天氣嚮炎,不分輕重悉繫之,非欽恤之道。其即量輕重區別之,務存平恕,毋致深刻。」

丙申,詔赦交阯黎利,許自新。時,渠魁未平,小寇蠭起,美留潘可利助逆。而宣化、周莊、太原、黃菴等結雲南甯遠州紅衣賊,大掠。上敕黔國公沐晟勦甯遠,又發西南諸衛軍,悉赴交阯,受王通節制。通未至,而黎利復犯清化。于是,下詔赦利罪,許以降者仍授官階。又停採辦金銀香貨,冀以弭衅。初茶籠之陷也,上責智等期以來春平賊。召楊士奇、楊榮于文華殿,上曰:「昨論榮昌伯等敕,已行。朕有一言獨與卿二人知之。昔在南京,皇考曾與朕言:『太祖定天下,安南最先歸化。黎氏篡陳,法所必討。求陳氏之後,不得故郡縣其地。若陳氏尚有後,立之,猶是太祖之心,而一方亦得安靜。』此語藏之朕心,未嘗忘。」士奇、榮對曰:「永樂三年初征黎賊,凡誥敕皆臣等親承面命,聖志惓惓在于興滅繼絕。」上曰:「其時朕雖髫年,尚記一二語,亦如卿所言。卿二人意與朕合,三二年內,朕必行之。」及茶籠再敗,敕王通等既出。一日,上御文華殿,蹇義、夏原吉及士奇、榮侍,上曰:「交阯自建郡縣以來,用兵無甯歲。昨遣將出師,朕反復思之,欲如洪武中使自為一國歲。奉常貢,以全一方民命。卿等以為何如?」義、原吉對曰:「太宗皇帝于定此方,勞費多矣。二十年之功葉于一旦,臣等以為非是。」上顧士奇、榮曰:「卿兩人云何?」對曰:「交阯,唐、虞、三代俱在荒服之外,漢、唐以來,雖為郡縣,叛服不常。漢元帝時,以賈捐之議罷珠厓郡,前史稱之。元帝中主,猶能布行仁義,況陛下父母天下,與此豺豕較得失耶?」上頷之。至是,遂有赦利之。

壬寅,冊孫氏為貴妃。初妃父忠任永城縣主簿,皇太后母彭城伯夫人,故永城人,時時入禁中,言忠有賢女,遂得入宮,方十餘歲。文皇命今皇大后育之。已而,上婚詔選胡氏為妃,而以孫氏為嬪。及上即位,孫氏有寵。至是,遂封為貴妃。故事,皇后金寶、金冊,貴妃以下有冊無寶。上特請于太后製金寶賜焉。貴妃有寶自此始。

丙午,敕郡懸瘞遺骸。

庚申,召陽武侯薛祿還。【攷異】此與上丙午瘞遺骸,《明史稿》系之四月下。四月無丙午、庚申,蓋上文漏卻「五月」二字耳。今据《明史·紀》。

是月,禮部奏錦衣衛總旗衛整女,母病,割肝煮液飲之,遂愈,宜旌表。上曰:「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刳腹剖肝,此豈是孝?若致傷生,其罪尤大。況太祖時,已有禁喻。今若旌表,使愚人效之,豈不大壞風俗?女子無知,不必加罪。所請不允。」竝敕禮部仍著之律。

六月,行在刑部、都察院奏南京輕重錄囚,俱解赴行。在道中亡故者多,況其囚已經大理寺審允,又赴行在,則覆矣。宜令南京刑部、都察院除軍民、職官、命婦犯輕重罪及旗軍校尉、力士、餘丁犯徒流死罪,皆監候奏請,其餘皆就地依律決遣。」從之。

秋,七月,癸巳,京師地震。

乙未,免山東夏稅。時,山東旱,無麥也。

己亥,諭六科給事中:「凡中官傳旨,必覆奏始行。」時,中官有傳旨徑行者,命下法司治之,遂有是諭。

王子,罷湖廣採木。時,湖廣發民運糧,調軍征討。會遇旱災,民皆艱食,工部勘合採杉、松大材七萬株。巡按御史劉鼎貫奏請罷役,從之。尚書吳中請罷其半,不許。

是月,巡按御史李驥奏請變通、薊州軍戶畜馬。初以薊州之東,地廣草肥,宜畜牧,令永平衛軍人牧牝馬一兩,歲責納一駒,免其他役。後軍士調發既多,畜者皆老幼殘疾之人。一人有畜至二、三十匹者,責駒既難,馬亦耗,宜分給諸衛馬少者,均養之。詔從其議。

