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别典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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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别典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史部四
  春秋别典       别史𩔖
  提要
  等謹按春秋别典十五卷明薛虞畿撰前有虞畿自序不署年月稱嘗閱注牒見春秋君臣往迹不下千事散著百家皆三氏所未録間或㣲掇其端而未究其緒存其半而不採其全因不自度畧仿左例分十二公以統其世稽三𫝊人名以繫其事凡十五卷末又其弟虞賓䟦稱先仲氏輯春秋别典未脫稿而不幸下世不無掛甲漏乙年代倒置之病故特廣閱博蒐參互考訂世懸者更數殊者析刪其繁複者十一苴其闕畧者十三云云則此書乃虞畿兄弟二人相續而成也舊無刋板此本為朱彛尊家所藏有康熈辛巳十月彛尊題字惜其抄撮具有苦心惟各條之末不疏明出何書明人之習大都若是所譏誠中其病然網羅繁富頗足以廣見聞要亦博洽之一助也虞畿序自署曰粤瀛彞尊䟦稱其字里通志不載莫得其詳虞賓䟦中稱其仲字列章縫治博士家言盖廣東諸生也考胡恂潮州府志曰薛虞畿字舜祥海陽人初為諸生後棄去隠韓山之麓以農圃自娱郡長吏欲致之鑿垣而遁著有聴雨蓬稿云云當即其人又考潮州在梁為東陽州後改曰瀛州與粤瀛之稱亦合惟志不言其有此書疑偶未見耳虞畿序又稱書目凡例列在左方令卷首有凡例七條而無書目則傳寫者佚之矣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費墀

  春秋别典叙
  昔仲尼作經口授弟子左丘明懼其妄意失真迺推論本事作内傳復採諸國名物作外傳盖侈哉博乎其紀事也已觀周篇嘗載孔子將作春秋與丘明乗如周觀書於周史歸而作經丘明作傳若是乎其於二百四十年之蹟盖目覩而備言之也惡有所謂别典哉今考其書或先經而始或後經而終辨理者依合異者錯皆彬彬乎條分臚布井猶伍兩焉公糓後出談經不覩史記耳而傳之堇堇什一二耳然舊史遺文無闗聖筆左氏捐而不録者郵衆劉知幾亦謂丘明紀載當世得十之四豈非深慨乎記事之未周歟不佞嘗閲往牒見春秋君臣𨓏跡醇雅奇衺不下千事散著百家皆三氏所弗録間或微掇其端而未究其緒存其半而不掇其全見輒觖之因不自度畧倣左例分十二公以統其世稽三傳人以繫其事年不盡攷而附諸人人不盡知而援諸事㕘稽互證務極恢閎幽章纎巨兼收咸紀盖庶幾哉疑於舊史遺文之猶在焉嘗僭自謂言畧成乎一家功可禆於三氏題之曰春秋别典殊三傳也荀悦有言曰立典有五志焉一曰達道義二曰彰法式三曰通古今四曰著功勛五曰表賢能嗚呼典無當於五志奚取於典也哉或者曰拾金者汰沙掇珠者捐蚌三氏有作皆鏐銑也夜光也子何用矻矻沙蚌是營哉且也無闗於聖經何必春秋耶不佞謂不然匠石不遺輪囷醫師不棄溲勃為取用者衆也且相梨可以充品吹竹可以間聲前鋒後距兵之所以萬全也左驗置對獄之所以平反也春秋旣曰刑書何厭乎具兩造哉比事屬辭豈盡無取爾耶況鏡古可以觀今也軌前可以循後也準得可以形失也典皆有焉凡十五卷書目凡例列在左方粤瀛後學薛虞畿識



  輯春秋别典凡例
  凡輯事盡春秋匪春秋之年事無輯也起隱盡哀一如左氏間詳晉大曲沃趙保晉陽雖逾二百四十年之外為晉主夏盟宜詳始卒從左例也
  凡輯曰别典匪别弗提左氏内外公糓檀弓旣列於經家傳户誦無用取焉諸子百氏希於聞見蒐羅殆備義取翼傳不妨僻左也
  凡輯主分年年據三傳或人可年繫則隨年引經或傳有其人則因人繫事馬史世家不無同異用列分註以資攷索
  凡覇盛桓文烈稱管晏自非孔氏誰不道之二氏有述桓景獨備若槩録著斯亦繁矣畧加銘黄唯存馴雅
  凡事取實録不列寓言鄭圃濠梁僅存可㨿耳凡史載事輯史例也標僅及事言因事見耑言弗録也
  凡輯萃百家事多錯見此詳彼畧甲工乙拙要在㕘提事必不遺文資簡要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一    明 薛虞畿 撰
  魯隠公元年己未在位十一年周平王四十九年
  晉昭侯立封文侯弟成師于曲沃曲沃邑大於翼翼昭侯邑也成師號為桓叔靖侯庶孫欒賔相桓叔時年五十八矣好德晉國之衆皆附焉君子曰晉之亂其在曲沃矣末大於本而得民心不亂何待七年晉大臣潘父弑其君昭侯而迎曲沃桓叔桓叔欲入晉晉人發兵攻桓叔桓叔敗還歸曲沃晉人共立昭侯子平為君是為孝侯誅潘父
  魯隠公初立卾侯六年卒孝侯子也曲沃莊伯桓叔子也聞晉鄂侯卒乃興兵伐晉周平王使虢公將兵伐曲沃莊伯莊伯走保曲沃晉人共立鄂侯子光是為哀侯隠五年見傳哀侯三年曲沃莊伯卒子稱代立是為曲沃武公哀侯八年晉侵陘庭桓二年見傳陘庭與曲沃武公謀九年伐晉於汾旁虜哀侯晉人乃立哀侯子小子為君是為小子侯小子元年曲沃武公使韓萬殺所虜晉哀侯曲沃益强晉無如之何晉小子四年曲沃武公誘晉小子殺之周桓王使虢仲伐曲沃武公武公入於曲沃乃立晉哀侯弟緡為晉侯晉侯二十八年齊桓公始覇曲沃武公伐晉侯緡滅之盡以其寳器賂獻於周釐王釐王命曲沃武公為晉君列為諸侯於是始併晉地而有之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更號晉武公始都晉國後二年卒子獻公佹諸立晉曲沃始終詳矣春秋之世晉覇主也有國始自曲沃故特詳之與左互有詳畧
  燕繆侯七年魯隠公元年也十八年卒子宣侯立宣侯十三年卒子桓侯立桓侯七年卒子莊公立莊公十二年齊桓公始覇十六年與宋衛共伐周惠王惠王出奔温立惠王弟頽為周王十七年鄭執燕仲父而納惠王於周二十七年山戎来侵齊桓公救燕遂北伐山戎而還燕公送齊桓公出境因割燕所至地予燕使燕共貢天子如成周時職使燕復修召公之法三十三年而卒燕事三傳希見特詳之
  秦文公時陳倉人獵得獸若彘不知名牽以獻之逢二童子童子曰此名為媦常在地中食死人腦即欲殺之柏捶其首媦亦語曰二童子名陳寳得雄者王得雌者覇陳倉人乃逐二童子化為雉上陳倉北阪為石秦祠之平王東𨗇封秦襄公為諸侯襄公卒子文公立立四十四年是為魯隠公元年穆公始見經秦文公時雍南山有大梓樹文公伐之輙有大風雨樹生合不斷時有一人病夜往山中聞有鬼語樹神曰秦若使人被髪以朱絲繞樹伐汝汝得不困耶樹神無言明日病人語文公如其言伐樹斷中有一青牛出走入豐水中其後牛出豐水中使騎擊之不勝有騎堕地復上髪觧牛畏之入不出故置旄頭
  秦文公東獵汧渭之間卜居之而吉文公夢黃虵自天下屬地其口止於鄜衍文公問史敦史敦曰此上帝之徵君其祠之於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作鄜畤後九年文公獲若石云於陳倉北阪城祠之其神或嵗不至或嵗數来来也常以夜光輝若流星從東南来集於祠城則若雄鷄其聲殷殷野鷄夜雊以一牢祠命曰陳寳
  秦文公出獵獲黑龍此其水德之應瑞於是秦更命河曰德水
  秦寧公二年徙居平陽遣兵伐蕩社三年與亳戰亳王奔戎遂滅蕩社寧公魯隠公八年立據史年表云史作靈公
  宋宣公有太子與夷十九年宣公病讓其弟和曰父死子繼兄死弟及天下通義也我其立和和亦三讓而受之宣公卒弟和立是為穆公隠三年經書宋穆公卒
  魯桓公元年庚午在位十八年周桓王九年
  楚伐随随曰我無罪楚曰我蠻夷也今諸侯皆為叛相侵或相殺我有敝甲欲以觀中國之政請王室尊吾號随人為之周請尊楚王室不聽還報楚三十七年楚熊通楚武王名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師也早終成王舉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蠻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為武王與隨人盟而去於是始開濮地而有之五十一年周召隨侯數以立楚為王楚怒以隨背已伐隨武王卒師中而兵罷按左桓六年楚伐隨八年隨少師有寵楚伐隨秋隨及楚平莊四年楚武王卒
  陳厲公娶蔡女蔡女與蔡人亂厲公數如蔡淫厲公所殺桓公太子免之三弟長曰躍中曰林少曰杵臼共令蔡人誘厲公以好女與蔡人共殺厲公而立躍是曰利公按左桓五年陳侯鮑卒於是陳亂文公子佗殺太子免而代之公疾病而亂作國人分散故再赴佗立兵屬周王戰繻葛陳氏無鬬心是以敗踰年蔡人殺佗見經不稱爵十有二年經書八月壬辰陳侯躍卒即厲公與史謂佗為厲公異
  厲公佗者陳文公少子也其母蔡女文公卒厲公兄鮑立是為桓公桓公與佗異母及桓公病蔡人為佗殺桓公鮑及太子免而立佗為厲公厲公既立娶蔡女蔡女淫於蔡人數歸厲公亦數如蔡桓公之子林怨厲公殺其父與兄乃令蔡人誘厲公而殺之林自立是為莊公故陳完不得立為陳大夫厲公之殺以淫出國故春秋曰蔡人殺陳佗罪之也莊公卒弟杵臼立是為宣公宣公十一年殺其太子禦㓂禦㓂與完相愛恐禍及已完奔齊莊二十二年完卒諡為敬仲仲生穉孟夷敬仲之如齊以陳氏為田氏田穉孟夷生湣孟莊田湣孟莊生文子須無田文子事齊莊公晉之大夫欒盈作亂於晉来奔齊齊莊公厚客之晏嬰與陳文子諫莊公弗聽文子卒生桓子無宇無宇有力事齊莊公有寵無宇卒生武子開與釐子乞事齊景公為大夫其収賦於民以小斗受之其粟予民以大斗行隂德於民景公弗禁由是田氏得齊衆家益彊民思田氏陳完始卒備此
  郭君出郭郭即虢○十年夏虢叔出奔虞謂其御者曰吾渇欲飲御者進清酒曰吾饑欲食御者進乾脯粱糗曰何備也御者曰臣儲之曰奚儲之御者曰為君之出亡而道饑渇也曰子知我且亡乎御者曰然曰何不以諫也御者曰君喜道諛而惡至言臣欲進諫恐先郭亡是以不諫也郭君作色而怒曰吾所以亡者誠何哉御轉其辭曰君之所以亡者太賢曰夫賢者所以不存而亡者何也御者曰天下無賢而獨賢是以亡也伏軾而嘆曰嗟乎夫賢者如此乎於是身倦力解枕御膝而卧御自易以備踈行而去身死中野為虎狼所食
  公子彭生乗魯侯脅之公薨於車十八年竪曼曰賢者死忠以振疑百姓寓焉智者究理而長慮身得免焉今彭生二於君無盡言而諛行以𭟼吾君使吾君失親戚之禮命又力威吾君之禍以搆二國之怨彭生其得免乎禍理屬然夫君以怒遂禍不畏惡親聞容昏生無醜也豈及彭生而能止之哉魯若有誅必以彭生為說二月魯人告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寧居来修舊好禮成而不反無所歸咎請以彭生除之齊人為殺彭生以謝於魯
  魯莊公元年戊子在位三十二年周莊王三年
  楚文王伐鄧使王子革王子靈共招菜二子出採見老丈載畚乞焉不與搏而奪之王聞之令皆拘二子將殺之大夫辭曰取畚信有罪然殺之非其罪也君若何殺之言卒丈人造軍而言曰鄧為無道故伐之今君公之子搏而奪吾畚無道甚於鄧呼天而號君聞之羣臣恐君見之曰討有罪而横奪非所以禁暴也恃力虐老非所以教幼也愛子棄法非所以保國也私二子滅二行非所以從政也丈人舎之矣謝之軍門之外四年楚文王立六年伐申過鄧鄧侯享之十六年楚滅鄧
  荆文王曰莧譆數犯我以義違我以禮與處則不安曠之而不榖得焉不以吾身爵之後世有聖人將以為非不榖爵之五大夫申侯伯善養我意吾所欲先我為之與處則安曠之而不榖䘮焉不以吾身逺之後世有聖人將以非不榖於是送而行之左申侯有寵於文王文王將死與之璧使行曰云云文王卒在位十九年
  王孫厲謂楚文王曰徐偃王好行仁義之道漢東諸侯三十二國盡服矣王若不伐楚必事徐王曰若信有道不可伐也對曰大之伐小彊之伐弱猶大魚之吞小魚也若虎之食豚也惡有不得文王遂興師伐徐殘之徐偃王將死曰吾賴於文德而不明武備好行仁義之道而不知詐人之心以至於此夫古之王者其有備乎荆文王得茹黄之狗宛路之矰以畋於雲夢三月不反得丹之姬淫期年不聽朝葆申曰先王卜以臣為葆吉今王畋三月不反期年不聽朝王之罪當笞王曰不榖免衣襁褓而齒於諸侯願請更變而無笞申曰臣承先王之令不敢廢也王不受笞是廢先王之令也臣寧抵罪於王毋寧抵罪於先王王曰謹諾引席王伏葆申束細荆跽而加之背如此者再謂王起矣王曰有笞之名一也遂致之申曰臣聞君子恥之小人痛之恥之不變痛之何益申出自流於淵請死罪文王曰此不榖之過也乃變更殺茹黄之狗折宛路之矰放丹之姬後兼國三十九令荆國廣大至於此者葆申之力也極言之功也
  上三事年無攷據特因荆文王伐鄧乃附其後方
  齊僖公桓十五年𦵏齊僖公使鮑叔傅小白鮑叔辭管仲召忽往見之曰何在不出鮑叔曰先人有言曰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今君知臣之不肖也是以使賤臣傅小白也賤臣知所棄矣忽曰子固辭無出吾權任子以死亡必免子管仲曰不可持社稷宗廟者不譲事不廣閒將有國者未可知也子其出乎忽曰不可吾三人者之於齊國也譬之猶鼎之有足也去一焉則必不立矣吾觀小白必不為後矣管仲曰不然國人憎惡糾之母以及糾之身而憐小白之無母諸兒長而賤事未可知也夫所以定齊國者非此二公子者將無已也小白之為人也無小智而有大慮天不幸降禍於齊糾雖立不濟非子定社稷其將誰也忽曰百嵗之後吾君卜也犯吾君命而廢吾所立奪吾糾也雖得天下吾不生也管仲曰夷吾之為君臣也將承君命奉社稷以持宗廟豈死一糾哉夷吾之所以死者社稷破宗廟滅祭祀絶則夷吾死之非此三者則夷吾生夷吾生則齊國利矣鮑叔曰然則奈何管仲曰子出奉令則可鮑叔許諾遂傅小白管仲鮑叔相謂曰君亂甚矣必失國齊國之諸公子其可輔者非公子糾則小白也與子人事一人焉先達者相收管仲乃從公子糾鮑叔從小白國人果弑君小白先入為君魯人拘管仲而郊之鮑叔言而相之見八年𫝊公子糾將為亂九年經九月齊人殺公子糾桓公使使者視之使者報曰笑不樂視不見必為亂乃使魯人殺之
  管子得於魯魯檻而送之齊管子恐魯止而殺己也謂役人曰我為汝唱汝為我和其所唱適宜走役人不倦而取道甚速
  管仲束縛自魯之齊道而饑渇過綺鳥封人而乞食焉封人跽而食之甚敬封人因竊謂仲曰適幸及齊不死而用齊將何以報我曰如子之言我且賢之用能之使勞之論我何以報子封人怨之
  魯君束縛管仲召忽以與齊使管仲謂召忽曰子懼乎召忽曰何懼乎吾不蚤死將胥有所定也今既定矣令子相齊之左必令忽相齊之右雖然殺君而用吾身是再辱我也子為生臣忽為死臣忽也知得萬乗之衆而死公子糾可謂有死臣矣子生而覇諸侯公子糾可謂有生臣矣死者成行生者成名名不兩立行不虗至子其勉之死生有分矣乃行入齊境自刎而死管仲遂入君子曰召忽之死也賢其生也管仲之生也賢其死也桓公既立發兵攻魯心欲殺管仲鮑叔牙曰臣幸得從君君竟以立君之尊臣無以增君君將治齊即高傒與叔牙足也君且欲覇王非管夷吾不可夷吾所居國國重不可失也於是桓公從之乃佯為召管仲欲甘心實欲用之管仲知之故請往鮑叔牙迎受管仲及堂阜而脱桎梏齊祓而見桓公
  桓公既得管仲與鮑叔隰朋高傒修齊國政連五家之兵設輕重魚鹽之利以贍貧窮禄賢能齊人皆說二年滅郯郯子奔莒初桓公亡過郯郯無禮故伐之經十一年伐郯郯傳作譚
  齊桓公使管仲治國管仲對曰賤不能臨貴桓公以為上卿而國不治桓公曰何故對曰貧不能使富桓公賜之齊國市租一年而國不治桓公曰何故對曰䟽不能制親桓公以為仲父齊國大安而遂覇天下孔子曰管仲之賢不得此三權者亦不能使其君南面而覇矣桓公立仲父致大夫曰善吾者入門而右不善吾者入門而左東郭牙中門而立桓公問焉對曰管子之知可謀天下其强可與取天下君恃其信乎内政委焉外事斷焉驅民而歸之是亦可奪也桓公曰善乃謂管仲政則卒歸於子矣政之所不及惟子是匡管仲故築三歸之臺以自傷於民
  甯戚欲干齊桓公窮無以自進於是為商旅將車至齊暮宿於郭門之外桓公郊迎客夜開門辟賃車執火甚盛從者甚羨甯戚飯牛居車下望桓公悲擊牛角疾歌商歌桓公聞之曰異哉之歌者非常人也命後車載之甯戚見說桓公以治境内明日說桓公以為天下桓公大説將任之羣臣争之曰客衛人也衛之去齊未逺不若使人問之而固賢者也用之未晩也桓公曰不然患其有小惡以人之小惡而亡人之大美此所以失天下之士也已且人固難全權而用其長者當舉也遂大用之為上卿











  春秋别典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二     明 薛虞畿 撰魯莊公十三年起
  齊桓公與魯莊公為柯之盟十三年魯大夫曹劌謂莊公曰齊之侵魯至於城下城壞壓境君不圖歟莊公曰嘻寡人之生不若死曹劌曰然則君請當其君臣請當其臣及㑹兩君就壇兩相相揖曹劌手劍拔刃而進廹桓公於壇上曰城壞壓境君不圖歟管仲曰然則君何求曹劌曰願請汶陽田管仲謂桓公曰君其許之桓公許之曹劌請盟桓公遂與之盟已盟摽劍而去左右曰要盟可倍曹劌可讐請倍盟而討曹劌管仲曰要盟可負而君不負曹劌可讐而君不讐著信天下矣遂不倍天下諸侯翕然而歸之略同公羊
  齊桓公伐魯魯請比闗内侯以聽曹劌謂莊公曰君寧死而又死乎寧生而又生乎公曰何謂也曰聽臣之言國必廣大身必安樂是生而又生也不聽臣之言國必滅亡身必危辱是死而又死也公曰請從明日將盟皆懷劍至壇上公左搏桓公右抽劍以自承管鮑進劌按劍曰二君將改圖毋或進者公曰封於汶則可不則請死仲曰以地衛君非以君衛地君其許之乃與之盟歸尚欲勿予仲曰不可人刼君君不知不可謂智臨難而不能勿聽不可謂勇許之而不與不可謂信有此三者不可以立功名予之雖亡地亦得信以四百里之地見信於天下君猶得也
  以下数十條多載桓公委任仲父言聽計從惓惓圖覇之心疑初年勵精時事也彚輯左方
  有司請吏於齊桓公桓公曰以告仲父有司又請桓公曰以告仲父如是者二在側者曰一則告仲父二則告仲父易哉為君桓公曰吾未得仲父則難也得仲父曷為其不易也故王者勞於求人佚於得賢舜舉衆賢在位垂衣裳恭已無為而天下治湯文用伊呂成王用周召而刑措不用兵偃而不動用衆賢也桓公問於管仲曰吾欲使爵腐於酒肉腐於豆得無害於覇乎管仲對曰此極非其貴者耳然亦無害於覇也桓公曰何如而害覇管仲對曰不知賢害覇知而不用害覇用而不任害覇任而不信害覇信而復使小人參之害覇桓公曰善
  齊桓公設庭燎為士之欲造見者朞年而士不至於是東野鄙人有以九九之術進者桓公曰九九何足以見乎鄙人對曰臣非以九九為足以見也臣聞主君設庭燎以待士朞年而士不至夫士之所以不至者君天下之賢君也四方之士皆以自論而不及君故不至也夫九九薄能耳而君猶禮之况賢於九九乎夫泰山不辭壤石江海不逆細流所以成大也詩云先民有言詢於芻蕘言博謀也桓公曰善乃因禮之朞月四方之士相携而並至
  齊桓公見小臣稷一日三至不得見也從者曰萬乗之主布衣之士一日三至不得見亦可以止矣桓公曰不然士之傲爵禄者固輕其主其主傲覇王者亦輕其士縱夫子傲爵禄吾庸敢傲覇王乎五往而後得見天下聞之皆曰桓公猶下布衣之士而况國君乎於是相率而朝
  桓公得管仲隰朋辨其言說其意正月之朝令具太牢進之先祖桓公西面而立管子隰朋東面而立桓公賛曰自吾得聽二子之言吾目加明耳加聰不敢獨擅願薦之祖考
  桓公問治民於管子管子對曰凡牧民者必知其疾而優之以德勿懼以罪勿止以力慎此四者足以治民也桓公問管仲曰吾欲伐大國之不服者奈何管仲對曰先愛四封之内然後可以惡境外之不善者先定卿大夫之家然後可以危鄰之敵國是故先王必有置也然後有廢也必有利也然後有害也
  齊桓公問管仲曰吾念有而勿失得而勿忘為之有道乎對曰勿創勿作時至而隨毋以私好惡害公正察民所惡以自為戒黄帝立明臺之議者上觀於賢也堯有衢室之問者下聽於人也舜有告善之旌而主不蔽也禹立建鼓於朝而備訊唉也湯有總街之庭以觀人誹也武王有靈臺之復而賢者進也此古聖帝明王所以有而勿失得而勿忘者也桓公曰吾欲效而為之其名云何對曰名曰嘖室之議曰法簡而易行刑審而不犯事約而易從求寡而易足人有非上之所過謂之正士内於嘖室之議有司執事者咸以奉厥職事而不忘焉此嘖室之事也請以東郭牙為之此人能以正事争於君前者也桓公曰善
  龍闘於馬請之陽牛山之隂管子入復於桓公曰天使使者臨君之郊請使大夫初飭左右𤣥服天之使者乎天下聞之曰神哉齊桓公天使使者臨其郊不待舉兵而朝者八諸侯此乗天威而動天下之道也故智者役使鬼神而愚者信之
  桓公問於管仲曰寡人有大邪三其猶尚可以為國乎對曰臣未得聞公曰寡人不幸而好田晦夜而至禽側田莫不見禽而後反諸侯使者無所致百官有司無所復對曰惡則惡矣然非其急者也公曰寡人不幸而好酒日夜相繼諸侯使者無所致百官有司無所復對曰惡則惡矣然非其急者也公曰寡人有汙行不幸而好色而姑姊有不嫁者對曰惡則惡矣然非其急者也公作色曰此三者且可則惡有不可者已矣對曰人君唯優與不敏為不可優則亡衆不敏不及事公曰善吾子就舎異日請與吾子圖之對曰時可將與夷吾何待異日乎公曰奈何對曰公子舉為人博聞而知禮好學而辭遜請使為遊於魯以結交焉公子開方為人巧轉而兌利請使遊於衛以結交焉曹孫宿其為人也小亷而苛狀足恭而辭給正荆之則也請使往遊以結交焉遂立行三使者而後退相三月請論百官公曰諾管仲曰升降揖讓進退習閑辨辭之剛柔臣不如隰朋請立為大行墾草入邑辟土聚粟多衆盡地之利臣不如甯戚請立為大司田平原廣牧車不結轍士不旋踵鼓之而三軍之士視死如歸臣不如王子城父請立為大司馬決獄折中不殺不辜不誣無罪臣不如賓胥無請立為大司理犯君顔色進諫必忠不辟死亡不撓富貴臣不如東郭牙請立以為大諫之官此五子者夷吾一不如然而以易夷吾夷吾不為也君若欲治國强兵則五子者存矣若欲覇王夷吾在此桓公曰善
  齊桓公問於管仲曰何患對曰患夫社鼠桓公曰何謂也對曰夫社束木而塗之鼠因往託焉薫之則恐燒其木灌之則恐敗其塗此鼠所以不可得殺以社故也夫國亦有社鼠人主左右是也内則蔽賢要於君上外則賣權重於百姓不誅之則為亂誅之則為人主所察按腹而有之此亦國之社鼠也人有酤酒者為器甚潔置表甚長而酒酸不售問之里人其故里人云公之狗猛人挈器而入且酤公酒狗迎而噬之此酒所以酸不售之故也夫國亦有猛狗用事者也有道術之人欲用萬乗之主而用事者迎而齕之此亦國之猛狗也左右為社鼠用事者為猛狗則道術之士不得用矣此治國者之所患也
  齊桓公謂管仲曰吾欲舉事於國昭然如日月無愚夫愚婦皆曰善可乎管仲曰可然非聖人之道桓公曰何也對曰夫短綆不可以汲深學鮮不可以與聖人之言惠士可與辨物智士可與辨無方聖人可與辨神明夫聖人之所為非衆人所可及也民知十已則當與之争曰不如我也百已則疵其過千已則誹而不信是故民不可稍而掌也可并而牧也不可暴而殺也可摩而致也衆不可户說也可舉而示也
  桓公問管仲曰王者何貴曰貴天桓公仰而視天管仲曰所謂天者非謂蒼蒼莽莽之天也人君者以百姓為天百姓與之則安輔之則强非之則危背之則亡詩云人而無良相怨一方民怨其上不遂亡者未之有也桓公曰金剛則折革剛則裂人君剛則國家滅人臣剛則交友絶夫剛則不和不和則不可用是故四馬不和取道不長父子不和其世破亡兄弟不和不能久同夫妻不和家室大凶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由不剛也桓公之平陵見冡人有年老而自養者公問其故對曰吾有子九人家貧無以妻之吾使傭而未返也桓公取外御者五人妻之管仲入見曰公之施惠不亦小乎公曰何也對曰公待所見而施惠焉則齊國之有妻者少矣公曰若何管子曰令國丈夫二十而室女子十五而嫁
  齊國好厚𦵏布帛盡於衣衾材木盡於棺椁桓公患之以告管仲曰布帛盡則無以為蔽材木盡則無以為守備而人厚𦵏之不休禁之奈何管仲對曰凡人之有為也非名之則利之也於是乃下令曰棺椁過度者則戮其尸罪夫當喪者夫戮死無名罪當喪者無利人何故為之也
  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當是時也五素不得一紫桓公患之謂管仲曰寡人好服紫紫貴甚一國百姓好服紫不已寡人奈何管仲曰君欲何不試勿衣紫也謂左右曰吾甚惡紫之臭公曰諾於是左右適有衣紫而進者公曰少却吾惡紫臭於是日郎中莫衣紫其明日國中莫衣紫三日境内莫衣紫也
  桓公謂管仲曰吾國甚小而財用甚少而羣臣衣服輿馬甚汰吾欲禁之可乎管仲曰臣聞之君嘗之臣食之君好之臣服之今之食也必桂之漿衣練紫之衣狐白之裘此羣臣之所奢泰也詩曰不躬不親庶民不信君欲禁之何不自親乎桓公曰善於是更制練白之衣大帛之冠朝一年而齊國儉也
  桓公謂管仲曰官少而索者衆寡人憂之管仲曰君無聽左右之請因能而授禄録功而與官則莫敢索官君何患焉
  管仲相齊曰臣貴矣然而臣貧桓公曰使子有三歸之家曰臣富矣然而臣卑桓公使立於高國之上曰臣尊矣然而臣踈乃立為仲父孔子聞而非之曰泰侈偪上齊桓公之時霖雨十旬桓公欲伐□陵其城之值雨也未合管仲隰朋以卒徒造於門桓公曰徒衆何以為管仲對曰臣聞之雨則有事夫□陵不能雨臣請攻之公曰善遂興師伐之既至大卒間外士在内矣桓公曰其有聖人乎乃還旗而去之
  齊桓公田至於麥丘見麥丘邑人問之子何為者也對曰麥丘邑人也公曰年幾何對曰八十有三矣公曰美哉壽乎子其以壽祝寡人麥丘邑人曰祝主君使主君甚壽金玉是賤人為寳桓公曰至哉至德不孤善言必再吾子其復之麥丘邑人曰祝主君使主君無羞學無惡下問賢者在傍諫者得人桓公曰善哉至德不孤善言必三吾子其復之麥丘邑人曰祝主君使主君無得罪於羣臣百姓桓公怫然作色曰吾聞之子得罪於父臣得罪於君未聞君得罪於臣者也此一言者非夫子二言之匹也子更之麥丘邑人坐拜而起曰此一言者夫二言之長也子得罪於父可以因姑姊叔父而解之父能赦之臣得罪於君可以因便嬖左右而謝之君能赦之昔桀得罪於湯紂得罪於武王此則君之得罪於其臣者也莫為謝至今不赦公曰善賴國家之福社稷之靈使寡人得吾子於此挾而載之自御以師禮之於朝封之以麥丘而斷政焉
  秦武公卒史記武公卒在莊十八年𦵏雍平陽初以人從死死者六十六人有子一人名曰白白不立封平陽立其弟德公德公元年初居雍城大鄭宮以犧三百牢祠鄜畤卜居雍後子孫飲馬於河梁伯芮伯來朝二年初伏以狗禦蠱晉人伐邢齊桓公將救之鮑叔曰太蚤邢不亡晉不敝晉不敝齊不重且夫持危之功不如存亡之德大君不如晩救以敝晉齊實利待邢亡而復存之其名實美桓公乃弗救晉伐邢年不可考似桓初年事且狄伐邢尚在閔元年晉伐或先耳
  楚成王惲元年初即位莊二十二年熊惲殺兄堵敖代立是為楚成王布德施惠結舊好于諸侯使人獻天子天子賜胙曰鎮爾南方夷越之亂無侵小國於是楚地千里
  陳宣公後有嬖姬生子疑欲立之乃殺其太子禦㓂禦寇素愛厲公子完完懼禍及已乃奔齊莊二十二年傳備始末晉獻公八年士蒍說公曰莊二十三四五年傳故晉之羣公子多不誅亂且起乃使盡殺諸公子而城聚都之命曰絳始都絳九年晉羣公子既亡奔虢虢以其故再伐晉弗克十年晉欲伐虢士蒍曰且待其亂
  楚成王立子文代公子元為令尹三十年傳公子元歸自伐鄭而處王宮秋申公鬬班殺子元子文為令尹子文因鬬班之殺子元也緇帛之衣以朝鹿裘以處未明而立於朝日晦而歸食朝不謀夕家無盈積自毁其家以紓國難不為爵勸不為禄勉以憂勤於社稷嘗曰蔽賢者不祥專利者必害故其為政度人以用人溥惠以撫下凡以自究厥心不遑他恤於時齊桓方覇楚邦多難子文量力而動舎命不渝其族有干法者廷理拘之聞其令尹之族也而釋之子文召廷理責之曰凡立廷理者將以司犯王令而察觸國法也夫直士持法柔而不撓剛而不折今棄法背令而釋犯法者是理之不端而駁於法也執國之柄而以私聞與吾生不以義不若以義而死也廷理懼遂刑其族人成王聞之不及履而至於子文之室曰寡人幼少置理失其人以違夫子之意於是黜廷理而尊子文使及内政國人聞之曰若令尹之公也吾黨何憂乎乃作歌曰子文之族犯國法程廷理釋之子文不聽恤願怨萌方正公平
  齊桓公與管仲謀伐衛衛姬望君再拜請衛君之罪公曰吾於衛無故子曷為我請對曰妾望見君之入也足高氣强有伐國之志見妾而有動色伐衛也明日君朝揖管仲而進之管仲曰君舎衛乎公曰仲父安識之仲曰君之揖朝也恭而言也徐見臣而有慙色臣是以知之君曰善仲父治外夫人治内寡人知不為諸侯笑矣桓公之所以匿者不言也今管仲乃以容貌聲音夫人乃以行步氣志桓公雖不言若暗夜而燎燭也經二十八年書伐衛
  齊桓公將伐山戎經三十年書齊伐山戎使人請助於魯魯君進羣臣而謀皆曰師行數千里入蠻夷之地必不反矣於是魯許助之而不行齊已伐山戎孤竹而欲移兵於魯管仲曰不可諸侯未親今又伐逺而還誅近鄰之國不親非伯王之道君之所得山戎之寳器者中國之所鮮也不可以進周公之廟乎桓公乃分山戎之寳獻之周公之廟明年起兵伐莒魯下令丁男悉發五尺童子皆至孔子曰轉禍為福報怨以德此之謂也左傳言伐山戎為病燕故也
  齊桓公北伐山戎其道過燕燕君迎而出境桓公問管仲曰諸侯相迎固出境乎管仲曰非天子不出境桓公曰然則燕君畏而失禮也寡人不道而使燕君失禮乃割燕君所至之地以與燕君諸侯聞之皆朝於齊管仲隰朋從於桓公而伐孤竹春往冬返迷惑失道管仲曰老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馬而隨之遂得道行山中無水隰朋曰蟻冬居山之陽夏居山之隂蟻壤寸而仞有水乃掘地而遂得氷
  桓公北征孤竹未至卑耳谿中十里闟然而止瞠然而視有頃見人長尺而人物具焉冠左袪衣走馬前疾以問左右左右不見也管仲曰事必濟此登山之神俞兒也臣聞覇王之君興則登山神見且走馬前疾導也袪衣示前有水也左袪衣示從旁方涉也桓公果從左渡遼水遂得孤竹覇天下桓公再拜管仲馬前曰仲父之聖至於是寡人得罪久矣管仲曰夷吾聞之聖人先知無形今已有形乃知之是夷吾善承敎非聖也






