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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别典 (四库全书本)/全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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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别典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史部四
  春秋别典       别史类
  提要
  等谨按春秋别典十五卷明薛虞畿撰前有虞畿自序不署年月称尝阅注牒见春秋君臣往迹不下千事散著百家皆三氏所未录间或微掇其端而未究其绪存其半而不采其全因不自度略仿左例分十二公以统其世稽三𫝊人名以系其事凡十五卷末又其弟虞宾䟦称先仲氏辑春秋别典未脱稿而不幸下世不无挂甲漏乙年代倒置之病故特广阅博蒐参互考订世悬者更数殊者析删其繁复者十一苴其阙略者十三云云则此书乃虞畿兄弟二人相续而成也旧无刊板此本为朱彛尊家所藏有康熙辛巳十月彛尊题字惜其抄撮具有苦心惟各条之末不疏明出何书明人之习大都若是所讥诚中其病然网罗繁富颇足以广见闻要亦博洽之一助也虞畿序自署曰粤瀛彝尊䟦称其字里通志不载莫得其详虞宾䟦中称其仲字列章缝治博士家言盖广东诸生也考胡恂潮州府志曰薛虞畿字舜祥海阳人初为诸生后弃去隐韩山之麓以农圃自娱郡长吏欲致之凿垣而遁著有听雨蓬稿云云当即其人又考潮州在梁为东阳州后改曰瀛州与粤瀛之称亦合惟志不言其有此书疑偶未见耳虞畿序又称书目凡例列在左方令卷首有凡例七条而无书目则传写者佚之矣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  陆费墀

  春秋别典叙
  昔仲尼作经口授弟子左丘明惧其妄意失真迺推论本事作内传复采诸国名物作外传盖侈哉博乎其纪事也已观周篇尝载孔子将作春秋与丘明乘如周观书于周史归而作经丘明作传若是乎其于二百四十年之迹盖目睹而备言之也恶有所谓别典哉今考其书或先经而始或后经而终辨理者依合异者错皆彬彬乎条分胪布井犹伍两焉公糓后出谈经不睹史记耳而传之堇堇什一二耳然旧史遗文无关圣笔左氏捐而不录者邮众刘知几亦谓丘明纪载当世得十之四岂非深慨乎记事之未周欤不佞尝阅往牒见春秋君臣𨓏迹醇雅奇邪不下千事散著百家皆三氏所弗录间或微掇其端而未究其绪存其半而不掇其全见辄觖之因不自度略仿左例分十二公以统其世稽三传人以系其事年不尽考而附诸人人不尽知而援诸事参稽互证务极恢闳幽章纎巨兼收咸纪盖庶几哉疑于旧史遗文之犹在焉尝僭自谓言略成乎一家功可禆于三氏题之曰春秋别典殊三传也荀悦有言曰立典有五志焉一曰达道义二曰彰法式三曰通古今四曰著功勋五曰表贤能呜呼典无当于五志奚取于典也哉或者曰拾金者汰沙掇珠者捐蚌三氏有作皆镠铣也夜光也子何用矻矻沙蚌是营哉且也无关于圣经何必春秋耶不佞谓不然匠石不遗轮囷医师不弃溲勃为取用者众也且相梨可以充品吹竹可以间声前锋后距兵之所以万全也左验置对狱之所以平反也春秋既曰刑书何厌乎具两造哉比事属辞岂尽无取尔耶况镜古可以观今也轨前可以循后也准得可以形失也典皆有焉凡十五卷书目凡例列在左方粤瀛后学薛虞畿识



  辑春秋别典凡例
  凡辑事尽春秋匪春秋之年事无辑也起隐尽哀一如左氏间详晋大曲沃赵保晋阳虽逾二百四十年之外为晋主夏盟宜详始卒从左例也
  凡辑曰别典匪别弗提左氏内外公糓檀弓既列于经家传户诵无用取焉诸子百氏希于闻见搜罗殆备义取翼传不妨僻左也
  凡辑主分年年据三传或人可年系则随年引经或传有其人则因人系事马史世家不无同异用列分注以资考索
  凡霸盛桓文烈称管晏自非孔氏谁不道之二氏有述桓景独备若槩录著斯亦繁矣略加铭黄唯存驯雅
  凡事取实录不列寓言郑圃濠梁仅存可据耳凡史载事辑史例也标仅及事言因事见耑言弗录也
  凡辑萃百家事多错见此详彼略甲工乙拙要在参提事必不遗文资简要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一    明 薛虞畿 撰
  鲁隐公元年己未在位十一年周平王四十九年
  晋昭侯立封文侯弟成师于曲沃曲沃邑大于翼翼昭侯邑也成师号为桓叔靖侯庶孙栾宾相桓叔时年五十八矣好德晋国之众皆附焉君子曰晋之乱其在曲沃矣末大于本而得民心不乱何待七年晋大臣潘父弑其君昭侯而迎曲沃桓叔桓叔欲入晋晋人发兵攻桓叔桓叔败还归曲沃晋人共立昭侯子平为君是为孝侯诛潘父
  鲁隐公初立卾侯六年卒孝侯子也曲沃庄伯桓叔子也闻晋鄂侯卒乃兴兵伐晋周平王使虢公将兵伐曲沃庄伯庄伯走保曲沃晋人共立鄂侯子光是为哀侯隐五年见传哀侯三年曲沃庄伯卒子称代立是为曲沃武公哀侯八年晋侵陉庭桓二年见传陉庭与曲沃武公谋九年伐晋于汾旁虏哀侯晋人乃立哀侯子小子为君是为小子侯小子元年曲沃武公使韩万杀所虏晋哀侯曲沃益强晋无如之何晋小子四年曲沃武公诱晋小子杀之周桓王使虢仲伐曲沃武公武公入于曲沃乃立晋哀侯弟缗为晋侯晋侯二十八年齐桓公始霸曲沃武公伐晋侯缗灭之尽以其宝器赂献于周釐王釐王命曲沃武公为晋君列为诸侯于是始并晋地而有之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更号晋武公始都晋国后二年卒子献公佹诸立晋曲沃始终详矣春秋之世晋霸主也有国始自曲沃故特详之与左互有详略
  燕缪侯七年鲁隐公元年也十八年卒子宣侯立宣侯十三年卒子桓侯立桓侯七年卒子庄公立庄公十二年齐桓公始霸十六年与宋卫共伐周惠王惠王出奔温立惠王弟颓为周王十七年郑执燕仲父而纳惠王于周二十七年山戎来侵齐桓公救燕遂北伐山戎而还燕公送齐桓公出境因割燕所至地予燕使燕共贡天子如成周时职使燕复修召公之法三十三年而卒燕事三传希见特详之
  秦文公时陈仓人猎得兽若彘不知名牵以献之逢二童子童子曰此名为媦常在地中食死人脑即欲杀之柏捶其首媦亦语曰二童子名陈宝得雄者王得雌者霸陈仓人乃逐二童子化为雉上陈仓北阪为石秦祠之平王东𨗇封秦襄公为诸侯襄公卒子文公立立四十四年是为鲁隐公元年穆公始见经秦文公时雍南山有大梓树文公伐之辄有大风雨树生合不断时有一人病夜往山中闻有鬼语树神曰秦若使人被发以朱丝绕树伐汝汝得不困耶树神无言明日病人语文公如其言伐树断中有一青牛出走入丰水中其后牛出丰水中使骑击之不胜有骑堕地复上发觧牛畏之入不出故置旄头
  秦文公东猎汧渭之间卜居之而吉文公梦黄虵自天下属地其口止于鄜衍文公问史敦史敦曰此上帝之征君其祠之于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作鄜畤后九年文公获若石云于陈仓北阪城祠之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来也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南来集于祠城则若雄鸡其声殷殷野鸡夜雊以一牢祠命曰陈宝