自六月至是月,江水大漲,襄陽、穀城、均州、鄖縣緣江民居漂沒者半。又黃、汝二水溢渰,開封十州縣及南陽汝州、河南嵩縣。

始立內書堂教習內官監也。初,洪武間,太祖嚴禁宦官,毋得識字。後設內官監典簿掌文籍,以通書算小內史為之。又設尚寶監,掌御寶、圖書,皆僅識字不明其義。及永樂時,始令聽選敦官入內教習之。初上即位,下詔求直言。有湖盧參政黃澤上畫言十事,其言遠嬖,曰「刑餘之人其情幽陰,其慮險譎,大姦似忠,大詐似信,大巧似愚。一與之親,如飲醕酒,不知其醉,如噬甘腊,不知其毒。寵之甚易,而遠之甚難。古者,宦寺不使典兵干政,防患于未然也。涓涓不塞,將為江河。漢、唐已事,彰彰可監。」上雖嘉嘆,不能用。至是,開書堂于內府。改刑部主事劉翀為翰林修撰,專授小內使書,選內使年十歲上下者二三百人,讀書其中。其後,大學士陳山亦專是職,遂定翰林官四人,教習以為常。自此,內官始通文墨,司禮掌印之下,則秉筆太監為重凡。每日奏文書,自御筆親批數本外,秉筆內官,遵照閣中,票擬字樣,用硃筆批行,遂與外廷交結往來矣。【攷異】設內書堂事,《明史·本紀》不載。《三編》、《輯覽》特書之于是年之七月,据《實錄》也。明書所載月分同。今据之。

八月,壬戌,漢王高煦反。初,高煦之國樂安,未嘗一日忘反。及仁宗崩,上即位,賜高麗及趙王,視它府特厚。高煦日有請,皆曲徇其意。由是益自肆,乃遣其親信枚青等潛至京師,約英國公張輔為內應,輔執之以聞。時,高煦已約山東都指揮靳榮等,又散弓刀旗幟于衛所,盡奪旁郡縣畜馬,立五軍四峭,部署已定,偽授指揮王斌、知州朱恒、長史錢巽、千戶盛堅、典仗侯海、教授錢常等為大師、尚書、都督、侍郎等官,其餘各以差授職。議先取濟南,然後犯闕。御史樂安、李濬以父憂家居,高煦遣人招之,不往,變姓名間道詣京師上變。上猶不忍加兵,遣中官侯泰賜高照書。泰至,高煦盛兵見泰,南面坐,大言曰:「靖難時非我出死力不得。至是,太宗輕聽讒言,削我護衛,徙我樂安。仁宗徒以金帛餌我。今上動以祖制繩我。我安能鬱鬱久居此?」尋以其馬軍器示泰觀之,曰:「以此橫行天下,可也。歸報爾主,亟縛奸臣夏原吉等來,徐議我所欲。」泰懼,不敢言歸,亦不敢以實對。錦衣官從泰往者,具陳其狀,上怒。已而,高煦遣百戶陳剛進疏,更為書,與公侯大臣多所指斥。上歎曰:「漢王果反矣。」初議遣陽武侯薛祿往討之。夜召諸大臣入,屏左右密語。大學士楊榮首勸上親征,曰:「彼謂陛下新立,必不自行。今出其不意,以天威臨之,事無不濟。」時英國公張輔在侍,奏曰:「高煦素懦,願假臣兵二萬,禽獻闕下。」原吉曰:「獨不見李景塵已事邪?臣昨見所遣將,命下即色變,退語臣等泣,臨事可知。且兵貴神速,卷甲趨之,所謂先人有奪人之心。榮言是也。」議遂決。