  春秋别典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三     明 薛虞畿 撰魯閔公元年庚申在位二年周惠王十六年
  衛懿公有臣曰𢎞演逺使未還狄人攻衛經二年書其民曰君之所與禄位者鶴也所富者宮人也君使宮人與鶴戰予焉能戰遂潰而去狄人追及懿公於滎澤殺之盡食其肉獨舎其肝𢎞演至報使於肝畢呼天而號盡哀而止曰臣請為表因自刺其腹納懿公之肝而死齊桓聞之曰衛之亡也以無道今有臣若此不可不存於是救衛於楚丘
  衛文公是年立以亂故犇齊齊人入之初狄殺懿公也衛人憐之思復立宣公前太子伋之後伋子又死而代伋死者子壽又無子太子伋同母弟二人其一曰黔牟牟嘗代惠公為君八年復去其二曰昭伯昭伯黔牟皆已前死故立昭伯子申為戴公公卒復立其弟燬為文公晉獻公太子之至靈臺虵繞左輪御曰太子下拜吾聞國君之子虵繞左輪者速得國太子遂不行返乎舎御人見太子太子曰吾聞為人子者盡和順君不行私欲恭嚴承命不逆君安今吾得國是君失安也得國之利而忘君安非子道也聞得國而拜其虵非君欲也廢子道不孝逆君欲不安而使我行之殆欲吾國之危明也拔劍將死御止之曰夫禎祥妖孽天之道也恭嚴承命人之行也拜祥戒孽禮也恭嚴承命不以身恨君孝也今太子恨福不福失禮殺身恨君失孝從僻心棄正行非臣之所聞也太子曰不然吾得國君之孽也拜君之孽不可謂禮見禨祥而忘君之安國之賊也懐賊心以事君不可謂孝挟偽意以御天下懷賊心以事君邪之大者也而使我行之是欲國之危明矣遂伏劍而死君子曰晉太子徒御使之拜虵祥猶惡之至於自殺者為見疑於欲國也己之不欲國以安君亦以明矣為一愚御過言之故至於身死虧子道絶祭祀不可謂孝可謂逺嫌一節之士也
  晉獻公之時東郭民有祖朝者上書獻公曰草茅臣東郭民祖朝願請聞國之計獻公使使出告之曰肉食者已慮之矣藿食者尚何與焉祖朝對曰大王獨不聞古之將曰桓司馬朝朝其君舉而晏御呼車驂亦呼車御肘其驂曰子何越云為乎何為藉呼車驂謂其御曰當呼者呼乃吾事也子當御正子之轡銜耳今子不正轡銜使馬率然驚妄轢道中行人必逢大敵下車免劍涉血履肝者固吾事也子寧能辟子之轡下佐我乎其禍亦及吾身與有深憂吾安得無呼車哉今大王曰肉食者已慮之矣藿食者尚何與焉設使肉食者一旦失計於廟堂之上若臣等之藿食者寧得無肝膽塗地於中原之野與其禍亦及臣之身臣與有其憂深臣安得無與國家之計乎獻公召而見之三日與語無復憂者乃立之以為師也
  晉獻公欲伐郭而憚舟之僑存荀息曰周書有言美女破舌乃遺之女樂以亂其政舟之僑諫而不聽遂去國而伐郭遂破之又欲伐虞而憚宮之竒在荀息曰周書有言美男破老乃遺之美男敎之惡宮之奇竒諫而不聽遂去國而伐虞遂取之
  魯僖公元年壬戌在位三十二年周惠王十八年
  齊桓公時江國黄國小國也在江淮之間近楚楚大國也數侵伐欲滅取之江人黄人患楚齊桓公方存亡繼絶救危扶傾尊周室攘夷狄為陽穀之㑹三年貫澤之盟與諸侯將伐楚四年江人黄人慕桓公之義来㑹盟於貫澤管仲曰江黄逺齊而近楚楚為利之國也若伐而不能救無以宗諸侯不可受也桓公不聽遂與之盟管仲死楚人伐江滅黄十二年桓公不能救君子閔之是後桓公信壞德衰諸侯不附遂凌夷不能復興
  虞公不聽宮之奇出謂其子曰虞將亡矣惟忠信者能留外㓂而不害除闇以應外謂之忠定身以行事謂之信今君施其所惡於人闇不除矣以賄滅親身不定矣夫國非忠不立非信不固旣不忠信而留外㓂㓂知其釁而歸圖焉已自拔其本矣何以能久吾不去懼及焉以其孥適西周三月虞乃亡晉滅虞虢俱五年冬
  百里奚少時家貧流落不偶出遊以干諸侯嘗之齊齊不用又之周周不用又轉而之他久之不返其妻無以自給乃西入秦為澣婦遂與奚相失奚遂歸虞事虞公為大夫及晉獻公伐虢道出虞境遂以璧馬賂虞公假道意在併虞宮之奇語奚曰是不可不諫也奚曰貪賂玩㓂公盖不可與言者也宮之竒曰然則子将遂已乎奚曰子盡子心吾行吾志耳奇諫虞公果不聽晉伐虢歸遂滅虞虜虞公及奚以歸
  百里奚為秦繆公夫人媵於秦四年秦迎婦於晉百里奚媵焉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執之繆公聞百里奚賢欲重贖之恐楚人不與乃使人謂楚曰吾媵臣百里奚在焉請以五羖羊皮贖之楚人遂與之時百里奚年已七十餘繆公釋其囚與語國事謝曰臣亡國之臣何足問繆公曰虞公不用子故亡非子罪也固問語三日繆公大悦授之國政號曰五羖大夫百里奚讓曰臣不及臣友蹇叔蹇叔賢而世莫知臣遊困於齊而乞食銍人蹇叔収臣臣因而欲事齊君無知蹇叔止臣臣得脱齊難遂之周周王子頽好牛臣以養牛干之及頽欲用臣蹇叔止臣去得不誅事虞君蹇叔止臣臣知虞君不用臣臣誠私利禄爵且留再用其言得脱一不用及虞君難是以知其賢於是繆公使人厚幣迎蹇叔以為上大夫
  秦繆公使賈人載鹽徵諸賈人賈人買百里奚以五羖羊之皮使將車之秦穆公觀鹽見百里奚牛肥曰任重道逺以險而牛何以肥也對曰臣飲食以時使之不以暴有險先後之以身是以肥也穆公知其君子也令有司具沐浴為衣冠與坐公大悅異日與公孫支論政公孫支大不寧曰君耳目聰明思慮審察君其得聖人乎公曰然吾悦夫奚之言彼𩔖聖人也公孫支遂歸取雁以賀曰君得社稷之聖臣敢賀社稷之福公不辭再拜而受明日公孫支乃致上卿以讓百里奚曰秦國處僻民陋以愚無知危亡之本也臣自知不足以處其上請以讓之公不許公孫支曰君不用賔相而得社稷之聖臣君之禄也臣見賢而讓之臣之禄也今君既得其禄矣而使臣失禄可乎請終致之公不許公孫支曰臣不肖而處上位是君失倫也不肖失倫臣之過也進賢而退不肖君之明也今臣處位廢君之德而逆臣之行也臣將逃公乃受之故百里奚為上卿以致之公孫支為次卿以佐之奚為秦相妻在秦知之而未敢言一日奚坐堂上樂作所賃澣婦自言知音因授琴撫絃而歌者三其一曰百里奚五羊皮憶别時烹伏雌炊扊扅今日富貴㤀我為其二曰百里奚初娶我時五羊皮臨當相别時烹牝鷄今日富貴忘我為其三曰百里奚百里奚母已死𦵏南溪墳以瓦覆以柴舂黄藜搤伏鷄西入秦五羖皮今日富貴捐我為歌畢奚愕然問之乃其故妻也遂還為夫婦奚相秦勤勵自苦勞不坐乗暑不張盖行於國中未嘗從車騎操干戈及其死也秦國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謡舂者不相杵德澤流於後世而秦卒頼焉宋襄公兹父為桓公太子有後妻子曰公子目夷公愛之兹父為公愛之也欲立之請於公曰請使目夷立臣為之相兄以佐之公曰何故也對曰臣之舅在衛愛臣若終立則不可以往絶跡於衛是背母也且臣自知不足以處目夷之上公不許彊以請公公許之將立公子目夷夷辭曰兄立而弟在下是其義也今弟立而兄在下不義也不義而使目夷為之目夷將逃乃逃之衛兹父從之三年桓公有疾八年事使人召兹父若不来是使我以憂死也兹父乃反公復立之以為太子然後目夷歸也畧見傳此尤詳
  宋桓公病太子兹父讓其庶兄目夷為嗣桓公義太子意竟不聽桓公卒太子兹父立是為襄公以其庶兄目夷為相未𦵏而齊桓公㑹諸侯於葵丘九年
  齊桓公與管仲謀伐莒謀未發而聞於國桓公怪之以問管仲仲曰國必有聖人也桓公歎曰歖日之役者有執柘杵而上視者意其是耶乃令復役無得相代少焉東郭垂至管仲曰此必是也乃令儐者延而進之分級而坐管仲曰子言伐莒者也對曰然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言伐莒對曰臣聞君子善謀小人善意臣竊意之也管仲曰吾不言伐莒子何以意之也對曰臣聞君子有三色優然喜樂者鐘皷之色愀然清静者縗絰之色勃然充滿者兵革之色也日者臣望君之在臺上也勃然充滿此兵革之色君呼而不吟所言者莒也君舉臂而指所當者莒也臣竊慮小諸侯之未服者其惟莒乎臣故言之君子曰凡耳之聞以聲也今不聞其聲而以容與臂是東郭垂不以耳聽而聞也桓公管仲雖善謀不能隱聖人之聽於無聲視於無形東郭垂有之矣故桓公尊禄而禮之此條年不可考
  晉初與㑹獻公死九年國内亂秦繆公僻逺不與中國㑹盟楚成王初収荆蠻有之夷狄自置惟獨齊為中國㑹盟而桓公能宣其德故諸侯賔㑹於是桓公稱曰寡人南伐至召陵望熊山北伐山戎離枝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馬縣車登太行至卑耳山而還諸侯莫違寡人寡人兵車之㑹三乗車之㑹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昔三代受命有何以異於此乎吾欲封泰山禪梁父管仲固諫不聽乃說桓公以逺方珍怪物至乃得封桓公乃止
  桓公既伯㑹諸侯於葵丘而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昔無懷氏封泰山禪云云宓羲封泰山禪云云神農封泰山禪云云炎帝封泰山禪云云黄帝封泰山禪亭亭顓頊封泰山禪云云帝嚳封泰山禪云云堯封泰山禪云云舜封泰山禪云云禹封泰山禪㑹稽湯封泰山禪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禪社首皆受命然後得封禪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馬縣車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漢兵車之㑹三乗車之㑹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諸侯莫違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異乎於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窮以辭因設之以事曰古之封禪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為盛江淮之間一茅三脊所以為藉也東海致比目之魚西海致比翼之鳥然後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鳯凰麒麟不来嘉穀不生而蓬蒿藜莠茂䲭梟𩔖至而欲封禪無乃不可乎桓公乃止
  桓公讀書於堂上輪扁斲輪於堂下釋椎鑿而上問桓公曰敢問公之所讀何言耶公曰聖人之言也曰聖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粕已乎桓公曰寡人讀書輪人安得議乎有說則可無說則死輪扁曰以臣之事觀之斲輪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於手而應之於心口不能言有數存焉於其間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得之於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斲輪古之人與其不可傳者死矣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粕已夫
  齊桓公謂鮑叔曰寡人欲鑄大鐘昭寡人之名焉寡人之行豈避堯舜哉鮑叔曰敢問君之行桓公曰昔者吾圍譚三年得而不自與者仁也吾北伐孤竹剗令支而反者武也吾為葵丘之㑹以偃天下之兵者文也諸侯抱美玉而朝者九國寡人不受者義也然則文武仁義寡人盡有之矣寡人之行豈避堯舜哉鮑叔曰君直言臣直對昔者公子糾在上位而不相讓非仁也背太公之言而侵魯境非義也壇塲之上詘於一劍非武也姪娣不離懐袵非文也凡為不善遍於物不自知者無天禍必有人害天處甚髙其聽甚下除君過言天且聞之桓公曰寡人有過乎幸記之社稷之福子不幸教幾有大罪以辱社稷
  桓公乗馬虎望見之而伏桓公問管仲曰今日寡人乗馬虎望見寡人而不敢行其故何也管仲對曰意者君乗駮馬而盤桓迎日而馳乎公曰然管仲對曰此駮象也駮食虎豹故虎伏焉桓公外舎而不鼎饋中婦諸子謂宮人盍不從乎君將有行宮人皆出從公怒曰孰謂我有行者宫人曰賤妾聞之中婦諸子公召中婦諸子曰女言聞吾有行也對曰妾聞之君外舎而不鼎饋非有内憂必有外患今君外舎而不鼎饋君非有内憂也妾是以知君之將有行也公曰善此非吾所與及也而言乃至焉吾是以語女吾欲致諸侯而不至為之奈何中婦諸子曰自妾之身之不為人持接也未嘗得人之布織也意者更容不審邪明日管仲朝公告之管仲曰此聖人之言也君必行之
  管仲復於桓公曰無翼而飛者聲也無根而固者情也無方而富者生也公亦固情謹聲以嚴尊生此謂道之榮桓公退再拜請若此言
  齊桓公出獵逐鹿而走入山谷之中見一老父而問之曰是為何谷對曰為愚公之谷桓公曰何故對曰以臣名之桓公曰今觀公之儀狀非愚人也何為以公名對曰臣請陳之臣故畜牸生子而大賣之買駒少年曰牛不能生馬遂持駒去傍隣聞之以臣為愚故名此谷為愚公之谷桓公曰公誠愚矣何為而與之桓公遂歸明日朝以告管仲管仲正衿再拜曰此夷吾之愚也使堯在上咎繇為理安有取人之駒者乎若有見暴如此叟者必不與也公知獄訟之不正故與之耳請退而修政孔子曰弟子記之桓公覇君也管仲賢佐也猶有以智為愚者也况不及桓公管仲者乎
  齊桓公與管仲鮑叔甯戚飲酒桓公謂鮑叔姑為寡人祝乎鮑叔奉酒而起曰祝吾君無㤀其出而在莒也使管仲無㤀其束縛而從魯也使甯戚無㤀其飯牛於車下也桓公避席再拜曰寡人與二大夫皆無㤀夫子之言齊之社稷必不廢矣此言常思困隘之時必不驕矣齊桓公出遊遇一丈夫裒衣應步帶著桃殳桓公怪而問之曰是何名何經所在何篇所居何以斥逐何以避余丈夫曰是名二桃桃之為言亡也夫曰慎桃何患之有故亡國之社稷以戒諸侯庶人之戒在於桃殳桓公說其言與之共載来年正月庶人皆佩
  桓公置酒令諸大夫曰後者飲一經程管仲後當飲一經程飲其半而棄其半桓公曰仲父當飲一經程而棄之何也管仲曰臣聞之酒入口者舌出舌出者失言失言者棄身與其棄身不寧棄酒乎桓公曰善
  齊桓公出逰於野見亡國故城郭氏之墟問於野人曰是為何墟野人曰是為郭氏之墟桓公曰郭氏者曷為墟野人曰郭氏者善善而惡惡桓公曰善善而惡惡人之善行也其所以為墟者何也野人曰善善而不能行惡惡而不能去是以為墟也桓公歸以語管仲曰其人為誰桓公不知也管仲曰君亦一郭氏也於是桓公招野人而賞焉
  里克殺奚齊卓子使告公子求入而納之公子以告子犯子犯不可曰夫堅樹在始始不固本終必槁落夫長國家者唯知哀樂喜怒之節是以導民不哀喪而求國難因亂以入殆以喪得國則必樂喪樂喪必哀生因亂以入則必喜亂喜亂必怠徳是哀樂喜怒之節易也何以導民重耳曰非喪誰代非亂誰納我子犯曰偃也聞之喪亂有大小大喪大亂之剡也父母死為大喪讒在兄弟為大亂今適當之是故難里克殺君九年事
  狐突遇申生兒乃謡曰共太子更塟矣後十四年晉亦不昌昌乃在兄十年
  鮑叔有疾管仲為之不内水漿曰馬為知己者良士為知己者死鮑子亡天下莫知我安用水漿
  鮑叔死管仲舉上袵而哭之泣下如雨從者曰非君父子也此亦有説乎管仲曰非夫子所知也吾嘗與鮑子負販于南陽吾三辱于市鮑子不以我為怯知我之欲有所明也鮑子嘗與我有所說王者而三不見聽鮑子不以我為不肖知我之不遇明君也鮑子嘗與我臨財分貨吾自取多者三鮑子不以我為貪知我之不足於財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士為知己者死而况為之哀乎
  秦穆公嘗出而亡其駿馬自往求之見人已殺其馬方共食其肉繆公問曰是吾駿馬也諸人皆懼而起繆公曰吾聞食駿馬肉不飲酒者殺人即以次飲之酒殺馬者皆慙而去居三年晉攻秦繆公圍之往時食馬肉者相謂曰可以出死報食馬得酒之恩矣遂潰圍繆公卒得以解難勝晉獲惠公以歸此徳出而福反也韓之戰在十五年齊桓公問於寗戚曰管子今年老矣若棄寡人而就世吾恐法令不行人多失職百姓疾怨國多盜賊吾何如而使奸邪不起民衣食足乎寗戚對曰要在得賢開其道路而任之桓公曰得賢奈何寗戚對曰開其道路察而用之尊其位重其禄顯其名則天下之士騷然舉足而至矣桓公曰既以舉賢士而用之矣㣲夫子幸而臨之則未有布衣崛竒之士踵門而求見寡人者寗戚對曰是君察之不明舉之不顯而用之疑位之卑禄之薄也且夫國之不得士者有五阻焉主不好賢諂諛在傍一阻也言便事者未嘗見用二阻也壅塞掩蔽必因近習然後見察三阻也訊獄詰窮其辭以法遏之四阻也執事適欲擅國權命五阻也去此五阻則豪俊並興賢智求處五阻不去則上蔽吏民之情下塞賢士之路是故明王聖主之治若夫江海無不受故長為百川之主明王聖君無不容故安樂而長久由此觀之則安主利人者非獨一士也桓公曰善吾将著夫五阻以為式本也
  管仲有疾桓公問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謂云至於大病則寡人惡乎屬國而可管仲曰公誰欲與公曰鮑叔牙曰不可其為人亷潔善士也其扵不已若者不比之又一聞人之過終身不忘使之治國上且鉤乎君下且逆乎民其得罪於君也将弗乆矣公曰然則孰可對曰勿己則隰朋可其為人也上忘而下畔愧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以徳分人謂之聖以財分人謂之賢以賢臨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賢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其扵國有不聞也其於家有不見也勿己則隰朋可公又問曰不幸而失仲父也二三大夫其猶能以國寧乎管仲對曰君請矍已乎鮑叔牙之為人也好直賓胥無之為人也好善寗戚之為人也能事孫在之為人也善言公曰此四子者其孰能一人之上也寡人并而臣之則其不以國寧何也對曰鮑叔之為人也好直而不能以國詘賓胥無之為人也好善而不能以國詘寗戚之為人也能事而不能以足息孫在之為人也善言而不能以口息臣聞之消息盈虚與百姓詘信然後能以國勿己者朋其可乎朋之為人也動必量力舉必量技言終喟然而嘆曰天之生朋以為夷吾舌也其身死舌焉得生哉管仲又言曰東郭有狗嘊嘊旦夕欲齧我豭而不使也今夫易牙子之不能愛將安愛君必去之公曰諾管子又言曰北郭有狗嘊嘊旦暮欲齧我豭而不使也今夫竪刁其身之不愛焉能愛君必去之公曰諾管子又言曰西郭有狗嘊嘊旦暮欲齧我豭而不使也今夫衛公子開方去其千乗之太子而臣事君是所願得於君者是將欲過其千乗也君必去之桓公曰諾管子遂卒十月隰朋亦卒桓公去易牙竪刁衞公子開方五味不至於是乎復反易牙宮中亂復反竪刁利言卑辭不在側復反衞公子開方桓公内不量力外不量交而力伐四隣公薨六子皆求立公死七日不斂九月不葬齊國大亂
  桓公問管仲疾管仲曰臣願君之逺易牙竪刁堂誣公子開方夫易牙以調味事公公曰唯烝嬰兒之未嘗於是蒸其首子而獻之公人情非不愛其子也於子之不愛将何有扵公公喜内而妬竪刁自刑而為公治内人情非不愛其身也於身之不愛也将何有于公公子開方事公十五年不歸視其親齊衞之間不容數日之行臣聞之務偽不乆盖虚不長其生不長者其死必不終桓公曰善管仲死已塟公憎四子者廢之官逐堂誣而苛病起兵逐易牙而味不至逐竪刁而宮中亂逐公子開方而朝不治桓公曰嗟聖人固有悖乎乃復四子者處期年四子作難圍公一室不得出有一婦人遂從竇入得至公所公曰吾饑而欲食渴而欲飲不可得其故何也婦人對曰易牙竪刁堂誣公子開方四人分其齊國塗十日不通矣公子開方以書社七百下衞矣食将不得矣公曰嗟乎兹聖人之言長乎哉死者無知即已若有知吾何面目以見仲父地下乃援素襪以裹首而絶死十一日蟲出户乃知桓公之死也葬以揚門之扇十二年管仲受享禮扵王以后不見經𫝊十七年冬經書齊侯小白卒仲卒當在十四年十五年中管子書記仲戒公勿用易牙竪刁開方仲卒公逐三子未幾復用處朞年而三子作亂則公亦薨是可証也







  春秋别典卷三
<史部,別史類,春秋別典>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四    明 薛虞畿 撰
  魯僖公十四年起
  丕鄭子豹奔秦説繆公曰晉君無道百姓不親可伐也繆公曰百姓茍不便何故能誅其大臣能誅其大臣此其調也不聽而隂用豹見十年傳
  宋襄公欲為盟㑹召楚王楚王怒曰召我我将好往襲辱之遂行至盂遂執辱宋公已而歸之二十一年事廿二年為鹿上之盟廿三年戰于泓次年襄公卒
  晉文公入國二十四年晉侯夷吾卒秦繆公納重耳至于河令棄籩豆茵席顔色黎黒手足胼胝者在後咎犯聞之中夜而哭文公曰吾亡也十有九年矣今将反國夫子不喜而哭何也其不欲我反國乎對曰籩豆茵席所以安者也而棄之顔色黎黒手足胼胝所以執勞苦而皆後之臣聞國君蔽士無所取忠臣大夫蔽逰無所取忠友今至扵國臣在所蔽之中矣不勝其哀故哭也文公曰禍福利害不與外氏同之者有如白水祝之乃沉璧而盟介子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耳天未絶晉必将有主主晉祀者非公而何唯二三子者以為己力不亦誣乎文公即位賞不及推推母曰盍亦求之推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推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隠焉用文其母曰能如是與若俱隠至死不復見推從者憐之乃縣書宫門曰有龍矯矯頃失其所五蛇從之周徧天下龍既無食一蛇割股龍反其淵安其壤土四蛇入穴皆有處所一蛇無穴號于中野文公出見書曰嗟此介子推也吾方憂王室未圖其功使人召之則亡遂求其所在聞其入綿上山中于是文公表綿上山中而封之以為介子推田號曰介山
  晉文公出亡箕鄭挈壺餐而從迷而失道與公相失饑而道泣寝卧而不敢食及文公反國舉兵攻原克而拔之文公曰夫輕忍饑餒之患而必全壺餐是将不以原叛乃舉以為原令大夫渾軒聞而非之曰以不動壺餐之故知其不以原叛也不亦無術乎故明主者不恃其不我叛也恃吾不可叛也不恃其不吾欺也恃吾不可欺也
  晉文公亡時陶舛狐從文公反國行三賞而不及陶舛狐狐見咎犯曰吾從君而亡十有三年顔色黎黒手足胼胝今君反國行三賞而不及吾也意者君忘我歟我有大故與子試為我言之君咎犯言之文公文公曰我豈忘是子哉夫髙明至賢徳行全誠躭我以道説我以仁暴浣我行昭明我名使我為成人者吾以為上賞防我以禮讓我以誼蕃援我使我不得為非數引我請於賢人之門吾以為次賞夫勇壮强禦難在前則居前難在後則居後免我于患難之中者吾又以為之次且子獨不聞乎死人者不如存人之身亡人者不如存人之國三行賞之後而勞苦之士次之夫勞苦之士是子固為首矣豈敢忘子哉周内史叔輿聞之曰文公其霸乎昔聖王先徳而後力文公其當之矣
  文公出亡周流天下舟之僑去虞而從焉文公反國擇可爵而爵之擇可禄而禄之舟之僑獨不與焉文公酌諸大夫酒酒酣文公曰二三子盍為寡人賦乎舟之僑進曰君子為賦小人請陳其辭辭曰有龍矯矯將失其所一蛇從之周流天下龍反其淵安寧其處一蛇脂乾獨不得其所文公瞿然曰子欲爵也請待旦日之期子欲禄耶請今命廩人舟之僑曰請而得其賞亷者不受也言盡而名至仁者不為也今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苗草興起莫之與禦今為一人言施一人猶為一塊土下水也土亦不生之矣遂歴階而去文公求之不得終身誦甫田之詩
  晉文公反國酌士大夫酒召咎犯而將召艾陵而相之授田百萬介子推無爵齒而就位觴三行介子推奉觴而起曰有龍矯矯将失其所有蛇從之周流天下龍入深淵得其安所蛇脂盡乾獨不得甘雨此何謂也文公曰嘻是寡人之過也吾為子爵歟待旦之朝也吾為子田歟河東陽之間介子推曰推聞君子之道謁而得位道士不居也爭而得財亷士不受也文公曰使我得反國者子也吾將以成子之名介子推曰推聞君子之道為人子而不能承其父者不敢當其後為人臣而不見察於其君者則不敢立於其朝然推亦無索於天下矣遂去而之介山之上文公使人求之不得為之避寢三月號呼朞年詩云逝將去汝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此之謂也文公待之不肯出求之不能得以謂焚其山宜出乃焚其山不出而焚死
  晉文公反國李離為大理過殺不辜自繫曰臣之罪當死文公令之曰官有上下罰有輕重是下吏之罪也非子之過也李離曰臣居官為長不與下讓位受禄為多不與下分利過聽殺無辜委下罪死非義也臣之罪當死矣文公曰子必自以為有罪則寡人亦有過矣李離曰君量能而授官臣奉職而任事臣受印綬之日君命曰必以仁義輔政寧過于生毋失于殺臣受命不稱壅惠蔽恩如臣之罪乃當死君何過之有且理有法失生即生失殺即死君以臣能聽㣲決疑故任臣以理今離刻深不顧仁義信文墨不察是非聽他詞不精事實掠服無罪使百姓怨天下聞之必議吾君諸侯聞之必輕吾國怨積于百姓惡揚于天下權輕于諸侯如臣之罪是當重死文公曰吾聞之也直而不枉不可與往方而不圓不可與長存願子以此聽寡人也李離曰君以所私害公法殺無罪而生當死二者非所以教于國也離不敢受命文公曰子獨不聞管仲之為人臣也身辱而君肆行汙而霸成李離曰臣無管仲之賢而有汙辱之名無霸王之功而有射鈎之累夫無能以臨官藉汙以治人君雖不忍加之于法臣亦不敢汙官亂治以生臣聞其命矣伏劍以死
  晉文公問咎犯曰誰可使為西河守者咎犯對曰虞子羔可也公曰非女之讐也對曰君問可為守者非問臣之讐也羔見咎犯而謝之曰幸赦臣之過而薦之於君得為西河守咎犯曰薦子者公也怨子者私也吾不以私事害公義子其去矣顧吾射子也
  翟人有獻封⿰犭? -- 狐文豹於晉文公文公受客皮而嘆曰此以皮之美自為罪夫治國者則以名號為罪徐偃王是也以城與地為罪虞虢是也
  晉文公時翟人有獻封⿰犭? -- 狐文豹之皮者文公喟然嘆曰封狐文豹何罪哉以其皮為罪也大夫欒枝曰地廣而不平財聚而不散獨非⿰犭? -- 狐豹之罪乎文公曰善哉説之欒枝曰地廣而不平人将平之財聚而不散人将争之扵是列地以分民散財以賑貧
  晉文公問政於舅犯舅犯對曰分熟不如分腥分腥不如分地割以分民而益其爵禄是以上得地而民知富上失地而民知貧古之所謂致師而戰者其斯之謂乎文公舉兵欲伐衞公子鋤仰天而笑公問何笑曰臣笑隣之人有送其妻適私家者道見桑婦悦而與之言顧視其妻亦有招之者矣臣竊笑此也公寤其言乃止引師而還未至有伐其北鄙者此舉疑未救宋之前信義未孚威聲未振時事晉文公見咎季其廟傅于西墻公曰孰處而西對曰君之老臣也公曰西益而宅對曰臣之忠不如老臣之力其墻壊而不築公曰何不築對曰一日不稼百日不食公出而告之僕僕頓首子軫曰呂刑云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君之明羣臣之福也乃令于國曰毋淫宮室以妨人宅版築以時無奪農功
  齊無道起兵攻魯魯君患之召其相曰為之奈何對曰夫栁下惠少好學長而嘉智主君試召使于齊魯君曰吾千乗主也身自使於齊齊不聽夫柳下惠特布衣韋帶之士也使之又何益乎相對曰臣聞之乞火不得不望其炮矣今使柳下惠于齊縱不解於齊兵終不愈益攻於魯矣魯君乃曰然乎相即使人召柳下惠來入門袪衣不趨魯君避席而立曰寡人所謂饑而求黍稷渇而穿井者未嘗能以懽喜見子今國事急百姓恐懼願藉子使夫齊柳下惠曰諾乃東見齊侯齊侯曰魯君將懼乎柳下惠曰臣君不懼齊侯忿然怒曰吾望而魯城芒若𩔖失亡國百姓發屋伐木以救城郭吾視若魯君𩔖吾國子曰不懼何也柳下惠曰臣之君所以不懼者以其先人出周封于魯君之先君亦出周封于齊相與出周南門刳羊而約曰自後子孫敢有相攻者令其罪若此刳羊矣臣之君固以刳羊不懼矣不然百姓非不急也齊侯乃解兵三百里柳下惠姓名不見於經唯二十六年齊伐吾北鄙公使展喜犒師受命於展禽㣲見其名於傳耳下數條皆無據但倂附柳下惠之後
  齊攻魯求岑鼎魯君載岑鼎往齊侯不信而反之以為非也使人告魯君柳下惠以為是因請受之魯君請于柳下惠下惠對之曰君之欲以為岑鼎也以免國也臣亦有國於此破臣之國以免君之國此臣所難也魯君乃以真岑鼎往柳下惠可謂守信矣非獨存己之國也又存魯君之國信之于人重矣猶輿之輗軏也故孔子曰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此之謂也魯君問柳下惠吾欲伐齊何如柳下惠曰不可歸而有憂色曰吾聞伐國不問仁人此言何為至扵我哉柳下惠三黜於魯而不去也其妻謂之曰子無乃凟乎吾聞之君子有二恥國無道而貴恥也國有道而賤恥也今當亂世三黜而不去亦近恥矣惠曰彼為彼我為我雖裸裎安能汙我由由然與之處柳下惠既死門人将誄之妻曰將誄夫子之徳邪則二三子不如妾之知也乃誄曰夫子之不伐兮夫子之不竭兮夫子之信誠而與人無害兮屈柔從俗而不彊察兮蒙恥救民徳彌大兮雖遇三黜而心不易兮愷悌君子永能厲兮嗟呼惜哉乃下世兮庶幾遐年今遂逝兮嗚呼哀哉魂神泄兮夫子之諡宜曰惠兮於是門人從之以惠為誄云城濮之戰二十八年文公謂舅犯曰吾卜戰而龜熸我迎嵗彼背嵗彗星見彼操其柄我操其標吾又夢與荆王搏彼在上我在下吾欲無戰子以為何如舅犯曰卜戰龜熸是荆人也我迎嵗彼背嵗彼去我從之也彗星見彼操其柄我操其標以掃則彼利以擊則我利君夢與王搏彼在上君在下則君見天而荆王伏其罪也且吾以宋衞為主齊秦輔我我合天道獨以人事固將勝之矣文公從之荆人大敗
  晉文公與荆人戰於城濮君問於舅犯舅犯對曰服義之君不足於信服戰之君不足於詐詐之而已矣君問於雍季雍季對曰焚林而田得獸雖多而明年無復也乾澤而漁得魚雖多而明年無復也詐猶可以偷利而後無報遂與荆軍戰大敗之及賞先雍季而後舅犯侍者曰城濮之戰舅犯之謀也君曰雍季之言百世之謀也舅犯之言一時之權也寡人既行之矣
  晉文公與楚戰至黄鳯之陵履係解因自結之左右曰不可以使人乎公曰吾聞上君所與居皆其所畏也中君之所與居皆其所愛也下君之所與居皆所侮也寡人雖不肖先君之人皆在是以難之也
  晉文公與楚人戰大勝之燒其軍火三日不滅文公退而有憂色侍者曰君大勝楚今有憂色何也文公曰吾聞能以戰勝而安者其唯聖人乎若夫詐勝之徒未嘗不危也吾是以憂
  晉文公問箕鄭曰救饑奈何對曰信公曰安信曰信名則羣臣守職善惡不踰百事不怠信事則不失天時百姓不踰信義則近親勸勉而逺者歸之
  晉文公將伐鄴趙衰言所以勝鄴文公用之而勝鄴將賞趙衰衰曰君將賞其末乎賞其本乎賞其末則騎乗者存賞其本則臣聞之郤虎公召郤虎郤虎曰言之易行之難臣言之者也公曰子無辭虎非親言之者也而賞及之此疏逺者之所以盡能竭智者也
  晉文公合諸侯而盟曰吾聞國之昬不由聲色必由姦利好樂聲色者淫也貪姦者惑也夫淫惑者之國不必殘自今以來無以美妾疑妻無以聲樂妨正無以姦情害公無以貨利示下其有之者是謂伐其根素流于華葉若此者有患無憂有冦勿弭不如言者盟示之於是君子聞之曰文公其知道乎其不王者由無佐也疑踐土盟辭
  晉文公田于虢遇一老夫而問曰虢之為虢久矣子處此故矣虢亡其有説乎對曰斷則不能諫則無與也不能斷又不能用之此虢之所以亡文公輟田而歸遇趙衰而告趙衰曰今其人安在君曰吾不與之來也趙衰曰古之君子聽其言而用其人今之君子聽其言而棄其身哀哉晉國之憂也文公乃召賞之於是晉國樂納善言文公卒以霸
  晉文公逐麋而失之問農夫老古曰吾麋何在老古以足指曰如是往公曰寡人問子以足指何也老古振衣而起曰一不意人君如此也虎豹之居也厭閑而近人故得魚鱉之居也厭深而之淺故得諸侯厭衆而亡其國詩云維鵲有巢維鳩居之君放不歸人將君之於是文公恐歸道遇欒武子武子曰獵得獸乎而有悦色文公曰寡人逐麋而失之得善言故有悦色欒武子曰其人安在乎曰吾未與來也欒武子曰居上位而不恤其下驕也緩令急誅暴也取人之言而棄其身盜也文公曰善還載老古與俱歸
  晉文公出田逐獸碭入大澤迷不知所出其中有漁者文公問曰我若君也道安從出我且厚賜若漁者曰臣願有獻公曰出澤而受之於是遂出澤公令曰子之所以教寡人者何等也願受之漁者曰鴻鵠保河海之中厭而欲移徙之小澤則必有九繒之憂黿鼉保深淵厭而出之淺渚則必有羅網釣射之憂今君逐獸碭入至此何行之太逺也文公曰善哉謂從者記漁者名曰君何以名為君其尊天事地敬社稷固四國慈愛萬民薄賦斂輕租税者臣亦與焉君不敬社稷不固四海失禮于諸侯内逆民心一國流亡漁者雖得厚賜不能保也遂辭不受曰君亟歸國臣亦反吾漁所
  晉文公出獵前驅曰前有大蛇髙如隄阻道竟之文公曰寡人聞之諸侯夢惡則脩徳大夫夢惡則脩官士夢惡則脩身如是而禍不至矣今寡人有過天以戒寡人還車而返前驅曰臣聞之喜者無賞怒者無刑今禍福已在前矣不可變何不遂驅之公曰不然夫神不勝道而妖亦不勝徳禍福未發猶可化也還車反宿齋三日請于廟曰孤少犧不肥幣不厚罪一也孤好弋獵無度數罪二也孤多賦斂重刑罰罪三也請自今以來者闗市無征澤梁無賦斂赦罪人舊田半税新田不税行此令未半旬吏夢大帝殺蛇曰何故當聖之道為而罪當死發夢視蛇臭腐矣謂文公曰然夫神果不勝道而妖亦不勝徳奈何其究理而任天也應之以徳而已晉文公好苴服當文公之時晉國之士大布之衣羔羊之裘練帛之冠且苴之履入見文公出以踐之朝故苴服為其難為也然為而文公説之未踰於世而民可移也即求以鄉其上也
  晉文公行地登遂大夫皆扶之隨㑹不扶文公曰㑹夫為人臣而忍其君者其罪奚如對曰其罪重死文公曰何為重死對曰身死妻子為戮焉隨㑹曰君奚獨問為人臣而忍其君者而不問為人君而忍其臣者耶文公曰為人君而忍其臣者其罪奚如隨㑹對曰為人君而忍其臣者智士不為謀辨士不為言仁士不為行勇士不為死文公授綏下車辭大夫曰寡人有腰痹之病願諸大夫勿罪也以上諸條年次無証據姑附文公城濮圖霸之後三十二年冬文公卒次年敗秦師于殽
  先軫欲要功獲名利以秦不假道之故秦伐鄭弦髙以十二牛犒師即此年請要秦師襄公曰不可夫秦伯與吾先君有結先君一日薨而以師擊之是孤之負吾先君敗鄰國之交而失孝子之行也先軫曰先君薨而不弔贈是無哀吾喪也興師經吾地不假道是弱吾孤也且柩畢尚薄屋無哀吾喪也興師卜曰大國師将至請擊之則聴先軫興師要殽擊之匹馬隻輪無脱者大結怨搆禍于秦接刃流血伏尸暴骸糜爛國家十有餘年卒喪其師詳見三十三年傳
  春秋别典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五     明 薛虞畿 撰魯文公元年乙未在位十八年周襄王二十六年
  晉襄公使人於周曰敝邑寡君寝疾卜以守龜曰三塗為祟使下臣願藉途而祈福焉天子許之萇𢎞謂劉康公曰夫祈福於三塗而受禮於天子此柔嘉之事也而客武色願公備之晉果襲聊阮梁蠻氏
  戎王使由余於秦由余其先晉人也亡入戎能晉言聞繆公賢故使由余觀秦繆公示以宮室積聚由余曰使鬼為之則勞神矣使人為之亦苦民矣繆公怪之問曰中國以詩書禮樂法度為治然尚時亂今戎夷無此何以為治不亦難乎由余歎曰此乃中國所以亂也夫自上聖黄帝作為禮樂法度身以先之僅以小治及其後世日以驕淫阻法度之威以督責於下下罷極則以仁義怨望於上上下交争怨而相簒弑至於滅宗皆以此𩔖也夫戎夷不然上居淳徳以遇其下下懐忠信以事其上一國之政猶一身之治不知所以治此真聖人之治也於是繆公退而問内史廖曰孤聞鄰國有聖人敵國之憂也今由余賢寡人之害将奈之何内史廖曰戎王處僻區未聞中國之聲君誠遺其女樂以奪其志為由余請以疏其間留而莫遣以失其期戎王恠之必疑由余君臣有間乃可虜也且戎王好樂必怠於政繆公曰善因與由余曲席而坐傳器而食問其地形與其兵勢盡詧而後令内史廖以女樂二八遺戎王戎王受而説之終年不還於是秦乃歸由余由余數諫不聽繆公又數使人間要由余由余遂去降秦繆公客禮待之左傳秦戰彭衙在二年按史記秦誘由余在戰彭衙之後
  秦繆公問於由余曰古者明王聖帝得國失國當何以也由余曰臣聞之當以儉得之以奢失之繆公曰願聞奢儉之節由余曰臣聞堯有天下飯于土簋啜于土瓶其地南至交阯北至幽都東西至日所出入莫不賓服堯釋天下舜受之作為食器斬木而裁之銷銅銕脩其刃猶漆黒之以為器諸侯侈國之不服者十有三舜釋天下而禹受之為祭器漆其外而朱畫其内繒帛為茵褥觴勺有彩為飾彌侈而國之不服者三十有二夏后氏以没殷周受之作為大器而建九傲食器雕琢觴勺刻鏤四壁四帷茵席雕文此彌侈矣而國之不服者五十有二君好文章而服者彌侈故曰儉其道也繆公説拜由余為上卿問其兵勢與其地利既以得矣舉兵而伐戎兼國十二開地千里繆公奢主能聽賢納諫故霸西戎淫於樂誘於利以亡其國由離質樸也
  繆公益厚孟明視等使将兵伐晉渡河焚船大敗晉人取王官及鄗以報殽之役三年事晉人皆城守不敢出於是繆公乃自茅津渡河封殽中尸為發喪哭之三日乃誓於軍曰嗟士卒聽無譁余誓告汝古之人謀黄髮番番則無所過以申思不用蹇叔百里奚之謀故作此誓令後世以記余過君子聞之皆為流涕曰嗟乎秦繆公之與人周也卒得孟明之慶天子使召公過賀繆公以金鼓
  秦繆公謂伯樂曰子之年長以子姓有可使求馬者乎對曰良馬者可以形容筋骨相也相天下之馬者若滅若失若亡其一若此馬者絶塵弭轍臣之子皆下材也可告以良馬而不可告以天下之馬臣有所與供儋纒采薪者九方堙此其於馬非臣之下也請見之繆公見之使之求馬三月而反報曰已得馬矣在於沙丘繆公曰何馬也對曰牡而黄使人徃取之牝而驪繆公不悦召伯樂而問之曰敗矣子之所使求者毛物牝牡弗能知又何馬之能知伯樂喟然太息曰一至此乎此乃其所以千萬臣而無數者也若堙之所觀者天機也得其精而亡其粗在内而忘其外見其所見而不見其所不見視其所視而遺其所不視若彼之所相者乃有遺乎馬者馬至而果千里之馬此條年無考證按𫝊六年秦繆公卒此宜附之繆公未卒之年云
  秦康公築臺三年荆人起兵将欲以兵攻齊任妄曰饑召兵疾召兵勞召兵亂召兵君築臺三年今荆人起兵将攻齊臣恐其攻齊為聲而襲秦為實也不如備之戍東邊荆人輟行康公六年立十八年卒事希見
  楚莊王立為君十四年立三年不聽朝乃令于國曰寡人惡為臣而遽諫其君者今寡人有國家主社稷有諫則死無赦蘇從曰處君之髙爵食君之厚禄愛其死而不諫其君則非忠臣也乃入諫莊王立鐘鼓之間左伏楊姬右擁越姬左禂袵右朝服曰吾鐘鼓之不暇何諫之聽蘇從曰臣聞之好道者多資好樂者多迷好道者多糧好樂者多亡荆國亡而無日矣死臣敢以告王王曰善左執蘇從手右抽隂刀刎鐘鼓之縣明日授蘇從為相荘王涖政三年不治而好隠戯社稷危國将亡士慶問左右羣臣曰王涖政三年不治而好隠戯社稷危國将亡胡不入諫左右曰子其入矣士慶入再拜而進曰隠有大鳥來止南山之陽三年不蜚不鳴不審其故何也王曰子其去矣寡人知之矣士慶曰臣言亦死不言亦死願聞其説王曰此鳥不蜚以長羽翼不鳴以觀羣臣之慝是鳥雖不蜚蜚必冲天雖不鳴鳴必驚人士慶稽首曰所願聞已王大悦士慶之問而拜之以為令尹授之相印士慶喜出門顧左右笑曰吾王成王也中庶子聞之跽而泣曰臣尚衣冠御節三年矣前為豪矢而後為藩蔽王賜士慶相印而不賜臣臣將死有日矣王曰寡人居塗泥中子所與寡人言者内不及國家外不及諸侯如子者可富而不可貴也於是乃出其國寳璧玉以賜之曰忠信者士之行也言語者士之道路也道路不脩治士無所行矣
  楚莊王聽朝罷晏樊姬下堂而迎之曰何罷之晏也得無饑倦乎莊王曰今日聽忠賢之言不知饑倦也樊姬曰王之所謂忠賢者諸侯之客歟中國之士歟莊王曰則沈令尹也樊姬掩口而笑王曰姬之所笑者何也姬曰妾得於王尚湯沐執巾櫛振袵席十有一年矣然妾未嘗不遣人之梁鄭之間求美人而進之於王也與妾同列者十人賢於妾者二人妾豈不欲擅王之寵哉不敢私願蔽衆美欲王之多見則娛今沈令尹相楚數年矣未嘗見進賢而退不肖也又焉得為忠賢乎莊王旦朝以樊姬之言告沈令尹令尹避席而進孫叔敖叔敖治楚三年而楚國霸楚史援筆而書之於筴曰楚之霸樊姬之力也楚沈令尹一作虞丘子左宣十一年令尹蒍艾城沂即叔敖叔敖始見傳楚莊王見天不見妖而地不出孽則禱于山川曰天其忘予歟此能求過於天必不逆諫矣
  孫叔敖為嬰兒出逰見兩頭蛇殺而埋之歸而泣其母問其故叔敖以告曰聞見兩頭之蛇者死向者吾見之恐其去母而死也其母曰蛇今安在曰恐他人又見殺而埋之矣其母曰吾聞有隂徳者天報之福汝則不死也及長為楚令尹未治而國人信其仁也
  孫叔敖沈尹董相與友叔敖逰於郢三年聲問不知修行不聞沈尹董謂叔敖曰能令人主上至於王下至於霸我不若子耦世接俗以適主心子不如我子何不歸耕乎吾將為子逰沈尹董逰於郢荆王欲以為令尹辭曰有孫叔敖者聖人也王必用之臣不若也荆王於是迎叔敖以為令尹十二年而霸此沈尹董之力也楚令尹虞丘子復於莊王曰臣聞奉公行法可以得榮能淺行薄無望上位不名仁智無求顯榮才之所不著無當其處臣為令尹十年矣國不加治訟獄不息處士不升淫禍不討久踐髙位妨羣賢路尸禄素餐貪禄無饜臣之罪當稽于理臣竊選國俊下里之士曰孫叔敖秀羸多能其性無欲君舉而授之政則國可使治而士民可使附莊王曰子輔寡人寡人得以長于中國令行於絶域遂霸諸侯非子而何虞丘子曰乆固禄位者貪也不進賢達能者誣也不讓以位者不亷也不能三者不忠也為人臣而不忠王又何以為忠臣願固辭莊王從之賜虞丘子萊地三百號曰國老以孫叔敖為令尹少焉虞丘子家干法孫叔敖執而戮之虞丘子喜入見于王曰臣言孫叔敖果可使持國政奉國法而不黨施刑戮而不骫可謂公平莊王曰夫子之賜也已
  孫叔敖為楚令尹一國士民皆來賀有一老父衣麄衣冠白冠后來弔孫叔敖正衣冠而出見之謂老父曰楚王不知臣不肖使臣受吏民之垢人盡來賀子獨後來弔豈有説乎父曰有説身已貴而驕人者民亡之位已髙而擅權者君惡之禄已厚而不知足者患處之叔敖再拜曰敬受命願聞餘教父曰位已髙而意益下官益大而心益小禄已厚而慎不敢取君謹守此三者足以治楚矣孫叔敖遇狐丘丈人狐丘丈人曰僕聞之有三利必有三患子知之乎叔敖蹵然易容曰小子不敏何足以知之敢聞何謂三利何謂三患狐丘丈人曰夫爵髙者人妬之官大者主惡之禄厚者怨歸之此之謂也叔敖曰不然吾爵益髙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禄益厚吾施益博可以免於患乎狐丘丈人曰善哉言乎堯舜其猶病諸一作譄丘封人
  孫叔敖相楚三月施教導民上下和合世俗盛美政信禁止吏無姦邪盜賊不起秋冬則勸民山採春夏以水各得其所便民皆樂其生莊王以為幣輕更以小為大百姓不便皆去其業市令言之相曰市亂民莫安其處次行不定相曰如此幾何頃乎市令曰三月頃相曰罷吾今令之復矣後五日朝相言之王曰前日更幣以為輕今市令來言曰市亂民莫安其處次行之不定臣請遂令復如故王許之下令三日而市復如故楚民俗好庳車王以為庳車不便馬欲下令使髙之相曰令數下民不知所從不可王必欲髙車臣請教閭里使髙其梱乗車者皆君子君子不能數下車王許之居半嵗民悉自髙其車
  楚莊王問於孫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為國是也孫叔敖曰國之有是而以非之所惡也臣恐王之不能定也王曰不定獨在君乎亦在臣乎孫叔敖曰國君驕士曰士非我無道富貴士驕君曰國非士無道安强人君幾至失國而不悟士幾至饑寒而不進君臣不合國是無道定矣夏桀殷紂不定國是而以合其取舎者為是以不合其取舎者為非故致亡而不知莊王曰善哉願相國與諸侯士大夫共定國是寡人豈敢以褊國驕士民哉
  孫叔敖相楚棧車牝馬糲餅菜羮枯魚之膳冬羔裘夏葛衣而有饑色
  孫叔敖決期思之水而灌雲夢之野莊王知其可為令尹也乗馬三年而不知其牝牡
  孫叔敖妻不衣帛馬不食粟乗棧車牝馬披羖羊之裘從者曰車新則安馬肥則疾⿰犭? -- 狐裘則温何不為也叔敖曰吾聞君子服美益恭小人服美益倨吾無徳以堪之矣
  楚有善相人者所言無遺筴聞於國莊王召見而問焉對曰臣非能相人能觀人之交也觀布衣者其交皆孝悌篤謹畏令如此者家必日益而身益安此所謂吉人者也觀事君者其交皆誠信有行好善如此者措事日益官職日進此所謂吉臣者也人主朝臣皆多賢左右皆忠主有失皆敢分爭正諌如此者國日安主日尊名聲日顯此所謂吉主者也臣非能相人能觀人之交也荘王曰善於是乃招聘四方之士遂得孫叔敖将軍子重之属以備卿相遂成霸功
  楚莊王問詹何曰治國奈何詹何對曰臣明於治身而不明於治國也王曰寡人得奉宗廟社稷願學所以守之何對曰臣未聞身治而國亂者也又未聞身亂而國治者也故本在身不敢對以末莊王曰善
  楚荘王有茅門者法曰羣臣大夫諸公子入朝馬蹄蹂霤者斬其輈而戮其御太子入朝馬蹄蹂霤廷理斬其輈戮其御太子大怒入為王泣曰為我誅廷理王曰法者所以敬宗廟尊社稷故為立法令尊敬社稷者社稷之臣也安可以加誅夫犯法廢令不尊敬社稷是臣棄君下陵上也臣棄君則主失威下陵上則上危位社稷不守何以遺子太子乃還走避舎再拜請死楚荘王之時太子車立於茅門之内少師慶逐之太子怒入謁王曰少師慶逐臣車王曰舎之老君在前而不踰少君在後而不豫是國之寳臣也
  楚荘王築層臺延石千里延壤百里士有欠三月之糧者大臣諫者七十二人皆死矣有諸御己者違楚百里而耕謂其耦曰吾将入見於王其耦曰以身乎我聞之説人主者皆閒暇之人也然且至而死矣今子特草茅之人耳諸御巳曰若與予同耕則比力也至於説人主不與子比賢矣遂入見荘王荘王謂之曰諸御已來汝将諫也諸御巳曰君有義之用有法之行且已聞之土負水者平木負繩者直君受諫者聖君築層臺延石千里延壤百里民之釁咎血成于通塗然且未敢諫也已何諫乎顧臣愚竊聞昔者虞不用宮之竒而晉并之陳不用子家羈而楚并之曹不用僖負羈而宋并之萊不用子猛而齊并之吳不用子胥而越并之時吳未有子胥事恐後人增入之秦人不用蹇叔之言而秦國危桀殺闗龍逄而湯得之紂殺王子比干而武王得之宣王殺杜伯而周室卑此三天子六諸侯皆不能尊賢用辯士之言故身死而國亡遂趨而出楚王遽而追之曰己子反矣吾将用子之諫先曰説寡人者其説也不足以動寡人之心又危一作色加諸寡人故皆至於死今子之説足以動寡人之心又不危加諸寡人故将用子之諫明日令曰有能入諫者吾将與為兄弟遂解層臺罷民楚人歌之曰薪乎菜乎無諸御已訖無子乎菜乎薪乎無諸御已訖無人乎
  令尹子佩請飲荘王荘王許諾不徃子佩北面立於殿下曰昔者君王許今不果往意者臣有罪乎荘王曰吾聞子具於强臺强臺者南望料山以臨方皇左江而右淮其樂亡死若吾薄徳之人不可以當此樂也恐留而不能反
  楚荘王之弟春申君有愛妾曰余春申君之正妻子曰甲余欲君之棄其妻也因自傷其身以示君而泣曰得為君之妾幸甚雖然適夫人非所以事君也適君非所以事夫人也身故不肖力不足以適二主其勢不俱適與其死夫人所者不若賜死君前妾以賜死若復幸於左右願君必察之無為人笑君因信妾唋之詐為棄正妻余又欲殺甲而以其子為後因自裂其親身衣之裏以示君而泣曰余之得幸君之日久矣甲非不知也今乃欲强戯余余與争之至裂余之衣而此子之不肖莫大於此矣君怒而殺甲也
  楚荘王賜其羣臣酒日暮酒酣左右皆醉殿上燭滅有牽王后衣者后扢冠纓而絶之言於王曰今燭滅有牽妾衣者妾扢其纓而絶之願趣火視絶纓者王曰止立出令曰與寡人飲不絶纓者不為樂也於是纓絶無完者不知王后絶纓者誰於是王遂與羣臣歡飲乃罷後吳興師攻楚有人常為應行五合戰五陷陣却敵遂取大軍之首而獻之王怪而問之曰寡人未嘗有異於子何為於寡人厚耶對曰臣先殿上絶纓者也當時宜以肝膽塗地負日久矣未有所効今幸得用於臣之義尚可為王破吳而强楚
  楚莊王好獵大夫諫曰晉楚敵國也楚不謀晉晉必謀楚今王無乃耽於樂乎王曰吾獵將以求士也其榛藂刺虎豹者吾是以知其勇也其攖犀搏兕者吾是以知其勁有力也罷田而分所得吾是以知其仁也因是道也而得三士焉楚因以安故曰苟有志則無非事者此之謂也
  楚荘王獵於雲夢射隨兕中之隨兕一作科雉申公子培刼而奪之王命誅左右進諫曰子培賢者此必有故願察之不出三月子培病而死邲之戰楚大勝晉賞有功者培之弟進曰臣兄有功於車下臣之兄嘗讀故記曰殺隨兕者不出三月是以驚懼而爭得之伏其罪而死王令人發而視之於故記果有乃厚賞之
  楚荘王所愛馬病肥死使羣臣喪之欲以棺槨大夫禮葬之下令有敢諫者死優孟入哭曰馬者王之所愛也楚國之大何求不得而以大夫葬之諸侯聞之皆知大王賤人而貴馬也王於是以馬属太官
  楚人有獻魚楚王者曰今日漁獲食之不盡賣之不售棄之又惜故來獻也左右曰鄙哉辭也楚王曰子不知漁者仁人也蓋聞囷倉粟有餘者下民多饑後宮多幽女者下民多曠夫餘衍之蓄聚于府庫者境内多貧困之民皆失君人之道故厨庖有肥魚廐有肥馬民有饑色是以亡國之君藏於府庫寡人聞之久矣未能行也漁人者知之其以此諭寡人也且令行之於是乃遣使恤鰥寡而存孤獨出倉粟發幣帛而振不足罷去後宮不御者出而妻鰥夫楚民欣欣大悦鄰國歸之故漁者一獻餘魚而楚國賴之可謂仁智矣
  魯宣公者魯文公之弟也文公薨十八年文公之子赤立為魯侯宣公殺子赤而奪之國按傳十八年公薨襄仲殺惡及視而立宣公書曰子卒諱之也惡文公太子視其弟也宣公文公妃敬嬴子接立為魯侯公子肹者宣公之同母弟也宣公殺子赤而肹非之宣公與之禄則曰我足矣何以兄之食為哉織屨而食終身不食宣公之食其仁恩厚矣其守節固矣故春秋美而貴之宣十七年經特書冬十有一月壬午公弟叔肹卒庶弟稱公弟予之也
  晉靈公造九層之臺費用千金謂左右曰敢有諫者斬荀息聞之上書求見靈公張弩持矢見之曰臣不敢諫也臣能累十二博棊加九鷄子其上公曰子為寡人作之荀息定顔色定志意以棊子置下加九雞子其上左右懼慴息靈公氣息不續公曰危哉危哉荀息曰不危也復有危於此者公曰願見之荀息曰九層之臺三年不成男不耕女不織國用空虚鄰國謀議将興社稷亡滅君欲何望靈公曰寡人之過也乃至于此即壊九層臺也按左傳荀息死奚齊卓子之難靈公時而稱荀息恐非是靈公文六年立宣二年弑