  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应瑞于是秦更命河曰德水
  秦宁公二年徙居平阳遣兵伐荡社三年与亳战亳王奔戎遂灭荡社宁公鲁隐公八年立据史年表云史作灵公
  宋宣公有太子与夷十九年宣公病让其弟和曰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天下通义也我其立和和亦三让而受之宣公卒弟和立是为穆公隐三年经书宋穆公卒
  鲁桓公元年庚午在位十八年周桓王九年
  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吾号随人为之周请尊楚王室不听还报楚三十七年楚熊通楚武王名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师也早终成王举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蛮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为武王与随人盟而去于是始开濮地而有之五十一年周召随侯数以立楚为王楚怒以随背已伐随武王卒师中而兵罢按左桓六年楚伐随八年随少师有宠楚伐随秋随及楚平庄四年楚武王卒
  陈厉公娶蔡女蔡女与蔡人乱厉公数如蔡淫厉公所杀桓公太子免之三弟长曰跃中曰林少曰杵臼共令蔡人诱厉公以好女与蔡人共杀厉公而立跃是曰利公按左桓五年陈侯鲍卒于是陈乱文公子佗杀太子免而代之公疾病而乱作国人分散故再赴佗立兵属周王战𦈡葛陈氏无斗心是以败逾年蔡人杀佗见经不称爵十有二年经书八月壬辰陈侯跃卒即厉公与史谓佗为厉公异
  厉公佗者陈文公少子也其母蔡女文公卒厉公兄鲍立是为桓公桓公与佗异母及桓公病蔡人为佗杀桓公鲍及太子免而立佗为厉公厉公既立娶蔡女蔡女淫于蔡人数归厉公亦数如蔡桓公之子林怨厉公杀其父与兄乃令蔡人诱厉公而杀之林自立是为庄公故陈完不得立为陈大夫厉公之杀以淫出国故春秋曰蔡人杀陈佗罪之也庄公卒弟杵臼立是为宣公宣公十一年杀其太子御寇御寇与完相爱恐祸及已完奔齐庄二十二年完卒谥为敬仲仲生穉孟夷敬仲之如齐以陈氏为田氏田穉孟夷生湣孟庄田湣孟庄生文子须无田文子事齐庄公晋之大夫栾盈作乱于晋来奔齐齐庄公厚客之晏婴与陈文子谏庄公弗听文子卒生桓子无宇无宇有力事齐庄公有宠无宇卒生武子开与釐子乞事齐景公为大夫其収赋于民以小斗受之其粟予民以大斗行阴德于民景公弗禁由是田氏得齐众家益彊民思田氏陈完始卒备此
  郭君出郭郭即虢○十年夏虢叔出奔虞谓其御者曰吾渇欲饮御者进清酒曰吾饥欲食御者进干脯粱糗曰何备也御者曰臣储之曰奚储之御者曰为君之出亡而道饥渇也曰子知我且亡乎御者曰然曰何不以谏也御者曰君喜道谀而恶至言臣欲进谏恐先郭亡是以不谏也郭君作色而怒曰吾所以亡者诚何哉御转其辞曰君之所以亡者太贤曰夫贤者所以不存而亡者何也御者曰天下无贤而独贤是以亡也伏轼而叹曰嗟乎夫贤者如此乎于是身倦力解枕御膝而卧御自易以备踈行而去身死中野为虎狼所食
  公子彭生乘鲁侯胁之公薨于车十八年竖曼曰贤者死忠以振疑百姓寓焉智者究理而长虑身得免焉今彭生二于君无尽言而谀行以𭟼吾君使吾君失亲戚之礼命又力威吾君之祸以构二国之怨彭生其得免乎祸理属然夫君以怒遂祸不畏恶亲闻容昏生无丑也岂及彭生而能止之哉鲁若有诛必以彭生为说二月鲁人告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宁居来修旧好礼成而不反无所归咎请以彭生除之齐人为杀彭生以谢于鲁
  鲁庄公元年戊子在位三十二年周庄王三年
  楚文王伐邓使王子革王子灵共招菜二子出采见老丈载畚乞焉不与搏而夺之王闻之令皆拘二子将杀之大夫辞曰取畚信有罪然杀之非其罪也君若何杀之言卒丈人造军而言曰邓为无道故伐之今君公之子搏而夺吾畚无道甚于邓呼天而号君闻之群臣恐君见之曰讨有罪而横夺非所以禁暴也恃力虐老非所以教幼也爱子弃法非所以保国也私二子灭二行非所以从政也丈人舎之矣谢之军门之外四年楚文王立六年伐申过邓邓侯享之十六年楚灭邓
  荆文王曰苋嘻数犯我以义违我以礼与处则不安旷之而不榖得焉不以吾身爵之后世有圣人将以为非不榖爵之五大夫申侯伯善养我意吾所欲先我为之与处则安旷之而不榖䘮焉不以吾身远之后世有圣人将以非不榖于是送而行之左申侯有宠于文王文王将死与之璧使行曰云云文王卒在位十九年
  王孙厉谓楚文王曰徐偃王好行仁义之道汉东诸侯三十二国尽服矣王若不伐楚必事徐王曰若信有道不可伐也对曰大之伐小彊之伐弱犹大鱼之吞小鱼也若虎之食豚也恶有不得文王遂兴师伐徐残之徐偃王将死曰吾赖于文德而不明武备好行仁义之道而不知诈人之心以至于此夫古之王者其有备乎荆文王得茹黄之狗宛路之矰以畋于云梦三月不反得丹之姬淫期年不听朝葆申曰先王卜以臣为葆吉今王畋三月不反期年不听朝王之罪当笞王曰不榖免衣襁褓而齿于诸侯愿请更变而无笞申曰臣承先王之令不敢废也王不受笞是废先王之令也臣宁抵罪于王毋宁抵罪于先王王曰谨诺引席王伏葆申束细荆跽而加之背如此者再谓王起矣王曰有笞之名一也遂致之申曰臣闻君子耻之小人痛之耻之不变痛之何益申出自流于渊请死罪文王曰此不榖之过也乃变更杀茹黄之狗折宛路之矰放丹之姬后兼国三十九令荆国广大至于此者葆申之力也极言之功也
  上三事年无考据特因荆文王伐邓乃附其后方
  齐僖公桓十五年葬齐僖公使鲍叔傅小白鲍叔辞管仲召忽往见之曰何在不出鲍叔曰先人有言曰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今君知臣之不肖也是以使贱臣傅小白也贱臣知所弃矣忽曰子固辞无出吾权任子以死亡必免子管仲曰不可持社稷宗庙者不让事不广闲将有国者未可知也子其出乎忽曰不可吾三人者之于齐国也譬之犹鼎之有足也去一焉则必不立矣吾观小白必不为后矣管仲曰不然国人憎恶纠之母以及纠之身而怜小白之无母诸儿长而贱事未可知也夫所以定齐国者非此二公子者将无已也小白之为人也无小智而有大虑天不幸降祸于齐纠虽立不济非子定社稷其将谁也忽曰百岁之后吾君卜也犯吾君命而废吾所立夺吾纠也虽得天下吾不生也管仲曰夷吾之为君臣也将承君命奉社稷以持宗庙岂死一纠哉夷吾之所以死者社稷破宗庙灭祭祀绝则夷吾死之非此三者则夷吾生夷吾生则齐国利矣鲍叔曰然则奈何管仲曰子出奉令则可鲍叔许诺遂傅小白管仲鲍叔相谓曰君乱甚矣必失国齐国之诸公子其可辅者非公子纠则小白也与子人事一人焉先达者相收管仲乃从公子纠鲍叔从小白国人果弑君小白先入为君鲁人拘管仲而郊之鲍叔言而相之见八年𫝊公子纠将为乱九年经九月齐人杀公子纠桓公使使者视之使者报曰笑不乐视不见必为乱乃使鲁人杀之