癸亥,召鄭亨、陳英自大同、永平還。

丙寅,宥武臣殊死以下五百二十人罪,復其官。丁卯,釋軍士徒罪以下,令從渾自贖。

己巳,諭諸將親征。詔鄭王瞻埈、襄王瞻墡居守。廣平侯袁容、武安侯鄭亨、大學士黃淮、尚書黃福等協守。又敕遣指揮黃謙同平江伯陳瑄帥兵防淮安,勿令賊南走。

辛未,車駕發京師,命薛祿等率兵二萬為先鋒,少師蹇義、少傅楊士奇、少保夏原吉、太子少傅楊榮、太常卿楊溥扈行。

癸酉,車駕過楊村,馬上顧從臣曰:「度高煦計安出?」或曰:「樂安城小,彼必先取濟南為巢窟。」或曰:「彼昔請居南京,今必引兵南下。」上曰:「不然。濟南雖近,未易攻。聞大軍至,亦不暇攻。護衛軍家屬皆在樂安,肯棄之南走乎?高煦外彊而中怯,敢反者,輕朕年少新立,必不肯親征。他將之來,以甘言厚利誘之,繞幸成事。今聞朕來,已膽落,敢出戰乎?至即禽矣。」丙子,發哨騎二百前行。戊寅,獲樂安歸正人,言高煦初約靳榮取濟南,山東布、按二司覺之,防榮不得發。又有進計言引精兵取南京者,眾以家在樂安不從。初聞楊武侯等進兵,攘臂喜曰:「此易與耳。」及聞親征,始懼。上厚賞之,給榜令還樂安,諭其眾。仍遺高煦書曰:「朕惟張敖失國,本之貫高;淮南受誅,成于伍被。今大師壓境,王出倡謀者,禽以獻朕,與王削除前過,恩禮如初。自古小人事藩國,欲因之以圖富貴。事如不成,則又反噬以圖苟安。王如執迷不悟,大軍既至,一戰成禽。又或麾下,以王為奇貨,縛之來獻,朕雖欲保全,不可得矣。其審圖之。」

庚辰,薛祿等前鋒至樂安。高煦約以詰朝出戰。祿馳報,上令大軍蓐食兼行,夜分至陽信縣。一時,陽信吏人皆入樂安城,無來朝者。辛巳,馳蹕樂安城北,大軍壁其四門,賊乘城舉礮,大軍發神機銃,箭聲震如雷。城中兇愳,諸將請即攻之,上不許,仍以書諭高煦,不報。又以敕繫矢,射城中,論逆黨禍福。于是,城中人多欲孰高熙以獻者。高煦狼狽失據,乃密遣人詣行幄,願假今夕訣妻子,即出歸罪,上許之。壬午,移蹕樂安城南。高煦將出,王斌等固止之,曰:「甯一戰死,毋為人所禽。」高煦紿斌等復入宮,潛從間道出見上。羣臣請正典刑,不允,以劾章示之。高煦頓首言:「臣罪萬萬死,惟陛下命。」上令高煦為書召諸子皆至,餘黨悉就禽,赦城中罪,凡脅從者,皆不問。癸未,改樂安曰武定州,命薛祿及尚書張本填撫之。乙酉,遂班師。

庚寅,駐蹕獻縣之單橋,大學士陳山迎駕。山見上言:「趙王與高煦共謀逆已久,宜移兵彰德禽之。否則,趙王反側不自安。異日,複勞聖盧。」楊榮亦從中贊決。惟楊士奇不可,曰:「事當有實,天地鬼神可欺乎?」榮厲聲曰:「汝欲撓大計邪?今逆黨皆云趙實與謀,何謂無辭?」士奇曰:「太宗皇帝三子,今上惟兩叔父。有罪者不可赦,其無罪者宜厚待之。疑則防之,使無虞而已,何遽加兵傷皇祖在天意?」時惟楊溥與士奇合,約入諫,閽者不納。上尋召蹇義、夏原吉入。二人以士奇言白上,上亦初無罪趙王意,移兵事得寢。

九月,丙申,車駕還京師。

戊戌,法司鞫高煦同謀者,詞連趙王高燧、晉王濟熿,命勿問。時戶部主事李儀請削趙王護衛,尚書張本亦以為言。上召士奇論曰:「言者論趙王益多,如何?」對曰:「今日宗室,惟趙王最親,陛下當保全之,毋惑羣言。」上曰:「吾欲封羣臣章示王令自處,何如?」士奇曰:「善。更得一璽書,幸甚。」于是,遣廣平侯袁容、都御史劉觀至趙,齎書示之。容等至,趙王大喜,曰:「吾生矣。」上書謝恩。明年,復獻護衛。由是,言者始息。上待趙王日益親,而薄陳山,謂士奇曰:「趙王所以全,卿力也。」賜之金幣。

庚子,廢高煦為庶人,錮于西內,築室居之,曰「逍遙城」。王斌、朱恒等皆伏誅。惟長史李默以嘗諫,免死,謫為民。天津、山東諸都指揮以預謀誅死者六百四十餘人,餘皆戍邊。上親製《東征記》,書其事,明不得已而用兵也。