  春秋别典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六     明 薛虞畿 撰魯宣公元年癸丑在位十八年周匡王五年
  趙宣孟見骩桑之餓人為之下食而餔之與脯一朐拜受而不敢食曰臣有老母将以遺之宣孟曰食之吾更與汝乃復賜之脯二束與錢百而遂去之晉靈公欲殺宣孟伏士以待因發酒宣孟宣孟知之中飲而出靈公令房中士疾追殺之一人追先及曰君轝吾請為君反死宣孟曰而知為誰曰何以名為臣骫桑之餓人也還閫而死宣孟遂活經二年書盾弑君
  陳靈公行僻而言失洩冶曰陳其亡矣吾驟諫君君不吾聽而愈失威儀夫上之化下猶風靡草東風則草靡而西西風則草靡而東在風所由而草為之靡是故人君之動不可不慎也夫樹曲木者惡得直景人君不宜其行不敬其言未有能保帝王之號垂顯令之名者也易曰夫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言可不慎乎天地動而萬物變化詩曰慎爾出話敬爾威儀無不柔嘉今君不是之慎而縱恣焉不亡則弑靈公聞之以洩冶為妖言而殺之後果弑於夏徴舒九年陳殺洩冶楚莊王欲伐陳使人視之使者曰陳不可伐也莊王曰何故對曰其城郭髙溝壑深蓄積多其國寧也王曰陳可伐也夫陳小國也而蓄積多蓄積多則賦斂重賦斂重則民怨上矣城郭髙溝壑深則民力罷矣興兵伐之遂取陳十一年
  楚莊王伐陳吳救之雨十日夜晴左史倚相曰吳必夜至甲裂壘壊彼必薄我行不成列鼓出待之吳師至楚見成陣而還左史倚相曰追之吳行六十里而無功王罷卒寝趨擊之大敗吳師按左傳倚相楚靈王時人莊王時而稱倚相恐非是楚荘王将縣陳聽申叔時之諫曰善乃迎陳靈公太子午於晉而立之復為陳君如故是為成公孔子讀史記至楚復陳曰賢哉荘王輕千乘之國而重一言十一年楚王将興師伐晉曰敢諫者死孫叔敖曰臣聞畏鞭箠之嚴而不敢諫其父非孝子也懼斧鉞之誅而不敢諫其君非忠臣也於是遂諫曰君今貪彼之土所謂知前之利而不顧後害者也正猶螳蜋欲攫蟬而不知黄雀之在後而黄雀不知放彈者方将窺而斃之也臣敢愛死不以告王哉遂不伐晉
  荘王欲伐晉使豚尹觀焉反曰不可伐也其憂在上其樂在下且賢臣在焉曰沈駒明年又使豚尹觀反曰可矣初之賢人死矣諂諛多在君之廬者其君好樂而無禮其臣危處以怨上上下離心興師伐之其民必先反荘王從之果如其言
  晉人伐楚三舎不止大夫曰請擊之荘王曰先君之時晉不伐楚及孤之身而晉伐楚是寡人之過也如何其辱諸大夫也大夫曰先君之時晉不伐楚及臣之身而晉伐楚是臣之罪也請擊之荘王俛泣而起拜諸大夫晉人聞之曰君臣争以過為在已且君下其臣猶如此亦謂上下一心三軍同力未可攻也乃夜還師
  楚荘王既與晉戰勝之懼諸侯之畏已也乃築為五仞之臺臺成而觴諸侯諸侯請約荘王曰我薄徳之人也諸侯請為觴乃仰而歌曰将将之臺窅窅其謀我言而不當諸侯伐之於是逺者來朝近者入賓
  荘王既服鄭敗晉師将軍子重三言而不當荘王歸過申侯之邑申侯進飯日中而王不食申侯請罪王喟然嘆曰吾聞之其君賢者也而又有師者王其君中君也而又有師者霸其君下君也而羣臣又莫若君者亡今我下君也而羣臣又莫若不榖不穀恐亡且世不絶聖國不絶賢而我獨不得若我生者何以食為故戰服大國義從諸侯戚然憂恐聖智不在乎身自惜不肖思得賢佐日中忘飯可謂明君矣俱邲之戰
  荘王使使齎金百斤聘於北郭先生先生曰臣有箕箒之使願入計之即謂婦曰楚欲以我為相今日相即結駟列騎食方丈於前如何婦曰夫子以織屨為食食粥□履無怵惕之憂者何哉與物無治也今如結駟列騎所安不過容膝食方丈於前所甘不過一肉容膝之安一肉之味而殉楚國之憂其可乎於是遂不應聘與婦去之
  荘王欲伐越杜子諫曰王之伐越何也曰政亂兵弱杜子曰臣患王之智如目也能見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見其睫王之兵自敗于秦晉喪地數百里此兵之弱也荘蹻為盜於境内而吏不能禁此政之亂也王之弱亂非越之下也而欲伐越此智之如目也王乃止
  莊王欲伐楊夏師久而不罷群臣欲諫而莫敢王獵于雲夢椒舉進諫曰王所以多得獸者馬也而王國亡王之馬豈可有哉荘王曰善不穀知詘强國之可以長諸侯也知得地之可以為富也而忘吾民之不用也明日飲諸大夫酒以椒舉為上客罷楊夏之師
  荘王既勝晉於河雍歸而封孫叔敖不受病疽将死謂其子曰吾則死矣王必封汝汝必讓肥饒之地而受沙石之間有寝丘者其地确石之醜荆人鬼越人禨人莫之利也敖死王果封其子以肥饒之地其子辭而不受請有寝之丘楚邦之法禄臣再世而收地唯孫叔敖獨在不以其邦為收者瘠也故九世而祀不絶
  孫叔敖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死而必貧困若往見優孟言我孫叔敖之子也居數年其子困窮負薪過優孟與言曰我孫叔敖之子也父且死時属我貧困徃見優孟優孟曰若無逺有所之即為孫叔敖衣冠抵掌談語歳餘像孫叔敖楚王及左右不能别也荘王置酒優孟前為夀荘王大驚以為孫叔敖復生也欲以為相優孟曰請歸與婦計之三日而為相荘王許之三日後優孟復來王曰婦言謂何孟曰婦言慎無為楚相不足為也如孫叔敖之為楚相盡忠為亷以治楚楚王得以霸今死其子無立錐之地貧困負薪以自飲食必如孫叔敖不如自殺因歌曰山居耕田苦難以得食起而為吏身貪鄙者餘財不顧恥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賕枉法為姦觸大罪身死而家滅貪吏安可為也楚相孫叔敖持廉至死今妻子困窮負薪而食不足為也於是荘王謝優孟乃召孫叔敖子封之寝丘田四百户以奉其祀十八年荘王卒
  晉國苦盜有郄雍者能視盜之貌察其眉睫之間而得其情晉侯使視盜千百無遺一焉晉侯喜告趙文子曰吾得一人而一國盜為盡矣奚用多為文子曰吾君恃伺察而得盜盜不盡矣且郄雍必不得其死焉俄而羣盜謀曰吾所窮者郄雍也遂共盜而殘之晉侯聞而大駭立召文子而告之曰果如子言郄雍死矣然取盜何方文子曰周諺有言察見淵魚者不祥智料隠匿者有殃且君欲無盜莫若舉賢而任之使教明於上化行於下民有恥心則何盜之為於是用隨㑹知政而羣盜奔秦焉按左氏宣十六年士㑹為政十七年請老乃晉景公之八年也至成八年趙氏方有下宮之難趙文子時未之生也安能薦士㑹為政哉此事見列子列多寓言即非寓言而記事亦欠覈矣 左十六年士㑹将中軍為太傅晉之盜逃奔于秦
  魯成公元年辛未在位十八年周定王十七年
  吳夀夢立而吳始益大稱王自太伯作吳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後為二其一虞在中國其一吳在蠻夷十二世而晉滅中國之虞中國之虞滅二世而蠻夷之吳興大凡從太伯至夀夢一十九世按春秋成七年始書吳伐郯
  吳夀夢元年朝周適楚觀諸侯禮樂魯成公㑹於鍾離不見經深問周公禮樂成公悉為陳前王之禮樂因為詠歌三代之風夀夢曰孤在夷蠻徒以椎髻為俗豈有斯之服哉因嘆而去曰大乎哉禮也史年表夀夢元年即成公六年以是不見經史
  晉趙盾薦韓厥晉君以為中軍尉趙盾死子朔為卿至景公三年趙朔為晉將朔取成公姊為夫人初盾在時夢見叔帶持盾要而哭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盾卜之吉兆絶而後好趙史援占曰此甚惡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亦君之咎也至于朔世益衰屠㟁賈者始有寵于靈公至景公時賈為司㓂将作難乃治靈公之賊以致趙盾徧告諸将曰趙穿弑靈公盾雖不知猶為賊首賊臣弑君子孫在朝何以懲罪請誅之韓厥曰靈公遇賊趙盾在外吾先君以為無罪故不誅今諸君将誅其後是非先君之意而復妄誅妄誅謂之賊臣有大事而君不聞是無君也賈不聽厥告朔趣亡朔不肯曰子必不絶趙祀朔死且不恨厥許諾稱疾不出賈不請而擅與諸将攻趙氏于下宮殺趙朔趙括趙嬰齊皆滅其族八年事朔妻成公姊有遺腹走公宮匿公孫杵臼程嬰者皆朔客也公孫杵臼謂程嬰胡不死嬰曰朔之妻有遺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無何而朔妻免生男賈聞之索於宮朔妻置兒袴中祝曰趙宗滅乎若號即不滅乎即無聲及索兒竟無聲已脱程嬰謂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後必且復之奈何杵臼曰立孤與死孰難嬰曰立孤亦難耳杵臼曰趙氏先君遇子厚子强為其難者吾為其易者吾請先死而二人謀取他嬰兒負以文褓匿山中嬰謂諸将曰嬰不肖不能立孤誰能與吾千金吾告趙氏孤處諸將皆喜許之發師隨嬰攻杵臼杵臼曰小人哉程嬰下宮之難不能死與我謀匿趙氏孤兒今又賣之縱不能立孤忍賣之乎抱而呼天乎趙氏孤兒何罪請活之獨殺杵臼也諸将不許遂并殺杵臼與兒諸将以為趙氏孤兒已死皆喜然趙氏真孤乃在程嬰卒與俱匿山中居十五年晉景公病卜之大業之胄者為祟景公問韓厥韓厥知趙孤存乃曰大業之後在晉絶祀者其趙氏乎夫自中行衍皆嬴姓也中行衍人面鳥噣降佐帝太戊及周天子皆有明徳下及幽厲無道而叔帶去周適晉事先君文侯至于成公世有成功未嘗絶祀今及吾君獨滅趙宗國人哀之故見龜筴唯見圖景公問趙尚有後乎韓厥具以實告景公乃與韓厥謀立趙孤兒召匿之宮中諸将入問病景公因韓厥之衆以脅諸将而見趙孤兒孤名曰武諸将不得已乃曰昔下宮之難屠岸賈為之矯以君命并命羣臣非然孰敢作難㣲君之命羣臣固将請立趙後今君有命羣臣願之於是召趙武程嬰徧拜諸将遂俱與程嬰趙氏攻屠岸賈滅其族復與趙氏田邑如故趙武冠為成人程嬰乃辟大夫謂武曰昔下宮之難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思立趙氏後今子既立為成人趙宗復故我将下報趙孟與公孫杵臼趙武號泣固請曰武願苦筋骨以報子至死而子忍棄我死乎程嬰曰不可彼以我為能成事故肯先我死今我不下報之是以我為不成也遂自殺趙武服衰三年為祭邑春秋祠之世不絶君子曰程嬰公孫杵臼可謂信友厚士矣嬰之自殺下報亦過矣
  楚共王戰於鄢陵十六年事潘尫養由基黄衰㣲公孫丙相與簒之共王懼而失體黄衰㣲舉足蹵其體共王乃覺怒其失禮奮體而起四大夫載而行
  楚共王出獵而遺其弓左右請求之共王曰止楚人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焉仲尼聞之曰惜乎其不大亦曰人遺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也仲尼所謂大公者也養由基善射去栁葉百步而射之百發百中左右皆曰善有一人過曰善射可教也矣養由基曰人皆善子乃曰可教射何不代我射之也客曰我不能教子支左屈右夫射柳葉者百發百中而不以善息少焉氣力倦弓撥矢鈎一發不中前功盡矣
  養由基尹儒皆六藝之人也荆廷嘗有神白猿荆之善射者莫之能中荆王請養由基射之養由基矯弓操矢而往未之射而括中之矣發之則猿應矢而下則養由基有先中中之者矣尹儒學御三年而不得苦痛之夜夢受秋駕於其師明日往朝其師望而謂之曰吾非愛道也恐子之未可與也今日将教子以秋駕尹儒反走北面再拜曰今夕臣夢受之先為其師言所夢所夢固秋駕矣二士者可謂學矣
  晉厲公南伐楚東伐齊西伐秦北伐燕兵横行天下而無所倦威行四方而無所絀遂合諸侯於嘉陵氣充志驕淫侈無度暴虐萬民内無輔拂之臣外無諸侯之助戮殺大臣親近導諛明年出逰匠驪氏欒書中行偃刼而幽之諸侯莫之救百姓莫之哀三月而死十八年事范文子喜直言武子擊之以杖夫直議者不為人所容無所容則危身非徒危身又将危父詳晉語
  魯襄公元年己丑在位三十一年周簡王十四年
  士尹池為荆使於宋司城子罕止而觴之南家之牆擁於前而不宜西家之潦經其宮而不止士尹池問其故司城子罕曰南家工人也為鞔者也吾将徙之其父曰吾恃為鞔已食三世矣今徙是宋邦之求鞔者不知吾處也吾将不食願相國之憂吾不食也為是故吾不徙西家髙吾宮卑潦之經吾宮也利為是故不禁也士尹池歸荆適興兵欲攻宋尹池諫於王曰宋不可攻也其主賢其相仁賢者得民仁者能用人攻之無功為天下笑楚釋宋而攻鄭孔子問之曰夫修之堂廟之内而折衝于千里之外者司城子罕之謂也六年子罕見傳即樂喜宋司城子罕之貴子韋也入則同食出則同衣司城子罕亡子韋不從子罕來復召子韋而貴之左右曰君之善子韋也君亡不從來又復貴之君獨不愧于君之忠臣乎子罕曰吾唯不能用子韋故至于亡今吾之得復也尚是子韋之遺徳餘教也吾固貴之日吾之亡也吾臣之削迹扳樹以從我者奚益于吾亡哉
  子産者子國之子也子産忠於鄭君子國怒之曰夫介異於人臣而獨忠於主主明賢能聽汝不明將不汝聽聽與不聽未可必知而汝已離於羣臣離於羣臣則必危汝身矣非徒危已也又且危父二年子國為司馬五年來聘八年子産始見傳子國責子産以不喜侵秦
  周靈王太子晉幼有盛德聰明博達師曠與之言弗能尚也晉年十五顧而問曰吾聞太師能知人之短長也師曠對曰汝色赤白汝聲清汝色不夀晉曰然吾後三年将上賓於天汝慎無言禍将及汝其後太子果死按國語靈王二十一年榖洛鬬将毁王宮王将壅之太子晉諫之注靈王二十二年魯襄公之二十四年也是嵗齊人城郟
  楚共王多寵子而世子之位不定按左氏十三年楚共王卒屈建曰楚必多亂夫一兔走於街萬人追之一人得之萬人不復走分未定則一兔走使萬人擾分已定則雖貪夫知止今楚國多寵子而嫡位無主亂自是生矣夫世子者國之基也而百姓之望也國既無基又使百姓失望絶其本矣本絶則撓亂猶兔走也共王聞之立康王為太子其後猶有令尹圍公子棄疾之亂
  郈成子為魯聘於晉過衞右宰穀臣止而觴之陳樂而不樂酒酣而送之以璧顧反過而不辭其僕曰向者穀臣之觴吾子也甚懽今侯渫過而不辭郈成子曰夫止而觴我與我懽也陳樂而不樂告我憂也酒酣而送之以璧寄之我也由是觀之衞其有亂乎𡩋喜之難作穀臣死之使人迎其妻子分禄而食之長而反其璧孔子聞之曰知可以謀㣲仁可以託財者其郈成子之謂乎𡩋喜弑君剽而入衞獻公在二十六年右宰榖臣實為𡩋喜伐孫氏二十七年
  齊晉相與戰平阿平阿經傳俱無據疑是平隂之餘子亡㦸得矛不自快謂路之人曰亡㦸得矛可以歸乎人曰㦸亦兵也亡兵得兵何為不可以歸心猶不自快遇髙唐叔之孤叔無孫曰亡㦸得矛可以歸乎叔無孫曰矛非㦸也㦸非矛亡㦸得矛豈亢責也哉平阿之餘子曰嘻還反戰趨尚及之遂戰而死叔無孫曰吾聞之君子濟人於患必罹其難疾馳而從之亦死而不反十八年中行偃伐齊齊禦諸平隂十九年偃死二十三年齊侯伐衞遂伐晉報平隂之役
  晉逐欒盈之族二十一年盈出奔命其家臣有敢從者死其臣曰辛俞從之吏得而將殺之君曰命汝無得從敢從何也辛俞對曰臣聞三世仕于家者君之二世者主之事君以死事主以勤為其賜之多也今臣三世於欒氏受其賜多臣敢畏死而忘三世之恩哉晉君釋之
  齊莊公且伐莒為車五乗之賓而杞梁華舟獨不與焉二十三年伐晉報平隂還襲莒故歸而不食其母曰汝生而無義死而無名則雖非五乘孰不汝笑也汝生而有義死而有名則五乗之賓盡汝下也趣食乃行杞梁華舟同車侍于莊公而行至莒莒人逆之杞梁華舟𫝊作杞殖華周下鬬獲甲首三百莊公止之曰子止與子同齊國杞梁華舟曰君為五乗之賓而舟梁不與焉是少吾勇也臨敵涉難止我以利是汚我行也深入多殺者臣之事也齊國之利非我所知也遂進鬬壊軍陷陣三軍弗敢當至莒城下莒人以炭置地二人立有間不能入隰侯重為右曰吾聞古之士犯患涉難者其去遂于物也來我踰子隰侯重仗楯伏炭二子乗而入顧而哭之華舟後息杞梁曰汝無勇乎何哭之久也華舟曰我豈無勇哉是其勇與我同也而先我死是以哀之莒人曰子毋死與子同莒國杞梁華舟曰去國歸敵非忠臣也去長受賜非正行也且鷄鳴而期日中而忘之非信也深入多殺臣之事也莒國之利非吾所知也遂進鬬殺二十七人而死其妻聞之而哭城為之弛而隅西崩
  齊莊公之時有士曰賓卑聚夢有壯子白縞之冠丹績之絢束布之衣新素履墨劍室從而叱之唾其面惕然而寤徒夢也終夜坐不自快明日召其友而告之曰吾少好勇年六十而無所挫辱今夜辱吾將索其形期得之不得將死之與其友俱立于衢三日不得却而自歿謂此當務則末也雖然其心之不辱也有可以加乎中牟無令晉平公問趙武曰中牟三國之股肱邯鄲之肩髀寡人欲得其良令也誰使而可武曰邢伯子可公曰非子之讐也曰私讐不入公門公又問曰中府之令誰使而可曰臣子可故曰外舉不避讐内舉不避子趙武所薦四十六人及武死各就賓位其無私徳若此解⿰犭? -- 狐薦其讐於簡主以為相其讐以為且幸釋已也乃因往拜謝⿰犭? -- 狐乃引弓逆而射之曰夫薦汝公也以汝能當之也夫讐汝吾私怨也不以私怨汝之故擁汝於吾君故私怨不入公門⿰犭? -- 狐晉悼公時祁奚所薦者此必有誤
  韓武子獸已聚矣田車合矣傳來告曰晉公薨武子謂欒懐子曰子亦知好田獵也獸已聚矣田車合矣吾可以卒獵而后弔乎懐子對曰范氏之亡也多輔而少拂今臣于君輔也畾於君拂也君胡不問于畾也武子曰盈而拂我乎而拂我矣何必畾哉遂輟田
  齊荘公出獵有螳螂舉足將持其輪問其御曰此何蟲也御者曰此螳螂也其為蟲知進而不知退不量力而輕敵莊公曰以為人必為天下勇士矣於是迴車避之而勇士歸之