  管子得于鲁鲁槛而送之齐管子恐鲁止而杀己也谓役人曰我为汝唱汝为我和其所唱适宜走役人不倦而取道甚速
  管仲束缚自鲁之齐道而饥渇过绮鸟封人而乞食焉封人跽而食之甚敬封人因窃谓仲曰适幸及齐不死而用齐将何以报我曰如子之言我且贤之用能之使劳之论我何以报子封人怨之
  鲁君束缚管仲召忽以与齐使管仲谓召忽曰子惧乎召忽曰何惧乎吾不蚤死将胥有所定也今既定矣令子相齐之左必令忽相齐之右虽然杀君而用吾身是再辱我也子为生臣忽为死臣忽也知得万乘之众而死公子纠可谓有死臣矣子生而霸诸侯公子纠可谓有生臣矣死者成行生者成名名不两立行不虗至子其勉之死生有分矣乃行入齐境自刎而死管仲遂入君子曰召忽之死也贤其生也管仲之生也贤其死也桓公既立发兵攻鲁心欲杀管仲鲍叔牙曰臣幸得从君君竟以立君之尊臣无以增君君将治齐即高傒与叔牙足也君且欲霸王非管夷吾不可夷吾所居国国重不可失也于是桓公从之乃佯为召管仲欲甘心实欲用之管仲知之故请往鲍叔牙迎受管仲及堂阜而脱桎梏齐祓而见桓公
  桓公既得管仲与鲍叔隰朋高傒修齐国政连五家之兵设轻重鱼盐之利以赡贫穷禄贤能齐人皆说二年灭郯郯子奔莒初桓公亡过郯郯无礼故伐之经十一年伐郯郯传作谭
  齐桓公使管仲治国管仲对曰贱不能临贵桓公以为上卿而国不治桓公曰何故对曰贫不能使富桓公赐之齐国市租一年而国不治桓公曰何故对曰䟽不能制亲桓公以为仲父齐国大安而遂霸天下孔子曰管仲之贤不得此三权者亦不能使其君南面而霸矣桓公立仲父致大夫曰善吾者入门而右不善吾者入门而左东郭牙中门而立桓公问焉对曰管子之知可谋天下其强可与取天下君恃其信乎内政委焉外事断焉驱民而归之是亦可夺也桓公曰善乃谓管仲政则卒归于子矣政之所不及惟子是匡管仲故筑三归之台以自伤于民
  甯戚欲干齐桓公穷无以自进于是为商旅将车至齐暮宿于郭门之外桓公郊迎客夜开门辟赁车执火甚盛从者甚羡甯戚饭牛居车下望桓公悲击牛角疾歌商歌桓公闻之曰异哉之歌者非常人也命后车载之甯戚见说桓公以治境内明日说桓公以为天下桓公大说将任之群臣争之曰客卫人也卫之去齐未远不若使人问之而固贤者也用之未晩也桓公曰不然患其有小恶以人之小恶而亡人之大美此所以失天下之士也已且人固难全权而用其长者当举也遂大用之为上卿











  春秋别典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二     明 薛虞畿 撰鲁庄公十三年起
  齐桓公与鲁庄公为柯之盟十三年鲁大夫曹刿谓庄公曰齐之侵鲁至于城下城坏压境君不图欤庄公曰嘻寡人之生不若死曹刿曰然则君请当其君臣请当其臣及会两君就坛两相相揖曹刿手剑拔刃而进迫桓公于坛上曰城坏压境君不图欤管仲曰然则君何求曹刿曰愿请汶阳田管仲谓桓公曰君其许之桓公许之曹刿请盟桓公遂与之盟已盟摽剑而去左右曰要盟可倍曹刿可雠请倍盟而讨曹刿管仲曰要盟可负而君不负曹刿可雠而君不雠著信天下矣遂不倍天下诸侯翕然而归之略同公羊
  齐桓公伐鲁鲁请比关内侯以听曹刿谓庄公曰君宁死而又死乎宁生而又生乎公曰何谓也曰听臣之言国必广大身必安乐是生而又生也不听臣之言国必灭亡身必危辱是死而又死也公曰请从明日将盟皆怀剑至坛上公左搏桓公右抽剑以自承管鲍进刿按剑曰二君将改图毋或进者公曰封于汶则可不则请死仲曰以地卫君非以君卫地君其许之乃与之盟归尚欲勿予仲曰不可人劫君君不知不可谓智临难而不能勿听不可谓勇许之而不与不可谓信有此三者不可以立功名予之虽亡地亦得信以四百里之地见信于天下君犹得也
  以下数十条多载桓公委任仲父言听计从惓惓图霸之心疑初年励精时事也彚辑左方
  有司请吏于齐桓公桓公曰以告仲父有司又请桓公曰以告仲父如是者二在侧者曰一则告仲父二则告仲父易哉为君桓公曰吾未得仲父则难也得仲父曷为其不易也故王者劳于求人佚于得贤舜举众贤在位垂衣裳恭已无为而天下治汤文用伊吕成王用周召而刑措不用兵偃而不动用众贤也桓公问于管仲曰吾欲使爵腐于酒肉腐于豆得无害于霸乎管仲对曰此极非其贵者耳然亦无害于霸也桓公曰何如而害霸管仲对曰不知贤害霸知而不用害霸用而不任害霸任而不信害霸信而复使小人参之害霸桓公曰善
  齐桓公设庭燎为士之欲造见者期年而士不至于是东野鄙人有以九九之术进者桓公曰九九何足以见乎鄙人对曰臣非以九九为足以见也臣闻主君设庭燎以待士期年而士不至夫士之所以不至者君天下之贤君也四方之士皆以自论而不及君故不至也夫九九薄能耳而君犹礼之况贤于九九乎夫泰山不辞壤石江海不逆细流所以成大也诗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言博谋也桓公曰善乃因礼之期月四方之士相携而并至
  齐桓公见小臣稷一日三至不得见也从者曰万乘之主布衣之士一日三至不得见亦可以止矣桓公曰不然士之傲爵禄者固轻其主其主傲霸王者亦轻其士纵夫子傲爵禄吾庸敢傲霸王乎五往而后得见天下闻之皆曰桓公犹下布衣之士而况国君乎于是相率而朝
  桓公得管仲隰朋辨其言说其意正月之朝令具太牢进之先祖桓公西面而立管子隰朋东面而立桓公赞曰自吾得听二子之言吾目加明耳加聪不敢独擅愿荐之祖考
  桓公问治民于管子管子对曰凡牧民者必知其疾而优之以德勿惧以罪勿止以力慎此四者足以治民也桓公问管仲曰吾欲伐大国之不服者奈何管仲对曰先爱四封之内然后可以恶境外之不善者先定卿大夫之家然后可以危邻之敌国是故先王必有置也然后有废也必有利也然后有害也
  齐桓公问管仲曰吾念有而勿失得而勿忘为之有道乎对曰勿创勿作时至而随毋以私好恶害公正察民所恶以自为戒黄帝立明台之议者上观于贤也尧有衢室之问者下听于人也舜有告善之旌而主不蔽也禹立建鼓于朝而备讯唉也汤有总街之庭以观人诽也武王有灵台之复而贤者进也此古圣帝明王所以有而勿失得而勿忘者也桓公曰吾欲效而为之其名云何对曰名曰啧室之议曰法简而易行刑审而不犯事约而易从求寡而易足人有非上之所过谓之正士内于啧室之议有司执事者咸以奉厥职事而不忘焉此啧室之事也请以东郭牙为之此人能以正事争于君前者也桓公曰善
  龙闘于马请之阳牛山之阴管子入复于桓公曰天使使者临君之郊请使大夫初饬左右玄服天之使者乎天下闻之曰神哉齐桓公天使使者临其郊不待举兵而朝者八诸侯此乘天威而动天下之道也故智者役使鬼神而愚者信之
  桓公问于管仲曰寡人有大邪三其犹尚可以为国乎对曰臣未得闻公曰寡人不幸而好田晦夜而至禽侧田莫不见禽而后反诸侯使者无所致百官有司无所复对曰恶则恶矣然非其急者也公曰寡人不幸而好酒日夜相继诸侯使者无所致百官有司无所复对曰恶则恶矣然非其急者也公曰寡人有污行不幸而好色而姑姊有不嫁者对曰恶则恶矣然非其急者也公作色曰此三者且可则恶有不可者已矣对曰人君唯优与不敏为不可优则亡众不敏不及事公曰善吾子就舎异日请与吾子图之对曰时可将与夷吾何待异日乎公曰奈何对曰公子举为人博闻而知礼好学而辞逊请使为游于鲁以结交焉公子开方为人巧转而兑利请使游于卫以结交焉曹孙宿其为人也小廉而苛状足恭而辞给正荆之则也请使往游以结交焉遂立行三使者而后退相三月请论百官公曰诺管仲曰升降揖让进退习闲辨辞之刚柔臣不如隰朋请立为大行垦草入邑辟土聚粟多众尽地之利臣不如甯戚请立为大司田平原广牧车不结辙士不旋踵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臣不如王子城父请立为大司马决狱折中不杀不辜不诬无罪臣不如宾胥无请立为大司理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辟死亡不挠富贵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以为大谏之官此五子者夷吾一不如然而以易夷吾夷吾不为也君若欲治国强兵则五子者存矣若欲霸王夷吾在此桓公曰善