冬,十月,戊寅,釋李時勉于獄,復以為侍讀。初,時勉以諫先帝受抶瀕死。既下獄,與錦衣千戶某有恩,千戶適蒞獄,密召醫,療以海外血竭,得不死。仁宗之大漸也,謂夏原吉曰:「時勉廷辱我。」言已,勃然怒,原吉慰解之。其夕,帝崩。至是,有言時勉得罪先帝狀竝及遺言。上震怒,命使者:「縛以來,朕親鞫,必殺之。」已,又令王指揮即縛斬西市,毋入見。指揮出端西旁門,而前使者已縛時勉從端東旁門入,不相值。上遙見罵曰:「爾小臣敢觸先帝!疏何語?趣言之。」時勉叩頭曰:「臣言諒陰中,不宜近妃嬪,皇太子不宜遠左右。」上聞言,色稍霽。徐數至六事止。上令盡陳之。對曰:「臣皇懼不能悉記。」上意益解,曰:「是第難言耳,草安在?」對曰:「焚之矣。」上乃太息,稱其忠,立赦之,竝復其官。比王指揮詣獄還,則時勉已襲冠帶立階前矣。

己卯夜,大雷電雨。

十一月,乙未,成山候王通擊黎利于應平敗績,兵部尚書陳洽死之。通以九月交阯,會榮昌伯陳智遣都指揮袁亮擊黎利弟善于廣威州。亮遣指揮陶森、錢輔等渡河,中伏竝死,亮亦被執。善遂分兵三道犯交州,其攻下關者為都督陳濬所敗,攻邊江小門者為安平伯李安所敗。善夜走,適通至,亦分兵三道出擊,參將馬瑛敗賊于清威,至石室與通會,俱至應平之甯橋。諸將言地險惡,恐有伏,宜且駐師覘之。通不聽,麾兵徑渡,人馬行泥淖中,不能成列,伏四起,軍潰,遂大敗,死者二、三萬人。通中脇走,洽獨躍馬入賊陣,創甚墮馬,左右欲扶還,洽張目叱曰:「吾為國大臣,食祿四十年,報國在今日,義不苟生。」揮刀殺數賊,自剄死。黎利自清化聞之,鼓行至清潭,攻北江,進圍東關。通以父真死事封,素無戰功,朝廷不知其庸劣,誤用之。一戰而敗,心膽俱喪,乃陰許為利乞封,而割清化、迤南、畀利,悉撤官吏軍民還。東關清化知州羅通不從,曰:「不奉朝命而棄土地,是賣城也。」與指揮打忠堅守,利移兵攻之,不能下。別賊萬餘攻隘留關,百戶黃彪等遇害。百戶萬琮自南門大呼奮擊乃退。初,利攻乂安,都督蔡福以糧盡降賊,賊逼福詣諸城說降,至清化,通大罵而去。福之降也,其千戶包宣先通于賊,脇福竝降之。惟指揮僉事周安憤甚,潛與眾謀。俟官軍至,為內應,宣覺之以告利。利收安,將殺之,安曰:「吾天朝臣子,義不死賊手。」與指揮僉事陳麟躍起奪賊刀,殺數人,皆自刎死。所部九千餘人,悉被殺。甯橋之敗,王通詭與賊和,而請濟師于朝,為賊所遮不得達。時,何忠為政平知州。會利遣使奉表入謝,通乃遣忠及副千戶桂勝與偕行,以奏還土地為詞,陰令請兵至昌江。中官徐訓泄其謀,賊遂拘忠,勝臨以白刃,二人瞋目怒罵,不屈,竝忠子皆被害。上聞洽死,嘆曰:「大臣以身殉國,一代幾人?」追贈少保,諡節愍。後,上聞安等之死,亦嘆息如之。

是月,左都御史劉觀等言高煦之黨同謀者,皆伏法。其護衛軍丁居他州者,尚多。當罪之上日,凡先調衛及商販在外者,皆不預逆謀,其釋之,勿窮治。

十二月,辛酉,免六師所過地方秋糧。

辛未,命行在刑部、都察院、錦衣衛三日內,悉上所鞫獄囚罪狀,上親覽。決真犯死罪依律,連坐以下免死,謫戍追贓,流徒以下運甎贖及罰鈔、釋免有差,凡宥免三千餘人。

上聞王通之敗,大駭。乙酉,命安遠侯柳升為征虜副將軍,充總兵官,保定伯梁銘副之,都督崔聚為右參將,尚書李慶參贊軍務,由廣西進討黎利。又命黔國公沐晟為征南將軍,總兵官帥,與安伯徐亨、新甯伯譚忠從雲南會之。尚書黃福奉使南京。陳洽之代,福也。累奏乞福還撫交阯,至是,召福赴闕,諭曰:「卿惠愛交人久,交人思卿,其為朕再行。」仍以工部尚書兼詹事領交阯布、按二司事,與升等同行,竝敕王通守城練兵,俟升至同進。