  春秋别典卷六
<史部,別史類,春秋別典>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七    明 薛虞畿 撰
  魯襄公二十五年起
  齊崔杼弑莊公也有陳不占者聞君難將赴之比去餐則失匙上車失轍御者曰怯如是去有益乎不占曰死君義也無勇私也遂往聞戰鬭之聲恐駭而死人曰不占可謂仁者之勇也二十五年齊人弒君魯襄公援戈而起曰孰臣而敢弑其君乎師懼曰夫齊君治之不能任之不肖縱一人之欲以虐萬夫之性非所以立君也其身死自取之也今君不愛萬夫之命而傷一人之死奚其過也其臣已無道矣其君亦不足惜也
  崔杼弑君邢蒯瞶使晉而反其僕曰崔杼弑荘公子将奚如邢蒯瞶曰驅之将入死而報君其僕曰君之無道也四鄰諸侯莫不聞也以夫子而死之不亦難乎邢蒯瞶曰善能言也然亦晚矣子早言我我能諫之諫不聽我能去余既不諫又不去吾聞食其禄者死其事吾既食亂君之禄矣又安得從治君而死之遂驅車入死其僕曰人有亂君人能死之我有治長可無死乎乃結轡自刎于車上君子曰邢蒯瞶可謂守節死義矣僕夫則無為死也猶飲食而遇毒也
  崔杼弑莊公令士大夫盟者皆脱劍而入言不疾指不至血者死所殺十人次及晏子晏子奉杯血仰天而嘆曰惡乎崔子將為無道殺其君盟者皆視之崔子謂晏子曰子與我我與子分國子不我與我將殺子直兵將推之曲兵將勾之唯子圖之晏子曰嬰聞回以利而背其君非仁也刼以刃而失其志者非勇也詩云愷悌君子求福不回嬰可謂不回矣直兵推之曲兵勾之嬰不之回也崔子舎之晏子趍出授綏而垂其僕將馳晏子撫其手曰虎豹在山林其命在庖厨馳不益生緩不益死按之成節然後去之晏子十七年始見傳晏子與崔杼盟其辭曰不與崔氏而與公孫氏者受其不祥晏子曰不與公孫氏者而與崔氏者受此不祥崔子不説直兵造胷勾兵鈎頸謂晏子曰子變子言齊國與子共之不變子言則今是已晏子曰崔子子獨不聞夫詩乎詩曰莫莫葛藟施于條枚豈弟君子求福不回嬰且可以回而求福乎崔杼曰此賢者不可殺也罷之而去
  延陵季子遊於晉二十九年入其境曰譆暴哉國乎入其都曰譆力絀哉國乎立其朝曰譆亂哉國乎從者曰夫子之入晉境未久也何其名之不疑也季子曰然吾入其境田畝荒穢而不休雜増崇髙吾是以知其國之暴也入其都新室惡而故室美新牆卑而故牆髙吾是以知其民力之絀也吾立其朝其君能視而不下問其臣伐善而不上諫吾是以知其國之亂也
  延陵季子将西聘晉帶寳劍以遇徐君徐君觀劍不言而色欲之延陵季子以有上國之使未獻也然其心許之矣致使于晉故反則徐君死于楚於是脱劍致之嗣君從者止之曰此吳國之寳非所以贈之也延陵季子曰吾非贈之也先日吾來徐君觀吾劍不言而色欲之吾為有上國之使未獻也雖然吾心許之矣今死而不進是欺心也愛劍偽心廉者不為也遂脱劍致之嗣君嗣君曰先君無命孤不敢受劍於是季子以劍帶徐君墓樹而去徐人嘉而謌之曰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之劍兮帶秋墓
  延陵季子逰於齊見遺金呼牧者取之牧者曰子居之髙視之小貌之君子而言之野也吾有君不君有友不友當暑衣裘君疑取金者乎延陵季子知其為賢者請問姓名牧者曰子乃皮相之士也何足語姓字哉遂去延陵季子立而望之不見乃止
  衞有五丈夫俱負𦈢而入井灌韭終日一區鄧析過下車為教之曰為機重其後輕其前命曰橰終日灌韭百區不倦五丈夫曰吾師言曰有機智之功必有機智之則我非不知也不欲為也子其往矣我一心溉之不知改已鄧析去行數十里顔色不悦懌自恥弟子曰是何人也而恨我君請為君殺之鄧析曰釋之是所謂真仁者也可令守國
  鄭之富人有溺洧水者人得其死者其子請贖之其人求金甚多金愈益求愈甚其子患以問鄧析曰置之彼必無所更賣矣子産治鄭三十年子皮授子産政昭二十年卒鄧析務難之與民之有獄者約大獄一衣小獄襦袴民獻衣襦袴而學訟者不可勝數鄭國大亂民日讙譁子産患之於是殺鄧析而民心乃服法律大行按左氏定八年駟𤟮嗣大叔為政殺鄧析𫝊非之諸書多作子産殺鄧析何也姑存之
  鄧析操兩可之説設無窮之辭當子產執政作竹刑鄭國用之數難子產之治子産惡之子產執而戮之俄而誅之
  子產相鄭簡公謂子產曰内政毋出外政毋入夫衣裳之不美車馬之不飾子女不潔寡人之醜也國家之不治封疆之不正夫子之醜也子産相鄭終簡公之身内無國中之亂外無諸侯之患簡公襄七年立
  鄭昭公之時以所愛徐摯為相國亂上下不和太宫子期言之君以子產為相為相一年豎子不戲狎班白不提挈僮子不犂畔二年市不豫賈三年門不夜闗道不拾遺四年田器不歸五年士無尺籍喪期不令而治治鄭二十六年而死丁壯號哭老人兒啼曰子産去我死乎民將安歸鄭昭公在魯桓公年非子産時君也疑簡公
  鄭簡公謂子產曰國小迫於荆晉之間今城郭不完甲兵不備不可以待不虞子産曰臣閉其外也已逺矣而守其内也已固矣雖國小猶不危之也君其勿憂是以歿簡公之身無患
  鄭簡公謂子產曰飲酒不樂也俎豆不大鐘鼔竽瑟不鳴寡人之事也國人不定朝廷之不治與諸侯交不得志子之事也子有職寡人亦有職各守其職子產退而為政五年國無盜賊道不拾遺桃棗䕃於街者莫有援也錐刀遺道三日可反三年不登民無饑也
  晉人欲攻鄭令叔向視其有人與無人子產為之詩曰子惠思我牽裳涉洧子不我思豈無他士叔向即曰子產在焉不可攻也秦荆近其詩有異心不可攻也晉乃輟攻鄭
  趙文子問於叔向曰晉六將軍孰先亡乎對曰其中行氏乎文子曰何故先亡對曰夫中行氏之為政也以苛為察以切為明以刻為志以計多為善以聚歛為良譬之其猶鞟革者也大則大矣裂之道也當先亡
  晉平公問於師矌曰人君之道何如對曰人君之道清浄無為務在博愛趨在任賢廣開耳目以察萬方不固溺於流俗不拘繫於左右廓然逺見踔然獨立屢省考績以臨臣下此人君之操也平公曰善襄十五年晉平公立至昭十年平公卒在位歴年多而事甚衆難一一以年考也盡繫於襄之末年
  晉平公問於師矌曰舅犯與趙衰孰賢對曰陽處父欲臣文公因舅犯三年不達因趙衰三日而達智不知其士衆不智也知而不言不忠也欲言之而不敢無勇也言之而不聽不賢也
  晉平公問於叔向曰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不識其君之力乎其臣之力乎叔向對曰管仲善制割隰朋善削縫賓胥無善純縁桓公知衣而已亦其臣之力也師曠侍曰臣請譬之以五味管仲善割斷之隰朋善煎熬之賓胥無善齊和之羮以熟矣奉而薦之而君不食誰能强之亦君之力也晉悼公命叔向𫝊太子彪即平公故叔向事獨多晉平公為馳逐之車龍旌衆色挂之以犀象錯之以羽芝車成題金千鎰立之於殿下令羣臣得觀焉田差三過而不一顧公作色大怒問曰田差三過而不一顧何為也田差對曰臣聞説天子者以天下説諸侯者以國説大夫者以官説士者以事説農夫者以食説婦姑者以織桀以奢亡紂以淫敗是以不敢顧也平公曰善晉平公過九原而嘆曰嗟乎此地之藴吾良臣多矣若使死者起也吾将誰與歸乎叔向對曰其趙武乎公曰子黨于子之師也對曰臣敢言趙武之為人也立若不勝衣言若不出口然其身舉士於白屋下者四十六人皆得其意而公家甚賴之及文子之死也四十六人皆就賓位是其無私徳也臣故以為賢也平公曰善夫趙武之為賢臣也相晉天下無兵革者九年春秋曰晉趙武之力盡得人也
  晉平公問叔向曰嵗饑疾疫翟人攻我我將若何對曰嵗饑來年而反矣疾疫将止矣翟人不足患也公曰患有大於此者乎對曰夫大臣重禄而不極諫近臣畏罪而不敢言左右顧寵於小官而君不知此誠患之大者也公曰善於是令國中曰欲有諫者無隠左右言及國無罪昭元年敗狄于大鹵
  晉平公問於師曠曰吾年七十欲學恐已暮矣師曠曰何不炳燭乎公曰安有為人臣而戲其君乎師曠曰盲臣安敢戲其君乎臣聞之少而好學如日出之陽壯而好學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學如炳燭之明炳燭之明孰與昧行乎公曰善哉
  晉平公出言而不當師曠舉瑟而撞之跌袵宫壁左右欲塗之平公曰舎之以為寡人失孔子聞之曰平公非不痛其體也欲來諫者也
  晉平公之時寳藏之臺燒士大夫聞皆趨車馳馬救火三日三夜乃勝之公子晏子獨束帛而賀曰甚善矣平公勃然作色曰珠玉之所藏也國之重寳也而天火之士大夫趨車走馬而救之子獨束帛而賀何也有説則生無説則死公子晏子曰何敢無説臣聞之王者藏於天下諸侯藏於百姓商賈藏於篋匱今百姓之於外裋褐不蔽形糟糠不充口虚而賦歛無已收大半而藏之臺是以天火之且臣聞之昔者桀殘賊海内賦歛無度萬民甚苦是故湯誅之為天下戮笑今皇天降灾於藏臺是君之福也而不自知變悟亦恐君之為鄰國笑矣公曰善自今以往請藏於百姓之間
  晉平公春築臺叔向曰不可古者聖王貴德而務施緩刑辟而趨民時今春築臺是奪民時也夫徳不施則民不歸刑不緩則百姓愁使不歸之民役愁怨之百姓而又奪其時是竭也夫拘百姓而養育之而又重竭之豈所以定命安存而稱為人君於後世哉平公曰善乃罷臺役
  叔向御坐平公請事公腓痛足痺轉筋而不敢壊坐晉國聞之皆曰叔向賢者平公禮之轉筋而不敢壊坐晉國之辭仕託慕叔向者國之錘矣
  叔向賦獵功多者受多功少者受少
  晉平公鑄大鐘工聽之皆以為調矣師矌曰不調請更鑄之後世有知音者將知鐘之不調也臣竊為君恥之師涓至果知鐘之不調也
  晉平公泛西河中流樂而歎曰嗟乎安得賢士與之樂此也船人盍胥一作固桑跽而對曰主君亦不好士耳夫珠出於江海玉出於崑山無足而至者由主君之好也君苟好士則賢士至矣平公曰吾食客二千人朝食不足夕收市租暮食不足朝收市租尚可謂不好士乎盍胥對曰夫鴻鵠一舉千里所恃者六翮耳背上之毛腹下之毳益一把飛不為加髙損一把飛不為加下不知君之食臣六翮也將腹背之毛也平公黙然不應
  蔡侯宋公鄭伯朝於晉蔡侯謂叔向曰子亦奚以語我對曰蔡侯土地計衆不若宋鄭其車馬衣裘侈於二國諸侯其有圖蔡者乎處期年楚伐蔡而殘之
  晉平公使范昭觀齊國之政景公賜之宴晏子在前范昭趨曰願君之倅樽以為夀景公顧左右曰酌寡人之樽獻之客晏子對曰徹去樽范昭不悦起舞顧太師曰子為我奏成周之樂願舞太師曰盲臣不習范昭起出門景公謂晏子曰夫晉天下大國也使范昭來觀齊國之政今子怒大國之使者將奈何晏子曰范昭之為人非陋而不知禮也是欲試吾君嬰故不從於是景公召太師而問之曰范昭使子奏成周之樂何故不調對如晏子於是范昭歸報平公曰齊未可并也吾試其君晏子知之吾犯其樂太師知之孔子聞之曰善乎晏子不出俎豆之間折衝千里而太師其與焉
  晉平公使叔向聘于吳吳人拭舟以逆之左五百人右五百人有繡衣而豹裘者有錦衣而⿰犭? -- 狐裘者叔向歸以告平公平公曰吳其亡矣奚以敬舟奚以敬民叔向對曰君為馳底之臺上可以發千兵下可以陳鐘鼔諸侯聞君者亦曰奚以敬其臺奚以敬民所敬各異也於是平公乃罷臺
  晉平公好樂多其賦歛不治城郭曰敢有諫者死國人憂之有咎犯⿰犭? -- 狐偃也見門大夫曰臣聞主君好樂故以樂見門大夫入言曰晉人咎犯也欲以樂見平公曰内之止坐殿上則出鐘磬竽瑟坐有頃平公曰客子為樂咎犯對曰臣不能為樂臣善隠平公召隠士十二人咎犯曰隠臣竊願昧死御平公曰諾咎犯申其左臂而詘五指平公問于隠官曰占之為何隠官皆曰不知平公曰歸之咎犯則申其一指曰是一也便㳺赭盡而峻城闗二也柱梁衣繡士民無褐三也侏儒有餘酒而使士民渴四也民有饑色馬有粟秩五也近臣不敢諫逺臣不得達平公曰善乃屏鐘鼓除竽瑟遂與咎犯參治國惠公多寵姬公欲去諸大夫而立寵姬宋諸大夫共誅姬宋惠公懼奔齊九年髙偃如晉請兵伐燕入其君晉平公許與齊伐燕入惠公惠公至燕而死按史年表在昭公七年見傳傳曰燕簡公
  晉平公閒居師矌侍坐平公曰子生無目眹甚矣子之墨墨也師矌對曰天下有五墨墨而臣不得與一焉平公曰何謂也師矌曰羣臣行賂以求名譽百姓侵寃無所告訴而君不悟此一墨墨也忠臣不用用臣不忠下才處髙不肖臨賢而君不悟此二墨墨也姦臣欺詐空虚府庫以其少才覆塞其惡賢人逐姦邪貴而君不悟此三墨墨也國貧民罷上下不和而好財用兵嗜欲無厭諂諛之人衮衮在傍而君不悟此四墨墨也至道不明法令不行吏民不正百姓不安而君不悟此五墨墨也國有五墨墨而不危者未之有也臣之墨墨小墨墨耳何害于國家哉
  晉平公出畋見乳虎伏而不動顧謂師矌曰吾聞之霸王之主出則猛獸伏不敢起今者寡人出見乳虎伏而不動此其猛獸乎師矌曰鵲食猬猬食鵔䴊鵔䴊食豹豹食駮駮食虎夫駮之狀有似駮焉今者君之出必驂駮馬而出畋乎公曰然師矌曰臣聞之一自誣者窮再自誣者辱三自誣者死今夫虎所以不動者為駮馬也固非主君之徳義也君奈何一自誣乎平公異日出朝有鳥環平公不去平公顧謂師矌曰吾聞之也霸王之主鳯下之今者出朝有鳥環寡人終朝不去是其鳯鳥乎師矌曰東方有鳥名諫珂其為鳥也文身而朱足憎鳥而愛⿰犭? -- 狐今者君必衣狐裘以出朝乎平公曰然師矌曰臣已嘗言之矣一自誣者窮再自誣者辱三自誣者死今鳥為⿰犭? -- 狐裘之故非為君之徳義也君奈何而再自誣乎平公不説異日置酒虒祁之臺使郎中馬章布蒺蔾於階上令人召師矌師矌至履而上堂平公曰安有人臣履而上人主堂者乎師矌解履刺足伏刺膝仰天而嘆公起引之曰今者日與叟戲叟遽憂乎對曰憂夫肉自生蟲而還自食也木自生蠧而還自刻也人自興妖而還自賊也五鼎之具不當生藜藿人主堂廟不當生蒺蔾平公曰今為之奈何師矌曰妖已在前無可奈何入來月八日脩百官立太子君將死矣至來月八日平旦謂師矌曰叟以今日為期寡人如何師矌不樂謁歸歸未㡬而平公死乃知師矌神明矣
  叔向之殺萇𢎞也數見萇𢎞于周因佯遺書曰萇𢎞謂叔向曰子起晉國之兵以攻周吾廢劉氏而立單氏劉氏請之君曰此萇𢎞也乃殺之左氏哀三年周人殺萇𢎞趙鞅惡范氏及周之劉氏萇𢎞事劉文公故周人殺萇𢎞此曰叔向殺𢎞非也
  荆王弟在秦秦不出也中射之士曰資臣百金臣能出之因載百金之晉見叔向曰荆王弟在秦秦不出也請以百金委叔向叔向受金而以之見晉平公曰可以城壺丘矣平公曰何也對曰荆王弟在秦秦不出也是秦惡荆也必不敢禁我城壺丘若禁之我曰為我出荆王之弟吾不城彼如出之可以城之秦因出之荆王大悦以金百鎰遺晉此條𩔖戰國䇿士之謀疑非羊舌肸之為也且云以百金見叔向叔向受金益知其非是矣肸親數鮒之賄而已以賄汙乎決不然矣
  韓平子問於叔向曰剛與柔孰堅對曰臣年八十矣齒再隳而舌尚存老聃有言曰天下之至柔馳騁乎天下之至堅又曰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剛强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因此觀之柔弱者生之徒也剛强者死之徒也夫生者毁而必復死者破而愈亡吾是以知柔之堅于剛也平子曰善哉然則子之所行何從叔向曰臣亦柔耳何以剛為平子曰柔無乃脆乎叔向曰柔者紉而不折㢘而不缺何以為脆也天之道㣲者勝是以兩軍相加而柔者克之兩仇争利而柔者得焉易曰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夫懐謙不足而四道者助之則安往而不得其志矣平子曰善

  春秋别典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八     明 薛虞畿 撰魯襄公二十五年齊景公立至哀五年方卒而晏子則自昭二十年以後不見傳景公晏子問答疑在襄末昭初之年故𩔖輯於此
  晏子治東阿三年景公召而數之曰吾以子為可而使子治東阿今子治而亂子退而自察也寡人將加大誅於子晏子對曰臣請改道易行而治東阿三年不治臣請死之景公許之於是明年上計景公迎而賀之曰甚善矣子之治東阿也晏子對曰前臣之治東阿也属託不行貨賄不至陂池之魚以利貧民當是之時民無饑者而君反以罪臣今臣之復至東阿也属託行貨賄至并㑹賦歛倉庫少内便事左右陂池之魚入於權家當此之時饑者過半矣君乃反迎而賀臣愚不能復治東阿願乞骸骨避賢者之路再拜便辟景公乃下席而謝之曰子强復治東阿東阿者子之東阿也寡人無與焉晏子方食君之使者至分食而食之晏子不飽使者返言之景公景公曰譆夫子之家若是其貧也寡人不知也是寡人之過也令吏致千家之縣一於晏子晏子再拜而辭曰嬰之家不貧以君之賜澤覆三族延及交逰以振百姓君之賜也厚矣嬰之家不貧也嬰聞之厚取之君而厚施之人代君為君也忠臣不為也厚取之君而藏之是筐箧存也仁人不為也厚取之君而無所施之身死而財遷智者不為也嬰也聞為人臣進不事上以為忠退不克下以為亷八升之布一豆之食足矣使者三返並辭不受也晏子朝乗敝車駕駑馬景公見之曰嘻夫子之禄寡耶何乗不任之甚也晏子對曰賴君之賜足以夀三族及國交逰皆得生焉臣得煖衣飽食敝車駑馬以奉其身於臣足矣晏子出公使梁丘據遺之輅車乗馬三返不受公不悦趣召晏子晏子至公曰夫子不受寡人亦不乗晏子對曰君使臣臨百官之吏節其衣服飲食之養以先齊國之人然猶恐其侈靡而不顧其行也今輅車乗馬君乗之臣亦乗之下民之無義侈其衣食而不顧其行者臣無以禁之遂讓不受也景公飲酒移于晏子家前驅報閭曰君至晏子被𤣥端立于門曰諸侯得㣲有故乎于國家得㣲有事乎君何為非時而夜辱乎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聲願與夫子樂之晏子對曰夫布薦席陳簠簋者有人臣不敢與焉公曰移于司馬穰苴之家前馳報閭曰君至司馬穰苴介胄操㦸立于門曰諸侯得㣲有兵乎大臣得㣲有叛者乎君何為非時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聲願與夫子樂之對曰夫布薦席陳簠簋者有人臣不敢與焉公曰移于梁丘據之家前驅報閭曰君至梁丘據左操瑟右挈竽行歌而至公曰樂哉今夕吾飲也㣲彼二子何以治吾國㣲此一臣者何以樂吾身聖賢之君皆有益友無偷樂之臣景公弗能及故兩用之僅得不亡齊景公時晉伐阿甄而燕侵河上齊師敗績景公患之晏嬰乃薦田穰苴田穰苴雖田氏庶孽然其人文能附衆武能威敵願君試之景公召穰苴與語兵事大説之以為將軍將兵扞燕晉之師穰苴曰臣素卑賤君擢之閭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㣲權輕願得君之寵臣國之所尊以監軍乃可於是景公許之使莊賈往穰苴既辭與莊賈約曰旦日日中㑹於軍門穰苴先馳至軍立表下漏待賈賈素驕貴以為將已之軍而已為監不甚急親戚左右送之留飲日中而賈不至穰苴則仆表决漏入行軍勒兵申明約束約束既定夕時乃至穰苴曰何後期為賈謝曰大夫親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援枹鼓之急則忘其身今敵國深侵邦内騷動士卒暴露於境君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懸於君何謂相送乎召軍正問曰軍法期而後至者云何對曰當斬莊賈懼使人馳報景公請救既往未及反於是遂斬荘賈以徇三軍三軍之士皆振慄久之景公遣使者持節赦賈馳入軍中穰苴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問軍正曰軍中不馳今使者馳云何正曰當斬使者大懼穰苴曰君之使不可殺之乃斬其僕車之右駙馬之左驂以徇三軍遣使者還報然後行士卒次舎井竈飲食問疾醫藥身自拊循之悉取將軍之資糧享士卒身與士卒平分糧食最比其羸弱者三日而後勒兵病者皆求行争奮出為之赴戰晉師聞之為罷去燕師聞之度水而解於是追擊之遂取所亡封内故境而引兵歸未至國釋兵旅解約束誓盟而後入邑景公與諸大夫郊迎勞師成禮然後反歸寢既旦穰苴尊為大司馬田氏日以益尊於齊已而大夫鮑氏髙國之属害之譛於景公景公退穰苴穰苴發疾而死
  景公飲酒陳桓子侍望見晏子而復于公曰請浮晏子公曰何故也對曰晏子衣緇布之衣麋鹿之裘棧軫之車而駕駑馬以朝是隠君之賜也公曰諾酌者奉觴而進之曰君命浮子晏子曰何故也陳桓子曰君賜之卿位以尊其身寵之百萬以富其家羣臣之爵莫尊于子禄莫厚於子今子衣緇布之衣麋鹿之裘𢯆軫之車而駕駑馬以朝則是隠君之賜也故浮子晏子避席曰請飲而後辭乎其辭而後飲乎公曰辭然後飲晏子曰君賜卿位以顯其身嬰不敢為顯受也為行君令也寵之百萬以富其家嬰不敢為富受也為通君賜也臣聞古之賢臣有受君賜而不顧其國族則過之臨事守職不勝其任則過之君之内𨽻臣之父兄若有離叛在於鄙野者此臣之罪也君之外𨽻臣之所職若有播亡在四方者此臣之罪也兵革不完戰車不修此臣之罪也若夫𡚁車駑馬以朝主者非臣之罪也且臣以君之賜臣父之黨無不乗車者母之黨無不足於衣食者妻之黨無凍餒者國之管士待臣而後舉火者數百家如此為隠君之賜乎彰君之賜乎公曰善為我浮桓子也
  越石父賢在縲絏中晏子出遭之塗解左驂贖之載歸弗謝入閨久之越石父請絶晏子戄然攝衣冠謝曰嬰雖不仁免子於厄何子求絶之速也石父曰不然吾聞君子絀於不知已而信於知已者方吾在縲絏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以感寤而贖我是知已也知已而無禮固不如在縲絏之中晏子延入為上客
  晏子為齊相出其御之妻從門間而闚其夫為相御擁大盖䇿駟馬意氣揚揚甚自得也既而歸其妻謝請去夫問其故妻曰晏子長不滿六尺身相齊國名顯諸侯今者妾觀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長八尺方為人僕御然子之意自以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後夫自抑損晏子怪而問之御以實對晏子薦以為大夫越石父曰不肖人自賢也愚者自靈也佞人者皆莫能相其心口以出之又謂人勿言也譬之臨渴而穿井臨難而後鑄兵雖疾從而不及也夫臨財忘貧臨生忘死可以逺罪矣夫君子愛口孔雀愛羽虎豹愛爪此皆所以治身法也上交者不失其禄下交者不離於患是以君子擇人與交農人擇田而田君子樹人農人樹田田者擇種而種之豐年必得粟士擇人而樹之豐時必得禄矣天下失道而後仁義出焉國家不治而後孝子生焉民争不分而後慈惠生焉道逆時反而後權謀生焉凡善之生皆學之所由一室之中又有主道焉父母之謂也故君正則百姓治父母正則子孫孝慈是以孔子家兒不知罵曽子家兒不知怒所以然者生而善教也夫仁者好合不仁者好蘺人故君子居人間則治小人居人間則亂君子欲和人譬猶水火不相能然也而鼎在其間火水不亂乃和百味是以君子不可以不慎擇人在其間
  齊景公為露臺之寝成而不通焉栢常騫曰為臺甚急臺成君何為不通焉公曰然梟昔者鳴其聲無不為也吾惡之盛是以不通焉栢常騫曰臣請禳而去之公曰何具對曰築新室為置白茅焉公使為室成置白茅焉栢常騫夜用事明日問公曰今者聞梟聲乎公曰一鳴而不復聞使人往視之梟當陛布翼伏地而死公曰子之道若此其明也亦能益寡人夀乎對曰能公曰能益幾何對曰天子九諸侯七大夫五公曰亦有徴兆之見乎對曰得夀地且動公喜令百官趣具騫之所求栢常騫出遭晏子於塗拜馬前辭曰騫為君禳梟而殺之君謂騫曰子之道若此其明也亦能益寡人夀乎騫曰能今旦大祭為君請夀故將往以聞晏子曰嘻亦善矣能為君請夀也雖然吾聞之惟以政與徳順乎神可以益夀今徒祭可以益夀乎然則福召有見乎對曰得夀地將動晏子曰騫昔者吾見紀星絶樞星散地其動汝以是乎栢常騫俯有間仰而對曰然晏子曰為之無益不為無損也薄賦歛無費民且令君知之
  晏子復於景公曰朝居嚴乎公曰朝居嚴則曷害于國家哉晏子對曰朝居嚴則下無言下無言則上無聞矣下無言則謂之暗上無聞則謂之聾聾暗則非害國家如何也且合菽粟之激以滿倉廩合疏縷之緯以成幃幕太山之髙非一石也累卑然後髙也夫治天下者非一士之言也固有受而不用烏有距而不入者哉林既衣韋衣而朝齊景公景公曰此君子之服也小人之服也林既逡巡而作色曰夫服事何足以端士行乎昔者荆為長創危冠令尹子西出焉齊短衣而遂傑之冠管仲隰朋出焉越文身鬋髮范蠡大夫種出焉西戎左袵而椎結由余亦出焉即如君之言衣狗裘者當犬吠衣羊裘者當羊鳴且君衣狐裘而朝意者得無為變乎景公曰子其為勇悍矣今未嘗見之竒辨也一鄰之鬬也千乗之勝也林既曰不知君之所謂何也夫登髙臨危而目不眴而足不陵者此工匠之勇悍者也入深淵刺蛟龍抱龜鼈而出者此漁夫之勇悍也入深山刺虎豹抱熊羆而出者此獵夫之勇悍也不難斷頭裂腹暴骨流血中野者此武夫之勇悍也今臣居廣庭作色端辨以犯主君之怒前雖有乗軒之賞未為之動也後雖有斧鑕之威未為之恐也此既之所為勇悍也齊侯問於晏子曰為政何患對曰患善惡之不分公曰何以察之對曰審擇左右左右善則百寮各得其所宜而善惡分孔子聞之曰此言也信矣善言進則不善無由入矣不善言進則善無由入矣復槀之君朝齊桓公問治民焉復槀之君不對而循口操衿抑心袵抑心桓公曰與民共甘苦饑寒乎夫以我為聖人也故不用言而諭因禮之千金
  景公好婦人而丈夫飾者國人盡服之從使吏禁之曰女子而男子飾者裂其衣斷其帶裂衣斷帶相望而不止晏子見公曰寡人使吏禁女子而男子飾者裂其衣斷其帶相望而不止者何也對曰君使服之於内而禁之於外猶懸牛首於門而求買馬肉也公胡不使内勿服則外莫敢為也公曰善使内勿服不旋月而國莫之為也
  齊人甚好轂擊相犯以為樂禁之不止晏子患之乃為新車良馬出與人相犯也曰擊轂者不祥臣其祭祀不順居處不敬乎下車棄而去之然後國人乃不為景公伐宋至于岐隄之上登髙以望太息而嘆曰昔我先公桓公長轂八百乗以霸諸侯今我長轂三千乘而不敢久處於此者豈其無管仲歟弦章對曰臣聞之水廣則魚大君明則臣出昔有桓公固有管仲今桓公在此則車下之臣盡管仲也
  齊景公問於晏子曰當今之時諸侯孰危對曰莒其亡乎公曰奚故對曰地侵於齊貨竭於晉是以亡也景公畋於梧丘夜猶蚤公姑坐睡而夢有五丈夫北面倚盧稱無罪焉公覺召晏子而告其所夢公曰我其嘗殺不辜而誅無罪也晏子對曰昔者先君靈公畋五丈夫罟而駭獸故殺之斷其首而葬之曰五丈夫之丘此耶公令人掘而求之則五頭同穴而存焉公曰嘻令吏葬之國人不知其夢也曰君憫白骨而况於生者乎不遺餘力矣不釋餘智矣故曰人君之為易也
  孔子見齊景公梁丘據自外而至公曰何遲對曰陳氏戮其小臣小臣有辭為是故遲公笑而目孔子曰周書所謂明徳慎罰陳子明徳也罰人而有辭罰不慎矣孔子答曰昔康叔封衞統三監之地命為孟侯周公以成王之命作康誥焉稱述文王之徳以成勅誡之文其書曰惟爾丕顯考文王克明徳慎罰克明徳者能顯用有徳舉而任之也慎罰者并心而慮之衆平然後行之致刑措也此言其所任不失徳所罰不失罪不謂巳徳之明也公曰寡人不有過言則吾将聞君子之教也髙繚仕於晏子晏子逐之左右諫曰髙繚之事夫子三年曽無爵位而逐之其義可乎晏子曰嬰仄陋之人也四維之然後能宜今此子事我三年未曽弼吾過是以逐之也
  景公逰於海上而樂之六月不歸令左右曰敢有先言歸者致死不赦顔燭趨進諫曰君樂治海上六月不歸後儻有治國者君且安得樂此海也景公援㦸將斫之顔燭趨集撫衣待之曰君奚不斫也昔者桀殺闗龍逢紂殺王子比干君之賢非比二王也臣之材亦非比二子也君奚不斫以臣參此二者不亦可乎景公説遂歸中道聞國人謀不内矣
  齊侯問於晏子曰忠臣之事君也何若對曰有難不死出亡不送君曰裂地而封䟽爵而貴之君有難不死出亡不送可謂忠乎對曰言而見用終身無難臣何死焉謀而見從終身不亡臣何送焉若言不見用君難而死之是妄死也諫而不見從出亡而送是詐偽也故忠臣者能納善於君也而不能與其君陷難者也
  齊大旱景公召羣臣問曰天不雨久矣民且有饑色吾使人卜之祟在髙山廣水寡人欲少斂以祠靈山可乎羣臣莫對晏子進曰不可祠此無益也夫靈山固以石為身以草木為髮天久不雨髮將焦身將𤍠彼獨不欲雨乎祠之無益景公曰不然吾欲祠河伯可乎晏子曰不可祠此無益也夫河伯以水為國以魚鱉為民天久不雨水泉將下百川竭國將亡民將滅矣彼獨不用雨乎祠之何益景公曰今為之奈何晏子曰君誠避宫殿暴露與靈山河伯共憂其幸而雨乎于是景公出野暴露三日天果大雨民盡得種樹景公曰善哉晏子之言可無用乎其惟有德也
  齊景公嘗賞賜及後宫文繡被臺榭菽粟食鳬鴈出而見殣謂晏子曰此何為死晏子對曰此餒而死公曰嘻寡人之無徳也何甚矣晏子對曰君之徳著而彰何為無徳也景公曰何謂也對曰君之德及後宮與臺榭君之玩物衣以文繡君之鳬鴈食以菽粟君之營内自樂延及後宫之施何為其無德也顧臣願有請於君由君之意自樂之心推而與百姓同之則何殣之有君不推此茍營内好私便則貨偏有所聚粟菽幣帛腐於囷府惠不遍加於百姓公心不周乎國則桀紂之所以亡也夫士民之所以叛由偏之也君如察臣嬰之言推君之盛德以布之于天下則湯武可為也殣何足恤哉晏子飲景公酒日暮公呼具火晏子辭曰詩曰側弁之俄言失徳也屢儛傞傞言失容也既醉以酒既飽以徳既醉而出竝受其福賓主之禮也醉而不出是謂伐徳賓主之罪也嬰以卜其日未卜其夜公曰善舉酒而祭之再拜而出曰豈過我哉吾託國于晏子也以其家貧善寡人也不欲其淫侈也而况于寡人謀國乎
  景公飲酒而樂釋衣冠自皷𦈢謂侍者曰仁人亦樂是乎梁丘子曰仁人耳目亦猶人也奚為獨不樂此也公曰速駕迎晏子晏子朝服以至公曰寡人甚樂此樂也願與夫子共之請去禮晏子對曰君之言過矣齊國五尺之童子力盡勝嬰而又勝君所以不敢亂者畏禮也上若無禮無以使其下下若無禮無以事其上夫麋鹿惟無禮故父子同麀人之所以貴於禽獸者以有禮也詩曰人而無禮胡不遄死故禮不可去也公曰寡人無良左右淫湎寡人以至於此請殺之晏子曰左右何罪君若好禮左右有禮者至無禮者去君若無禮亦將如之公曰善請革衣冠更受命乃嚴酒而更尊朝服而坐觴三行晏子趨出
  景公為臺臺成又欲為鐘晏子諌曰君不勝欲為臺又欲為鐘是重歛于民民之哀矣夫歛民之哀而以為樂不祥景公乃止
  景公正書被髮乘六馬御婦人以出正閨刖跪擊其馬而反之曰爾非吾君也公慙而不朝晏子睹裔敖而問曰君何故不朝對曰昔者君正晝被髮乗六馬御婦人出正閨刖跪擊其馬而反之曰爾非吾君也公慙而反不果出是以不朝晏子入見公曰昔者寡人有罪被髮乗六馬以出正閨刖跪擊其馬而反之曰爾非吾君也寡人以天子大夫之賜得率百姓以守宗廟今見戮于刖跪以辱社稷吾猶可以齊于諸侯乎晏子對曰君無惡焉臣聞之下無直辭上無隠君民多諱言君有驕行古者明君在上下有直辭上好善民無諱言今君有失行而刖跪有直辭是君之福也故臣來慶請賞之以明君之好善禮之以明君之受諫公笑曰可乎晏子曰可於是令刖跪倍資無正時朝無事
  景公出弋昭華之池顔鄧聚一作燭雛主鳥而亡之景公怒而欲殺之晏子曰夫鄧聚有死罪四請數而誅之於是乃召聚數之景公之前曰鄧聚為君主鳥而亡之是罪一也使吾君以鳥之故而殺人是罪二也使四國諸侯聞之以吾君重鳥而輕士是罪三也天子聞之必将貶絀吾見君危其社稷絶其宗廟是罪四也此四罪者故當殺無赦臣請加誅焉景公曰止此亦吾過矣請為寡人謝之
  景公有馬圉人殺之公怒援戈將自擊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請為君數之令知其罪而殺之公曰諾晏子舉戈而臨之曰汝為我君養馬而殺之而罪當死汝使吾君以馬故殺圉人而罪又當死使吾君以馬故殺人聞于四鄰諸侯汝罪又當死公曰夫子釋之夫子解之勿傷吾仁也
  齊有北郭騷者結𦊙網捆蒲葦織屨履以養其母猶不足見晏子曰願乞所以養母僕曰此齊之賢者也不臣天子不友諸侯今乞所以養母説夫子之義也必與之晏子分倉粟府金而遺之辭金受粟有間晏子出奔過北郭騷之門而辭北郭子曰夫子勉之晏子太息曰嬰之亡豈不宜哉亦不知士甚矣晏子行北郭子召其友告之曰養及親者身伉其難晏子見疑吾將以死白之令其友操劍奉笥而從造於君庭曰晏子天下之賢者也去則齊國必侵矣不若先死請以頭託白晏子退而自刎其友曰北郭子為國故死吾將為北郭子死又退而自刎齊君大駭乗驛自追晏子請而反之晏子聞北郭騷以死白已也曰嬰之亡豈不宜哉亦愈不知士甚矣景公逰於牛山之上而北望齊曰美哉國乎鬱鬱泰山使古而無死者則寡人将去此而何之俯而泣沾襟國子髙子曰然臣受君之賜疏食惡肉可得而食也駑馬柴車可得而乗也且猶不欲死况君乎俯泣晏子曰樂哉今日嬰之逰也見怯君一而諛臣二使古而無死者則太公至今猶存吾君方今將被蓑笠而立乎𤱶畝之中惟事之恤何暇念死乎景公慙而舉觴自罰因罰二臣
  晏子侍於景公朝寒請進𤍠食對曰嬰非君之厨養臣也敢辭公曰請進服裘對曰嬰非田澤之臣也敢辭公曰然夫子與寡人奚為者也對曰社稷之臣也公曰何謂社稷之臣對曰社稷之臣能立社稷辨上下之宜使得其理制百官之序使得其宜作為辭令可分布於四方自是之後君不以禮不見晏子也
  梁丘據謂晏子曰吾至死不及夫子矣晏子曰嬰聞之為者常成行者常至嬰非有異於人也常為不置常行而不休者也故難及也
  景公出獵上山見虎下澤見虵歸召晏子而問之曰今日寡人出獵上山則見虎下澤則見虵殆所謂之不祥也晏子曰國有三不祥是不與焉夫有賢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所謂不祥乃若此者也今上山見虎虎之室也下澤見虵虵之穴也如虎之室如虵之穴而見之曷為不祥也
  景公問於晏子曰寡人欲從夫子而善齊國之政對曰嬰聞之國具官而後政可善景公作色曰齊國雖小則何為而不具官乎對曰此非臣之所復也昔先君桓公身體墮解辭令不給則隰朋侍左右多過刑罰不中則弦章侍居處縱肆左右懼畏則東郭牙侍田野不修人民不安則𡩋戚侍軍吏怠戎事偷則王子成父侍徳義不中信行衰㣲則管子侍先君能以人之長續其短以人之厚補其薄是以辭令旁達而不逆兵加于有罪而不頓是故諸侯朝其德而天子致其胙今君之失多矣未有一士以聞者也故曰未具公曰善吾聞髙繚與夫子遊寡人請見之晏子曰臣聞為地戰者不能成王為禄仕者不能成政若髙繚與嬰為兄弟久矣未嘗干嬰之過補嬰之闕特進仕之臣也何足以補君
  齊景公使人於楚楚王與之上九重之臺顧使者曰齊有臺若此乎曰吾君有治位之坐土階三等茅茨不剪樸椽不斵者猶以為之者勞居之者泰吾君惡有臺若此者於是楚王盖悒如也使者可謂不辱君命且能專對矣
  晏子使於魯景公起大臺之役嵗寒不止國人望晏子至至已復事公乃坐飲酒樂晏子請歌曰庶民之言日凍水洗我若之何奉上靡敝我若之何歌終喟然嘆而流涕公就止之曰夫子曷為至此殆為大臺之役夫寡人將速罷之晏子再拜出而不言遂如大臺執朴鞭其不務者曰吾細人也皆有盖廬以避燥濕君為臺而不速成何為國人皆曰晏子助天為虐晏子歸未至而君輙罷役仲尼聞之嘆曰聲名歸之君災祻歸之身入則切磋其君之不善出則髙譽其君之徳義當此道者其晏子耶
  景公使晏子使於楚楚王進橘置削晏子不剖而并食之楚王曰橘當去剖晏子對曰臣聞之賜人主前𤓰桃不削橘柚不剖今萬乗無教臣不敢剖然臣非不知之也
  晏子將使楚楚王聞之謂左右曰晏子賢人也今方來欲辱之何以也左右對曰為其來也臣請縛一人過王而行於是楚王與晏子立語有縛一人過王而行王曰何為者也對曰齊人也王曰何坐曰坐盜王曰齊人故盜乎晏子反顧之曰江南有橘齊王使人取之而樹之於江北此不為橘乃為枳所以然者何其土地使之然也今齊人居齊不盜來之楚而盜將無土地使之然乎楚王曰吾欲傷子而反自中也
  晏子使楚晏子短楚人為小門於大門之側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至狗國者從狗門入今臣使楚不當從此門儐者使從大門入見楚王曰齊無人耶晏子對曰齊之臨淄三百閭張袂成帷揮汗成雨比肩繼踵而在何為無人王曰然則何為使子晏子對曰齊命使各有所主其賢者使賢主不肖者使不肖主嬰最不肖故宜使楚耳
  晏子之晉遭披裘負芻息于途者以為君子也使人召焉曰曷為而至此對曰齊人纍之吾名曰越石甫晏子曰嘻遽解左驂以贖之載而與歸至舎不辭而入越石甫怒而請絶晏子使人應之曰嬰未嘗得交也今免子於患吾於子猶未可也越石甫曰吾聞君子絀乎不知已而信乎知己者吾是以請絶也晏子乃出見之曰向也見客之容而今也見客之意嬰聞察實者不留聲觀行者不幾辭嬰可以辭而無棄乎越石甫曰夫子禮之敢不敬從晏子遂以為上客前條史記似畧當從此參入之
  景公探爵𪅏之弱故反之晏子聞之不待請而入見景公汗出惕然晏子曰君胡為者也景公曰我探爵𪅏弱故反之晏子逡巡北面再拜而賀曰吾君有聖王之道矣景公曰寡人入探爵𪅏之弱而反之其當聖王之道者何也晏子對曰君探爵𪅏之弱而反之是長幼也吾君仁愛禽獸之加焉而况於人乎此聖王之道也景公覩嬰兒有乞於途者公曰是無歸乎晏子對曰君在何為而無歸使養之可立而以聞
  景公逰于夀宫覩長年負薪而有饑色公悲之喟然嘆曰令吏養之晏子曰臣聞之樂賢而哀不肖守國之本也今君愛老而恩無不逮治國之本也公笑有喜色晏子曰聖王見賢以樂賢見不肖以哀不肖今請求老弱之不養鰥寡之不室者論而供秩焉景公曰諾於是老弱有養鰥寡有室
  景公出田十有七日而不反晏子乗而往比至衣冠不正景公見而怪之曰夫子何遽乎得無有急乎晏子對曰然有急國人皆以君為惡民好禽臣聞之魚鱉厭深淵而就乾淺故得於釣網禽獸厭深山而下於都澤故得於田獵今君出田十有七日而不反不亦過乎景公曰不然為賓客莫應待邪則行人子牛在為宗廟而不血食邪則祝人太宰在為獄不中邪則大理子幾在為國家有餘不足邪則巫賢在寡人有四子猶有四肢也而得代焉不可患也晏子曰然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則善矣令四肢無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景公曰善哉遂援晏子之手與驂乗而返左昭二十年田于沛
  晏子使吳吳王謂行人曰吾聞晏嬰蓋北方之辨於辭習於禮者也命儐者客見則稱天子明日晏子有事行人曰天子請見晏子蹴然者三曰臣受命敝邑之君將適於吳王之所不佞而迷惑入於天子之朝敢問吳王惡乎存然後吳王曰夫差請見以諸侯之禮
  晏子聘魯上堂則趨授玉則跪子貢怪之問孔子曰晏子知禮乎今者晏子來聘魯上堂則趨授玉則跪何也孔子曰其有方矣待其見我我將問焉俄而晏子至孔子問之晏子對曰夫上堂之禮君行一臣行二今君行疾臣敢不趨乎今君之受幣也卑臣敢不跪乎孔子曰善禮中有禮賜寡行也何足以識禮也
  齊景公問子貢曰子誰師對曰臣師仲尼公曰仲尼賢乎對曰賢公曰其賢若何對曰不知也公曰子知其賢而不知其賢若何乎對曰臣終身戴天不知天之髙也終身踐地不知地之厚也若臣之事仲尼譬猶渴操壺杓就江海而飲之腹滿而去又安知江海之深乎景公曰子之譽得無太甚乎對曰賜何敢甚言尚慮不及耳臣譽仲尼猶兩手捧土而附太山其無益亦明矣使臣不譽仲尼譬猶兩手把太山無損亦明矣公曰善豈其然
  晏子飲景公酒令器必新家老曰財不足請斂於民晏子曰止夫樂者上下同之故天子與天下諸侯與境内自大夫以下各與其僚無有獨樂今上樂其樂下傷其費是獨樂者也不可
  景公使人為弓三年乃成景公得弓而射不穿三札景公怒將殺弓人弓人之妻往見景公曰蔡人之子弓人之妻也此弓者太山之南烏號之柘騂牛之角荆麋之筋河魚之膠也四物者天下之練材也不宜穿札之少如此且妾聞奚公之車不能獨走莫耶雖利不能獨斷必有以動之夫射之道左手若附枝掌若握卵四指如斷短杖右手發之左手不知此蓋射之道景公以為儀而射之穿七札蔡人之夫立出矣
  齊有得罪於景公者景公大怒縛置之殿下召左右肢解之敢諫者誅晏子左手持頭右手磨刀仰而問曰古者明王聖主其肢解人不審從何肢解始也景公離席曰縱之罪在寡人
  齊傷槐女來造晏子之門晏子曰嬰其有淫色者何為見奔殆有悦内之志哉
  景公與晏子適魯景公問於孔子曰秦穆公其國小處僻而霸何也對曰其國小而志大雖處僻而其政中其舉果其謀深其令不偷親舉五羖大夫於係縲之中與之語三日而授之政以此取之雖王可也霸則小矣他日景公復問政於孔子孔子曰政在節財景公説將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嬰進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倨傲自順不可以為下崇喪遂哀破産厚葬不可以為俗逰説乞貸不可以為國自大賢之息周室既衰禮樂缺有間今孔子盛容飾繁登降之禮趨翔之節累世不能殫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君雖欲用之以移齊俗非所以先細民也後景公數見孔子不問其禮
  孔子適齊晏子就其館既宴其私焉曰齊其危矣譬若載無轄之車以臨千仞之谷其不顚覆亦難兾也子吾心也子以齊為逰息之館當或可救子幸不吾隠也孔子曰夫死病無可為醫夫政令者人君之銜轡所以制下也今齊君失之已久矣子雖欲挾其輈而扶其輪良弗及也此猶可以終齊君及子之身過此以往齊其田氏矣
  孔子適齊齊景公讓登孔子降一等景公三辭然後登既坐曰夫子降德辱臨寡人寡人以為榮也而降階以逺自絶於寡人寡人未知所以為罪也孔子答曰君惠顧外臣君之賜也然以匹夫敵國君非所敢行也雖君私之其若義何
  孔子與齊景公坐左右白曰周使來言周廟燔齊景公出問曰何廟也孔子曰是釐王廟也景公曰何以知之孔子曰詩云皇皇上帝其命不忒天之與人必報有徳禍亦如之夫釐王變文武之制而作𤣥黄宫室輿馬奢侈不可振也故天殃其廟是以知之景公曰天何不殃其身曰天以文王之故也若殃其身文王之祀無乃絶乎故殃其廟以章其過也左右入報曰周釐王廟也景公大驚起再拜曰善聖人之智豈不大哉
  景公問晏子曰寡人自以坐地二三子皆坐地吾子獨搴草而坐之何也晏子對曰嬰聞之唯喪與獄坐地今不敢以喪獄之事侍於君矣
  齊景公之時天大旱三年卜之曰必以人祠乃雨景公下堂頓首曰凡吾所以求雨者為吾民也今必使吾以人祠乃且雨寡人將自當之言未卒而天大雨方千里景公問太卜曰子之道何能對曰能動地晏子往見公公曰寡人問太卜曰子之道何能對曰能動地地可動乎晏子黙然不對出見太卜曰昔吾見勾星在房心之間地其動乎太卜曰然晏子出太卜走往見公曰臣非能動地地固將動也田子賜聞之曰晏子黙然不對者不欲太卜之死往見太卜者恐君之欺也晏子可謂忠於事上而惠於下矣
  晏子謂曽子曰今夫車輪山之直木也良匠揉之其圜中規雖有搞暴不復羸矣故君子慎櫽括和氏之璧井里之棄也良工修之則為存國之寳也故君子慎所修齊景公逰少海𫝊騎從中來謁曰嬰疾甚且死恐公没之景公遽起傳騎又至景公曰趍駕煩且之乗使騶子韓樞御之行數百步以騶為不疾奪轡代之御可數百步以馬為不進盡釋車而走以煩且之良而騶子韓樞之巧而以為不如下走也
  公孫捷田開疆古冶子事景公勇而無禮晏子言於公餽之二桃曰三子計功而食公孫捷曰吾再搏隠虎功可以食田曰吾仗兵而御三軍者再功可以食古冶子曰君當濟河黿銜左驂冶潜行水底逆流百步從流九里得黿頸功可以食二子曰吾勇不若子功不逮子取桃不讓是貪也然而不死無勇也刎頸而死冶曰二子死之吾獨不逮又刎頸而死
  景公逰於萎聞晏子卒公乗輿素服驛而驅之自以為遲下車而趨知不若車之速則又乗比至於國者四下而趨行哭而往焉至伏尸而號曰子大夫日夜責寡人不遺尺寸寡人猶且淫佚而不收怨罪重積於百姓今天降禍於齊國不加寡人而加於夫子寡人之社稷危矣百姓將誰告矣
  晏子沒十有七年景公飲諸大夫酒公射出質堂上唱善若出一口公作色太息播弓矢弦章入公曰自吾失晏子於今十有七年未嘗聞吾過不善今射出質而唱善者若出一口弦章對曰此諸臣之不肖也知不足以知君之不善勇不足以犯君之顔色然而有一焉臣聞之君好之則臣服之君嗜之則臣食之夫尺蠖食黄則其身黄食蒼則其身蒼君其猶有諂人言乎公曰善今日之言章為君我為臣是時海人入魚公以五十乗賜弦章臨魚乗塞塗撫其御之手曰曩之唱善者皆欲君魚者也昔者晏子辭賞以正君故過失不掩今諸臣諂諛以干利故出質而唱善如出一口今所輔於君者未見於衆而受若魚是反晏子之義而順諂諛之欲也固辭魚不受
  晏嬰卒後范中行反晉晉攻之急范中行請粟於齊田乞欲為亂樹黨於諸侯乃説景公曰范中行數有徳於齊齊不可不救齊使田乞救之而輸之粟
  靈公行汙而晏子事之以潔荘公怯而晏子事之以勇景公侈而晏子事之以儉梁丘據問曰事三君而不同心而俱順焉仁人固多心乎晏子曰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故三君之心非一也而嬰之心非三也孔子聞之曰小子記之晏子以一心事三君君子