  齐桓公问于管仲曰何患对曰患夫社鼠桓公曰何谓也对曰夫社束木而涂之鼠因往托焉薫之则恐烧其木灌之则恐败其涂此鼠所以不可得杀以社故也夫国亦有社鼠人主左右是也内则蔽贤要于君上外则卖权重于百姓不诛之则为乱诛之则为人主所察按腹而有之此亦国之社鼠也人有酤酒者为器甚洁置表甚长而酒酸不售问之里人其故里人云公之狗猛人挈器而入且酤公酒狗迎而噬之此酒所以酸不售之故也夫国亦有猛狗用事者也有道术之人欲用万乘之主而用事者迎而龁之此亦国之猛狗也左右为社鼠用事者为猛狗则道术之士不得用矣此治国者之所患也
  齐桓公谓管仲曰吾欲举事于国昭然如日月无愚夫愚妇皆曰善可乎管仲曰可然非圣人之道桓公曰何也对曰夫短绠不可以汲深学鲜不可以与圣人之言惠士可与辨物智士可与辨无方圣人可与辨神明夫圣人之所为非众人所可及也民知十已则当与之争曰不如我也百已则疵其过千已则诽而不信是故民不可稍而掌也可并而牧也不可暴而杀也可摩而致也众不可户说也可举而示也
  桓公问管仲曰王者何贵曰贵天桓公仰而视天管仲曰所谓天者非谓苍苍莽莽之天也人君者以百姓为天百姓与之则安辅之则强非之则危背之则亡诗云人而无良相怨一方民怨其上不遂亡者未之有也桓公曰金刚则折革刚则裂人君刚则国家灭人臣刚则交友绝夫刚则不和不和则不可用是故四马不和取道不长父子不和其世破亡兄弟不和不能久同夫妻不和家室大凶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由不刚也桓公之平陵见冡人有年老而自养者公问其故对曰吾有子九人家贫无以妻之吾使佣而未返也桓公取外御者五人妻之管仲入见曰公之施惠不亦小乎公曰何也对曰公待所见而施惠焉则齐国之有妻者少矣公曰若何管子曰令国丈夫二十而室女子十五而嫁
  齐国好厚葬布帛尽于衣衾材木尽于棺椁桓公患之以告管仲曰布帛尽则无以为蔽材木尽则无以为守备而人厚葬之不休禁之奈何管仲对曰凡人之有为也非名之则利之也于是乃下令曰棺椁过度者则戮其尸罪夫当丧者夫戮死无名罪当丧者无利人何故为之也
  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尽服紫当是时也五素不得一紫桓公患之谓管仲曰寡人好服紫紫贵甚一国百姓好服紫不已寡人奈何管仲曰君欲何不试勿衣紫也谓左右曰吾甚恶紫之臭公曰诺于是左右适有衣紫而进者公曰少却吾恶紫臭于是日郎中莫衣紫其明日国中莫衣紫三日境内莫衣紫也
  桓公谓管仲曰吾国甚小而财用甚少而群臣衣服舆马甚汰吾欲禁之可乎管仲曰臣闻之君尝之臣食之君好之臣服之今之食也必桂之浆衣练紫之衣狐白之裘此群臣之所奢泰也诗曰不躬不亲庶民不信君欲禁之何不自亲乎桓公曰善于是更制练白之衣大帛之冠朝一年而齐国俭也
  桓公谓管仲曰官少而索者众寡人忧之管仲曰君无听左右之请因能而授禄录功而与官则莫敢索官君何患焉
  管仲相齐曰臣贵矣然而臣贫桓公曰使子有三归之家曰臣富矣然而臣卑桓公使立于高国之上曰臣尊矣然而臣踈乃立为仲父孔子闻而非之曰泰侈偪上齐桓公之时霖雨十旬桓公欲伐□陵其城之值雨也未合管仲隰朋以卒徒造于门桓公曰徒众何以为管仲对曰臣闻之雨则有事夫□陵不能雨臣请攻之公曰善遂兴师伐之既至大卒间外士在内矣桓公曰其有圣人乎乃还旗而去之
  齐桓公田至于麦丘见麦丘邑人问之子何为者也对曰麦丘邑人也公曰年几何对曰八十有三矣公曰美哉寿乎子其以寿祝寡人麦丘邑人曰祝主君使主君甚寿金玉是贱人为宝桓公曰至哉至德不孤善言必再吾子其复之麦丘邑人曰祝主君使主君无羞学无恶下问贤者在傍谏者得人桓公曰善哉至德不孤善言必三吾子其复之麦丘邑人曰祝主君使主君无得罪于群臣百姓桓公怫然作色曰吾闻之子得罪于父臣得罪于君未闻君得罪于臣者也此一言者非夫子二言之匹也子更之麦丘邑人坐拜而起曰此一言者夫二言之长也子得罪于父可以因姑姊叔父而解之父能赦之臣得罪于君可以因便嬖左右而谢之君能赦之昔桀得罪于汤纣得罪于武王此则君之得罪于其臣者也莫为谢至今不赦公曰善赖国家之福社稷之灵使寡人得吾子于此挟而载之自御以师礼之于朝封之以麦丘而断政焉
  秦武公卒史记武公卒在庄十八年葬雍平阳初以人从死死者六十六人有子一人名曰白白不立封平阳立其弟德公德公元年初居雍城大郑宫以牺三百牢祠鄜畤卜居雍后子孙饮马于河梁伯芮伯来朝二年初伏以狗御蛊晋人伐邢齐桓公将救之鲍叔曰太蚤邢不亡晋不敝晋不敝齐不重且夫持危之功不如存亡之德大君不如晩救以敝晋齐实利待邢亡而复存之其名实美桓公乃弗救晋伐邢年不可考似桓初年事且狄伐邢尚在闵元年晋伐或先耳
  楚成王恽元年初即位庄二十二年熊恽杀兄堵敖代立是为楚成王布德施惠结旧好于诸侯使人献天子天子赐胙曰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小国于是楚地千里
  陈宣公后有嬖姬生子疑欲立之乃杀其太子御寇御寇素爱厉公子完完惧祸及已乃奔齐庄二十二年传备始末晋献公八年士𫇭说公曰庄二十三四五年传故晋之群公子多不诛乱且起乃使尽杀诸公子而城聚都之命曰绛始都绛九年晋群公子既亡奔虢虢以其故再伐晋弗克十年晋欲伐虢士𫇭曰且待其乱
  楚成王立子文代公子元为令尹三十年传公子元归自伐郑而处王宫秋申公斗班杀子元子文为令尹子文因斗班之杀子元也缁帛之衣以朝鹿裘以处未明而立于朝日晦而归食朝不谋夕家无盈积自毁其家以纾国难不为爵劝不为禄勉以忧勤于社稷尝曰蔽贤者不祥专利者必害故其为政度人以用人溥惠以抚下凡以自究厥心不遑他恤于时齐桓方霸楚邦多难子文量力而动舎命不渝其族有干法者廷理拘之闻其令尹之族也而释之子文召廷理责之曰凡立廷理者将以司犯王令而察触国法也夫直士持法柔而不挠刚而不折今弃法背令而释犯法者是理之不端而驳于法也执国之柄而以私闻与吾生不以义不若以义而死也廷理惧遂刑其族人成王闻之不及履而至于子文之室曰寡人幼少置理失其人以违夫子之意于是黜廷理而尊子文使及内政国人闻之曰若令尹之公也吾党何忧乎乃作歌曰子文之族犯国法程廷理释之子文不听恤愿怨萌方正公平
  齐桓公与管仲谋伐卫卫姬望君再拜请卫君之罪公曰吾于卫无故子曷为我请对曰妾望见君之入也足高气强有伐国之志见妾而有动色伐卫也明日君朝揖管仲而进之管仲曰君舎卫乎公曰仲父安识之仲曰君之揖朝也恭而言也徐见臣而有惭色臣是以知之君曰善仲父治外夫人治内寡人知不为诸侯笑矣桓公之所以匿者不言也今管仲乃以容貌声音夫人乃以行步气志桓公虽不言若暗夜而燎烛也经二十八年书伐卫