是歲,以錢塘于謙為監察御史。謙,生七歲有僧奇之,曰:「它日救時,宰相也。」中永樂十九年進士。上即位,授御史,奏對音吐鴻暢,上為傾聽,尋扈蹕樂安。高煦出降,上命謙口數其罪。謙正詞嶄嶄,聲色震厲,高煦伏地戰慄,稱萬死。上大悅,師還,賞賚與諸大臣等,遂命巡按江西。【攷異】于謙授監察御史,《吾學編》系之是年。證之《明史·謙傳》,「謙從上樂安,還,賞賚與諸大臣等,遂命巡按江西。」是謙授御史已在前也。今系于是年之末。

宣宗憲天崇道英明神聖欽文昭武寬仁純孝章皇帝宣德二年(丁未,一四二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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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庚子,大祀南郊。

丁末,有司奏歲問囚數,上謂:「百姓輕犯法,由于教化未行,命申教化。」

是月,詔申明屯田法。諭戶部及侍臣曰:「海內無事,軍士量留守備,餘悉屯種。所收足以給衣食,則國家可省養兵之費。然朕以為立法固善,尤在任用得人。其令兵部移文所司,選老成軍官提督屯田,仍命風憲官以時巡察。」

南京地震。

上既命柳升等出師。一日,御文華殿,召楊士奇、楊榮諭曰:「前論交阯事,蹇義、夏原吉拘牽常見。昔楚子討陳,夏徵舒縣,陳申叔時以為不可,乃復封陳。古人之服義如此。前太宗初定交阯,即欲為陳氏立後,時廷臣不能順承。今朕欲承先志,但叛賊在所必得。稍甯,當求陳氏立之。」土奇等對曰:「此盛德事。惟陛下斷自聖心。」上于是益決意,罷交阯兵。

二月,癸亥,進行在戶部侍郎陳山為本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直文淵閣。又進禮部侍郎張瑛為本部尚書。上雖不重山,然以東官舊恩,故與瑛先後命之。

乙丑,黎利犯交阯,王通擊敗之,斬其偽太監黎祕及太尉、司徒、司空等官,獲首級萬計。利破膽遁走,諸將請乘勢追之,通逗留三日,賊知其怯,復立寨濬濠,四出剽掠。未幾,勢復張。

是月,上御文華殿,賜輔臣銀章各一。楊士奇曰「端方貞靖」,榮曰「方直剛正」。尋又賜尚書蹇義銀章曰「忠厚寬宏」,夏原吉曰「含宏貞靖」。【攷異】諸書皆紀賜輔臣四人銀章各一,其實蹇、夏二人非輔臣也。又證之二人傳,賜銀章在三年,亦非同時事。今牽連竝記,仍分別書之。

三月,辛卯,賜馬愉等進士及第、出身有差。愉,臨胊人。自洪武開科,惟三十年夏榜,賜韓克忠弟一人,蓋專試北士也。是科始,分南北中卷取士,而北人預首選,亦自此始。禮部尚書胡濙請復洪武舊制,以朔日臨軒策士。上曰:「設科求賢,國家大事。」從之。

是月,敕戒羣臣曰:「執德以廉為要,廉者,法之公而政得其平。治人以仁為本,仁者施之厚而下蒙其澤。忠以奉國,敬以勤事,古之良臣,率由斯道,其勖之哉。」又與夏原吉語及古人信讒事,曰:「讒慝之人,能變白為黑,誣正為邪,聽其言似忠,究其心實險。是以舜堲讒說,孔子遠佞人,唐太宗以為國之賊。朕于此輩,每切防閑,不使奸言得入,枉書忠良,汲黜正直,奸邪寢謀。卿等亦宜以為法。」