  春秋别典卷八
<史部,別史類,春秋別典>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九     明 薛虞畿 撰魯昭公元年庚申在位三十二年周景王四年
  宰我聘於齊而反見夫子曰梁丘據遇虺毒三旬而後瘳朝齊君齊君㑹大夫衆賔而慶焉弟子與在賔列大夫衆賔並復獻攻療之方弟子謂之曰夫所以獻方將為病也今梁丘已療矣而諸夫子乃復獻方方將奚施意欲梁丘大夫復有虺害當用之乎衆坐黙然無辭弟子此言何如夫子曰汝説非也夫三折肱為良醫梁丘子遇虺毒而獲療猶有與之同疾者必問所以已之之方焉衆人為此故各言其方欲售之以己人之疾也凡言其方稱其良也且以叅據所以已之之方優劣曾子從孔子之齊景公以下卿禮聘曾子曾子固辭將行晏子送之曰吾聞君子贈人以財不若以言今夫蘭本三年湛之以鹿醢既成則易以匹馬非蘭美也願子詳所以湛既得所湛亦求所湛吾聞君子居必擇處逰必擇士居必擇處所以求士也逰必擇士所以脩道也吾聞反常移性者欲也不可不慎也
  孔子見齊景公景公致廩丘以為養孔子辭不受出謂弟子曰吾聞君子當功以受禄今説景公景公未之行而賜我廩丘其不知丘亦甚矣遂辭而行
  魯昭公有慈母而愛之死為之練冠故有慈母之服孟獻伯拜上卿叔向往賀門有御馬不食禾向曰子無二馬二輿何也獻伯曰吾觀國人尚有饑色是以不秣馬班白者多以徒行故不二輿向曰吾始賀子之拜卿今賀子之儉也叔向出語苖賁皇曰助吾賀獻伯之儉也苖子曰何賀焉夫爵禄旂章所以異功伐别賢不肖也故晉國之法上大夫二輿二乗中大夫二輿一乗下大夫専乗此明等級也自大卿必有軍事是故循車馬比卒乗以偹戎事有難則以偹不虞平夷則以給朝事今亂晉國之政乏不虞之偹以成節儉以潔私名獻伯之儉也可與又何賀
  楚靈王為申之命四年事執齊慶封宋太子後至執而囚之狎徐君拘齊慶封中射士諌曰合諸侯不可無禮此亡之機也昔者桀為有戎之㑹而有緍叛之紂為黎丘之蒐而戎狄叛之由無禮也君其圖之君不聼遂行其意居未期年靈王南逰羣臣從而刼之靈王饑而死乾谿之上
  孔子聞師襄善琴適晉學之十日不進師㐮子曰可以益矣子曰丘已習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間曰已習其数可以益矣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間曰已習其志可以益矣子曰丘未得其為人也有間曰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髙望而逺志焉曰丘得其為人黯然而黒頎然而長眼如望洋如王四國非文王其孰能為此也師襄子避席再拜曰師盖言文王操也訪樂于萇𢎞萇𢎞謂劉文公曰吾觀仲尼有聖人之表河目而龍顙黄帝之形貌也脩肱而龜背長九尺六寸成湯之形體也言必稱先王躬履謙讓洽聞強記博物不窮其聖人之興乎劉子曰方今周室衰㣲而諸侯力争孔丘布衣聖將安施萇𢎞曰堯舜文武之道或弛而墜禮樂崩䘮亦正其統紀而已既而孔子聞之曰吾豈敢哉亦好禮樂者也十八年
  陳哀公娶鄭長姬生悼太子師少姬生偃二嬖妾長妾生留少妾生勝留有寵哀公哀公属之其弟司徒招哀公病三月招殺悼太子立留為太子哀公怒欲誅招招發兵圍守哀公哀公自經殺招卒立留為陳君四月使使赴楚楚靈王聞陳亂乃殺陳使者使公子棄疾發兵伐陳陳留奔鄭九月楚圍陳十一月滅陳八年事同𫝊使棄疾為陳公招之殺悼太子也太子之子名吳出奔晉晉平公問大史趙曰陳遂亡乎對曰陳顓頊之族陳氏得政于齊乃卒亡自幕至于瞽瞍無違命舜重之以明德至于遂世世守之及胡公周賜之陳使祀虞帝且盛德之後必百世祀虞之世未也其在齊乎
  魯築郎囿九年事季平子欲速成叔孫昭子曰安用其成速也以虐其民其可乎無囿尚可惡聞嬉戯之逰罷其可治之民乎見𫝊
  楚靈王乗舟將欲入鄢右尹度王不用其計懼俱死亦去王亡靈王於楚獨徬徨山中野人莫敢入王王行遇其故鋗人謂曰為我求食我已不食三日已鋗人曰新王下法有敢饟王從王者罪及三族且又無所得食王因枕其股而卧鋗人又以土自代逃去王覺而弗見遂饑不能起十三年楚公子棄疾掩殺靈王而奪之位
  楚平王初即位欲和諸侯乃求故陳悼太子師之子立為陳侯是為恵公恵公立探續哀公卒時年為元空籍五嵗矣七年陳火十五年吳王僚使公子光伐陳取胡沈而去
  晏子病將死斷楹内書焉謂其妻曰楹也語子壮而視之及壯發書書之曰布帛不窮窮不可飾牛馬不窮窮不可服士不可窮窮不可任窮乎窮乎窮也晏子卒在定九年孔子之郯遭程子於塗傾盖而語終日有間顧子路曰取束帛一以贈先生子路不對有間又顧曰取束帛一以贈先生子路屑然對曰由聞之也士不中而見女無媒而嫁君子不取也孔子曰詩不云乎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羙一人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今程子乃天下之賢士也於是不贈終身不見大徳毋踰閑小德出入可也
  燕有左伯桃羊角哀者二人相友善也聞楚平王好士同入楚值雨雪山道阻絶糧罄桃度不能俱生併衣食與哀哀辭之桃曰子不我受同我於死無名可痛哉於是哀受之桃餓死空樹中哀至楚為上大夫乃言於平王備禮以塟桃塟畢哀自殺
  許悼公疾瘧飲藥毒而死十九年事太子止自責不甞藥不立其位與其弟専哭泣啜餰粥嗌不容粒痛已之不甞藥未逾年而死故春秋義之
  費無忌一作無極復於楚平王曰晉之所以覇者近諸夏也而楚之所以不能與之争者以其僻逺也楚王若欲從諸侯不若大城城父而令太子建守焉以通北方王自收其南是得天下也楚王恱之因命太子建守城父命伍子奢傅之居一年伍子奢逰人於王側言太子甚仁且勇能得民心王以告費無忌無忌曰固聞之太子内撫百姓外約諸侯齊晉又輔之將以害楚其事已搆矣王曰為我太子又尚何求曰以秦女之事怨王王因殺太子建而誅伍子奢十九年無忌譛太子建見左氏二十年譛殺伍子奢胥奔楚平王有臣曰伍子胥王殺其父而無罪奔亡而之吳王曰父死而不死則非父子也死而無補則過計也與吾死而不一明不若舉天地以成名於是紆身而廼適闔廬治味以求親闔廬甚使任之説其謀果其舉反其徳用而任吳國之政也民保命而不失嵗時熟而不㓙五官公而不私上下調而無尤天下服而在御四境静而無虞然後忿心發怒出㓙言隂必死提兵以伐楚五戰而五勝伏尸数十萬入郢城之門執髙兵傷五臟之實毁十龍之鍾撻平王之墓昭王失國而奔妻生虜而入吳
  伍貟亡楚急求之登太行而望鄭曰其主俗主也不足與舉去鄭而之許問所之許公東南面而唾貟再拜曰知所之矣因如吳至江上見一丈人刺一小船將漁從而請焉丈人渡之絶江問其姓族不告解千金之劍與之不受曰楚令得伍貟者禄萬擔金千鎰昔子胥過吾猶不取我何以子之千金劍為乎貟過吳使人求之不得也每食必祭曰江上之丈人天地至大矣至衆矣將奚不為也而無以為名矣名不可得而聞身不可得而見唯江上之丈人乎
  楚遣使追捕子胥胥乃貫弓執矢去楚楚追之見其妻曰胥亡矣去三百里使者追及無人之野乃張弓布矢欲害使者使者俯伏而走胥曰報汝平王欲國不滅釋吾父若不爾者楚為墟矣使返報平王王聞之即發大軍追子胥至江失其所在不獲而返子胥行至大江行哭林澤之中
  伍貟與勝奔吳到關關吏欲執之伍貟因詐曰上所以索我美珠也今我已亡矣將去取之關吏因舍之與勝行去追者在後幾不得免至江江中有漁父乗船從下方泝水而上子胥呼之謂曰漁父渡我如是者再漁父欲渡之適㑹旁有人窺之因而歌曰日月昭昭乎浸已馳與子期乎蘆之漪子胥即止蘆之漪漁父又歌曰日已夕兮予心憂悲日已馳兮何不渡為事寖急兮當奈何子胥入船漁父知其意也乃渡之千潯之津子胥既渡漁父乃視之其有饑色乃謂曰子俟我此樹下為子取餉漁父去後子胥疑之乃潜身於深葦之中有頃漁父来持麥飯抱魚羮盎漿求之樹下不見因歌而呼曰蘆中人蘆中人豈非窮士乎如是至再子胥乃出蘆中而應漁父曰吾見子有饑色為子取餉子何嫌哉子胥曰性命属天今属丈人豈敢有嫌哉二人飲食畢欲去胥乃解百金之劍以與漁者此吾前君之劍中有七星價直百金以此相荅漁父曰吾聞楚之法令得伍貟者賜粟五百石爵執珪豈圖取百金之劍乎遂辭不受謂子胥曰子急去勿留且為楚之所得子胥曰請丈人姓字漁父曰今日凶凶兩賊相逄吾所謂渡楚賊也兩賊相得得形於黙何用姓字為子為蘆中人我為漁丈人富貴莫相忘也子胥曰諾既去誡漁父曰掩子之盎漿無令其露漁父諾子胥行数歩顧視漁人已覆船自沉於江水之中矣子胥黙然遂行至吳疾於中道乞食溧陽㑹女子擊綿於瀨水之上筥中有飯子胥遇之謂曰夫人可得一餐乎女子曰妾與母居三十未嫁飯不可得子胥曰賑窮途少飯亦何罪哉女子知非恒人遂許之發其簞筥飯其盎漿長跽而與之子胥再餐而止女子曰君有逺逝之行何不飽而餐之子胥已餐而去又謂女子曰掩夫人之壺漿無令其露女子歌曰嗟乎妾獨與母居三十年自守貞明不願從適何宜饋飯而與丈夫越虧禮儀妾不忍也子行矣子胥行反顧女子已自投於瀬水矣
  伍子胥見王子光光惡其貌辭之伍子胥曰此易也願王子居堂上重帷而見其衣若手請説之王子許之子胥説之半光舉帷搏其手而與之坐説畢大説伍子胥以為有吳國者必王子光也退耕于野七年光代王僚為王任子胥六年然後大勝楚於栢舉鞭楚平之墳三百鄉之耕非忘其父之讐也待時也
  子胥與吳王論兵七薦孫武吳王曰子胥託言進士欲以自納而召孫子問以兵法每陳一篇王不知口之稱善其意大悦問曰兵法寕可以小試耶孫子曰可可以小試於後宫之女王曰諾孫子曰得大王之寵姬二人以為軍隊長各將一隊令三百人皆被甲兠鍪操劍盾而立告以軍法隨皷進退左右廽旋使知其禁乃令曰一皷皆進二皷操進三皷為進形於是宫女皆掩口而笑孫子乃親自操枹擊皷三令五申其笑如故孫子顧視諸女連笑不止孫子大怒兩目忽張聲如駭虎髪上衝冠項旁絶纓顧謂執法曰取鐡鑕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從將之罪也既以約束三令五申卒不却行士之過也軍法何如執法曰斬武乃令斬隊長二人即吳王之寵姬也吳王登䑓望見斬二愛姬驅使下之令曰寡人已知將軍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宜勿斬之孫子曰臣既已受命為將將法在軍君雖有令臣不受之孫子復撝皷之當左右進退廽旋規矩不敢瞬目二隊寂然無敢顧者於是乃報吳王曰兵已整齊願王觀之惟所欲用使赴水火猶無難矣而可以定天下吳王忽然不悦曰寡人知子善用兵雖可以覇然而無所施也將軍罷兵就舍寡人不願孫子曰王徒好其言而不用其實子胥諌曰臣聞兵者凶事不可空試故為兵者誅伐不行兵道不明今大王處心思士欲興兵戈以誅暴楚以覇天下而威諸侯非孫武之將而誰能渉泗逾淮越千里而戰者乎吳王大悦因鳴皷令軍集而攻楚
  子胥與要離見吳王吳王曰子何為者要離曰臣國東千里之人臣細小無力迎風則僵負風則伏大王有命臣敢不盡力吳王心非子胥進此人良久黙然不言要離即進曰大王患慶忌乎臣能殺之王曰慶忌之勇世所聞也筋骨果勁萬人莫當走追奔獸手接飛鳥骨騰肉飛樹膝數百里吾甞追之於江駟馬馳不及射之闇接矢不可中今子之力不如也要離曰王有意焉臣能殺之王曰慶忌明智之人歸窮於諸侯不下諸侯之士要離曰臣聞安其妻子之樂不盡事君之義懐室家之愛而不除君之患者非義也臣詐以負罪出奔願王戮臣妻子斷臣右手慶忌必從臣矣王曰諾要離乃詐得罪出奔吳王乃取其妻子焚棄于市要離乃奔諸侯而行怨言以無罪聞於天下遂如衛求見慶忌曰闔廬無道王子所知今戮吾妻子焚之於市無罪見誅吳國之事吾知其情願因王子之勇闔廬可得也何不與我東之於吳慶忌從其謀後三月㨂練士卒遂之吳將渡江於中流要離力㣲坐於上風因風勢以矛鈎其冠順風而刺慶忌慶忌顧而揮之三捽其頭於水中乃加於膝上曰嘻哉天下之勇士也乃敢加刃於我左右欲殺之慶忌止之曰此是天下勇士也豈可一日而殺天下勇士二人哉乃誡左右曰可令還吳以旌其忠於是慶忌死要離渡至江陵愍然不行從者曰君何不行要離曰殺吾妻子以事其君非仁也為新君而殺君之子非義也重其死不貴無義今吾貪生棄行非義也夫人有三惡以立於世吾何面目以視天下之士言訖遂投身於江未絶從者出之要離曰吾寧能不死乎從者勸其勿死以俟爵禄要離乃斷手足伏劍而死
  東海有勇士曰菑丘訢以勇猛聞於天下遇神淵而飲馬其僕曰飲馬於此者馬必死曰以訢之言飲之其馬果沉菑丘訢去朝服㧞劍而入三日三夜殺三蛟一龍而出雷神從而擊之十日十夜眇其左目要離聞之往見之曰訢在乎曰送有䘮者往見訢於墓曰聞雷神擊子十日十夜眇子左目夫天怨不全日人怨不旋踵至今弗報何也叱而去墓上振憤者不可勝数要離謂門人曰菑丘訢天下之勇士也今日我辱之人中是其必来攻我暮無閉門寢無閉户菑丘訢果夜来㧞劍住要離頸曰子有死罪三辱我以人中死罪一也暮不閉門死罪二也寢不閉户死罪三也要離曰子待我一言来謁不肖一也㧞劍不刺不肖二也刄先辭後不肖三也能殺我者是毒藥之死耳菑丘訢引劍而去曰譆所不若者天下惟子耳𫝊曰公子目夷以辭得國今要離以辭得身言不可不習猶若是乎
  中行穆伯攻皷十五年事弗能下餽聞倫曰皷之嗇夫聞倫知之請無罷武大夫而鼓可得也穆伯弗應左右曰不折一箭不傷一卒而鼓可得也君奚為弗使穆伯曰聞倫為人佞而不仁若使聞倫下之吾可以勿賞乎吾賞之是賞佞人之得志是使晉國之武舍仁而為佞雖得鼓將何所用之攻城者欲以廣地也得地不取者見其本而知其末也
  宋元君夜半而夢人被髪闚阿門曰予自宰路之淵予為清江使河伯之所漁者余且得予元君覺使人占之曰此神龜也君曰漁者有余且乎左右曰有君曰令余且㑹朝明日余且朝君曰漁何得對曰且之網得白龜焉其貟五尺君曰獻若之龜龜至君再欲殺之再欲活之心疑卜之曰殺龜以卜吉乃刳龜七十二鑚而無遺筴仲尼曰神龜能見夢於元公而不能避余且之網能知七十二鑚而無遺筴不能避刳腸之患如是則智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雖有至智萬人謀之魚不畏網罟而畏鵜鶘去小智而大智明去不善而自善矣嬰兒生無所師而能言與能言者處也
  宋有蘭子者以技干宋元公元公召而使見其技以雙枝長倍其身属其脛並趨並馳七劍迭而躍之五劍常在空中元公大驚輙賜金帛又有蘭子又能燕戯者聞之復以干元公元公大怒曰昔有異技干寡人者技無庸適值寡人有懽心故賜金帛彼必聞此而進復望吾賞拘而擬戮之經月乃放二十五年宋元公將為昭公如晉卒于曲棘見左傳干將者吴人也與歐冶子同師俱能為劍越前来獻三枚闔廬得而寳之以故使劍匠作為二枚一曰干將二曰莫邪莫邪干將之妻也干將作劍采五山之銕精六合之金英候天伺地隂陽同光百神臨觀天氣下降而金銕之精不銷淪流於是干將不知其由莫邪曰子以善為劍聞於王使子作劍三月不成其有意乎干將曰吾不知其理也莫邪曰夫神化之物須人而成今夫子得無得其人而後成乎干將曰昔吾師作冶金銕之𩔖不銷夫妻俱入冶鑪中然後成物今後世即山作冶麻經葌服然後敢鑄金於山今若作劍不變化者其若斯耶莫邪曰師知鑠身以成物吾何難哉於是干將妻乃斷髪剪爪投於鑪中使童男童女三百人鼓槖裝炭金銕乃濡遂以成劍陽曰干將隂曰莫邪陽作龜文隂作漫理干將匿其陽出其隂而獻之闔廬甚重既得寳劍適㑹魯使季孫聘於吴闔廬使掌劍大夫以莫邪獻之季孫㧞劍逐之鍔中缺者大如黍米歎曰美哉劍也雖上國之師何能加之夫劍之成也吴覇有缺則亡矣我雖好之其可受乎不受而去
  闔廬既寳莫邪復命于國中作金鈎令曰能為善鈎者賞之百金吴作鈎者甚衆而有貪王之重賞也殺其二子以血釁金遂成二鈎獻於闔廬謁宫門而求賞王曰為鈎者衆而子獨求賞何以異於衆夫子之鈎乎作鈎者曰吾之作鈎也貪而殺二子釁成二鈎王乃舉衆鈎以示之何者是也王鈎甚多形體相𩔖不知其所在於是鈎師向鈎而呼二子之名吴鴻扈稽我在於此王不知汝之神也聲絶於口兩鈎俱飛著父之胸吳王大驚曰嗟夫寡人誠負於子乃賞百金遂服而不離身吴有士曰張胥鄙譚夫吾前交而後絶張胥鄙有罪拘將死譚夫吾合徒而取之出至於道而後乃知其夫吾也輟行而辭曰義不同於子故前交而後絶吾聞之君子不為危易行今吾從子是安則肆志危則易行也與吾因子而生不若反拘而死闔廬聞之令吏釋之張胥鄙曰吾義不同于譚夫吾固不受其任矣今吏以是出我以譚夫吾故免也吾庸遽受之乎遂觸墻而死譚夫吾聞之曰我任而不受佞也不知而出之愚也佞不可以接士愚不可以事君吾事虚矣人惡以吾力生吾亦恥以此立于是乃絶頸而死君子曰譚夫吾其以失士矣張胥鄙亦未為可也可謂剛勇矣未可謂得節也孟獻子聘於晉宣子觴之三徙鐘石之縣不移而具獻子曰富哉家宣子曰子之家孰與我家富獻子曰吾家甚貧惟有二士曰顔回兹無盧者使吾邦家安平百姓和協惟此二者耳獻子出宣子曰彼君子也以養賢為富我鄙人也以鐘石金玉為富孔子曰獻子之富可著於春秋
  萇𢎞以方事周靈王諸侯莫朝周周力少萇𢎞乃明鬼神事設射貍首貍首者諸侯諸侯不来者依物怪欲以致諸侯諸侯不從而晉人執殺萇𢎞周人之言方怪者自萇𢎞按左氏哀三年劉氏范氏世為婚姻萇𢎞事劉文公故周與范氏趙鞅以為討六月癸夘周人殺萇𢎞