  齐桓公将伐山戎经三十年书齐伐山戎使人请助于鲁鲁君进群臣而谋皆曰师行数千里入蛮夷之地必不反矣于是鲁许助之而不行齐已伐山戎孤竹而欲移兵于鲁管仲曰不可诸侯未亲今又伐远而还诛近邻之国不亲非伯王之道君之所得山戎之宝器者中国之所鲜也不可以进周公之庙乎桓公乃分山戎之宝献之周公之庙明年起兵伐莒鲁下令丁男悉发五尺童子皆至孔子曰转祸为福报怨以德此之谓也左传言伐山戎为病燕故也
  齐桓公北伐山戎其道过燕燕君迎而出境桓公问管仲曰诸侯相迎固出境乎管仲曰非天子不出境桓公曰然则燕君畏而失礼也寡人不道而使燕君失礼乃割燕君所至之地以与燕君诸侯闻之皆朝于齐管仲隰朋从于桓公而伐孤竹春往冬返迷惑失道管仲曰老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马而随之遂得道行山中无水隰朋曰蚁冬居山之阳夏居山之阴蚁壤寸而仞有水乃掘地而遂得冰
  桓公北征孤竹未至卑耳谿中十里闟然而止瞠然而视有顷见人长尺而人物具焉冠左袪衣走马前疾以问左右左右不见也管仲曰事必济此登山之神俞儿也臣闻霸王之君兴则登山神见且走马前疾导也袪衣示前有水也左袪衣示从旁方涉也桓公果从左渡辽水遂得孤竹霸天下桓公再拜管仲马前曰仲父之圣至于是寡人得罪久矣管仲曰夷吾闻之圣人先知无形今已有形乃知之是夷吾善承教非圣也






  春秋别典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三     明 薛虞畿 撰鲁闵公元年庚申在位二年周惠王十六年
  卫懿公有臣曰弘演远使未还狄人攻卫经二年书其民曰君之所与禄位者鹤也所富者宫人也君使宫人与鹤战予焉能战遂溃而去狄人追及懿公于荥泽杀之尽食其肉独舎其肝弘演至报使于肝毕呼天而号尽哀而止曰臣请为表因自刺其腹纳懿公之肝而死齐桓闻之曰卫之亡也以无道今有臣若此不可不存于是救卫于楚丘
  卫文公是年立以乱故犇齐齐人入之初狄杀懿公也卫人怜之思复立宣公前太子伋之后伋子又死而代伋死者子寿又无子太子伋同母弟二人其一曰黔牟牟尝代惠公为君八年复去其二曰昭伯昭伯黔牟皆已前死故立昭伯子申为戴公公卒复立其弟毁为文公晋献公太子之至灵台虵绕左轮御曰太子下拜吾闻国君之子虵绕左轮者速得国太子遂不行返乎舎御人见太子太子曰吾闻为人子者尽和顺君不行私欲恭严承命不逆君安今吾得国是君失安也得国之利而忘君安非子道也闻得国而拜其虵非君欲也废子道不孝逆君欲不安而使我行之殆欲吾国之危明也拔剑将死御止之曰夫祯祥妖孽天之道也恭严承命人之行也拜祥戒孽礼也恭严承命不以身恨君孝也今太子恨福不福失礼杀身恨君失孝从僻心弃正行非臣之所闻也太子曰不然吾得国君之孽也拜君之孽不可谓礼见禨祥而忘君之安国之贼也怀贼心以事君不可谓孝挟伪意以御天下怀贼心以事君邪之大者也而使我行之是欲国之危明矣遂伏剑而死君子曰晋太子徒御使之拜虵祥犹恶之至于自杀者为见疑于欲国也己之不欲国以安君亦以明矣为一愚御过言之故至于身死亏子道绝祭祀不可谓孝可谓远嫌一节之士也
  晋献公之时东郭民有祖朝者上书献公曰草茅臣东郭民祖朝愿请闻国之计献公使使出告之曰肉食者已虑之矣藿食者尚何与焉祖朝对曰大王独不闻古之将曰桓司马朝朝其君举而晏御呼车骖亦呼车御肘其骖曰子何越云为乎何为藉呼车骖谓其御曰当呼者呼乃吾事也子当御正子之辔衔耳今子不正辔衔使马率然惊妄轹道中行人必逢大敌下车免剑涉血履肝者固吾事也子宁能辟子之辔下佐我乎其祸亦及吾身与有深忧吾安得无呼车哉今大王曰肉食者已虑之矣藿食者尚何与焉设使肉食者一旦失计于庙堂之上若臣等之藿食者宁得无肝胆涂地于中原之野与其祸亦及臣之身臣与有其忧深臣安得无与国家之计乎献公召而见之三日与语无复忧者乃立之以为师也
  晋献公欲伐郭而惮舟之侨存荀息曰周书有言美女破舌乃遗之女乐以乱其政舟之侨谏而不听遂去国而伐郭遂破之又欲伐虞而惮宫之奇在荀息曰周书有言美男破老乃遗之美男教之恶宫之奇奇谏而不听遂去国而伐虞遂取之
  鲁僖公元年壬戌在位三十二年周惠王十八年
  齐桓公时江国黄国小国也在江淮之间近楚楚大国也数侵伐欲灭取之江人黄人患楚齐桓公方存亡继绝救危扶倾尊周室攘夷狄为阳谷之会三年贯泽之盟与诸侯将伐楚四年江人黄人慕桓公之义来会盟于贯泽管仲曰江黄远齐而近楚楚为利之国也若伐而不能救无以宗诸侯不可受也桓公不听遂与之盟管仲死楚人伐江灭黄十二年桓公不能救君子闵之是后桓公信坏德衰诸侯不附遂凌夷不能复兴
  虞公不听宫之奇出谓其子曰虞将亡矣惟忠信者能留外寇而不害除暗以应外谓之忠定身以行事谓之信今君施其所恶于人暗不除矣以贿灭亲身不定矣夫国非忠不立非信不固既不忠信而留外寇寇知其衅而归图焉已自拔其本矣何以能久吾不去惧及焉以其孥适西周三月虞乃亡晋灭虞虢俱五年冬
  百里奚少时家贫流落不偶出游以干诸侯尝之齐齐不用又之周周不用又转而之他久之不返其妻无以自给乃西入秦为澣妇遂与奚相失奚遂归虞事虞公为大夫及晋献公伐虢道出虞境遂以璧马赂虞公假道意在并虞宫之奇语奚曰是不可不谏也奚曰贪赂玩寇公盖不可与言者也宫之奇曰然则子将遂已乎奚曰子尽子心吾行吾志耳奇谏虞公果不听晋伐虢归遂灭虞虏虞公及奚以归
  百里奚为秦缪公夫人媵于秦四年秦迎妇于晋百里奚媵焉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执之缪公闻百里奚贤欲重赎之恐楚人不与乃使人谓楚曰吾媵臣百里奚在焉请以五羖羊皮赎之楚人遂与之时百里奚年已七十馀缪公释其囚与语国事谢曰臣亡国之臣何足问缪公曰虞公不用子故亡非子罪也固问语三日缪公大悦授之国政号曰五羖大夫百里奚让曰臣不及臣友蹇叔蹇叔贤而世莫知臣游困于齐而乞食铚人蹇叔収臣臣因而欲事齐君无知蹇叔止臣臣得脱齐难遂之周周王子颓好牛臣以养牛干之及颓欲用臣蹇叔止臣去得不诛事虞君蹇叔止臣臣知虞君不用臣臣诚私利禄爵且留再用其言得脱一不用及虞君难是以知其贤于是缪公使人厚币迎蹇叔以为上大夫
  秦缪公使贾人载盐征诸贾人贾人买百里奚以五羖羊之皮使将车之秦穆公观盐见百里奚牛肥曰任重道远以险而牛何以肥也对曰臣饮食以时使之不以暴有险先后之以身是以肥也穆公知其君子也令有司具沐浴为衣冠与坐公大悦异日与公孙支论政公孙支大不宁曰君耳目聪明思虑审察君其得圣人乎公曰然吾悦夫奚之言彼类圣人也公孙支遂归取雁以贺曰君得社稷之圣臣敢贺社稷之福公不辞再拜而受明日公孙支乃致上卿以让百里奚曰秦国处僻民陋以愚无知危亡之本也臣自知不足以处其上请以让之公不许公孙支曰君不用宾相而得社稷之圣臣君之禄也臣见贤而让之臣之禄也今君既得其禄矣而使臣失禄可乎请终致之公不许公孙支曰臣不肖而处上位是君失伦也不肖失伦臣之过也进贤而退不肖君之明也今臣处位废君之德而逆臣之行也臣将逃公乃受之故百里奚为上卿以致之公孙支为次卿以佐之奚为秦相妻在秦知之而未敢言一日奚坐堂上乐作所赁澣妇自言知音因授琴抚弦而歌者三其一曰百里奚五羊皮忆别时烹伏雌炊扊扅今日富贵㤀我为其二曰百里奚初娶我时五羊皮临当相别时烹牝鸡今日富贵忘我为其三曰百里奚百里奚母已死葬南溪坟以瓦覆以柴舂黄藜扼伏鸡西入秦五羖皮今日富贵捐我为歌毕奚愕然问之乃其故妻也遂还为夫妇奚相秦勤励自苦劳不坐乘暑不张盖行于国中未尝从车骑操干戈及其死也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德泽流于后世而秦卒赖焉宋襄公兹父为桓公太子有后妻子曰公子目夷公爱之兹父为公爱之也欲立之请于公曰请使目夷立臣为之相兄以佐之公曰何故也对曰臣之舅在卫爱臣若终立则不可以往绝迹于卫是背母也且臣自知不足以处目夷之上公不许彊以请公公许之将立公子目夷夷辞曰兄立而弟在下是其义也今弟立而兄在下不义也不义而使目夷为之目夷将逃乃逃之卫兹父从之三年桓公有疾八年事使人召兹父若不来是使我以忧死也兹父乃反公复立之以为太子然后目夷归也略见传此尤详