黎利自犯清化不克,以昌江為官軍往來要道,率眾八萬餘攻之。時,上復敕調武昌、成都護衛,中都留守及各省都司、行都司兵,凡一萬五千人,從柳升、沐晟征討。而賊勢方熾,道路梗絕,奏報不通。傳聞昌江被圍急,上敕升等亟進援,而賊懼大軍將至,攻之益力。夏,四月,庚申,利陷昌江,都指揮李任、指揮顧福、劉順及中官馮智皆死之。任等守昌江凡九月餘,賊知不能克,乃逼降將蔡福招任降,任於城上大罵曰:「汝為大將,不能殺賊,反為賊用,狗彘不食汝。」餘發礮擊之,賊擁福去,大集兵、象、飛車、衝梯,薄城環攻。任與顧福帥精騎出城掩擊,燒其攻具。賊築土山臨射城中,鑿地道潛入城。任、福隨方禦之,誓以死守,而諸將率觀望不援。至是,城陷,任、福猶帥死士三戰三敗賊,賊驅象大至,不能支,皆自刎死。智及順亦先後自經,城中軍民婦女不屈,死者數千人。時諒江被圍亦九閱月,知府劉子輔與守將集民兵死守,與昌江先後同陷。子輔曰:「吾義不汙賊刃。」自縊死,一子一妾皆死。【攷異】《明史·本紀》:「是月庚申,黎利陷昌江,都指揮李任、指揮顧福、劉順,知府劉子輔、中官馮智死之。」證之《陳洽傳》,利犯昌江,李任、顧福、劉順、馮智四人皆以守昌江抗節死。時,劉子輔為諒江知府,與昌江先後陷,子輔與一子一妾皆死之。」是子輔乃諒江知府,守諒江而死者。《明史·紀》但書知府,不書諒江,同入之李任等四人之列,蓋牽連竝記耳。今据《陳洽傅》分別記之。

甲子,晉王濟熿有罪,廢為庶人。初,濟熿不與美圭田,又聞朝廷賜濟熺王者冠服及它賚予,益怨望。仁宗崩,不為服,使寺人代臨幕中,廣致妖巫為詛呪不輟。上即位,密遣人結高煦謀不軌,甯化王濟煥、恭王第五子也,上告變。比禽高煦,又得濟熿交通書,上皆不問。而濟熿所遣使高煦人懼罪,及走京師,首實內使劉信等告濟熿擅取屯糧十萬餘石,欲應高煦,竝發其宮中事,皆實。召至京,廢為庶人,幽之鳳陽。同謀官屬及諸巫悉論死。

己巳,王通許黎利和,為進表及方物。通自甯橋之敗,志氣沮喪,舉動乖張。賊圍交州久,雖獲城下一勝,終不敢出昌江,諒江既陷,賊遂并力以攻交州,通益恇懼,度柳升師雖出,未能猝至,道路多梗。會利遣人請和,願上表謝罪,通欲許之,集眾議。按察使楊時習曰:「奉命討賊,與之和而擅退師,何以逃罪?」通厲聲叱之,眾莫敢言,遂以利書聞,遣人偕利使至京。

五月,癸巳,命陽武侯薛祿佩鎮朔大將軍印,充總兵官,督師防護糧餉,赴開平。時,備禦都指揮唐銘等屢奏寇出沒邊境,故也。銘等又言:「孤城荒遠,薪芻竝難,猝遇寇至,別無應援,請添官軍神銃守備。」下英國公張輔及羣臣議,皆以為添軍則餽給愈難,宜准祿初奏,于獨石築城立開平衛。以開平備衛,家屬移于新城,且耕且守。而以開平及所調它衛官軍選其精壯,分作二班,每班一千餘人,更代于開平舊城,備哨新城守禦。官軍不足者,暫于宣府及附近衛分,酌量添撥,候發罪囚充軍代還。仍敕祿于防護糧餉之餘,相宜區畫,築城安恤,以次集事。上命俟秋成後為之。

己亥,奉仁宗昭皇帝神主祔太庿。

丙午,上親錄囚,襍犯死罪皆就徒。徒、流、笞、杖,論輕重罰工,因謂侍臣曰:「與其殺不辜,甯失不經。彼能因事改過,即為善良。若怙終不悛,終亦不免。」又曰:「唐太宗號稱明君,除斷趾法,禁鞭背,而悔殺張蘊。古帝王用刑,不可不慎。」

是月,吏部上言:「自永樂十九年迄今,遣回庶官四千三百餘人,居鄉多不循分,持官府短長,請悉召至京考驗才能。可用者,以次銓敘,否則罷為民。」從之。

六月,戊寅,錄囚。

秋,七月,己亥,黎利復陷隘留關,圍丘溫。時,鎮遠侯願興祖擁兵在南甯,不援。桂林中衛指揮徐麒與南甯千戶蔡顒守丘溫,將吏多棄城遁。麒與顒猶帥疲卒固守,城陷皆死,無一降者。上聞之,詔逮治興祖至京師。【攷異】《明史·本紀》:「七月,己亥,黎利陷隘留關。」證之《顧興祖傳》坿顧成,言「宣德中,交阯黎利復叛,陷隘留關,圍邱溫。興祖時在南甯,擁兵不救,徵下錦衣獄。」据此則陷隘留,圍邱溫,皆同時事。又證之《陳洽傳》,邱溫被圍,將吏皆棄城遁。惟桂林中衛指揮渭使徐麒與南甯千戶蔡顒帥疲卒固守,城陷皆死,無一降者。今据傳補出圍邱溫及徐麒、蔡顒二人死節事。