  春秋别典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十     明 薛虞畿 撰魯昭公二十六年
  楚平王卒伍子胥謂白公勝曰平王卒吾志不悉矣然楚有吾何憂矣白公黙然不對伍子胥坐泣於室二十六年卒昭王立
  魯昭公棄國走齊二十五年遜陽州二十六年以至自齊居于鄆齊君問焉曰何年之少而棄國之蚤昭公曰輔弼無人諂諛我者甚衆譬之猶秋蓬也孤其根而美其枝葉秋風一至根且㧞矣景公辯其言以語晏子曰使是人反其國豈不為古之賢君乎晏子對曰不然夫愚者多悔不肖者自賢溺而後問墜迷而後問路譬之臨難而遽鑄兵噎而遽掘井雖速無益也於是昭公卒死於乾侯
  専諸者堂邑人也伍胥之亡楚如吴時遇之於途専諸方與人鬬將就敵其怒有萬人之氣甚不可當其妻一呼即還子胥怪而問其狀何夫子之怒盛也聞一女之聲而折道寧有説乎専諸曰子視吾之儀寧𩔖愚者也何言之鄙也夫屈一人之下必伸萬人之上子胥因相其貌雄顙而深目虎膺而熊背於從難知其勇士隂而結之欲以為用遭公子光之有謀也進之子光得而禮待之二十七年殺王僚
  白喜歸吳一作伯嚭即太宰嚭闔廬傷之以為大夫與伍胥共謀國事吳大夫被離承宴問子胥曰何見喜而信子胥曰吾之怨與喜同子不聞河上歌乎同病相憐同憂相救驚翔之鳥相隨而集瀬下之水因復俱流胡馬望北風而立驚鷰向日而熈誰不愛其所近悲其所思者乎被離曰君之言外也豈有内意以决疑乎子胥曰吾不見也被離曰吾觀喜之為人鷹視虎歩専功擅殺之性不可親也子胥不然其言與之俱事吴王昭二十七年楚殺郤宛伯州犂之孫嚭出為吳太宰
  吳伐楚子胥隂令宣言於楚曰楚用子期為將吾將得而殺之子常用兵吾即去之楚聞之用于常退子期吳遂破楚入郢定四年
  趙簡子春築䑓于邯郸天雨而不息謂左右曰可無趨種乎尹鐸對曰公事急厝種而縣之䑓夫雖欲趨種不能得也簡子惕然乃促罷䑓役曰我以䑓為急不如民之急也民以不為䑓故知吾之愛也
  趙簡子曰厥也愛我鐸也不愛我厥之諌我也必於無人之所鐸之諌我也喜質我於人中必使我醜鐸對曰厥也愛君之醜也而不愛君之過也鐸也愛君之過而不愛君之醜也不質君於人中恐君之不變
  趙簡子使人以明白之乗六先以一璧為遺於衛衛叔文子曰見不意可以生故此小之所以事大也今吾未以往而趙簡子先以来必有故於是斬林除圍聚歛蓄積而後遣使者簡子曰吾舉也為不可知也今既已知矣乃輟圍衛
  簡子沈鸞徼於河曰吾甞好聲色矣而鸞徼致之吾甞好宫室䑓榭矣而鸞徼為之吾甞好良馬善御矣而鸞徼求之今吾好士六年矣而鸞徼未甞進一人也是長吾過而絀善也
  趙簡子有兩白騾甚愛之陽城胥渠夜欵門而謁曰主君之臣胥渠有疾醫教之曰得白騾之肝病則止不得則死董安于愠曰嘻胥渠也期吾君騾請刑焉簡子曰殺人以活畜不亦不仁乎殺畜以活人不亦仁乎於是殺白騾取肝以與胥渠無幾何趙興兵攻翟廣門之官皆先登而獲甲首
  簡子晝居喟然太息曰異哉吾欲伐衛十年矣而衛不伐侍者曰以趙之大伐衛之細君若不欲則可也君若欲之請令伐之簡子曰不知而言也衛有士十人於吾所十人者其言不義也而我伐之是我為不義故簡子之時衛以十人按趙之兵
  或謂趙簡子君何不更乎簡子曰諾左右曰君未有過何更君曰吾謂是諾未必有過也吾將求以来諌者也今我却之是却諌者諌者必止我過無日矣
  趙簡子問於翟封荼曰吾聞翟雨榖三日信乎曰信又聞雨血三日信乎曰信又聞馬生牛牛生馬信乎曰信簡子曰大哉妖亦足以亡國矣對曰雨榖三日盲風之所飄也雨血三日鷙鳥擊於上也馬生牛牛生馬雜牧也此非翟之妖也簡子曰然則翟之妖何也對曰其國敝散其君幼弱其諸卿貨其大夫比黨以求禄爵其百官肆斷而無告其政令不竟而数化其士貪功而有怨此其妖也
  趙簡子攻陶有二人先登死於城上簡子欲得之陶君不與承盆疽謂陶君曰簡子將掘君之墓以與君之百姓市曰踰邑梯城者將舍之不者將掘其墓朽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灰未朽者辜其尸陶君懼請効二人之尸以為和趙簡子問於成摶曰吾聞乎羊殖者賢大夫也是行奚然對曰臣摶不知也簡子曰吾聞之子與友親子而不知何也摶曰其為人也數變其十五年也㢘以不匱其二十也仁以喜義其三十也為晉中軍尉勇以喜仁其年五十也為邊城將也逺者復親今臣不見五年矣恐其變是不敢知簡子曰果賢大夫也每變益上矣趙簡子問子貢曰孔子為人何如對曰賜不能識也簡子不悦曰夫子事孔子數十年終業而去之寡人問子子曰不能識何也子貢曰賜譬渴者之飲江海知足而已孔子猶江海也賜則何足以識之簡子曰善哉子之言
  昔者周公舍事趙簡子立簡子之門三日三夜簡子使人出問之曰夫子將何以令我周舍曰願為諤諤之臣墨筆操牘隨君之後司君之過而書之日有記也月有效也嵗有得也簡子恱之與處居無幾何而周舍死簡子厚塟之三年之後與大夫飲酒酣簡子泣諸大夫起而出曰臣有死罪而不知也簡子曰大夫反無罪昔者吾友周舍有言曰百羊之皮不如一⿰犭? -- 狐之腋衆人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諤諤昔紂唯唯而亡武王諤諤而昌自周舍之死後吾未甞聞吾過也故人君不聞其非及聞而不改者亡吾國其幾于亡矣是以泣也
  趙簡子乗敝車瘦馬羖羊裘其宰進諌曰車新則安馬肥則往来疾狐白之裘温且輕簡子曰吾非不知也吾聞之君子服善則益恭細人服善則益倨我以自備恐有細人之心也𫝊曰周公位尊愈卑勝敵愈懼家愈富愈儉故周氏八百餘年此之謂也
  趙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呼醫扁鵲視之扁鵲諸書俱作趙簡子時人惟國䇿作秦武王時人出董安于問扁鵲曰血脉治也勿怪昔秦穆公甞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孫支與子輿曰吾之帝所甚樂吾所以久者適有學也帝告我晉國且大亂五世不安其後將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國男女無别公孫支書而藏之秦讖於是出夫獻公之亂文公之霸而襄公之敗秦師于殽而歸縱淫此子所聞今主君之病與之同不出三日病必間間必有言也居二日半簡子寤語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逰於鈞天廣樂九奏萬儛不𩔖三代之樂其聲動心有一熊欲援我射中之熊死有羆来我又射之中羆死帝甚嘉之賜我二笥皆有副吾見兒在側帝屬我翟犬曰及汝子之壯也以賜之帝告我晉國且衰七世而亡嬴姓將大敗周人於范魁之西亦不能有也董安于受言而藏之以扁鵲之言告簡子賜扁鵲田四萬畆他日簡子出有人當道辟之不去從者將刃之當道者曰吾有欲謁于主君從者以聞簡子召之曰嘻吾有所見子晰也當道者曰屏左右願有以謁簡子屏人當道者曰主君之病臣在帝側簡子曰然子之見我何為當道者曰帝令主君射熊羆皆死簡子曰是且何也當道者曰晉國且有大難主君首之帝令主滅二卿夫熊羆皆其祖也簡子曰帝賜我二笥皆有副何也當道者曰主君之子將克二國於翟皆子姓也簡子曰吾見兒在帝側帝屬我一翟犬曰及汝子之長以賜之夫兒何説以賜翟犬當道者曰兒主君之子也翟犬代之先也主君之子其必有此代及主君之後嗣且有革政而胡服并二國於翟簡子問其姓而遂延之以官當道者曰臣野人致帝命耳遂不見無幾范中行作亂簡子滅之
  趙簡子曰晉有澤鳴犢犨魯有孔丘吾殺此二人則天下可圖矣於是乃召澤鳴犢犨任之以政而殺之使人聘孔子於魯孔子至河臨水而觀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於此命也子路趨進曰敢問奚謂也孔子曰夫澤鳴犢犨晉之賢大夫也趙簡子之未得志也與之同聞見及其得志也殺之而後從政故丘聞之刳胎焚夭則麒麟不至乾澤而漁則蛟龍不逰覆巢破卵則鳳凰不翔丘聞之君子重主傷其𩔖也
  趙簡子使聘孔子孔子將至焉及河聞鳴犢與竇犨之見殺也廽輿而旋之衛息鄹遂為操曰周道衰㣲禮樂凌遲文武幾墜吾將焉歸周逰天下靡邦可依鳯鳥不識珎寳梟鴟眷然顧之惨然心悲升車命駕將適唐都黄河洋洋攸攸之魚臨津不濟還轅息鄹傷子道窮哀彼無辜翺翔于衛復我舊廬從吾所好其樂只且楊因見趙簡子曰臣居鄉三逐事君五去主好士故走来見簡子聞之絶食而欲跪而行左右進諌曰居鄉三逐是不用衆也事君五去是不忠上也今君有見過矣簡子曰子不知也夫美女醜婦之讎也盛徳亂世所䟽也正直之行邪枉所憎也遂出見之因授以為相而國大治由是觀之逺近之人不可以不察也邯郸之民正月之旦獻鳩於簡子簡子大恱厚賞之客問其故簡子曰正旦放生示有恩也客曰民知君之欲放之競而捕之死者衆矣君如欲生不若勿捕捕而放之恩過不相補
  趙簡子從晉陽之邯郸中路而止引車吏進問君何為止簡子曰董安于在後吏曰此三軍之事也君奈何以一人留三軍也簡子曰諾驅之百歩又止吏將進諌董安于適至簡子曰秦道之與晉國交者吾忘令人塞之董安于曰此安于之所以為後也簡子曰官之寳璧吾忘令人載之對曰此安于之所以為後也簡子曰行人燭過年長矣言未甞不為晉國法也吾行忘令人辭且聘焉對曰此安于之所以為後也簡子可謂内省外知人矣
  趙簡子之子長曰伯魯幼曰無恤將置後不知所立乃書訓誡之辭于二簡授二子曰謹藏之三年而問之伯魯不能舉其辭求其簡已失之矣問無恤誦其辭甚習求其簡出諸袖中而奏之於是簡子以無恤為賢立以為後
  姑布子卿見簡子簡子徧召諸子相之子卿曰無為將軍者簡子曰趙氏其滅乎子卿曰吾甞見一子於路真君之子也簡子召子毋䘏至則子卿起曰此真將軍矣簡子曰此其母賤翟婢也奚足貴哉子卿曰天所授雖賤必貴自是之後簡子盡召諸子與語毋䘏最賢簡子乃告諸子曰吾藏寳符于常山上先得者賞諸子馳之常山上求無所得毋䘏還曰已得符矣簡子曰奏之毋䘏曰從常山上臨代代可取也簡子於是知毋䘏果賢乃廢太子伯魯而以毋䘏為太子
  董安于為趙上地守行石邑山中澗深山如墻深百仭因問其旁郷左右曰人甞有入此者乎對曰無有曰嬰兒癡聾狂悖之人甞有入此者乎對曰無有牛馬犬彘甞有入此者乎對曰無有董安于喟然太息曰吾能治矣使吾法之無赦猶入澗之必死也則人莫之敢犯矣何為不治之
  趙簡子以襄子為後董安于曰無䘏不才今以為後何也簡子曰是是其人能為社稷忍辱異日智伯與襄子飲而灌襄子之首大夫請殺之襄子曰先君之立我也曰能為社稷忍辱豈曰能刺人哉處十日智伯圍襄子於晉陽襄子䟽隊而擊之大敗智伯漆其首以為飲器簡子謂左右車席㤗美夫冠雖賤頭必戴之屦雖貴足必履之今車席如此泰美吾將何屨而履之夫美下即耗上妨義之本也
  春秋别典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十一    明 薛虞畿 撰魯定公元年壬辰在位十五年周敬王十一年
  楚昭王欲之荆臺逰司馬子綦進諌曰荆臺之逰左洞庭之陂右彭蠡之水南望獵山下臨方淮其樂使人遺老而忘死人君逰者盡以亡其國願大王勿往逰焉王曰荆臺乃吾地也有地而逰之子何為絶我逰乎怒而擊之於是令尹子西駕安車駟馬徑于殿下曰今日荆臺之逰不可不觀也王登車而拊其背曰荆臺之逰與子共樂之矣歩馬十里引轡而上曰臣不敢下車願得有道大王肯聽之乎王曰第言之令尹子西曰臣聞為人臣而忠其君者爵禄不足以賞也為人臣而諛其君者刑罰不足以誅也若司馬子綦者忠臣也若臣者諛臣也願大王殺臣之軀罰臣之家而禄司馬子綦王曰若我能止聽公子獨能禁我逰耳後世逰之無有極時奈何令尹子西曰欲禁後世易耳願大王山陵崩陁為陵於荆臺未甞有持鐘鼓管絃之樂而逰于父之墓上者也於是王還車卒不逰荆臺令罷先置孔子從魯聞之曰美哉令尹子西拯之於十里之前而權之于百世之後者也
  楚昭王當房而立愀然有寒色曰寡人朝飢飲時酒二□重裘而立猶𢡚然有寒氣將奈我元元之百姓何是日也出府之裘以衣寒者出倉之粟以賑飢者居二年闔廬襲郢昭王奔隨諸當房之賜者請還戰致死于冦闔廬一夕而十徙卧不能賴楚曵師而去昭王乃復當房之德也二年
  荆有次非者得寳劍于干遂還反渉江有兩蛟夾其船謂舟人曰子甞見兩蛟繞船能兩活者乎曰未之見也次非攘臂袪衣㧞劍曰此江中之腐肉朽骨也棄劍以全已余奚愛焉於是赴江刺蛟殺之而復上船舟中之人得活荆王聞之仕之執珪孔子曰善哉不以腐肉朽骨而棄劍者其次非之謂乎
  公叔文子為令尹三年民無敢入朝公叔子見曰嚴矣文子曰朝廷之嚴也寧云妨國家之治哉公叔子曰嚴則下喑下喑則上聾聾喑不能相通何國之治也盖聞之也順針縷者成帷幕合升斗者實倉廩并小流而成江海明主者有所受命而不行未甞有所不受也介子推行年十五而相荆仲尼聞之使人往視還曰廊下有二十五俊士堂上有二十五老人仲尼曰合二十五人之智智於湯武并二十五人之力力於彭祖以治天下固其免乎與仲尼同時則非晉文時之介子推可知矣○總上三條年次無考恐亦楚昭之世故附之
  吳與楚戰於栢舉定四年事三戰入郢王身出大夫悉属百姓離散䝉穀結鬭於官唐之上舍鬬奔郢曰若有孤楚國社稷其庶幾乎遂入太宫負鷄次之典以浮於江逃於雲夢之中昭王反郢五官失法百姓昏離䝉榖獻典五官得法而百姓大治此䝉榖之功多與存國相若封之執珪田六百畛䝉榖怒曰榖非人臣社稷之臣茍社稷血食余豈患無君乎遂自棄于磨山之中吳與楚戰于栢舉兩軍之間夫卒交莫敖大心撫其御之手顧而太息曰嗟乎子乎楚國亡之日至矣吾將深入吳軍若仆一人若捽一人以與大心也者社稷其庶幾也故斷脰决腹一瞑而萬世不視
  吳王闔廬與楚人戰於栢舉大勝之至於郢郊五敗楚人闔廬之臣五人進諌曰夫深入逺服非王之利也王其返乎五將鍥頭闔廬未之應五人之頭墜于馬前闔廬懼召伍子胥而問焉子胥曰五臣者懼也夫五敗之人者其懼甚矣王姑少進遂入郢南至江北至方城方三千里皆服于吳
  闔廬攻郢戰三勝問子胥曰可以退乎子胥對曰溺人者一飲而止則無溺者以其不休也不如乗之以沈之楚人將與吳人戰楚兵寡而吳兵衆楚將軍子囊曰我擊此國必敗辱君虧地忠臣不忍為也不復於君黜兵而退至於國郊使人復於君曰臣請死君曰子大夫之遁也以為利也而今誠利子大夫母死子囊曰遁者無罪則後臣之為君臣者皆入不利之名而效臣遁若是則楚國終為天下弱臣請死退而伏劍君曰誠如此請成大夫之義乃為桐棺三寸加斧鑕其上以拘子囚𫝊栢舉之戰子常奔鄭此云伏劍是子囊也襄十四年子囊伐吳敗歸而卒
  鄭定公前殺太子建而困迫子胥子胥既伐楚遂引軍擊鄭鄭定公大懼乃令國中曰有能還吳軍者吾與分國而治漁者之子應募曰臣能還之不用尺兵斗糧得一橈而行歌道中即還矣公乃與漁者之子橈子胥軍將至當道叩橈而歌曰蘆中人如是再子胥聞之愕然大驚曰何等謂與語公為河誰矣曰漁父者子吾國君懼懼令於國有能還吳軍者與之分國而治臣念前人與君相逄於途今從君乞鄭之國子胥嘆曰悲哉我䝉子前人之恩自致於此上天蒼蒼豈敢忘也於是乃去鄭國還軍
  陳懐公元年吳破楚在郢召陳侯侯欲往大夫曰吳新得意楚王雖亡與陳有故不可倍懐公乃以疾謝吳四年吳復召陳懐公懐公恐如吳吳怒其前不往留之因卒吳陳乃立懐公之子鉞是為緡公定公八年
  子胥還軍過溧陽瀨水之上乃長太息曰吾甞飢於此乞食於一女子女子飼我遂投水而亡將欲報以百金而不知其家乃投金水中而去有頃一老嫗行哭而来人問曰何哭之悲嫗曰吾有一女子守居三十不嫁往年擊綿於此遇一窮途君子而輙飯之而恐事泄自投於瀨水今聞伍君来不得其償自傷虚死是故悲耳人曰子胥欲報百金不知其家投金水中而去嫗遂取金而歸
  楚昭王與吳人戰楚軍敗昭王走而屨決背而行失之行三十歩復旋取屨及至於隨左右問曰王曽惜一踦屨乎昭王曰楚國雖貧豈惜一踦屨哉惡與偕出弗與偕反也自是楚國之俗無相棄者
  昭王去國國有屠羊説從行昭王反國賞從者及説說辭曰君失國臣所失者屠君反國臣亦反其屠臣之禄既厚又何賞之辭不受命君強之説曰君失國非臣之罪故不伏誅君反國非臣之功故不受其賞吳師入郢臣畏冦避患君反國說何事焉君曰不受則見之説對曰楚國之法商人欲見於君者必有大獻重質然後得見今臣智不能存國節不能死君勇不能待冦然見之非國法也遂不受命入于澗中昭王謂司馬子期曰有人於此居處甚約論議甚髙為我求之願為兄弟請為三公司馬子期舍車徒求五日五夜見之謂曰國危不救非仁也君命不從非忠也惡富貴於上甘貧苦於下者過也今君願為兄弟請為三公不聽君何也說曰三公之位我知其貴於刀爼之肆矣萬鍾之禄吾知其富於屠羊之利矣今見封爵之利而忘辭受之禮非所敢也遂辭三公之位而反乎屠羊之肆君子聞之曰甚哉屠羊子之為也約已持窮而處人之國矣説曰何為窮吾讓之以禮而終其國也曰在深淵之中而不援彼之危見昭王徳衰於吳而懐寳絶迹以病其國欲獨全已者也是厚於已而薄於君者乎非救世者也
  吳王有女滕玉因謀伐楚與夫人及女㑹蒸魚王前甞半而與女女怒曰王食魚辱我不思久生乃自殺闔廬痛之塟於國西閶門外鑿池積土文石為椁題凑為中棺木内納金鼎玉杯銀罇珠襦之寳皆以送女乃舞白鶴於吳市令萬民隨而視之還使男女與鶴俱入羡門因發棙以掩之殺生以送死國人非之
  齊侯使女為質於吳吳王因為太子波聘齊女女少思齊日夜號泣因乃為病闔廬乃起北門名曰望齊門令女往逰其上女思不止病日益甚乃至殂落女曰令死者有知必塟我於虞山之巔以望齊國闔廬傷之正如其言是時太子亦病而死闔廬謀擇諸公子可立者未有定計波太子子夫差日夜告於伍胥曰王欲立太子非我而誰當立此計在君耳伍子胥曰太子未有定我入則決矣闔廬有頃召子胥謀立太子子胥曰臣聞祀廢於絶後興於有嗣今太子不禄早失侍御今王欲立太子者莫大於波太子子夫差闔廬曰夫差愚而不仁恐不能奉統於吳國子胥曰夫差信以愛人端於守節敦於禮義父死子代經之明文闔廬曰寡人從子立夫差為太子使太子屯兵守楚
  齊景公以其子妻闔廬送諸郊泣曰余死不見汝矣髙慶子曰齊負海而縣山縱不能全收天下誰干我君愛則勿行公曰余有齊國之故不能以令諸侯又不能聴是生亂也寡人聞之既不能令則莫若從且夫吳若蜂蠆然不棄毒於人則不静予恐棄毒于我也遂遣之湛盧之劍惡闔廬之無道也乃去而出水行如楚楚昭王卧而寤得吳王湛盧之劍於牀昭王不知其故乃召風胡子而問曰寡人卧覺而得寳劍不知其名是何劍也風胡子曰此謂湛盧之劍昭王曰何以言之風胡子曰臣聞吳王得越所獻寳劍三枚一曰魚腸二曰盤郢三曰湛盧魚腸之劍已用殺吳王僚也盤郢以送其死女今湛盧入楚也昭王曰湛盧所以去者何也風胡子曰臣聞越王允常使歐冶子造劍五枚以示薛燭燭對曰魚腸劍逆理不順不可服也臣以殺君子以殺父故闔廬以殺王僚一名盤郢亦曰豪曺不法之物無益於人故以送死一名湛盧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寄氣託靈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可以折衝拒敵然人君有逆理之謀其劍即出故去無道以就有道今吳王無道殺君謀楚故湛盧入楚楚昭王曰其直幾何風胡子曰臣聞此劍在越之時客有酬其直者有市之鄉三十駿馬千匹萬户之都二是其一也薛燭對曰赤堇之山已合無雲若耶之溪淺而莫測羣臣上天歐冶死矣雖傾城量金珠玉盈河猶不能得此寳而况有市之郷駿馬千匹萬户之都何足言也昭王大恱遂以為寳
  孔子使宰予使於楚楚昭王以安車象飾因予以遺孔子焉宰予曰夫子無以此為也王曰何故對曰臣以其用思其所在觀之有以知其然王曰言之對曰臣侍從夫子以来竊見其言不離道行不違仁貴義尚德清素好儉仕而有禄不以為積不合則去退無吝心妻不服采妾不衣帛車器不雕馬不食粟道行則樂其治不行則樂其身此所以為夫子也若夫觀目之麗靡窈窕之淫音夫子過之弗之視遇之弗之聽也臣知夫子之無用此車也王曰然則夫子何欲而可對曰方今天下道德寖息其志欲興而行之天下誠有欲治之君能行其道則夫子雖歩以朝固猶為之何必逺辱君之重貺乎王曰乃今而後知孔子之德也大矣宰子歸以告孔子孔子曰二三子以予之言何如子貢對曰未盡夫子之美也夫子德髙則配天深則配海若予之言行事之實也夫子曰夫言貴實使人信之舍實何稱乎是賜之華不若予之實也
  楚狂接輿躬耕以食其妻之市未返楚王使使者賫金百鎰造門請接輿治河南接輿笑而不應使者不得辭而去妻從市歸曰子少而行義豈將老而遺之哉門外轍迹何深也接輿曰王不知我不仕也遣使聘我妻曰子許之乎接輿曰夫富貴人之所欲也子何惡焉我許之矣妻曰我聞士非禮不動不為貧而易操不為賤而改行妾事夫子躬耕以為食親績以為衣被義而動其樂亦自足矣若受人重禄乗人堅良食人肥鮮將何以待之接輿曰吾不許也妻曰君使不從非忠也從之是改行也不如去之乃夫負釡甑妻戴耕器變易姓字莫知所之
  楚昭王有士曰石奢其為人也公正而好義王使為理於是廷有殺人者石奢追之則其父也遂反于廷曰殺人者僕之父也以父成政不孝不行君法不忠弛罪廢法而伏其辜僕之所守也伏斧鑕命在君君曰追而不及庸有罪乎子其治事矣石奢曰不私其父非孝也不行君法非忠也以死罪生非㢘也君赦之上之恵也臣不敢失法下之行也遂不離斧鑕刎頸而死于廷中君子聞之曰直夫法哉孔子曰父為子隠子為父隠直在其中矣詩曰彼其之子邦之司直石子之謂也
  楚王使使奉金幣而聘孔子宰予冉有曰夫子之道至是行矣遂請見問夫子曰太公勤身苦志八十而遇文王孰與許由之賢夫子曰許由獨善其身者也太公兼利天下者也然今世無文王之君也雖有太公孰能識之乃歌曰大道隠兮禮為基賢人竄兮將待時天下如一欲何之
  陽虎為亂於魯魯君令人閉城門而捕之八年陽虎出奔得者有重賞失者有重罰圍三匝而陽虎將舉劍而廹頥門者止之曰天下探之不窮我將出子陽虎因赴圍而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劍提戈而走門者出之顧反取其出之者以戈推之斷袪薄腋出之者怨之曰我非故與子反也為之䝉死被罪而乃反傷我宜矣其有此難矣魯君聞陽虎失大怒問所出之門使有司拘之以有傷者受大賞而不傷者被重罪
  楚昭王召孔子將使執政而封以書社七百子西謂楚王曰王之臣用兵有如子路者乎使諸侯有如宰予者乎長官五官有如子貢者乎昔文王處鄷武王處鎬鄷鎬之間百乗之地伐上殺主立為天子世皆曰聖王今以孔子之賢而有書社七百里之地而三子佐之非楚之利也昭王遂止
  孔子之楚有漁者獻魚甚強孔子不受獻魚者曰天暑逺市賣之不售思欲棄之不若獻之君子孔子再拜受使弟子掃除將祭之弟子曰夫人將棄之今吾子將祭之何也孔子曰吾聞之務施而不腐餘財者聖人也今受聖人之賜可無祭乎
  楚昭王渡江有物大如斗直觸王舟止于舟中昭王怪之使聘問孔子孔子曰此名萍實令剖而食之惟霸者能獲之此吉祥也其後齊有飛鳥一足来下止于殿前舒翅而跳齊侯大恠之亦使聘問孔子孔子曰此名商羊急告民趨治溝天將雨於是如之天果大雨諸國皆水齊獨以安孔子歸弟子請問孔子曰異時小兒謡曰楚王渡江得萍實大如斗赤如日剖而食之美如蜜此楚之應也兒有兩兩相牽屈一足而跳曰天將大雨商羊鼓舞今齊獲之亦其應也夫謡之後未甞不有應隨者也故聖人非獨守道而已睹物記也即得其應也陽虎去齊走趙九年虎以齊師伐魯弗克奔晉簡子問曰吾聞子善樹人虎曰臣居魯樹三人皆為令尹及虎抵罪於魯皆搜索于虎也臣居齊薦三人一人得近王一人為縣令一人為候吏及臣得罪近王者不見臣縣令者迎臣執縛候吏者追臣至境上不及而止虎不善樹人簡子俛而笑曰夫樹柚橘者食之則甘嗅之則香樹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樹
  陽虎議曰主賢明則悉心以事之不肖則飾姦而試之逐於魯疑於齊走而之趙趙簡子迎而相之左右曰虎善竊人國政何故相也簡子曰陽虎務取之我務守之遂執術而御之陽虎不敢為非以善事簡子簡子之強幾至於霸
  趙簡子將襲衛使史黯往視之期以一月六月而後反簡子曰何其久也黯曰謀利而得害由不察也今蘧伯玉為相史鰌佐焉孔子為客子貢使令於君前甚聴易曰渙其羣元吉其佐多賢也簡子按兵不動
  趙簡子攻衛按𫝊十年簡子圍衛自將兵及戰且逺立又居於犀蔽屏櫓之上鼓之而士不起簡子援桴而嘆曰嗚呼士之遫𡚁一若此乎行人燭過免胄横戈而進曰亦有君不能耳何𡚁之有簡子艴然作色曰寡人自將是衆也子親謂寡人之無能有説則可無説則死對曰昔我先君獻公即位五年兼國十九用此士也文公即位三年底之以勇故三年而士盡果敢城濮之戰五敗荆人定天子之位成尊名於天下用此士也亦有君不能耳士何𡚁之有簡子乃去犀蔽屏櫓而立於矢石之所及一鼓而軍士乗之簡子曰與我得革車千乗也不如得行人過之一言
  孔子為魯司冦十年相夾谷之㑹命之曰宋公之子弗甫有孫魯孔丘命爾為司冦孔子曰弗甫敦及厥辟將不堪公曰不妄𫝊曰諸侯之有德者天子錫之一錫車馬再錫衣服三錫虎賁四錫樂器五錫納陛六錫朱户七錫弓矢八錫鈇鉞九錫秬鬯
  孔子為魯司冦聽獄必師斷敦敦然皆立然後君子進曰某子以為何若某子以為云云又曰某子以為何若某子曰云云辨矣然後君子幾當從某子云云乎以君子之智豈必待某子之云云然後知所以斷獄哉君子之敬讓也文辭有可與人共之者君子不獨有也
  孔子為魯司冦有父子訟者孔丘同犴執之三月不别其父請止孔子赦之季孫聞而不恱曰司冦欺子曩告余曰國家必先以孝余今戮一不孝以教民孝不亦可乎而又赦之何哉冉有以告孔子嘆曰嗚呼上失其道而殺其下非理也不教以孝而聽其獄是殺不辜三軍大敗不可斬也獄犴不治不可刑也何者上教之不行罪不在民故也
  孔子為司冦七日而誅少正夘于兩觀之下門人聞之趨而進至者不言其意皆一也子貢後至趨而進曰夫少正夘者魯國之聞人也夫子始為政何以先誅之孔子曰賜非爾所及也夫王者之誅有五而盜竊不與焉一曰心逆而險二曰言偽而辯三曰行辟而堅四曰志愚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皆有辨智聪明逹之名而非其真也茍行以偽則其智足以移衆強足以獨立此姦人之雄也不可不誅夫有五者之一則不免於誅今少正夘兼之是以先誅之也昔者湯誅燭太公誅潘阯管仲誅史附里子産誅鄧析此五子未有不誅也所謂誅之者非謂其晝則攻盜暮則穿窬也皆傾覆之徒也此固君子之所疑愚人之所惑也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此之謂也
  魯有沈猶氏者旦飲羊飽之以欺市人公慎氏有妻而滛慎潰氏奢侈驕逸魯市之鬻牛馬者善豫賈孔子將為魯司冦沈猶氏不敢朝飲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潰氏踰境而徙魯之鬻馬牛不豫賈市正以待之也既為司冦季孟隨羣費之臣齊歸所侵魯之地由積正之所致也故曰其身正不令而行
  魯國之法魯人為人妾於諸侯有能贖之者取金於府子貢贖魯人於諸侯来而辭不受金孔子曰賜失之矣夫聖人之舉事也可以移風易俗而受教順可施後世非獨以適身之行也今魯國之富者寡而貧者衆贖而受金則為不㢘不受金則不復贖人自今以来魯人不復贖人於諸侯矣
  宓子賤治单父有若見之曰子何臞也宓子曰君不知賤不肖使治单父官事急心憂之故臞也有若曰昔者舜鼓五弦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今以单父之細也治之而憂治天下將奈何乎故有術而御之身坐於廟堂之上有處女子之色無害於治無術而御之身雖瘁臞猶未有益
  孔子弟子有孔蔑者與宓子賤皆仕孔子往過孔蔑問之曰自子之仕者何得何亡孔蔑曰自吾仕者未有所得而有所亡者三曰王事若襲學焉得習以是學不得明也所亡者一也奉禄少鬻鬻不足及親戚親戚益疏矣所亡者二也公事多急不得弔死視病是以朋友益疏矣所亡者三也孔子不悦而復往見子賤曰自子之仕何得何亡子賤曰自吾之仕未有所亡而有所得者三始誦之文今履而行之是學日益明也所得者一也奉禄雖少鬻鬻足及親戚是以親戚益親所得者二也公事雖急夜勤弔死視病是以朋友益親也所得者三也孔子謂子賤曰君子哉若人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
  子賤為单父宰辭於夫子夫子曰毋迎而距也毋望而許也許之則失守距之則閉塞辟如髙山深淵仰之不可及度之不可測也子賤曰善敢不承命乎子賤往单父過於陽晝曰子亦有以送僕乎陽晝曰吾少也賤不知治民之術有釣道二焉請以送子子賤曰釣道奈何陽晝曰夫投綸錯餌迎而吸之者陽鱎也其為魚薄而不美若存若亡若食若不食者魴也其為魚也薄而厚味宓子賤曰善於是至单父冠盖迎之者交接於道子賤曰車驅之車驅之夫陽晝之所謂陽鱎者至矣於是至单父請其耆老尊賢者而與之共治单父
  宓子賤治单父弹鳴琴身不下堂而单父治巫馬期亦治单父以星出以星入日夜不處以身親之而单父亦治巫馬期問其故於宓子賤子賤曰我之謂任人子之謂任力任力者固勞任人者固佚人曰宓子賤則君子矣佚四肢全耳目平心氣而百官治任其數而已矣巫馬期則不然弊性事情勞煩教治雖治猶未至也孔子謂宓子賤曰子治单父而衆說語丘所以為之者曰不齊父其父子其子恤諸孤而哀䘮紀孔子曰善小節也小民附矣猶未足也曰不齊也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交者十人孔子曰父事三人可以教孝矣兄事五人可以教弟矣友十人可以教學矣中節也中民附矣猶未足也曰此地民有賢於不齊者五人不齊事之皆教不齊所以治之術孔子曰欲其大者乃於此在矣昔者堯舜清其身以聽觀天下務来賢人夫舉賢者百福之尊也神明之主也不齊之所治者小也不齊所治者大其與堯舜繼矣
  初子賤受单父之命辭魯君因請借善書者二人至单父使書子賤從旁引其肘書醜則怒之欲好書則又引之書者患之請辭去歸以告魯君魯君曰子賤苦吾擾之使不得施其善政也乃命有司無得擅徴發单父子賤由是得行已志
  季子即子賤治亶父即单父而巫馬期絻衣裋褐易容貌往觀化焉見夜漁者得輒釋之巫馬期問焉曰凡子所為漁者欲得也今得而釋之何也漁者對曰季子不欲人取小魚也所得者小魚是以釋之巫馬期歸以報孔子曰季子之德至矣使人闇行者若有嚴刑在其側者季子何以至於此孔子曰丘甞問之以治言曰誡於此者刑於彼季子必行此術也
  宓子治亶父於是齊人攻魯過亶父始父老請曰麥已熟矣今迫齊冦民人出自艾𫝊郭者歸可以益食且不資冦三請宓子弗聽俄而麥畢還乎齊冦季孫聞之怒使人讓宓子曰豈不可哀哉民乎寒耕熱耘曽弗得食也弗知猶可聞或以告而夫子弗聽宓子蹴然曰今年無麥明年可樹不耕者得穫是樂有冦也且一嵗之麥於魯不加強䘮之不加弱令民有自取之心其創必數年不息季孫聞之慙曰使穴可居吾豈忍見宓子哉子路治蒲三年孔子過之入境而善之曰由恭敬以信矣入邑曰善哉由忠信以寛矣至庭曰善哉由明察以斷矣子貢執轡而問曰夫子未見由而三稱善可得聞乎孔子曰入其境田疇草莱甚辟此恭敬以信故民盡力入其邑墉屋甚尊樹木甚茂此忠信以寛其民不偷入其庭甚閑此明察以斷故民不擾也
  子路為蒲令備水灾與民春修溝瀆為人煩苦故予人一簞食一壺漿孔子聞之使子貢復之子路忿然不恱往見夫子曰由也以暴雨將至恐有水灾故與人修溝瀆以備之而民多匱於食故與人一簞食一壺漿而夫子向使止之何也夫子止由之行仁也夫子以仁教而禁以行仁由也不受子曰爾以民為饑何不告於君發倉廩以給之而以汝私饋之是汝不明君之恵見汝之德義也速已則可矣否則汝之受罪罪不久矣子路心服而退也
  子路治蒲見於孔子曰由願受教孔子曰蒲多壯士又難治也然吾語汝恭與敬可以懾勇寛與正可以容衆恭與潔可以親上子路性鄙好勇力伉直初見孔子冠雄鷄冠佩豭豚㧞劍而舞之曰古之君子固以劍自衛乎孔子曰古之君子忠以為質仁以為衛不出環堵之室而知千里之外有不善則以忠化之侵暴則以仁固之何待劍乎子路曰由今聞此言請攝齊以受教遂儒服委質因門人請以為弟子
  子路見孔子曰負重渉逺不擇地而休家貧親老不擇禄而仕昔者由也事二親之時甞食藜藿之食為親負米百里之外親没之後南逰于楚從車百乗積粟萬鍾願欲食藜藿為親負米不可復得也孔子曰由也事親可謂生事盡力死事盡思者也
  子貢為信陽令辭孔子而行孔子曰力之順之因子之時無奪無伐無暴無盜子貢曰賜小而事君子君子固有盜者邪孔子曰夫以不肖伐賢是謂奪也以賢伐不肖是謂伐也緩其令急其誅是謂暴取人善以自為已是謂盜也君子之盜豈必當財幣乎吾聞之曰知為吏者奉法利民不知為吏者枉法以侵民此皆怨之由生也臨官莫如平臨財莫如㢘㢘平之守不可攻也匿人之善者是謂蔽賢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人之惡者是謂小人也不内相交而外相謗者是謂不足親也言人之善者有所得而無所傷也言人之惡者無所得而有所傷也故君子慎言語矣毋先已而後人擇言出之令口如耳
  中行寅將亡十三年晉逐荀寅士吉射乃召其太祝欲加罪焉曰子為我祝犧牲不肥澤邪且齊戒不敬邪使吾國亡何也祝簡對曰昔者吾先君中行穆子皮車十乗不言其薄也憂德義之不足也今主君有革車百乗不憂德義之薄也唯患車不足也夫舟車飾則賦斂厚賦歛厚則民怨謗詛矣且君苟以為祝有益於國乎則詛亦將為損世亡矣一人祝之一國詛之一祝不勝萬詛國亡不亦宜乎祝其何罪中行子乃慚
  中行文子出亡至邊從者曰此為嗇夫者君人也胡不休焉且待後車者文子曰異日吾好音此子遺吾琴吾好佩又遺吾玉是不非吾過者也自容於我者也吾恐其以我求容也遂不入後車乃入門文子謂嗇夫之所在執而殺之仲尼聞之曰中行文子背道失義以亡其國然後得之猶活其身道不可遺也若此
  范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鐘者欲負而走則鐘大不可負以椎毁之鐘况然有音恐人聞之而奪已也遽掩其耳惡人聞之可也惡己自聞之悖矣為人主而惡其過猶此也
  董安于治晉陽問政于蹇老蹇老曰曰忠曰信曰敢安于曰安忠乎曰忠于主安信乎曰信於令安敢乎曰敢於不善人安于曰此三者足矣十四年趙鞅殺董安于而與智伯盟