  宋桓公病太子兹父让其庶兄目夷为嗣桓公义太子意竟不听桓公卒太子兹父立是为襄公以其庶兄目夷为相未葬而齐桓公会诸侯于葵丘九年
  齐桓公与管仲谋伐莒谋未发而闻于国桓公怪之以问管仲仲曰国必有圣人也桓公叹曰歖日之役者有执柘杵而上视者意其是耶乃令复役无得相代少焉东郭垂至管仲曰此必是也乃令傧者延而进之分级而坐管仲曰子言伐莒者也对曰然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言伐莒对曰臣闻君子善谋小人善意臣窃意之也管仲曰吾不言伐莒子何以意之也对曰臣闻君子有三色优然喜乐者钟鼓之色愀然清静者缞绖之色勃然充满者兵革之色也日者臣望君之在台上也勃然充满此兵革之色君呼而不吟所言者莒也君举臂而指所当者莒也臣窃虑小诸侯之未服者其惟莒乎臣故言之君子曰凡耳之闻以声也今不闻其声而以容与臂是东郭垂不以耳听而闻也桓公管仲虽善谋不能隐圣人之听于无声视于无形东郭垂有之矣故桓公尊禄而礼之此条年不可考
  晋初与会献公死九年国内乱秦缪公僻远不与中国会盟楚成王初収荆蛮有之夷狄自置惟独齐为中国会盟而桓公能宣其德故诸侯宾会于是桓公称曰寡人南伐至召陵望熊山北伐山戎离枝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马县车登太行至卑耳山而还诸侯莫违寡人寡人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昔三代受命有何以异于此乎吾欲封泰山禅梁父管仲固谏不听乃说桓公以远方珍怪物至乃得封桓公乃止
  桓公既伯会诸侯于葵丘而欲封禅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昔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宓羲封泰山禅云云神农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禅云云黄帝封泰山禅亭亭颛顼封泰山禅云云帝喾封泰山禅云云尧封泰山禅云云舜封泰山禅云云禹封泰山禅会稽汤封泰山禅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禅社首皆受命然后得封禅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马县车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汉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异乎于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穷以辞因设之以事曰古之封禅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为盛江淮之间一茅三脊所以为藉也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比翼之鸟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凤凰麒麟不来嘉谷不生而蓬蒿藜莠茂䲭枭类至而欲封禅无乃不可乎桓公乃止
  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斲轮于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曰敢问公之所读何言耶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乎桓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轮扁曰以臣之事观之斲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之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斲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者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
  齐桓公谓鲍叔曰寡人欲铸大钟昭寡人之名焉寡人之行岂避尧舜哉鲍叔曰敢问君之行桓公曰昔者吾围谭三年得而不自与者仁也吾北伐孤竹刬令支而反者武也吾为葵丘之会以偃天下之兵者文也诸侯抱美玉而朝者九国寡人不受者义也然则文武仁义寡人尽有之矣寡人之行岂避尧舜哉鲍叔曰君直言臣直对昔者公子纠在上位而不相让非仁也背太公之言而侵鲁境非义也坛场之上诎于一剑非武也侄娣不离怀衽非文也凡为不善遍于物不自知者无天祸必有人害天处甚高其听甚下除君过言天且闻之桓公曰寡人有过乎幸记之社稷之福子不幸教几有大罪以辱社稷
  桓公乘马虎望见之而伏桓公问管仲曰今日寡人乘马虎望见寡人而不敢行其故何也管仲对曰意者君乘駮马而盘桓迎日而驰乎公曰然管仲对曰此駮象也駮食虎豹故虎伏焉桓公外舎而不鼎馈中妇诸子谓宫人盍不从乎君将有行宫人皆出从公怒曰孰谓我有行者宫人曰贱妾闻之中妇诸子公召中妇诸子曰女言闻吾有行也对曰妾闻之君外舎而不鼎馈非有内忧必有外患今君外舎而不鼎馈君非有内忧也妾是以知君之将有行也公曰善此非吾所与及也而言乃至焉吾是以语女吾欲致诸侯而不至为之奈何中妇诸子曰自妾之身之不为人持接也未尝得人之布织也意者更容不审邪明日管仲朝公告之管仲曰此圣人之言也君必行之
  管仲复于桓公曰无翼而飞者声也无根而固者情也无方而富者生也公亦固情谨声以严尊生此谓道之荣桓公退再拜请若此言