庚子,錄囚。

辛丑,四川松潘蠻叛,詔都督同知陳懷充總兵官,帥師討之。初,四川巡按御史奏松潘衛所轉阿用等寨蠻寇擁眾萬餘,傷敗官軍,請討之。上意邊將必有激之者。已而,四川都司奏至,言番本無叛意,因千戶錢宏聞調發松潘官軍往征交阯,憚行詭言番寇至,當追捕,以冀免調。又領軍突入番族,逼取牛馬,致番人忿怨。又脅以大軍將致討,番眾驚潰,遂約黑水生番為亂。上命逮宏等,而責諸司怠玩邊務,亟捕諸傷官軍者,遣都指揮僉事蔣貴往,同松潘指揮吳瑋招撫番寇,令調附近諸衛軍二萬人以行。時,賊已圍松潘城,殺指揮陳傑,聚眾五萬,焚上下四關及諸屯堡。又分兵圍威茂、疊溪諸衛所,官軍屢戰皆敗,出掠緜竹諸縣。鎮撫侯璉死之,蜀王遣護衛官校七千人來援。事聞,上乃詔懷與貴合師進討,竝覈諸將之貪淫坑寇者以聞。

丁未,鎮朔將軍薛祿敗北寇于開平。時,祿巡邊還,駐宣府。鹵犯開平,無所得而退,去城三百餘里,祿帥精兵晝伏夜行三夕。至,縱輕騎蹂敵營破之,生禽鎮撫百戶等十二人,獲馬八百餘匹,牛、羊四千餘頭。師還,鹵躡其後,祿縱兵奮擊,又敗之。虜由是遠遁。

是月,令官吏軍民入米贖罪。定襍犯死罪至笞四十,分十等,納米百石至二石有差。納者皆減死罪,徒流以下悉免。惟無力納米者,雖笞杖久繫不釋。御史鄭道甯、張純等奏言:「軍儲倉拘繫罪囚,無米輪納,自去年二月至今,死者九十六人。請以罪輕者免其追繫,發所隸州縣遣還。」從之。

八月,甲子,大學士黃淮以疾乞致仕,許之。淮歷事三朝,所獻替皆嘉納。然量頗隘,同列有小過,輒以聞。或謂解縉之謫,淮有力焉。上亦以此疎之。然以舊臣故,恩禮勿替,仍賜錢萬貫遣歸。

免兩京、山西、河南州縣水旱被災稅糧。

是月,以戶部侍郎郭敦為本部尚書,尋奉詔巡撫陝西。明年五月,召還復任。

上聞諸司於朝廷所下寬恤詔令,往往沮格不遽行,諭曰:「朝廷治天下以信為本。朕每下一詔令,必預度可行可守而後發。有司沮格,致朝廷失信于民,不忠孰大焉。其嚴禁之。有沮格者,治以罪。」

九月,壬辰,錄囚。

乙末,安遠侯柳升師次交阯,進軍倒馬坡遇伏。死之。升奉命久,俟諸軍集。至是,始抵隘留關。黎利已與王通有成言,乃偽為國人書,詭稱陳氏有後,請升罷兵,立陳氏裔主其地。升得書不啟封,遣人奏聞。時,賊于官軍經處,緣途據險列栅拒守,官軍連破之,抵鎮夷關。升以賊屢敗易之,郎中史安、主事陳鏞言于參贊尚書李慶曰:「柳將軍詞色皆驕。驕者,兵象所忌。賊或示弱以誘我,末可知也。防賊設伏,璽書告誡甚切,公宜力言之。」時,慶與保定伯副總兵梁銘皆病甚,慶強起為升言之。都事潘禋亦勸升持重廣偵探,引甯橋事為戒。升不為意,進薄倒馬坡,與百餘騎先馳渡橋,橋遽壞,後隊不得進。伏四起,升陷泥淖中,中鏢死,從者皆沒。其夕,銘病卒。明日,慶亦卒。又明日,左軍都督僉事崔聚帥兵至昌江,賊來益眾,官軍殊死鬬。賊驅象大至,陣亂,聚力戰被執,賊百計降之,不屈死。官軍或死或走,無一降者。安、鏞、禋及主事李宗昉皆死之。【攷異】据《明史·柳升傳》言「升進軍至倒馬坡。一時同陷而死者,有崔聚、陳鏞、史安、李宗昉、潘禋。而是時,副總兵梁銘及參贊軍務李慶皆以病死。」《明史稿》統系之死事中,非也。惟《明史》書法詳。《明史·本紀》是月書云「乙未,柳升師次倒馬坡,遇伏戰死。是日,保定伯梁銘卒。丙申,尚書李慶病卒,師大潰,參將崔聚、郎中史安、主事陳鏞、李宗昉死之。」與《升傳》合。《三編》亦据《明史·升傳》并補出都事潘禋勸升持重,升不為意。師潰,禋亦死之。今据《明史·升傳》,參之《三編》,竝補入黃福遇賊事。升質直寬和,善撫士卒,勇而寡護,遂及于敗。升既敗,沐晟師至水尾縣,不得進,引兵還。王通孤軍援絕,遂決意棄交阯矣。