  春秋别典卷十一
<史部,別史類,春秋別典>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十二    明 薛虞畿 撰魯定公十四年
  吳王闔廬聞允常越王名死乃興師伐越越王勾踐使死士挑戰三行至吳陳呼而自刎吳師觀之越因襲擊吳師吳師敗於㰎李射傷吳王闔廬闔廬且死告其子夫差曰必毋忘越三年勾踐聞吳王夫差日夜勒兵且以報越越欲先吳未發往伐之范蠡諌曰不可臣聞兵者凶器也戰者逆德也争者事之末也隂謀逆德好用凶器試身于所末上帝禁之行者不利越王曰吾已决之矣遂興師吳王聞之悉發精兵擊越敗之夫椒越王乃以餘兵五千保棲于㑹稽吳王追而圍之越王謂范蠡曰以不聽子故至于此為之奈何蠡對曰持滿者與天定傾者與人節事者以地卑禮厚幣以遺之不許而身與之市勾踐曰諾乃令大夫種行成於吳十四年吴伐越于㰎李闔閭傷將指
  越王勾踐恃大明之龜與吳戰而不勝身臣入宦于吳反國棄龜明法親民以報吳則夫差為擒
  魯監門之女嬰相從績中夜而泣涕其偶曰何為而泣也嬰曰吾聞衛世子不肖所以泣也其偶曰衛世子不肖諸侯之憂也子曷為泣也嬰曰吾聞之異乎子之言也昔有宋之桓司馬得罪於宋君出於魯其馬佚而輾吾園而食吾園之葵是嵗吾聞之園人亡利之半越王勾踐起兵而攻吳諸侯畏其威魯往獻女吾姊與焉兄往視之道畏而死越兵威者吳也兄死者我也由是觀之福與禍相及也今衛世子甚不肖好兵吾男弟三人能無憂乎此條年無據詳越伐吳諸侯畏威而獻女似在勾踐兼吳之後時事也
  書曰唯髙宗報上甲㣲上甲微契後八世湯之先也定公問曰此何謂也孔子對曰此謂親盡廟毁有功而不及祖有德而不及宗故於每嵗之大甞而報祭焉所以昭其功德也公曰先君僖公功德前行可以與於報乎孔子曰丘聞昔虞夏商周以帝王行此禮者則有矣自此以下未之知也
  顔淵侍定公于䑓東野畢御馬于䑓下定公曰善哉東野畢之御顔淵曰善則善矣然其馬將失定公不恱以告左右曰吾聞之君子不讒人君子亦讒人乎顔淵不恱歴階而去須㬰馬敗聞矣定公躐席而起曰趨駕請顔淵顔淵至定公曰寡人曰善哉東野畢御也吾子曰善則善矣雖然其馬將失也不識吾子何以知之也顔淵曰臣以政知之昔者舜工於使人造父工於使馬舜不窮於其民造父不盡其馬是以舜無失民造父無失馬今東野畢之御也上車執轡御體正矣周旋歩驟朝禮畢矣厯險至逺而馬力殚矣然求不已是以知其失也定公曰善可少進與顔淵曰獸窮則觸鳥窮則啄人窮則詐自古及今其窮在下能無危者未之有也詩曰執轡如組兩驂如舞御之善也定公曰善哉寡人之過也
  秦欲伐楚使使者往觀楚之寳器楚王聞之召令尹子西而問焉曰秦欲觀楚之寳器吾和氏之璧隋侯之珠可以示諸令尹子西對曰不知也召昭奚恤而問焉昭奚恤對曰此欲觀吾國得失而圖之不在寳器而在賢臣珠玉玩好之物非寳重者王遂使昭奚恤應昭奚恤發精兵三百人陳於西門之内為東面之壇一為南面之壇四為西面之壇一秦使者至昭奚恤曰君客也請就上位東面令尹子西南面大宗子敖次之葉公子髙次之司馬子反次之昭奚恤自居西面之壇稱曰客欲觀楚國之寳器楚國之所寳者賢臣也理百姓實倉廩使民各得其所令尹子西在此奉珪璧使諸侯解忿悁之難交兩國之懽國無兵革之憂大宗子敖在此守封疆謹境界不侵鄰國鄰國亦不見侵葉公子髙在此理師旅整兵戎以當強敵提枹鼓以動百萬之衆所使皆趨湯火蹈白刄不顧死生之難司馬子反在此懐伯王之餘議攝治亂之遺風昭奚恤在此唯大國之所觀秦使者瞿然無所對昭奚恤遂揖而去秦使者反言于秦君曰楚多賢臣未可謀也遂不伐楚
  孔子至衞靈公聞而喜郊迎孔子主於子路妻兄顔濁鄒家靈公問孔子居魯得禄幾何對曰奉粟六萬衛人亦致粟六萬靈公謂孔子曰有語寡人為國家者謹之於廟堂之上而國家治矣其可乎孔子曰可愛人者則人愛之惡人者則人惡之知得之己者亦知得之人所謂不出於環堵之室而知天下者反之己者也昭七年衛靈公立至哀二年始薨所輯事當係于昭定之世然事頗多今𩔖係之定公末年
  衛靈公襜被以與婦人逰子貢見公公曰衛其亡乎對曰昔者夏桀殷紂不任其過故亡成湯文武知任其過故興衛奚其亡也
  孔子居衛月餘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参乗出使孔子為次乗招揺市過之於是醜之去衞
  靈公甞與夫人夜坐聞車聲至闕而止過闕復有聲公問夫人曰知此為誰夫人曰此蘧伯玉也公曰何以知之夫人曰妾聞禮下公門式路馬所以廣敬也夫忠臣與孝子不為昭昭信節不為㝠㝠墮行蘧伯玉衛之賢大夫也仁而有智敬於事上此其人必不闇昧廢禮是以知之使人視之果蘧伯玉反之以戯夫人曰非也夫人酌觴再拜賀公曰子何以賀寡人夫人曰始妾獨有蘧伯玉耳今衛復有與之齊者是君有二臣也國多賢臣國之福也妾是以賀公曰善哉遂語夫人其實焉靈公使伯玉於楚逄楚公子晳於濮上伯玉為軾車子晳曰吾聞上士託色其次託辭其下託財三者固可得而託耶伯玉曰謹受命既致使昭王因問士伯玉曰楚多士而不能用昭王曰何也伯玉曰子胥生於楚逃之吳吳相之發兵攻楚墮平王之墓是吳善用之坌賁生於楚走之晉其治七十二縣道不拾遺城郭不閉是晉善用之今瑗之来逄子晳於濮上又將行矣於是昭王追子晳而還之
  衛靈公以天寒鑿池宛春諌曰天寒起役恐傷民公曰天寒乎宛春曰公衣狐裘坐熊席是以不寒今民衣𡚁不補履决不組君則不寒民則寒矣公曰善令罷役左右諌曰君鑿池不知天之寒也而春知之以春之知之也而令罷役福將歸于春也而怨將歸於君公曰不然春也魯國之匹夫也而我舉之春之善非寡人之善歟魯君聞顔闔得道之人也使人以幣先焉顔闔守陋閭苴布之衣而自飯牛魯君之使者至顔闔自對之使者曰此顔闔之家歟顔闔對曰此闔之家也使者致幣顔闔對曰恐聽者謬而遺使者罪不若審之使者還反審之復来求之則不得已故若闔者真惡富貴也
  仲尼問於太史大弢伯常騫狶韋曰夫衛靈公飲酒湛樂不聴國家之政田獵畢弋不應諸侯之際其所以為靈公者何耶大弢曰是因是也伯常騫曰夫靈公有妻三人同濫而浴史鰌奉御而進所摶幣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見賢人若此其肅也是其所以為靈公也狶韋曰夫靈公也死卜塟于故墓不吉卜塟於沙丘而吉掘之數仞得石椁焉洗而視之有銘焉曰不馮其子靈公奪而埋之夫靈公之為靈也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識之
  北宫奢為衛靈公賦斂以為鐘乎郭門之外三月而成上下之縣王子慶忌見而問焉曰子何術之設奢曰一之間無敢設也奢聞之既雕既琢復歸於樸侗乎其無識儻乎其怠疑萃乎芒乎其送往而迎来来者勿禁往者勿止從其強梁隨其曲傅因其自窮故朝夕賦斂而毫毛不挫而况有大塗者乎
  顔闔將傅衛靈公太子而問於蘧伯玉曰有人於此其德天殺與之為無方則危吾國與之為有方則危吾身其知足以知人之過而不知其所以過若然者吾奈之何蘧伯玉曰善哉問乎戒之慎之正汝身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雖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為顛為滅為崩為蹶心和而出且為聲為名為妖為孽彼且為嬰兒亦與之為嬰兒彼且為無町畦亦與之為無町畦彼且為無涯亦與之為無涯達之入於無疵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當車轍不知其不勝任也是其材之美者也戒之慎之積伐而美者以犯之幾矣汝不知夫養虎者乎不敢以生物與之為其殺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與之為其决之之怒也時其飢飽逹其怒心虎之與人異𩔖而媚養已者順也故其殺者逆也夫愛馬者以筐盛矢以蜄盛溺適有蚊虻僕縁而拊之不時則缺衘毁首碎胸意有所至而愛有所忘可不慎邪
  衛靈公夫人南子使人謂夫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小君願見夫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夫子入門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佩玉聲璆然夫子曰吾向何為弗見見禮荅焉
  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夫子獨立郭東門鄭人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顙似堯其頭𩔖臯陶其肩𩔖子産自腰以下不及禹者三寸纍纍若䘮家之狗子貢以實告孔子欣然嘆曰形狀末也而似䘮家之狗然哉
  蘧伯玉為相子貢往觀之曰何以治國曰以弗治治之趙簡子欲伐衞使史黯往覿焉還報曰蘧伯玉為相未可以加兵固塞險阻何足以致之
  靈公問於史鰌曰政孰為務對曰大理為務聽獄不中死者不可復生也斷者不可属也故曰大理為務少焉子路見公以史鰌言告之子路曰司馬為務兩國有難兩軍相敵司馬執枹以行之一鬬不當死者數百以殺人為非也此其為殺人亦衆矣故曰司馬為務少焉子貢入見公以二子之言告之子貢曰不識哉昔禹與有扈戰戰陣而不服禹於是修教一年而有扈氏請服故曰去民之所爭奚獄之可聴兵革之不陳奚鼓之可鳴故曰教為務也
  靈公晝寢而起志氣益衰使人馳召勇士公孫悁道遭行人卜商卜商曰何馳之疾也對曰公晝寢而起使我召勇士公孫悁子夏曰㣲悁而勇若悁者可乎御者曰可子夏曰載我而反至君曰使子召勇士何為召儒使者曰行人曰㣲悁而勇若悁者可乎臣曰可即載與来君曰諾延先生上趣召公孫悁至入門仗劍疾呼曰商下我存若頭子夏顧咄之曰咄内劍吾將與若言勇於是君令内劍而上子夏曰来吾甞與子從君而西見趙簡子趙簡子披髪仗矛而見我君我從十三行之後趨而進曰諸侯相見不宜不朝服不朝服行人卜商將以頸血濺君之服矣使反朝服而見吾君子耶我耶悁曰子也子夏曰子之勇不若我一矣又與子從君而東至阿遭齊君重鞇而坐吾君單鞇而坐我從十三行之後趨而進曰禮諸侯相見不宜相臨以庶揄其一鞇以去之者子耶我耶悁曰子也子夏曰子之勇不若我二矣又與子從君於囿中於是兩冦肩逐我君㧞矛下格而還子耶吾耶悁曰子也子夏曰子之勇不若我三矣所貴為士者上攝萬乗下不敢敖乎匹夫外立節矜而敵不侵擾内禁殘害而君不危殆是士之所長君子之所致貴也若夫以長掩短以衆暴寡凌轢無罪之民而成威於閭巷之間者是士之甚毒而君子之所⿰至支 -- 𦤺惡也衆之所誅鋤也詩曰人而無儀不死何為夫何以論勇於人主之前哉於是靈公避席抑手曰寡人雖不敏請從先生之勇
  公叔文子問於史叟曰武子勝事趙簡子久矣其寵不解奚也史叟曰武子勝博聞多能而位賤君親而近之致敏以懸貌而䟽䟽則恭而無怨色入與謀國家出不見其寵君賜之禄知足而辭故能久也
  孔子適衛衛將軍文子問曰吾聞魯公父氏不能聽獄信乎孔子荅曰不知其不能也夫公父氏之聽獄有罪者懼無罪者恥文子曰有罪者懼是聽之察刑之當也無罪者恥何乎孔子曰齊之以禮則民恥矣刑以止刑則民懼矣文子曰今齊之以刑刑猶弗勝何禮之齊孔子曰以禮齊民譬之於御則轡也以刑齊民譬之於御則鞭也執轡於此而動於彼轡之良也無轡而用筴則馬失道矣文子曰以御言之左手執轡右手運筴不亦速乎若徒轡無筴馬何懼哉孔子曰吾聞之古之善御者執轡如組兩驂如舞非䇿之助也是以先王盛於禮而薄於刑故民從命今也廢禮而尚刑故民彌暴文子曰吳越之民無禮而亦治何也孔子曰夫吳越之俗男女無别同厠而浴民輕相犯故其刑重而不勝由無禮也中國之教為内外以别男女異器服以殊等𩔖故其民篤而法其刑輕而勝由有禮也
  衛將軍文子問子貢曰季文子三窮而三通何也子貢曰其窮事賢其通舉窮其富分貧其貴禮賤窮以事賢則不佞通而舉窮則忠於朋友富而分貧則宗族親之貴而禮賤則百姓戴之其得之固道也失之命也曰失而不得者何也曰其窮不事賢其通不舉窮其富不分貧其貴不禮賤其得之命也失之固道也
  彌子瑕有寵於衛君衛國之法竊駕君車者罪刖彌子母病人聞往夜告彌子彌子矯駕君車以出君聞而賢之曰孝哉為母之故忘其刖罪異日與君逰於果園食桃而甘不盡以其半啗君君曰愛我哉忘其口味以啗寡人及彌子色衰愛弛得罪於君君曰是固嘗矯駕吾車又甞啗我以餘桃
  靈公時彌子有寵専於衛國侏儒有見公者曰臣之夢踐矣公曰何夢對曰夢見竈為見公也公怒曰吾聞見人主者夢見日奚為見寡人而夢見竈對曰夫日兼燭天下一物不能蔽也人君兼燭一國人一人不能擁也故將見人主者夢見日夫竈一人煬(「旦」改為「𠀇」)焉則後人無從見矣今或者一人有煬君者乎則臣雖夢見竈不亦可乎靈公將之晉至濮水之上稅車而放馬設舍以宿夜分而聞鼓新音者而説之使人問左右盡報弗聞乃召師㳙而告之曰有鼓新聲者使人問左右盡報弗聞其狀似鬼神子為聴而寫之師㳙曰諾因静坐撫琴而寫之明日報曰臣得之矣而未習也請復一宿習之靈公曰諾因復留宿明日而習之遂去之晉晉平公觴之於夷施之䑓平公昭十年卒靈公昭七年立此相遇或于昭八九年之間酒酣靈公起公曰有新聲願請以示平公曰善乃召師㳙令坐師矌之旁援琴鼓之未終師矌撫止之曰此亡國之聲不可聴也平公曰此道奚出師曠曰此師延之所作與紂為靡靡之樂也及武王伐紂師延東走至於濮水而自投故聞此聲者必於濮水之上先聞此聲者其國必削不可聴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子其使聴之師㳙鼓䆒之平公問師矌曰此所謂何聲也師矌曰此所謂清商也公曰清商固最悲乎師矌曰不如清徴公曰清徴可得而聞乎師矌曰不可古之聴清徴者皆有德義之君也今君德薄不足以聴公曰寡人之所好者音也願試聴之師矌不得已援琴而鼓一奏之有𤣥鶴二八道南方来集於廊門之垝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頸而鳴舒翼而舞音中宫商之聲聲聞于天平公大説坐者皆喜平公提觴而起為師矌夀反坐而問曰音莫悲于清徴乎師矌曰不如清角平公曰清角可得而聞乎師矌曰不可昔者黄帝合鬼神於泰山之上駕象車而六蛟龍畢方並轄蚩尤居前風伯進掃雨師洒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後螣蛇伏地鳳凰覆上大合鬼神作為清角今主君德薄不足聴之聴之將恐有敗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願遂聴之師矌不得已而鼓之一奏之有𤣥雲從西北方起再奏之大風至大雨隨之裂帷幕破爼豆隳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懼伏乎廊室之間晉地大旱赤地三年平公之身遂瘙病
  衞叔孫文子問於王孫夏曰君先君之廟小吾欲更之可乎對曰古之君子以儉為禮今之君子以汰易之夫衛國雖貧豈無文履一竒以易十稷之繡哉以爲非禮也文子乃止
  孔子出衛之東門逆姑布子卿曰二三子引車避有人將来必相我者也志之姑布子卿亦曰二三子引車避有聖人將来孔子下歩姑布子卿迎而觀之五十歩從而望之五十歩顧子貢曰是何為者也子貢曰賜之師也所謂魯孔丘也姑布子卿曰是魯孔丘歟吾固聞之子貢曰賜之師何如姑布子卿曰得堯之顙舜之目禹之頸臯陶之喙從前視之盎盎乎似有土者從後視之髙肩弱脊此唯不及四聖者也子貢吁然姑布子卿曰子何患焉汗面而不惡葭喙而不藉逺而望之羸乎若䘮家之狗乎何患焉何患焉子貢以告孔子孔子無所辭獨辭䘮家之狗耳曰丘何敢乎子貢曰汗面而不惡葭喙而不藉賜己知之矣不知䘮家之狗何足辭也孔子曰賜汝獨不見乎䘮家之狗歟既歛而椁布器而祭顧望無人意欲施之上無賢王下無賢士方伯王道衰政教失強凌弱衆暴寡百姓縱心莫之綱紀是人固以丘為欲當之者也丘何敢乎
  孔子之宋過匡簡子將殺陽虎孔子似之甲士以圍孔子之舍子路怒奮戟將與鬬孔子止之曰何仁義之不免俗也夫詩書之不習禮樂之不修丘之過也若似陽虎則非丘之罪也命也夫由歌予和汝子路歌孔子和之三終而匡人解甲而罷
  孔子行聞哭聲甚悲孔子曰驅之前有賢者至則臯魚也被褐擁鐮哭於道傍孔子辟車與之言曰子非有䘮何哭之悲也臯魚曰吾失之三矣少而學逰諸侯以後吾親失之一也髙尚吾志間吾事君失之二也與友厚而少絶之失之三也樹欲静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也往而不可得見者親也吾從此辭矣立槁而死孔子曰弟子誡之足以識矣於是門人辭歸而養親者十有三人
  子路曰有人於斯夙興夜寐手足胼胝而面目黧黒樹蓺五榖以事其親而無孝子之名者何也孔子曰吾意者身未敬邪色不順邪辭不遜邪古人有言曰衣歟食歟曽不爾即子勞以事其親無此三者何為無孝之名意者所友非仁人邪坐語汝雖有國士之力不能自舉其身非無力也勢不便也是以君子入則篤孝出則友賢何為其無孝子之名
  周使伯騫問道夫子曰剛者必折勁者數傷倨者不親利者不弊此四者君子之所戒也
  夫子觀於明堂覩四門墉有堯舜桀紂之象又有周公抱成王負斧扆朝諸侯之圖謂從者曰夫明鏡所以察形往古所以知今
  夫子入稷廟有金人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誡之哉無多言多言多敗無多事多事多患安樂必誡無行所悔勿謂何傷其禍將長勿謂何害其禍將大勿謂不聞神將伺人熖熖不滅炎炎若何㳙㳙不壅終為江河綿綿不絶或成網羅毫末不札將尋斧柯誠能慎言福之根也曰是何傷禍之門也強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盜憎主人民怨其上君子知天下之不可尚也故下之知衆人之不可先也故後之温恭慎德使人慕之執雌持下人莫踰之人皆趨彼我獨守此人皆惑之我獨不徙内藏我智不示人技我雖尊髙人弗我害誰能於此江海雖左長於百川以其卑也天道無親而能下人誡之哉顧謂弟子曰小子識之哉此言實而中情而信
  魯有儉者瓦甂煮食食之而美盛之土鉶之器以進孔子也受之歡然而悦如受太牢之饋弟子曰瓦甂陋器也煮食薄膳也而先生何喜於此乎孔子曰吾聞好諌者思其君食美者念其親吾非以饌為厚也以其食美而思我親也
  孔子至齊郭門之外遇一嬰兒挈一壺相與俱行其視精其心正其行端孔子謂御曰趣驅之趣驅之韶樂方作孔子至彼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故樂非獨以自樂也又以樂人非獨以自正也又以正人美哉於此樂者不圖為樂之至於此
  子圉見孔子於商太宰孔子出子圉入請問客太宰曰吾已見孔子則視子猶蚤虱之油者也吾今見之於君子圉恐孔子貴於君也因謂太宰曰君已見孔子孔子亦將視子猶蚤虱也太宰弗復見
  南宫敬叔言於魯君曰請與孔子適周魯君與之一乗車兩馬一竪子俱適周見老聃而問禮焉老聃曰子所言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且君子得時則駕不得時則蓬累而行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慾態色與淫志皆無益於子之身吾之所告子者若此而已既辭去老子送之曰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貴竊仁人之號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辨廣大而危其身者好發人之惡者也為人子者無以有己為人臣者無以私己夫子乃自周反於魯孔子觀桓公之廟有器焉謂之宥巵孔子曰善哉乎得見此器顧曰弟子取水水至灌之其中則正其盈則覆孔子造然革容曰善哉持盈者乎子貢在側曰請問持盈曰揖而損之曰何謂揖而損之曰夫物盛而衰樂極則悲日中而移月盈而虧是故聰明睿智守之以愚多聞博辨守之以儉武力毅勇守之以畏富貴廣大守之以陋德施天下守之以讓此五者先王所以守天下而弗失也反此五者未甞不亡也
  楚人有証其父攘羊者國人皆直之聞於楚王楚王召而賞之辭不受國人復稱其行善而不受賞也仲尼聞之曰一事而再取名焉君子不為也
  吳王伐石以治宫室而於合室之中得紫文金簡之書不能讀之使使者持以問仲尼而欺仲尼曰吳王閒居有赤雀銜書以置殿上不知其義逺諮呈仲尼以視之曰此乃靈寳之方長生之法禹之所服隠在水邦年齊天地朝乎紫庭者也禹將仙化封之名山石函之中乃今赤雀啣之殆天授也
  齊王疾痏之宋迎文摯文摯視王之疾謂太子曰非怒王則疾不可治怒王則摯必死太子頓首彊請曰茍已王之疾臣與臣之母以死争之文摯曰諾與太子期而將往不當者三王固已怒矣摯至不解屨登牀履王衣問王疾王怒而不與言因出舞以重怒王王叱而起疾遂已王大怒生烹死之太子與王后急争不能得夫忠於治世易忠於濁世難文摯非不知活王之疾而身獲死也為太子行難以成其義也
  蔡使師强王堅使於楚楚王聞之曰人名多章章者獨為師强王堅乎趣見之無以次視其人狀疑其名而醜其聲又惡其形楚王大怒曰今蔡無人乎國可伐也有人不遣乎國可伐也端以此人試寡人乎國可伐也故發二使見三謀伐者蔡也
  下蔡威公閉門而哭三日三夜泣盡而繼以血旁隣窺墻而問之曰子何故而哭悲若此乎對曰吾國且亡曰何以知之應之曰吾聞之病之將死也不可為良醫國之將亡也不可為計謀吾數諌吾君吾君不用是以知國之將亡也於是窺墻者聞其言舉宗而去之于楚居數年楚王果舉兵而伐蔡窺牆者為司馬將軍而往来虜甚衆問曰得無以昆弟故人乎見威公縛在虜中問曰何以至於此應曰吾何以不至於此且吾聞之也言之者行之役也行之者言之主也汝能行我能言汝為主我為役亦何以不至於此哉窺牆者乃言之於楚王解其縛而俱之楚












  春秋别典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十三    明 薛虞畿 撰魯哀公元年丁未在位二十七年周敬王二十六年
  越王降吳元年吳夫差伐越報㰎李登舟逕去終不返顧越王夫人乃據船哭顧烏鵲啄江渚之蝦飛去復来因哭而歌之曰仰飛鳥兮烏鳶陵𤣥虚兮翩翩集洲渚兮優恣啄蝦矯翮兮雲間任厥兮往還妾無罪兮負地有辜兮譴天颿颿獨兮西往孰知返兮何年心惙惙兮若割泪泫泫兮雙懸又哀吟曰彼飛鳥兮鳶烏已廽翔兮翕蘇心在専兮素蝦何居食兮江湖廽復翔逝颺去復返兮於乎始事君兮去家終我命兮君都終未遇兮何幸離吾國兮去吳妻衣褐兮為婢夫去冕兮為奴嵗遥遥兮難拯寃悲疼兮心惻腸千結兮服膺於乎哀兮忘食顧我烏兮如鳥身翔翔兮矯翼去我國兮心揺情憤惋兮誰識越王聞夫人怨歌心中内慟乃曰孤何憂吾之六翮備矣楚伐陳吳救之軍間三十里雨十日夜星左史倚相謂子期曰雨十日甲輯而兵聚吳人必至不如備之乃為陣陣未成而吳人至見楚陣而反左史曰吳反覆六十里其君子必休小人必食我將三十里擊之必可敗也乃從之遂破吳軍
  孔子困於陳蔡之間按史記哀二年孔子如蔡吳救蔡遷于州束又云定公十三年甲辰乃陳閔公六年孔子適陳居環堵之内席三經之席七日不食藜藿不糁弟子皆有饑色讀詩書治禮不休子路進見曰凡人為善者天報以福為不善者天報以禍今先生積德行為善久矣意者尚有遺行乎奚居隠也孔子曰由来汝坐吾語汝子以夫知者為無不知也則王子比干何為剖心而死子以諌者為必聴也伍子胥何必抉目於吳東門子以㢘者為必用乎伯夷叔齊何為饑死於首陽山之下子以忠者為必用乎則鮑莊何為而肉枯荆公子髙終身不顯鮑焦抱木而立枯介子推登山焚死故君子博學深謀不遇時者衆矣豈獨丘哉賢不肖者才也為不為者人也遇不遇者時也死生者命也有其才不遇其時雖才不用茍遇其時何難之有故舜耕厯山而陶于河畔立為天子則其遇堯也傅説負壤土釋版築而立佐天子則其遇武丁也伊尹有莘氏媵臣也負鼎爼調五味而佐天子則其遇成湯也吕望行年五十賣食于棘津行年七十屠牛朝歌行年九十為天子師則其遇文王也管夷吾束縛膠目居檻車中自車中起為仲父則其遇齊桓也百里奚自賣取五羊皮伯氏牧牛以為卿大夫則其遇秦穆公也沈尹名聞天下而讓孫叔敖則其遇楚莊王也伍子胥前多功後戮死非其智益衰也前遇闔廬後遇夫差也夫驥厄鹽車非無驥狀也世莫能知也使驥得王良造父驥無千里之足乎芝蘭生深林非為無人而不香故學者非為通也為窮而不困也憂不衰也此知禍福之始而心不惑也聖人之深念獨知獨見舜亦賢聖矣南面治天下唯其遇堯也使舜居桀紂之世能自免刑戮可也又何官得治乎夫桀殺關龍逄而紂殺王子比干當是時豈關龍逄無知而比干無恵哉此桀紂無道之世然也故君子疾學端行修身以須其時也
  孔子遭難陳蔡之境絶糧弟子皆有饑色孔子歌兩柱之間子路入見曰夫子之歌禮乎孔子不應曲終而曰由君子好樂而無驕也小人好樂而無懾也其誰知之子不知我而從我者乎子路不悦援干而舞三終而出至七日孔子修樂不休子路愠見曰夫子之修樂時乎孔子不應樂終而曰由昔者齊桓霸心生於莒勾踐霸心生於㑹稽晉文霸心生於驪氏故居不幽則思不逺身不約則智不廣庸知而不遇乎於是興明日免於厄子貢執轡曰二三子從夫子而遇是難也其不可忘已孔子曰惡何言也語不云乎三折肱而成良醫夫陳蔡之間丘之幸也二三子從丘者皆幸人也吾聞人君不困不成王列士不困不成行昔者湯困於吕文王困於羑里秦穆公困於殽齊桓公困於長勺勾踐困於㑹稽晉文困於驪氏夫困之為道從寒之及煖煖之及寒也唯賢者獨知而難之也易曰困亨貞大人吉無咎有言不信聖人所與之難言信也
  書曰兹予大享於先王爾祖其從與享之季桓子問曰此何謂也孔子曰古之王者臣有大功死則必祀之於廟所以殊有績勸忠勤也盤庚舉其事以勵其世臣故稱焉桓子曰天子之臣有大功者則既然矣諸侯之臣有大功者可以如之乎孔子曰勞能定國功加於民大臣死難雖食之公廟可也桓子曰其位次何如孔子曰天子諸侯之臣生則有列於朝死則有位於廟其序一也
  季桓子以粟千鍾餼孔子孔子受之而不辭既以頒門人之無者子貢進曰季孫以夫子貧故致粟夫子受之而以施人無乃非季孫之意乎孔子曰何也對曰季孫以為恵也子曰然吾得千鍾所以受而不辭者為季孫之恵且以為寵也夫受人財不以成富與季孫之恵于一人豈若恵數百人哉
  魯季孫有䘮孔子弔之入門而左客次也主人以璠璵收孔子經庭而趨歴級而上曰以寳玉收猶之棄骸中原也經庭歴級非禮也雖然以救過也
  孔子見季康子康子立在三年康子未説孔子又見之宰予曰吾聞之夫子曰王公不聘不動今吾子之見司寇也小數矣孔子曰魯國以衆相陵以兵相暴之日久矣而有司不治聘我者孰大乎於是魯人聞之曰聖人將治可以不先自為刑罰乎自是之後國無争者孔子謂弟子曰違山十里蟪蛄之聲猶尚存耳政事無如膺之矣古之魯俗塗門之閭羅門之羅收門之漁獨得於禮是以孔子善之夫塗門之閭富家為貧者出羅門之羅有親者取多無親者取少收門之漁有親者取巨無親者取少魯有父子訟者康子曰殺之孔子曰未可也夫民不知子父訟之不善者久矣是則上過也上有道是人亡矣康子曰夫治民以孝為本今殺一人以戮不孝不亦可乎孔子曰不孝而誅之是虐殺不辜也三軍大敗不可誅也獄訟不治不可刑也上陳之教而先服之則百姓從風矣躬行不從而後俟之以刑則民知罪矣夫二仞之牆民不能踰百仭之山童子升而逰焉陵遲故也今世仁義之陵遲久矣能使民弗踰乎詩曰俾民不迷昔者君子導其百姓不使迷是以威厲而不主刑錯而不用也於是從者聞之乃請舍訟
  季孫好士終身莊居處衣服常如朝廷而季孫適解有過失而不能長為也故客以為厭易已相與怨之遂殺季孫故君子去泰去甚
  季孫之治魯也衆殺人而必當其罪多罰人而必當其過子貢曰暴哉治乎季孫聞之曰吾殺人必當其罪罰人必當其過先生以為暴何也子貢曰夫奚不若子産之治鄭一年而負罰之過省二年而刑殺之過亡三年而庫無拘人故民歸之如水就下愛之如孝子敬父母子産病將死國人皆吁嗟曰誰可使代子産死者乎及其不免死也士大夫哭之於朝商賈哭之於市農夫哭之於野哭子産者皆如䘮父母今竊聞夫子疾之時則國人喜活則國人皆駭以死相賀以生相恐非暴而何哉賜聞之託法而治謂之暴不戒致期謂之虐不教而誅謂之賊以身勝人謂之責責者失身賊者失臣虐者失政暴者失民且賜聞居上位行此四者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於是季孫稽首謝曰謹聞命矣
  孔子曰自季孫之賜我千鍾而友益親自南宫敬叔之乗我車也而道加行故道有時而後重有勢而後行㣲夫子之賜丘之道幾於廢也
  孔子侍坐於季孫季孫之宰通曰君使人假馬其與之乎孔子曰吾聞君取於臣謂之取不曰假季孫悟告宰曰自今以往君有取謂之取無曰假故君子正假馬之名而君臣之義定矣
  夫子自陳過蒲㑹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夫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車五乗從夫子其人長賢有勇力謂曰吾昔從夫子遇難於匡今又遇難於此命也已吾與夫子再遇難寕鬭而死鬬甚疾蒲人懼謂孔子曰茍毋適衞吾出子與之盟出孔子東門孔子遂適衞子貢曰盟可負也耶孔子曰要盟也神不聴衞靈公聞夫子来喜郊迎問曰蒲可伐乎對曰可靈公曰吾大夫以為不可今蒲衞之所以待晉楚也以衞伐之無乃不可乎夫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婦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過四五人靈公曰善乃不伐蒲
  陳恵公大城因起陵陽之䑓未終而坐法死者數十人又執三監吏孔子適陳聞之見陳侯與俱登䑓而觀焉孔子曰美哉斯䑓自古聖王之為城䑓未有不戮一人而能致功若此者陳侯黙然而退遽竊赦所執吏既而見孔子問曰昔周作靈䑓亦戮人乎荅曰文王之興附者六州六州之衆各以子道来故區區之䑓未及期日而已成矣何戮之有乎夫以小小之衆能立大大之功惟君耳
  田饒事魯哀公而不見察田饒謂哀公曰臣將去君黄鵠舉矣公曰何謂也曰君獨不見夫鷄乎首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搏作𫝊敵在前敢鬬者勇也得食相呼仁也守夜不失時信也雖鷄有此五者君猶日㵸而食之者何以其所從来近也夫黄鵠一舉千里止君園池食君魚鱉啄君菽粟無此五者君猶貴之以其所從来者逺也臣請黄鵠舉矣公曰止吾將書子之言也田饒曰臣聞食其食者不毁其器䕃其樹者不折其枝有士不用何書其言為遂去之燕燕立以為相三年燕政大平國無盜賊公聞之慨然太息為之避寢三月抽損上服曰不慎其前而悔其後何可復得
  六年戊子田乞請諸大夫曰常之母有魚菽之祭幸來㑹飲飲次乞盛陽生槖中置坐中央發槖出陽生曰此乃齊君也大夫皆伏謁將與大夫盟而立之鮑牧醉乞誣大夫曰吾與鮑牧謀共立陽生鮑牧怒曰子忘景公之命乎諸大夫相視欲悔陽生前頓首曰可則立之否則已鮑牧恐祻起乃復曰皆景公子也何為不可乃與盟立陽生是為悼公
  楚恵王食寒葅而得蛭因遂吞之腹有疾而不能食令尹入見問曰王安得此疾也王曰我食寒葅而得蛭念譴之而不行其罪乎是法廢而威不立也非所以使國聞也譴而行其誅乎則庖宰食監法皆當死心又不忍也故吾恐蛭之見也因遂吞之令尹避席再拜而賀曰臣聞天道無親唯德是輔君有仁德天之所奉也病不為傷是夕也恵王之後蛭出故其久病心腹之疾皆愈天之視聽不可不察也七年立
  宋圍曹不抜七年宋圍曺司馬子魚謂君曰文王伐崇崇軍其城三旬不降退而修教復伐之因壘而降今君德無乃有所缺乎胡不退修德無闕而後動八年宋滅曺
  子貢見太宰嚭太宰嚭問曰孔子何如對曰臣不足以知之太宰曰子不知何必事之對曰惟不知故事之夫子其猶夫山林也百姓各足其材焉太宰嚭曰子増夫子乎對曰夫子不可増也夫賜其猶一累壤也以一累壤増太山不益其髙且為不智太宰曰然則子有所酌也對曰天下有大尊而子獨不酌焉不識誰之罪也七年吴徴百牢康子使子貢見太宰嚭或此其時也
  齊攻魯子貢見哀公請求救於吳公曰奚先君寳之用子貢曰使吳責吾寳而與吾師是不可恃也於是以楊幹麻觔之弓六往子貢謂吳王曰齊為無道欲使周公之後不血食且魯賦五百邾賦三百不識以此益齊吳之利歟非歟吳王懼乃興師救魯諸侯曰齊伐周公之後而吳救之遂朝於吳十一年見𫝊
  田常欲作亂於齊憚髙國鮑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魯孔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夫魯墳墓所處父母之國國危如此二三子何為莫出子路請出孔子止之子張子石請行孔子弗許子貢請行孔子許之遂行至齊説田常曰君之伐魯過矣夫魯難伐之國其城薄以卑其地狹以泄其君愚而不仁大臣偽而無用其士民又惡甲兵之事此不可與戰君不如伐吳夫吳城髙以厚池廣以深甲堅以新士選以飽重器精兵盡在其中又使明大夫守之此易伐也田常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難人之所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難而以教常何也子貢曰臣聞之憂在内者攻強憂在外者攻弱今君憂在内吾聞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有不聽者也今君破魯以廣齊戰勝以驕主破國以尊臣而君之功不與焉則交日踈於主是君上驕主心下恣羣臣求以成大事難矣夫上驕則恣臣驕則争是君上與主有郤下與大臣交争也如此則君之立於齊危矣故曰不如伐吳伐吳不勝民人外死大臣内空是君上無彊臣之敵下無民人之過孤主制齊者唯君也田常曰善雖然吾兵業已加魯矣去而之吳大臣疑我奈何子貢曰君按兵無伐臣請往使吳王令之救魯而伐齊君因以兵迎之田常許之使子貢南見吳王説曰臣聞之王者不絶世霸者無彊敵千鈞之重加銖兩而移今以萬乗之齊而私千乗之魯與吳争彊竊為王危之且夫救魯顯名也伐齊大利也以撫泗上諸侯誅暴齊以服强晉利莫大焉名存亡魯實困强齊智者不疑也吳王曰善雖然吾甞與越戰棲之㑹稽越王苦身養士有報我心子待我伐越而聽子子貢曰越之勁不過魯吳之强不過齊王置齊而伐越則齊已平魯矣且王方以存亡繼絶為名夫伐小越而畏强齊非勇也夫勇者不避難仁者不窮約智者不失時王者不絶世以立其義今存越示諸侯以仁救魯伐齊威加晉國諸侯必相率而朝吳霸業成矣且王必惡越臣請東見越王令出兵以從此實空越名從諸侯以伐也吳王大説乃使子貢之越越王除道郊迎身御至舍而問曰此蠻夷之國大夫何以儼然辱而臨之子貢曰今者吾説吳王以救魯伐齊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我伐越乃可如此破越必矣且夫無報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報人之意使人知之殆也事未發而先聞危也三者舉事之大患勾踐頓首再拜曰孤甞不料力乃與吳戰困於㑹稽痛入於骨髓日夜焦唇乾舌徒欲與吳王接踵而死孤之願也遂問子貢子貢曰吳王為人猛暴羣臣不堪國家敝於數戰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内變子胥以諌死太宰嚭用事順君之過以安其私是殘國之治也今王誠發士卒佐之以徼其志重寳以説其心卑辭以尊其禮其伐齊必也彼戰不勝王之福也戰勝必以兵臨晉臣請北見晉君令其攻之弱吳必矣其銳兵盡於齊重甲困於晉而王制其𡚁此滅吳必矣越王大説許諾送子貢金百鎰劍一良矛二子貢不受遂行報吳王曰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曰孤不幸少失先人内不自量抵罪於吳軍敗身辱棲於㑹稽國為虚莽賴大王之賜使得奉爼豆而修祭祀死不敢忘何謀之敢應後五日越使大夫種頓首言於吳王曰東海役臣孤勾踐使者臣種敢修下吏問於左右今竊聞大王將興大義誅强救弱困暴齊而撫周室請悉起境内士卒三千人孤請自被堅執銳以先受矢石因越賤臣種奉先人藏器甲二十領銕屈盧之矛歩光之劍以賀軍吏吳王大説以告子貢曰越王欲身從寡人伐齊可乎子貢曰不可夫空人之國悉人之衆又從其君不義君受其幣許其師而辭其君吳王許諾乃謝越王於是吳王乃遂發九郡兵伐齊子貢因去之晉謂晉君曰臣聞之慮不先定不可以應卒兵不先辦不可以勝敵今夫齊與吳將戰彼戰而不勝越亂之必矣與齊戰而勝必以其兵臨晉晉君大恐曰為之奈何子貢曰修兵休卒以待之晉君許諾子貢去而之魯呉王果與齊人戰於艾陵大破齊師獲七將軍之兵而不歸果以兵臨晉與晉人相遇潢池之上晉吳争強晉人擊之大敗吳師越王聞之渉江襲呉去城七里而軍吳王聞之去晉而歸與越戰於五湖三戰不勝城門不守越遂圍王宫殺夫差而戮其相破呉三年東向而霸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呉强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交戰艾陵在哀十一年殺子胥在艾陵還後
  衞孔文子將攻太叔疾問䇿於孔子辭不知退命載而行文子固止會季康子逐公華公賔公林以幣迎乃歸魯作丘陵之歌曰登彼丘陵峛崺其阪仁道在邇求之若逺遂迷不復自嬰屯蹇喟然四顧題彼太山鬱確其髙梁甫四連枳棘充路陟之無緣將伐無柯患滋蔓延惟以永嘆涕淚潺湲然終不能用夫子亦不仕十一年
  呉王欲從民飲酒伍子胥諌曰不可昔白龍下清冷之淵化為魚漁者豫且射中其目白龍上訴天帝天帝曰當是之時若安置而形白龍對曰我下清冷之淵化為魚天帝曰魚固人之所射也若是豫且何罪夫白龍天帝貴畜也豫且宋國賤臣也白龍不化豫且不射今棄萬乗之位而從布衣之士飲酒臣恐其有豫且之憂矣王乃止
  越大飢范蠡曰呉甚富王少年智寡好須臾之名不顧後患王卑辭請糴食可得也越王乃使人請於呉呉王將與之子胥曰呉越仇讎之國也非吳喪越越必喪呉若燕齊秦晉豈能踰五湖九江越十七阨以有呉哉不若勿與而攻之且夫飢代事猶淵之與阪誰國無有王曰義兵不攻服仁者食飢餓不仁不義雖得十越吾不為也遂與之三年呉亦飢請於越弗許乃攻之夫差為禽案哀十一年呉殺子胥十二年㑹槖皋十三年越入呉然則越飢在哀九年間
  勾踐自會稽歸七年拊循其士民士民欲用以報呉大夫逄同諫曰國新流亡今乃復殷給繕飾備利呉必懼懼則難必至且鷙鳥之擊也必匿其形今夫呉兵加齊晉怨深於楚越名髙天下實害周室徳少而功多必淫自矜為越計莫若結齊親楚附晉以厚吳吳之志廣必輕戰是我連其權三國伐之越承其弊可克也勾踐曰善
  呉王欲伐楚告其左右曰敢有諌者死舎人有少孺子者欲諌不敢則懷丸操彈於其後園露沾其衣如是者三旦呉王曰子來何苦沾衣如是對曰園中有樹其上有蟬蟬髙居悲鳴飲露不知螳蜋在其後也螳蜋委身曲跗欲取蟬而不知黄雀在其旁也黄雀延頸欲啄螳蜋而不知彈丸在其下也皆欲得其前利而不顧後之患也吳王曰善乃罷兵
  西施美婦人也居苧蘿山若邪溪之西故曰西子鬻薪浣沙為世絶色甞病心而顰其里之醜婦見而美之亦捧心而顰其里之富人見之堅閉門而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而去之越王得之厚飾以羅縠教以容歩學服而使范蠡獻之於吳王吳王大説子胥諌曰不可王勿受也臣聞賢士國之寳美女國之咎夏亡以妹喜殷亡以妲已周亡以褒姒吳王不聽遂受之
  子胥數諌吳王不聽將殺之子胥歸謂被離曰吾貫弓接矢於鄭楚之界越度江淮自致於斯前王聴從吾計破楚見凌之讎欲報前王之恩而至於此吾非自惜祻將及爾被離曰忠諌不聽自殺何益何如亡乎子胥曰亡臣安往吳王聞子胥之怨恨也乃使人賜属鏤之劍按𫝊吳殺子胥在十一年
  吳王使使賜伍子胥属鏤之劍曰子以此死子胥仰天嘆曰嗟夫讒臣嚭為亂矣王乃反誅我我令若父霸自若未立時諸公子争立我以死争之於先王幾不得立若既得立欲分吳國予我我顧不敢望也然今若聽諛臣言以殺長者乃告其舍人曰必樹我墓上以梓令可為器而抉吾眼縣吳東門之上以觀越冦之入滅吳也乃自剄死吳王聞之大怒乃取子胥尸盛以鴟夷革浮之江中吳人憐之為立祠於江上因命曰胥山
  吳王謂被離曰汝甞與子胥論寡人之短乃髠被離而刑之王孫駱聞之不朝王召而問曰子何非寡人而不朝乎駱曰臣恐耳曰子以吾殺子胥為重乎駱曰大王氣髙子胥位下王誅之臣命何異於子胥臣是以恐也王曰非聴宰嚭以殺子胥圖寡人也駱曰臣聞人君者必有敢諌之臣在上位者必有敢言之交夫子胥先王之老臣也不忠不信不得為前王臣吳王心中悷然悔殺子胥豈非宰嚭之讒子胥而欲殺之駱曰不可王若殺宰嚭此為二子胥也於是不誅
  哀公問孔子曰寡人生乎深宫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寡人未甞知哀也未甞知憂也未甞知勞也未甞知懼也未甞知危也孔子避席曰吾君之問乃聖君之問也丘小人也何足以言之哀公曰否吾子就席㣲吾子無所聞之矣孔子就席曰然君入廟門升自阼階仰見榱棟俯見几筵其器存其人亡君以此思哀則哀將安不至矣君昧爽而櫛冠平旦而聴朝一物不應亂之端也君以此思憂則憂將安不至矣君平旦而聴朝日昃而退諸侯之子孫必有在君之門庭者君以此思勞則勞將安不至矣君出魯之四門以望魯之四郊亡國之墟列必有數矣君以此思懼則懼將安不至矣丘聞之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安不至矣夫執國之柄履民之上懍懍乎以腐索御犇馬易曰履虎尾詩曰如履薄氷不亦危乎哀公再拜曰寡人雖不敏請事斯語矣孔子在哀公朝乃告老之日也凡公有問宜於此時故併附於此
  哀公問於孔子曰吾聞君子不博有之乎孔子對曰有之哀公曰何為其不博也對曰為其有二乗公曰有二乗則何為不博也對曰為行惡道也哀公懼焉有間曰若是乎君子之惡惡道之甚也對曰惡惡道不能甚則其好善道也亦不能甚好善道不能甚則百姓之親之也亦不能甚詩云未見君子憂心惙惙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恱詩之好善道之甚也如此公曰善哉吾聞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㣲孔子吾焉聞斯言哉孔子御坐於哀公哀公賜之桃與黍哀公請用仲尼先飯黍而後㗖桃左右皆揜口而笑哀公曰黍者非飯之也以雪桃也仲尼對曰丘知之矣夫黍者五榖之長也祭先王為上盛果窳有六而桃為下祭先王不得入廟丘聞之也君子以賤雪貴不聞以貴雪賤今以五榖之長雪果窳之下是從上雪下也丘以為妨義故不敢以先於宗廟之盛也
  哀公問政於孔子對曰政有使民富且夀哀公曰何謂也孔子曰薄賦斂則民富無事則逺罪逺罪則民夀公曰若此則寡人貧矣孔子曰詩云愷悌君子民之父母未見其子富而父母貧者也
  哀公問取人孔子曰無取健無取佞無取讒健驕也佞諂也讒誕也故弓調然後求勁焉馬服然後求良焉士信慤然後求智焉士不信焉又多智譬之豺狼其難以身迎矣書曰為虎傅翼不亦殆哉
  哀公問於孔子曰當今之時君誰賢對曰衞靈公公曰吾聞之其閨門之内姑姊妹無别對曰臣觀於朝廷未觀於堂陛之間也靈公之弟曰公子渠牟其智足以治千乗之國其信足以守之而靈公愛之又有士曰王林國有賢必進而任之無不逹也不能逹退而與分其禄而靈公尊之又有士曰慶足國有大事則進而治之無不濟也而靈公説之史鰌去衛靈公邸舍三月琴瑟不御待史鰌之入也而復入臣是以知其賢也
  哀公問於孔子曰鄙諺云莫衆而迷今寡人舉事與羣臣慮之而國愈亂其故何也孔子對曰明主之問臣一人知之一人不知也如是者明主在上羣臣直議於下今羣臣無不一辭同軌乎季孫者舉魯國盡化為一君雖問境内之人猶之不免於亂也
  哀公問於仲尼曰春秋之記曰冬十二月霣霜不殺菽何為記此仲尼曰此言可以殺而不殺也夫宜殺而不殺梅李冬實天失道草木猶犯干之而况於君人乎哀公問於孔子曰有智者夀乎孔子曰然人有三死而非命也者人自取之夫寢處不時飲食不節佚勞過度者疾共殺之居下位而上忤其君嗜慾無厭而求不止者刑共殺之少以犯衆弱以侮强忿怒不量力者兵共殺之此三死者非命也人自取之詩云人而無儀不死何為此之謂也
  公父文伯仕於晉病死女子為自殺於房中者二人其母聞之弗哭也其相室曰焉有此子死而弗哭者乎其母曰孔子賢人也逐於魯而是人弗隨也今死而婦人為之自殺者二人若是者必其於長者薄而於婦人厚也既而夫子聞之曰季氏之婦尚賢哉子路愀然對曰夫子亦好人之譽已乎夫子死而不哭是不慈也何善爾子曰怒其子之不能隨賢所以為尚賢者吾何有焉其亦善此而已矣文伯康子從兄弟與同時