  齐桓公出猎逐鹿而走入山谷之中见一老父而问之曰是为何谷对曰为愚公之谷桓公曰何故对曰以臣名之桓公曰今观公之仪状非愚人也何为以公名对曰臣请陈之臣故畜牸生子而大卖之买驹少年曰牛不能生马遂持驹去傍邻闻之以臣为愚故名此谷为愚公之谷桓公曰公诚愚矣何为而与之桓公遂归明日朝以告管仲管仲正衿再拜曰此夷吾之愚也使尧在上咎繇为理安有取人之驹者乎若有见暴如此叟者必不与也公知狱讼之不正故与之耳请退而修政孔子曰弟子记之桓公霸君也管仲贤佐也犹有以智为愚者也况不及桓公管仲者乎
  齐桓公与管仲鲍叔甯戚饮酒桓公谓鲍叔姑为寡人祝乎鲍叔奉酒而起曰祝吾君无㤀其出而在莒也使管仲无㤀其束缚而从鲁也使甯戚无㤀其饭牛于车下也桓公避席再拜曰寡人与二大夫皆无㤀夫子之言齐之社稷必不废矣此言常思困隘之时必不骄矣齐桓公出游遇一丈夫裒衣应步带著桃殳桓公怪而问之曰是何名何经所在何篇所居何以斥逐何以避余丈夫曰是名二桃桃之为言亡也夫曰慎桃何患之有故亡国之社稷以戒诸侯庶人之戒在于桃殳桓公说其言与之共载来年正月庶人皆佩
  桓公置酒令诸大夫曰后者饮一经程管仲后当饮一经程饮其半而弃其半桓公曰仲父当饮一经程而弃之何也管仲曰臣闻之酒入口者舌出舌出者失言失言者弃身与其弃身不宁弃酒乎桓公曰善
  齐桓公出游于野见亡国故城郭氏之墟问于野人曰是为何墟野人曰是为郭氏之墟桓公曰郭氏者曷为墟野人曰郭氏者善善而恶恶桓公曰善善而恶恶人之善行也其所以为墟者何也野人曰善善而不能行恶恶而不能去是以为墟也桓公归以语管仲曰其人为谁桓公不知也管仲曰君亦一郭氏也于是桓公招野人而赏焉
  里克杀奚齐卓子使告公子求入而纳之公子以告子犯子犯不可曰夫坚树在始始不固本终必槁落夫长国家者唯知哀乐喜怒之节是以导民不哀丧而求国难因乱以入殆以丧得国则必乐丧乐丧必哀生因乱以入则必喜乱喜乱必怠徳是哀乐喜怒之节易也何以导民重耳曰非丧谁代非乱谁纳我子犯曰偃也闻之丧乱有大小大丧大乱之剡也父母死为大丧谗在兄弟为大乱今适当之是故难里克杀君九年事
  狐突遇申生儿乃谣曰共太子更葬矣后十四年晋亦不昌昌乃在兄十年
  鲍叔有疾管仲为之不内水浆曰马为知己者良士为知己者死鲍子亡天下莫知我安用水浆
  鲍叔死管仲举上衽而哭之泣下如雨从者曰非君父子也此亦有说乎管仲曰非夫子所知也吾尝与鲍子负贩于南阳吾三辱于市鲍子不以我为怯知我之欲有所明也鲍子尝与我有所说王者而三不见听鲍子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之不遇明君也鲍子尝与我临财分货吾自取多者三鲍子不以我为贪知我之不足于财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士为知己者死而况为之哀乎
  秦穆公尝出而亡其骏马自往求之见人已杀其马方共食其肉缪公问曰是吾骏马也诸人皆惧而起缪公曰吾闻食骏马肉不饮酒者杀人即以次饮之酒杀马者皆惭而去居三年晋攻秦缪公围之往时食马肉者相谓曰可以出死报食马得酒之恩矣遂溃围缪公卒得以解难胜晋获惠公以归此徳出而福反也韩之战在十五年齐桓公问于寗戚曰管子今年老矣若弃寡人而就世吾恐法令不行人多失职百姓疾怨国多盗贼吾何如而使奸邪不起民衣食足乎寗戚对曰要在得贤开其道路而任之桓公曰得贤奈何寗戚对曰开其道路察而用之尊其位重其禄显其名则天下之士骚然举足而至矣桓公曰既以举贤士而用之矣微夫子幸而临之则未有布衣崛奇之士踵门而求见寡人者寗戚对曰是君察之不明举之不显而用之疑位之卑禄之薄也且夫国之不得士者有五阻焉主不好贤谄谀在傍一阻也言便事者未尝见用二阻也壅塞掩蔽必因近习然后见察三阻也讯狱诘穷其辞以法遏之四阻也执事适欲擅国权命五阻也去此五阻则豪俊并兴贤智求处五阻不去则上蔽吏民之情下塞贤士之路是故明王圣主之治若夫江海无不受故长为百川之主明王圣君无不容故安乐而长久由此观之则安主利人者非独一士也桓公曰善吾将著夫五阻以为式本也
  管仲有疾桓公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谓云至于大病则寡人恶乎属国而可管仲曰公谁欲与公曰鲍叔牙曰不可其为人廉洁善士也其扵不已若者不比之又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使之治国上且钩乎君下且逆乎民其得罪于君也将弗久矣公曰然则孰可对曰勿己则隰朋可其为人也上忘而下畔愧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以徳分人谓之圣以财分人谓之贤以贤临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贤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其扵国有不闻也其于家有不见也勿己则隰朋可公又问曰不幸而失仲父也二三大夫其犹能以国宁乎管仲对曰君请矍已乎鲍叔牙之为人也好直宾胥无之为人也好善寗戚之为人也能事孙在之为人也善言公曰此四子者其孰能一人之上也寡人并而臣之则其不以国宁何也对曰鲍叔之为人也好直而不能以国诎宾胥无之为人也好善而不能以国诎寗戚之为人也能事而不能以足息孙在之为人也善言而不能以口息臣闻之消息盈虚与百姓诎信然后能以国勿己者朋其可乎朋之为人也动必量力举必量技言终喟然而叹曰天之生朋以为夷吾舌也其身死舌焉得生哉管仲又言曰东郭有狗嘊嘊旦夕欲啮我豭而不使也今夫易牙子之不能爱将安爱君必去之公曰诺管子又言曰北郭有狗嘊嘊旦暮欲啮我豭而不使也今夫竖刁其身之不爱焉能爱君必去之公曰诺管子又言曰西郭有狗嘊嘊旦暮欲啮我豭而不使也今夫卫公子开方去其千乘之太子而臣事君是所愿得于君者是将欲过其千乘也君必去之桓公曰诺管子遂卒十月隰朋亦卒桓公去易牙竖刁卫公子开方五味不至于是乎复反易牙宫中乱复反竖刁利言卑辞不在侧复反卫公子开方桓公内不量力外不量交而力伐四邻公薨六子皆求立公死七日不敛九月不葬齐国大乱
  桓公问管仲疾管仲曰臣愿君之远易牙竖刁堂诬公子开方夫易牙以调味事公公曰唯烝婴儿之未尝于是蒸其首子而献之公人情非不爱其子也于子之不爱将何有扵公公喜内而妒竖刁自刑而为公治内人情非不爱其身也于身之不爱也将何有于公公子开方事公十五年不归视其亲齐卫之间不容数日之行臣闻之务伪不久盖虚不长其生不长者其死必不终桓公曰善管仲死已葬公憎四子者废之官逐堂诬而苛病起兵逐易牙而味不至逐竖刁而宫中乱逐公子开方而朝不治桓公曰嗟圣人固有悖乎乃复四子者处期年四子作难围公一室不得出有一妇人遂从窦入得至公所公曰吾饥而欲食渴而欲饮不可得其故何也妇人对曰易牙竖刁堂诬公子开方四人分其齐国涂十日不通矣公子开方以书社七百下卫矣食将不得矣公曰嗟乎兹圣人之言长乎哉死者无知即已若有知吾何面目以见仲父地下乃援素袜以裹首而绝死十一日虫出户乃知桓公之死也葬以扬门之扇十二年管仲受享礼扵王以后不见经𫝊十七年冬经书齐侯小白卒仲卒当在十四年十五年中管子书记仲戒公勿用易牙竖刁开方仲卒公逐三子未几复用处期年而三子作乱则公亦薨是可证也