是月,工部尚書黃淮行抵交趾,聞柳升敗沒,退至雞陵關,為賊所執,欲自殺。賊至,是始知為福,相與羅拜下,泣曰:「公,交民父母也。公不去,我曹不至此。」力持之。黎利聞之,曰:「中國遣官吏治交阯,使人人如黃尚書,我豈得反哉?」遣人馳往守護,餽白金餱糧,肩輿送出境。至龍州,福悉取所遺歸之官,乃還。

冬,十月,戊寅,王通以交阯畀黎利,大集官吏軍民出城為壇,與利盟約退師。先是,利上柳升書,其略言:「高皇帝龍飛,安南首朝貢,特蒙裦賞,賜以玉章。後,黎賊篡弒,太宗皇帝興師討滅,求陳氏子孫。陳族避禍方遠竄,故無從訪求。今有遺嗣暠,潛身老撾二十年,本國人民不忘先王遺澤,已訪得之。儻蒙轉達黼宸,循太宗皇帝斷絕明詔,還其爵祀,匪獨陳氏一宗,實蠻邦億萬生靈之幸。」至是,通與利盟,復教利偽為陳暠謝表稱「臣暠,乃先王暊三世適孫」,其餘詞意與利書略同,遂遣官偕利使奉表及方物進獻。通既與利和,因宴,利遺以錦綺。利以重貨賂通,通不俟朝命在,遂擅許之。

十一月,鴻臚寺進柳升封上黎利書。上頷之。越日,王通上陳暠謝表亦至,上心知其詐,然欲藉此息兵,乃以書表示廷臣集議。張輔曰:「不可許。唯益發兵討此賊,臣請任之。」蹇義、夏原吉亦言:「許之無名,徒示弱天下。」而楊士奇、楊榮知上厭兵,且屢有欲棄交阯語,因力言:「陛下䘏民命,以綏荒服,不為無名。許之便。」于是,朝罷,出暠表示文武羣臣曰:「論者不達止戈之義,必謂從之。不武但得民安,朕何恤人言!」尋命擇使交阯者,義薦伏伯安有口辯。士奇曰:「言不忠信,雖蠻貊之邦不可行。伯安小人,徃且辱國。」上是之。乙酉,命禮部侍郎李琦、工部侍郎羅汝敬為正使,有通政黃驥、鴻臚卿徐永達為副使,齎詔撫論安南人民,赦黎利罪,令具陳氏後入之實以聞。敕召王通、馬瑛及三司衛所、府州縣官吏,盡撤軍民北還。

乙未,皇長子生。上年三十,胡皇后未有子又善病。孫貴妃有寵,乃陰取宮人子為己子。上以長子生,大喜,寵貴妃有加。己亥,大赦天下,免明年稅糧三分之一。

十二月,丁丑,振陝西饑,諭戶部尚書夏原吉曰:「昨聞關中旱饑。已命有司發廩,又命卿出京庫布帛往振之,此皆朝政闕失所致。因作詩志愧,卿亦當與朕同憂也。」時戶部奉詔給絹布,凡十五萬疋。

是月,王通不俟詔至,輒令太監山壽與陳智等由水路還欽州,而自帥步騎還廣西,至南甯,始以上聞。自交阯內屬者二十餘年,前後用兵數十萬,餽餉至百餘萬,轉輸之費不預焉。至是,棄去官吏軍民還者,八萬六千餘人,其陷于賊及為賊所殺者,不可勝計。天下舉疾,通棄地殃民,而上不怒也。

是年,南京地凡十一震。【攷異】《明史·五行志》:「宣德元年,南京地震者九,二年春復震者十。《三編》則于二年正月書南京地震目,云是年凡十一震。按《三編》本之《實錄》,今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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