  春秋别典卷十三
<史部,別史類,春秋別典>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十四    明 薛虞畿 撰魯哀公
  魯人燒積澤天北風火南倚恐燒國哀公懼自將衆趣救火者左右無人盡逐獸而火不救乃召問仲尼仲尼曰夫逐獸者樂而無罰救火者苦而無賞此火之所以無救也哀公曰善仲尼曰事急不及以賞救火者盡賞之則國不足以賞於人請徒行罰哀公曰善於是仲尼乃下令曰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逐獸者比入禁之罪令下未遍而火已救矣
  哀公問於孔子曰子聞忘之甚者徙而忘其妻者有之乎孔子曰此非忘之甚者也忘之甚者忘其身哀公曰可得聞歟對曰昔桀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不修禹之道毁壊辟法裂絶世祀荒淫于樂沉酗于酒其臣有左師觸龍者諂諛不止湯誅桀左師觸龍者身死四支不同壇而居此忘其身者也哀公愀然而變色曰善哀公問於仲尼曰吾欲小則守大則攻其道若何仲尼曰若朝廷有禮上下有親民之衆皆君之畜也君將誰攻若朝廷無禮上下無親民之衆皆君之讎也君將誰與守於是廢澤梁之禁弛關市之征以為民恵也陳有陋人曰敦洽讎麋雄顙廣顔色如浹赬垂眼臨鼻長肘而盭心甚不仁陳侯見而恱之楚合諸侯陳侯病不能往使敦洽讎麋往謝焉楚王怪其名而先見之客有言其狀惡且告之佞楚王怒合大夫而告之曰陳侯不知其不可是不智也知而使是侮也侮且不智是不可不攻也遂興師伐陳
  楚伐陳陳西門壊因其降民使修之孔子過而不式子貢執轡而問曰禮過三人則下二人則式今陳之修門者衆矣夫子不為式何也孔子曰國亡而弗知不智也知而不争非忠也忘而不死非勇也修門者雖衆不能行于此吾故弗式也
  哀公問書稱䕫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庶尹允諧何謂也孔子對曰此言善政之化乎物也古之帝王功成作樂其功善者其樂和和則天地猶且應之况百獸乎䕫為帝樂正其能以樂盡治理之情公曰然則政之大本莫尚樂乎孔子曰夫樂所以歌其成功非政之本也衆官之長既盛熈熈然後樂乃和焉公曰吾聞夔一足有異于人信乎孔子曰昔重黎舉䕫而進又欲求人而佐焉舜曰夫樂天地之精也唯聖人為能和六律均五音知樂之本以通八風䕫能若此一而足矣故曰一足非一足也公曰善
  哀公問於孔子曰寡人聞之東益宅不祥信有之乎孔子曰不祥有五而東益不與焉夫損人而益己身之不祥也棄老取幼家之不祥也釋賢用不肖國之不祥也老者不教幼者不學俗之不祥也聖人伏匿天下之不祥也故不祥有五而東益不與焉詩曰各敬爾儀天命不又未聞東益之與為命也
  魯哀公問冉有曰凡人之質而已將必學而後為君子乎冉有對曰臣聞之雖有良玉不刻鏤則不成器雖有美質不學則不成君子曰何以知其然也夫子路卞之野人也子貢衛之賈人也皆學問於孔子遂為天下顯士諸侯聞之莫不尊敬卿大夫聞之莫不親愛學之故也昔吳燕代謀為一舉而欲伐秦姚賈監門之子也為秦往使之遂絶其謀止其兵及其反國秦王大恱立為上卿夫百里奚齊之乞者逐於齊西無以自進自賣五羊皮為一軛車見秦穆公立為相遂霸西戎太公望小為人壻老而見去屠牛朝歌賃於棘津釣于磻溪文王舉而用之封於齊管仲親射桓公遂深報讎之心立以為相存亡繼絶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此四子者皆甞卑賤窮辱矣然其名聲馳於後世豈非學問之所致乎由此觀之士必學問然後成君子於是哀公嘻然而嘆曰寡人雖不敏請奉先生之教矣以下數十條年謾無考姑附哀公問孔子之後哀公問子夏曰必學而後可安國保民乎子夏曰不學而能安國保民者未甞聞也哀公曰然則五帝有師乎子夏曰有臣聞黄帝學乎太真顓頊學乎緑圖帝嚳學乎赤松子堯學乎尹夀舜學乎務成跗禹學乎西王國湯學乎威子伯文王學乎鉸時子斯武王學乎郭叔周公學乎太公仲尼學乎老耼此十一聖人未遭此師則功業不著乎天下名號不𫝊乎千世詩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此之謂也夫不學不明古道而能安國家者未之有也
  魯哀公為室而大公宣子諌曰室大衆與人處則譁少與人處則悲願公之適公曰寡人聞命矣築室不輟公宣子復見曰國小而室大百姓聞之必怨吾君諸侯聞之必輕吾國公曰聞命矣築室不輟公宣子復見曰左昭右穆為大室以臨二先君之祖得無害乎公乃令罷役除改而去之
  子張見魯哀公七日而哀公不禮託僕夫而去曰臣聞君好士故不逺千里之外犯霜露冒塵垢百舍重趼不敢休息以見君七日而君不禮君之好士也有似葉公子髙之好龍也葉公子髙好龍鈎以寫龍鑿以寫龍屋室雕文以寫龍於是乎龍聞而下之窺頭於牖施尾於堂葉公見之棄而還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好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今臣聞君好士故不逺千里之外以見君七日不禮君非好士也好夫似士而非士者也詩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敢託而去
  哀公射而中稷其口疾不肉食祠稷而善卜之巫官變曰稷負五種託株而從天下未至於地而株絶獵谷之老人張祍以受之何不告祠之從之而疾去
  衞侯輙朝於吳十二年㑹槖臯吳徴㑹於衛吳王囚之欲流之於海諫者冠盖相望而弗能止哀公聞之徹鐘鼓之懸縞素而朝仲尼入見曰君胡為而有憂色公曰諸侯無親以諸侯為親大夫無黨以大夫為黨今衞君朝於吳王吳王囚之而欲流之於海孰衛君之行仁義而遭此難也吾欲免之而不能為奈何仲尼曰君欲免之請子貢行哀公召子貢授之將軍之邱子貢辭曰貴無益於解患在所由之道斂躬而行至於吳見太宰嚭太宰嚭甚恱之欲薦於王子貢曰子不能行説于王奈何吾因子也太宰嚭曰子焉知嚭之不能也子貢曰衛君之来也衞國之半曰不若朝於晉其半曰不若朝於吳然衞君以為吳可以歸骸骨也故束身以受命今子受衛君而囚之又欲流之於海是賞言朝於晉者而罰言朝於吳者且衛君之来也諸侯皆以為蓍龜兆今朝于吳而不利則皆移心於晉矣子之欲成霸王之業不亦難乎太宰嚭入復之於王王報出令於百官曰比十日而衛君之禮不具者死子貢可謂知所説矣
  衛出公使人問孔子曰寡人之任臣無大小一一自觀察之猶復失人何故荅曰如君之言此所以失之也人既難知非言問所及觀察所盡且人君之慮者多多慮則意不精以不精之意察難知之人宜其有失也君未之聞乎昔者舜臣堯官才任士堯一從之左右曰人君用士當自任耳目而取信於人無乃不可乎堯曰吾之舉已耳目之今舜所舉人吾又耳目之是則耳目人終無已也君茍付可付則已不勞而賢才不失矣
  宋桓司馬有寳珠抵罪出亡王使問珠之所在曰投之池中竭池而求之無得魚死焉桓司馬十四年作亂十一年衛大叔疾奔宋臣魋納美珠與之城鉏即此珠
  陳恒弑簡公而盟者皆完其家不盟者殺之石他人曰昔之事其君皆得其君而事之今謂他人曰舍而君而事我他人不能雖然不盟則殺父母也從而盟是無君臣之禮也生於亂世不得正行劫於暴上不得道義故雖盟不以父母之死不如退而自殺以禮其君乃自殺十四年
  陳恒弑君使勇士六人劫子淵捷曰子之欲與我以我為知乎臣弑君非知也以我為仁乎見利而背君非仁也以我為勇乎劫我以兵懼而與子非勇也使吾無此三者與何補於子若吾有此三者終不從子矣乃舍之焉
  田乞卒子常代之是為田成子鮑牧與齊悼公有郤弑悼公齊人共立其子壬是為簡公田常與闞止俱為左右相相簡公田常心害闞止闞止幸於簡公權弗能去於是田常復修釐子之政以大斗出貸以小斗收齊人歌之曰嫗乎采芑歸乎田成子齊大夫朝御鞅諌簡公曰田闞不可並也君其擇焉弗聽田常既弑簡公懼諸侯共誅田氏乃盡歸魯衛侵地西約晉韓魏趙氏南通吳越之使修功行賞親於百姓以故齊復定田常言於齊平公曰德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罰人之所惡臣請行之行之五年齊國之政皆歸田常於是盡誅鮑管闞止及公族之强者而割齊自安平以東至瑯琊自為封邑封邑大於平公之所食田常乃選齊國中女子長七尺以上者為後宫後宫以百數而使賔客舍人出入後宫者不禁田常卒有七十餘男
  齊簡公有臣曰諸御鞅諌簡公曰田常與宰予此二人者甚相憎也臣恐其相攻相攻則叛而危之不可願君去一人簡公曰非細人之所敢議也居無幾何田常果攻宰予于庭賊簡公於朝簡公喟然太息曰予不用鞅之言以至此患也故忠臣之言不可不察也見𫝊田成子常與宰我争宰我夜伏卒將以攻田成子令於卒中曰不見旌節毋起鴟夷子皮聞之告田成子田成子因為旌節以起宰我之卒卒以攻之遂殘之也東郭亥欲攻田氏執贄見孔子而訪焉孔子曰子為義也丘不足以計事揖子貢使荅之子貢謂之曰今子士也位卑而圖大位卑則人不附也圖大則人憚之殆非子之任也盍姑已乎夫以一縷之任繫千鈞之重上縣之於無極之髙下垂之於不測之深旁人皆哀其絶而造之者不知其危子之謂也馬方駭鼓而驚之繫方絶重而填之馬奔車覆六轡不禁繫絶於髙墜入於深其危必矣東郭亥色戰而跪曰吾已矣願子無言既而孔子告子貢曰東郭亥欲為義者也子亦告之難易則可矣奚至懼之哉
  子貢之承或在塗見道側巾𡚁布擁䝉而衣衰其名曰丹綽子貢問焉曰此至承幾何黙然不對子貢曰人問乎已而不應何也屏其擁䝉而言曰望而黷人者仁乎覩而不識者智乎輕侮人者義乎子貢下車曰賜也不仁過聞三言可復聞乎曰是足子矣吾不告子於是子貢參偶則軾五偶則下
  子夏受業於孔子規模狹隘孔子甞出行顔淵後遇雨欲假盖顔淵曰商也有之孔子曰商也吝於財者也毋為假盖盖護其短也
  子夏讀詩已畢孔子問曰爾亦何大於詩也子夏對曰詩之于事也昭乎若日月燎乎若星辰上有堯舜之道下有三王之義雖居蓬户之中彈琴以詠先王之風亦可發憤忘食矣夫子曰商也始可與言詩也已然吾恐見其表未見其裏也
  曽子家貧食力敝衣耕野日不舉火而歌聲若出金石魯君聞之而致邑焉固辭不受曰吾聞受人施者常畏人與人者常驕人縱君有賜不至驕也吾豈能無畏之乎
  子貢問曰昔孫文子以衛侯哭之不哀知其將為亂不敢舍其重器而行盡寘諸戚而善晉大夫二十人或稱其知何如孔子曰人知其為知也吾未知其為知也子貢曰敢問何謂也子曰食其禄者必死其事孫子知衛君之將不君不念伏死以争而素規去就尸利攜貳非人臣也臣而有不臣之心則名所不赦幸哉孫子以此免戮也
  孔子問漆雕馬人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孺子容三大夫者孰為賢漆雕馬人曰臧氏家有龜焉曰蔡文仲立三年為一兆焉武仲立三年為二兆焉孺子容立三年為三兆焉馬人見之矣若夫三大夫之賢不賢馬人不識也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美也隠而顯其言人之過也㣲而著故智不能及明不能見得無數卜乎
  子路問于孔子曰由聞晉中行氏尊賢而賤不肖其亡何也子曰中行氏尊賢而不能用賤不肖而不能去賢者怨之不肖者讎之怨讎並存於國隣敵搆兵於郊雖欲無亡得乎
  孟懿子問於孔子曰文王有胥附奔走先後禦侮之四鄰夫子亦有四鄰乎子曰吾有四友焉自吾得回門人日益親是非胥附乎自吾得賜逺方之士日至是非奔走乎自吾得師前有光後有輝是非先後乎自吾得由惡言不至於耳是非禦侮乎
  孟懿子㑹城成周獵得麑使西秦巴持之其母隨而呼之西秦巴不忍而與其母懿子適至求麑對曰余不忍而與其母懿子怒逐之居三月後召為子傅曰夫子不忍麑又豈忍吾子乎
  澹臺滅明狀貌甚惡欲事孔子孔子以為才薄既已受業退而修行行不由徑非公事不見卿大夫南逰至江弟子從之者三百人説取予去就名施于諸侯孔子聞之曰吾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子貢曰貴之不喜賤之不怒茍利于民矣㢘於行已是澹䑓滅明之行也
  子貢曰齊莊而能肅志通而好禮擯相兩君之事篤雅有節是公西赤之行也孔子曰二三子之欲學賔客之禮者其於赤也至觀其養親則若與朋友處然恩勝禮也
  巫馬期與子路薪于韞丘之下陳之富人有處師氏者脂車百乗觴於韞丘之上子路與期曰使子無忘子之所知亦無進子之所能得此富終身無復見夫子為之乎期喟然曰吾甞聞之夫子矣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䘮其元子不知予歟子路慙負薪先歸孔子曰由何為偕出而先返也子路以告孔子曰予道不行也使汝以是願也
  閔損幼䘮母為後母所苦冬月以蘆花衣之以代絮其所生二子則衣之以綿父知之欲出後母損曰母在一子單母去三子寒遂止
  仲弓問於孔子曰雍聞至刑無所用政至政無所用刑至刑無所用政桀紂之世也至政無所用刑成康之世也然乎孔子曰聖人之治化也必刑政相參焉
  孔子甞謂顔囬曰家貧居卑胡不仕乎對曰囬有郭外之田五十畆足以給饘粥郭内之田十畆可以為絲麻鼓琴足以自娛所學於夫子者足以自樂囬是以不願仕也
  子張問入官於孔子孔子曰安身取譽為難子張曰為之如何子曰已有善勿専教不能勿怠已過勿發失言勿倚不善勿遂行事勿留君子入官有此六者則身安譽至而政從矣忿數者獄之所由生也距諌者慮之所以塞也慢易者禮之所以失也怠惰者時之所以后也奢侈者財之所以不足也専獨者事之所以不成也君子入官除此六者則身安譽至而政可從矣
  孔子北逰於農山子路子貢顔淵侍孔子曰二三子各言汝志吾將擇焉子路進曰由願得鐘鼓之音上震於天旌旗繽紛下蟠於地由當一隊而敵之必也攘地千里搴旗執馘唯由能之夫子曰勇哉子貢復進曰賜願得齊楚合戰于漭瀁之野兩壘相望挺刃交加賜著縞衣白冠陳説其間推論利害釋二國之患唯賜能之夫子曰辯哉顔回退而不言孔子曰回汝獨無願乎對曰回聞之薫蕕不同器而藏堯桀不共國而治以其𩔖異也回願得明王聖主輔相之敷其五教導之以禮樂使民城郭不修溝池不越鑄劒㦸以為農器放牛馬於原藪室家無離曠之思千載無戰鬭之患則由無所施其勇而賜無所用其辯矣夫子凜然曰美哉德也子路抗手而對曰夫子何選焉子曰不傷財不害民不繁詞則顔氏之子有矣
  閔子始見夫子有菜色後有芻豢之色子夏問曰子始有菜色今有芻豢之色何也閔子曰吾出蒹葭之中入夫子之門夫子内切磋以學外為之陳王法心竊樂之出見羽盖龍旂裘旃相随心又樂之二者相攻胸中而不能任是以有菜色也今被夫子之文寖深又賴二三子切磋而進之内明於去就之義出見羽盖龍旂裘㫋相隨如壇土矣是以有芻豢之色
  南宫敬子問顔涿鄹曰季孫養孔子之徒所朝服與坐者以十数而遇賊何也曰昔周成王近優侏儒以逞其意與君子斷事是能成其欲于天下今季孫養孔子之徒所朝服而與坐者以十數而與優侏儒斷事是以遇賊故曰不在其所與居在所與謀也
  魯公索氏將祭而亡其牲孔子聞之曰公索氏比及三年必亡矣後一年而亡弟子問曰昔公索氏亡牲夫子曰比及三年必亡矣今期年而亡夫子何以知其將亡也孔子曰祭之為言索也索之者盡也乃孝子所以自盡於親也至祭而亡其牲則餘所亡者多矣吾以此知其將亡也
  孔子見羅者其所得者皆黄口也孔子曰黄口盡得大爵獨不得何也羅者對曰黄口從大爵者不可得大爵從黄口者可得孔子顧謂弟子曰君子慎所從不得其人則有羅網之患
  秦莊子死孟武伯問於孔子曰古者同寮有服乎荅曰然同寮有相友之義貴賤殊等不為同寮聞諸老聃昔者虢叔閎夭太顛散宜生南宫括五臣同寮比德以賛文武及虢叔死四人為之服朋友之服古之逹理者行之也武伯十四年見𫝊
  孟孫之臣叛武伯問孔子曰如之何荅曰臣人而叛天下所不容也其將自反子姑待之三旬果自歸武伯將執之訪于孔子孔子曰無也子之於臣禮意不至是以去子今其自反罪以反除又何執焉子修禮以待之則臣去子將安往武伯乃止
  齊髙廷問于孔子曰廷不曠山不直地衣蓑提執精氣以問事君之道願夫子告之孔子曰貞以幹之敬以輔之待人無倦見君子則舉之見小人則退之去爾惡人而忠與之敏其行修其禮千里之外親如兄弟若行不敏禮不合對門不通矣
  鮑焦衣敝膚見絜畚將蔬遇子貢於道子貢曰吾子何以至此也焦曰天下之遺德教者衆矣吾何以不至於此也吾聞之世不知已而行之不已者是爽行上不知已而干之不已者是毁㢘也行爽㢘毁然且不舍惑于利者也子貢曰吾聞之非其世者不生其利汚其君者不履其土今吾子汚其君而履其土非其世而將其蔬此誰之有哉鮑焦曰嗚呼吾聞賢者重進而輕退㢘者易醜而輕死乃棄其蔬而立槁死于洛水之上君子聞之曰㢘夫剛哉夫山鋭則不髙水狹則不深行特者其德不厚志與天地疑者其為人不祥鮑子可謂不祥矣其節度淺深適至而止矣詩曰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黔婁先生死曽西往弔之見先生之尸在牖下枕塹席藁緼袍不表覆以布被手足不盡斂覆頭則足見覆足則頭見曽西曰斜引其被則斂矣其妻曰斜而有餘不若正而不足先生以不斜之故至於此生而不邪死而斜非先生意也曽西不能應遂笑之曰先生之終也何以為諡其妻曰以康為諡曽西曰先生在時食不充口衣不盡形死則手足不斂旁無酒肉生不得其美死不得其榮何樂於此而諡為康乎其妻曰昔先生君甞欲授之政以為國相辭而不為是有餘貴也君甞賜之粟三十鍾先生辭而不受是有餘富也彼先生者甘天下之淡味安天下之卑位不戚戚于貧賤不忻忻于富貴求仁而得仁求義而得義其諡曰康不亦宜乎曽西曰宜斯人也而有斯婦





  春秋别典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别典卷十五    明 薛虞畿 撰魯哀公十五年起
  芈尹文者楚之毆鹿彘者也司馬子期獵于雲夢載旗之長于地芊尹文㧞劍齊諸軫而斷之貳車抽弓於韔援矢於筩引而未發也司馬子期伏軾而問曰吾有罪于夫子乎對曰臣以君旗拽地故也國君之旗齊于軫大夫之旗齊于軾今子楚國有名大夫而滅三等文之斷也不亦可乎子期悦載之王所王曰吾聞有斷子之旗者其人安在吾將殺之子期以文之言告王王恱使文為江南令而大治
  白公問孔子曰人可與㣲言乎孔子不應白公問曰若以石投水何如孔子曰吳之善没者能取之曰若以水投水何如孔子曰渑淄之合易牙甞而知之白公曰人固不可以㣲言乎孔子曰何為不可唯知言之謂者乎夫知言之謂者不可以言言也争魚者濡逐獸者趨非樂之也故至言去言至為無為夫淺知之所争者末矣白公不得已遂死于浴室
  楚太子建以費無極之譛見逐建有子曰勝在外子西召勝使治白號曰白公勝怨楚逐其父將弑恵王及子西欲得易甲人姓名陳士勒兵以示易甲曰與我無患不富貴不與我則此是也易甲笑曰甞言吾義矣吾子忌之乎立得天下不義吾不取也威吾以兵不義吾不從也今子將弑子之君而使吾從子非吾義也子雖告我以利威我以兵吾不忍為也子行子之威則吾亦得明吾義也逆子以兵争也應子以聲鄙也吾聞士立義不争行死不鄙拱而待兵顔色不變也
  白公之難楚人有莊善者辭其母將往死之其母曰棄親而死其君者義乎莊善曰吾聞事君者内其禄而外其身今所以養母者君之禄也身安得無死乎遂辭而行比至公門三廢車中其僕曰子懼矣曰懼既懼何不返善曰懼者吾私也死義吾公也聞君子不以私害公及公門刎頸而死君子曰好義乎哉
  白公勝既殺令尹司馬欲立王子閭以為王王子閭不肯劫之以刄王子閭曰王孫輔相楚國匡正王室而後自庇焉閭之願也今子假威以暴王室殺伐以亂國家吾雖死不子從也白公勝曰楚國之重天下無有天以與子何不受也王子閭曰吾聞辭天下者非輕其利也以明其德也不為諸侯者非惡其位也以潔其行也今吾見國而忘主不仁也劫白刃而失義不勇也子雖告我以利威我以兵吾不為也白公強之不可遂殺之葉公子髙率衆誅白公而反恵王於國
  白公勝將弑楚恵王恵王出令尹司馬皆死㧞劍属之於屈廬曰子與我將舍子子不與我必殺子廬曰子殺叔父而求福於廬也可乎吾聞多命之士見利不動臨死不恐為人臣也時生則生時死則死是謂人臣之禮故上知天命下知臣道其有可刼乎子胡不推之白公勝乃内其劍
  趙襄子謂仲尼曰先生委質以見人主七十君矣而無所通不識世無明君乎意先生之道固不通乎仲尼不對異日襄子見子路曰甞問先生以道先生不對知而不對則隠也隠則安得為仁若信不知安得為聖子路曰建天下之鳴鐘而撞之以挺豈能發其聲乎君問先生無乃猶以挺撞鐘乎
  趙襄子攻翟勝老人中人使者来謁之襄子方食有憂色左右曰一朝而兩城下人之所喜也今君有憂色何襄子曰江河之大也不過三日飄風暴雨日中不須臾今趙氏之德行無所于積一旦而兩城下亡其及我乎孔子聞之曰趙氏其昌乎夫憂所以為昌也而喜所以為亡也勝非其難者也持之其難者也唯有道之主能持勝
  石乞侍坐于屈建屈建曰白公其為亂乎石乞曰是何言也白公至于室無營所下士者三人與已相若臣者五人所與同衣食者千人白公之行若此何故為亂屈建曰此建之所謂亂也以君子行則可于國家行過禮則國家疑之且茍不難下其臣必不難髙其君矣建以是知夫子將為亂也處十月白公果為亂
  白公勝慮亂罷朝而立倒杖䇿錣上貫顊血流至地而不知也鄭人聞之曰顊之忘將何不忘哉
  齊人有子蘭子者事白公勝勝將為難乃告子蘭子曰吾將舉大事于國願與子共之子蘭子曰我事子而與子殺君是助子之不義也畏患而去子是遁子於難也故不與子殺君以成吾義契領于庭以遂吾行
  楚有申鳴者在家而養其父孝聞于楚國王欲授之相申鳴辭不受其父曰王欲相汝汝何為不受乎申鳴對曰舍父之孝子而為王之忠臣何也其父曰使有禄于國立義于庭汝樂吾無憂矣吾欲汝之相也申鳴曰諾遂入朝楚王因授之相居三年白公為亂殺司馬子期申鳴將往死之父止之曰棄父而死其可乎申鳴曰聞夫仕者身歸于君而禄歸於親今既去父事君得無死其難乎遂辭而往因以兵圍之白公謂石乞曰申鳴者天下之勇士也今以兵圍我吾為之奈何石乞曰申鳴者天下孝子也往劫其父以兵申鳴聞之必来因與之語白公曰善則往取其父持之以兵告申鳴曰子與吾與子分楚國子不與吾則子父死矣申鳴流涕而應之曰始吾父之孝子今吾君之忠臣也吾聞之也食其食者死其事受其禄者畢其能今吾已不得為父之孝子矣乃君之忠臣也吾何得以全身援枹鼓之遂殺白公其父亦死王賞之金百斤申鳴曰食君之食避君之難非忠臣也定君之國殺臣之父非孝子也名不可兩得行不可兩全也如此而生何面目立於天下遂自殺也葉公諸梁問樂王鮒曰晉大夫趙文子為人何若對曰好學而受規諌葉公曰疑未盡之矣對曰好學智也受規諌仁也江出汶上其源若甕口至楚國其廣千里無他故其下流多也人而好學受規諌宜哉其立也詩云其維哲人告之話言順德之行此之謂也
  子羔為衛政刖人之足衛之君臣亂子羔走郭門閉刖者守門曰於彼有缺子羔曰君子不踰曰於彼有竇子羔曰君子不隧曰於此有室子羔入追者罷子羔將去謂刖者曰吾不能虧損主之法令而親刖子之足吾在難中此乃子之報怨時也何故逃我刖者曰斷足固我之罪也無可奈何君之治臣也側傾法令先人後臣欲臣之免于法也臣知之獄决罪定臨當論刑君愀然不樂見于顔色臣又知之君豈私臣哉天生仁人之心其固然也此固臣所以脱君也孔子聞之曰善為吏者樹德不善為吏者樹怨公以行之其子羔之謂乎按左傳衛輙出奔在襄十六年子路死子羔出
  季康子謂子游曰仁者愛人乎子㳺曰然人亦愛之乎子㳺曰然康子曰鄭子産死鄭人丈夫舍珮玦婦人舍珠珥夫婦巷哭三月不聞竽瑟之聲仲尼之死在十六年吾不聞魯國之愛夫子何也子㳺曰譬子産之與夫子其猶浸水之與天雨乎浸水所及則生不及則死斯民之生也必以時雨既以生莫愛其賜故曰譬子産之與夫子猶浸水之與天雨也按左哀十六年孔子卒
  宋景公時熒惑在心懼召子韋而問曰熒惑在心何也子韋曰熒惑天罰也心宋分野也禍當君身雖然可移於相公曰相所使治國也而移死焉不祥寡人當自請也子韋曰可移于民公曰民死將誰君乎寧獨死耳子韋曰可移于嵗公曰嵗饑民餓必死為人君欲殺其民以自活其誰以我為君乎是寡人之命固盡矣子無復言矣子韋還走北面再拜曰臣敢賀君天之處髙而聽卑君有仁人之言三天必三賞君今夕星必徙舍君延夀二十一嵗公曰子何知之對曰君有三善故三賞星必三舍行七星之當一年三七二十一故曰延二十一年臣請伏於陛下以司之星不徙臣請死之公曰可是夕也星三徙舍如子韋言史記年表宋熒惑守心在十五年
  楚太宰子朱侍飯於令尹子國子國啜羮而熱投巵漿而沃之明日太宰子朱辭官而歸其僕曰楚太宰未易得也辭官去之何也子朱曰令尹輕行而簡禮其辱人不難明年伏郎尹而笞之三百子國白公亂後十七年見傳子西子越王問於大夫文種曰吾欲伐吳可乎對曰可矣吾賞厚而信罰嚴而必君欲知之何不試焚宫室於是遂焚宫室人莫之救乃下令曰人之救火死者比死敵之賞救火而不死者比勝敵之賞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人塗其體被濡衣而赴火者左三千人右三千人此知必勝之勢也按𫝊哀十七年越伐吳敗之
  越王慮伐吳欲人之輕死也出見怒鼃乃為之式從者曰奚敬於此王曰為其有氣故也明年之戰以頭獻王者幾十餘人
  石益謂孫伯曰吳將亡矣子亦知之乎孫伯曰晚矣子之知之也吾何為不知石益曰然則子何以不諌孫伯曰昔桀罪諌者紂焚聖人剖王子比干之心袁氏之婦絡而失其紀其妾告之怒棄之夫亡者豈欲人知其過哉
  越王勾踐好勇教其士臣三年以其知為未足以知之焚舟失火鼓而進之其士驅前列伏水火而死有不可勝數也當此之時不鼓而進也
  越伐吳乃先宣言曰我聞吳王築如皇之䑓掘深池罷苦百姓煎靡財貨以盡民力余為民誅之
  曾從子善相劍者也衛君怨吳王曾從子曰吳王好劍臣相劍者也臣請為吳王相劍㧞而示之因為君刺之衛君曰子之為是也非縁義也為利也吳强而富衛弱而貧子必往吾恐子為吳王用之於我也乃逐之隰斯彌見田成子與登䑓四望之面北暢南望隰子家之樹蔽之田成子亦不言隰子歸使人伐之斧離數創隰子止之其相室曰何變之數也隰子曰古者有諺曰知淵中之魚者不祥夫成子將有事事大而我示之知㣲我必危矣不伐樹未有罪也知人之所不言其罪大矣乃不伐也
  陳成子謂鴟夷子曰何與常也對曰君死吾不死君亡吾不亡陳成子曰然子何以與常對曰未死去死未亡去亡其有何死亡矣從命利君謂之順從命病君謂之諛逆命利君謂之忠逆命病君謂之亂君有過不諌諍將危國殞社稷也有能進言于君用則留之不用則去之謂之諌用之可生不用則死謂之静比和同力率羣下相與彊矯君雖不安不能不聽遂解國之大患除國之大害成於尊君安國謂之輔有君之命任君之事竊君之重以安國之危除主之辱攻伐足以成國之大利謂之弼故諌諍輔弼之人社稷之臣明君之所専禮而闇君以為已賊故明君之所賞闇君之所殺也明君好問闇君好獨明君上賢使能而享其功闇君畏賢妬能而滅其業罰其忠而賞其賊夫是之謂至闇桀紂之所以亡也詩云曾是莫聽大命以傾此之謂也
  范蠡行逰與齊屠地居奄忽龍變仁義沈浮湯湯慨慨天地同憂
  鴟夷子事田成子田成子去齊走而之燕鴟夷子負𫝊而從至望邑子皮曰子不聞涸澤之虵乎涸澤虵將徙有小虵謂大虵曰子行而我隨之人以為虵之行者耳必殺子不如相銜負我以行人必以為神君也乃相銜負以越公道而行人皆避之曰神君也今子美而我惡以子為我上客千乗之君以子為我使者萬乗之卿也子不如為我舍人田成子因負𫝊而隨之至逆旅逆旅之君待之甚重因獻酒肉
  襄子擊殺代王因舉兵平代地而迎其姊趙夫人夫人曰吾受先君之命事代之王今十有餘年矣代無大故而主殘之今代已亡吾將誰歸且吾聞婦人執義無二夫吾豈有二夫哉欲迎我何之以弟慢夫非義也以夫怨弟非仁也吾不敢怨然亦不歸遂呼天而自殺於摩笄之地代人懐之
  趙簡子病按史記簡子病在晉平公十七年魯悼公之十年召太子曰我死已塟服衰上夏屋之山以望簡子死已塟襄子上夏屋以望代俗襄子曰先君必以此教之歸慮所以取代先善之代君好色以其弟姊妻之所以善代者以萬故襄子謁代君請觴之令舞者置兵羽中具大金斗酒酣反斗擊之舞者孫兵以鬬其妻聞之磨笄自刺故趙氏至今有磨笄反斗之號
  趙簡子薨而未葬而中牟畔之葬五日襄子興師而攻之圍未匝而城自壊者十丈襄子擊金而退之軍吏諌曰君誅中牟之罪而城自壊者是天助之也君曷為而退之襄子曰吾聞之於叔向曰君子不乗人於危不厄人於險使其治城然後攻之中牟聞其義而請降佛𦙝以中牟叛設禄邑炊鼎曰與我者受邑不與我者烹中牟之士皆從之城北田基一作田卑亦中牟人獨後至袪衣將入鼎曰義死不避斧龯之罪義窮不受軒冕之服無義而生不仁而富不如烹佛𦙝脱履而生之趙氏屠中牟得而取之論有功者田基為始田基曰不可一人舉而萬夫俛首智者不為也賞一人以慙萬夫義者不取也我受賞則中牟之士終自慙矣以行臨人不道吾去矣襁負其母南徙于楚楚王髙其義待以司馬佛𦙝叛疑在十七年之前孔子未卒故論語記之
  勾踐已平吳𫝊二十二年吳亡乃以江北渡淮與齊晉諸侯㑹於徐州致貢於周周元王使人賜勾踐胙命為伯勾踐已去渡淮南以淮上地與楚歸吳所侵宋地于宋與魯泗水東方百里當是時越兵横行於江淮東諸侯畢賀號稱霸王
  越已勝吳又索卒於楚而攻晉左史倚相謂楚王曰夫越破吳豪士死鋭卒盡大甲傷今又索卒以攻晉示我不病也不如起師與分吳楚王曰善因起師而從越越王怒將擊之大夫種曰不可吾豪士盡大甲傷我與戰必不克不如賂之乃賂露山之隂五百里以貽之越破吳請師于楚以伐晉楚王與大夫皆懼將許之左史倚相曰此恐吾攻已故示我不病請為長轂千乗卒三萬與分吳地王聽之遂取東國
  越王勾踐使㢘稽獻民于楚王楚王使者曰越夷狄之國也臣請欺其使者楚王曰越王賢人也其使者亦賢子其慎之使者出見㢘稽曰冠則得以俗見不冠不得見㢘稽曰夫越亦周之列封也不得處于大國而處江海之波與魭鱣魚鼈為伍文身剪髪而後處焉今来至上國必曰冠得俗見不冠不得見如此則上國使適越亦將劓墨文身剪髪而後得以俗見可乎楚王聞之披衣出謝
  晉智伯伐鄭齊田恒救之有詧盖必身立焉車徒有不進者必令助之壘合而後敢處井竈成而後敢食智伯曰吾聞田恒新得國而愛其民内同其財外同其勤勞治軍如此其得衆也不可待也乃去之耳哀二十七年見𫝊智伯欲襲衛故遺之乗馬先之一璧衛君大恱酌酒諸大夫皆喜南文子獨不喜有憂色衛君曰大國禮寡人寡人故酌諸大夫酒諸大夫皆喜而子獨不喜有憂色者何也南文子曰無方之禮無功之賞禍之先也我未有往彼有以来是以憂也於是衛君乃修津梁而擬邊城智伯聞衛兵在境上乃止
  吳赤市使於智伯氏假道於衛甯文子具紵絺三百襲將以送之大夫豹曰吳雖大國也不壤交逰之道則亦敬矣又何禮焉甯文子不聴遂致之吳赤市至於智氏既得事將歸吳智伯命造舟為梁吳赤市曰吾聞之天子濟于水造舟為梁諸侯維舟大夫方舟方舟臣之職也且敬太甚必有故使人視之則用兵在後矣將以襲衛吳赤市曰衛假吾道而厚贈我我見難而不告是與為謀也稱疾而留使人告衛人警滅智伯聞之乃止智伯囂之時有士曰長兒子魚絶智伯而去之三年將東之越而道聞智伯囂之見殺也謂御者曰還車返吾將死之御者曰夫子絶智伯而去之三年矣今返死之是絶属無别也長兒子魚曰不然吾聞仁者無餘愛忠臣無餘禄吾聞智伯之死而動吾心餘禄之加於我者至今尚存吾將往依反而死
  趙襄子問於王子淮曰吳之所以亡者何也對曰吳君𠫤而不忍襄子曰宜哉吳之亡也𠫤則不能賞賢不忍則不能罰姦賢者不賞有罪不能罰不亡何待
  魯人攻鄪曽子辭於鄪君曰請出冦罷而後復来請姑母使狗豕入吾舍鄪君曰寡人之於先生也人無不聞今魯人攻我而先生去我我胡守先生之舍魯人果攻鄪而數之罪十而曽子之所争者九魯師罷鄪君復修曽子之舍而後迎之
  卞莊子魯卞邑大夫也性好勇甞刺虎管豎子止之曰兩虎方食牛牛甘必争鬭則大者傷小者亡從傷而刺之一舉必有兩獲莊子然之果獲二虎齊人欲伐魯忌卞莊子不敢過卞莊子善事母母無恙時三戰而三北交逰笑之國君辱之莊子受命顔色不變及母死三年魯興師莊子請從見於魯將軍曰初與母處是以三北吾甚辱焉今母没矣請塞責遂赴敵獲一甲首而獻之曰此塞一北又入獲一甲首而獻之曰此塞再北又入獲一甲首而獻之曰此塞三北將軍止之請為兄弟莊子曰三北以養母是子道也今士節小具而塞責矣吾聞之士節不以辱生遂反敵數十人而死君子曰三北而塞責滅世斷家於孝不終也
  趙襄子飲酒五日五夜不廢酒謂侍者曰我誠邦士也夫飲酒五日五夜矣而殊不病優莫曰君勉之不及紂二日耳紂七日七夜今君五日襄子懼謂優莫曰然則吾亡乎優莫曰不亡襄子曰不及紂二日耳不亡奚待優莫曰桀紂之亡也遇湯武今天下盡桀也而君紂也桀紂並世焉能亡然亦殆矣






  春秋别典卷十五
  春秋别典跋
  先仲氏輯春秋别典未脫藁而不幸下世郭郡公用唐祠部言亟取而序之臚其目于郡乗藝文志中公其賢於中郎逺矣顧其甫成於草創而考覈未加不無掛甲漏乙年代倒置之病貽好事者之惜走謂昔丘明受經作傳廣記而備言表時而記月藉令輯别以翼左廼采摭未廣而世次乖舛曷稱别典哉故特廣閱博蒐遇有異聞輙嘿識以歸參互考訂不遺餘力焉世縣者更𩔖殊者析刪其繁複者什一苴其闕畧者什三事則咸備而罔缺序則有條而不紊案之以案三氏之遺者庶無面邙適越之嘆嗟夫躬太史者亡十篇司蘭臺者遺八表創始之難為功自古志之矣矧仲氏列章逢治博士家言出其餘力以從事於此且又以無年何怪乎立言之罔終哉長志未信責在後人走媿纉承殫精極慮聊以自塞其責云爾若曰妄干載筆以附於作述之林則吾豈敢薛虞賓跋暇思輯春秋别𫝊一書凡左氏内外𫝊及公羊穀梁所書槩不登載於經文下别録子史百家之言有志未逮不意薛君先得我心也别典十五卷抄撮具見苦心惟是各條之末不疏明出何書明人之習大都若是君名虞畿弟名虞賓其字里新通志不載莫得其詳矣康煕辛巳十月朏竹垞老人彛尊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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