  春秋别典卷三
<史部,别史类,春秋别典>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四    明 薛虞畿 撰
  鲁僖公十四年起
  丕郑子豹奔秦说缪公曰晋君无道百姓不亲可伐也缪公曰百姓茍不便何故能诛其大臣能诛其大臣此其调也不听而阴用豹见十年传
  宋襄公欲为盟会召楚王楚王怒曰召我我将好往袭辱之遂行至盂遂执辱宋公已而归之二十一年事廿二年为鹿上之盟廿三年战于泓次年襄公卒
  晋文公入国二十四年晋侯夷吾卒秦缪公纳重耳至于河令弃笾豆茵席颜色黎黒手足胼胝者在后咎犯闻之中夜而哭文公曰吾亡也十有九年矣今将反国夫子不喜而哭何也其不欲我反国乎对曰笾豆茵席所以安者也而弃之颜色黎黒手足胼胝所以执劳苦而皆后之臣闻国君蔽士无所取忠臣大夫蔽游无所取忠友今至扵国臣在所蔽之中矣不胜其哀故哭也文公曰祸福利害不与外氏同之者有如白水祝之乃沉璧而盟介子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耳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公而何唯二三子者以为己力不亦诬乎文公即位赏不及推推母曰盍亦求之推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推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其母曰能如是与若俱隐至死不复见推从者怜之乃县书宫门曰有龙矫矫顷失其所五蛇从之周遍天下龙既无食一蛇割股龙反其渊安其壤土四蛇入穴皆有处所一蛇无穴号于中野文公出见书曰嗟此介子推也吾方忧王室未图其功使人召之则亡遂求其所在闻其入绵上山中于是文公表绵上山中而封之以为介子推田号曰介山
  晋文公出亡箕郑挈壶餐而从迷而失道与公相失饥而道泣寝卧而不敢食及文公反国举兵攻原克而拔之文公曰夫轻忍饥馁之患而必全壶餐是将不以原叛乃举以为原令大夫浑轩闻而非之曰以不动壶餐之故知其不以原叛也不亦无术乎故明主者不恃其不我叛也恃吾不可叛也不恃其不吾欺也恃吾不可欺也
  晋文公亡时陶舛狐从文公反国行三赏而不及陶舛狐狐见咎犯曰吾从君而亡十有三年颜色黎黒手足胼胝今君反国行三赏而不及吾也意者君忘我欤我有大故与子试为我言之君咎犯言之文公文公曰我岂忘是子哉夫高明至贤徳行全诚耽我以道说我以仁暴浣我行昭明我名使我为成人者吾以为上赏防我以礼让我以谊蕃援我使我不得为非数引我请于贤人之门吾以为次赏夫勇壮强御难在前则居前难在后则居后免我于患难之中者吾又以为之次且子独不闻乎死人者不如存人之身亡人者不如存人之国三行赏之后而劳苦之士次之夫劳苦之士是子固为首矣岂敢忘子哉周内史叔舆闻之曰文公其霸乎昔圣王先徳而后力文公其当之矣
  文公出亡周流天下舟之侨去虞而从焉文公反国择可爵而爵之择可禄而禄之舟之侨独不与焉文公酌诸大夫酒酒酣文公曰二三子盍为寡人赋乎舟之侨进曰君子为赋小人请陈其辞辞曰有龙矫矫将失其所一蛇从之周流天下龙反其渊安宁其处一蛇脂干独不得其所文公瞿然曰子欲爵也请待旦日之期子欲禄耶请今命廪人舟之侨曰请而得其赏廉者不受也言尽而名至仁者不为也今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草兴起莫之与御今为一人言施一人犹为一块土下水也土亦不生之矣遂历阶而去文公求之不得终身诵甫田之诗
  晋文公反国酌士大夫酒召咎犯而将召艾陵而相之授田百万介子推无爵齿而就位觞三行介子推奉觞而起曰有龙矫矫将失其所有蛇从之周流天下龙入深渊得其安所蛇脂尽干独不得甘雨此何谓也文公曰嘻是寡人之过也吾为子爵欤待旦之朝也吾为子田欤河东阳之间介子推曰推闻君子之道谒而得位道士不居也争而得财廉士不受也文公曰使我得反国者子也吾将以成子之名介子推曰推闻君子之道为人子而不能承其父者不敢当其后为人臣而不见察于其君者则不敢立于其朝然推亦无索于天下矣遂去而之介山之上文公使人求之不得为之避寝三月号呼期年诗云逝将去汝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此之谓也文公待之不肯出求之不能得以谓焚其山宜出乃焚其山不出而焚死
  晋文公反国李离为大理过杀不辜自系曰臣之罪当死文公令之曰官有上下罚有轻重是下吏之罪也非子之过也李离曰臣居官为长不与下让位受禄为多不与下分利过听杀无辜委下罪死非义也臣之罪当死矣文公曰子必自以为有罪则寡人亦有过矣李离曰君量能而授官臣奉职而任事臣受印绶之日君命曰必以仁义辅政宁过于生毋失于杀臣受命不称壅惠蔽恩如臣之罪乃当死君何过之有且理有法失生即生失杀即死君以臣能听微决疑故任臣以理今离刻深不顾仁义信文墨不察是非听他词不精事实掠服无罪使百姓怨天下闻之必议吾君诸侯闻之必轻吾国怨积于百姓恶扬于天下权轻于诸侯如臣之罪是当重死文公曰吾闻之也直而不枉不可与往方而不圆不可与长存愿子以此听寡人也李离曰君以所私害公法杀无罪而生当死二者非所以教于国也离不敢受命文公曰子独不闻管仲之为人臣也身辱而君肆行污而霸成李离曰臣无管仲之贤而有污辱之名无霸王之功而有射钩之累夫无能以临官藉污以治人君虽不忍加之于法臣亦不敢污官乱治以生臣闻其命矣伏剑以死
  晋文公问咎犯曰谁可使为西河守者咎犯对曰虞子羔可也公曰非女之雠也对曰君问可为守者非问臣之雠也羔见咎犯而谢之曰幸赦臣之过而荐之于君得为西河守咎犯曰荐子者公也怨子者私也吾不以私事害公义子其去矣顾吾射子也
  翟人有献封⿰犭? -- 狐文豹于晋文公文公受客皮而叹曰此以皮之美自为罪夫治国者则以名号为罪徐偃王是也以城与地为罪虞虢是也
  晋文公时翟人有献封⿰犭? -- 狐文豹之皮者文公喟然叹曰封狐文豹何罪哉以其皮为罪也大夫栾枝曰地广而不平财聚而不散独非⿰犭? -- 狐豹之罪乎文公曰善哉说之栾枝曰地广而不平人将平之财聚而不散人将争之扵是列地以分民散财以赈贫
  晋文公问政于舅犯舅犯对曰分熟不如分腥分腥不如分地割以分民而益其爵禄是以上得地而民知富上失地而民知贫古之所谓致师而战者其斯之谓乎文公举兵欲伐卫公子锄仰天而笑公问何笑曰臣笑邻之人有送其妻适私家者道见桑妇悦而与之言顾视其妻亦有招之者矣臣窃笑此也公寤其言乃止引师而还未至有伐其北鄙者此举疑未救宋之前信义未孚威声未振时事晋文公见咎季其庙傅于西墙公曰孰处而西对曰君之老臣也公曰西益而宅对曰臣之忠不如老臣之力其墙坏而不筑公曰何不筑对曰一日不稼百日不食公出而告之仆仆顿首子轸曰吕刑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君之明群臣之福也乃令于国曰毋淫宫室以妨人宅版筑以时无夺农功
  齐无道起兵攻鲁鲁君患之召其相曰为之奈何对曰夫柳下惠少好学长而嘉智主君试召使于齐鲁君曰吾千乘主也身自使于齐齐不听夫柳下惠特布衣韦带之士也使之又何益乎相对曰臣闻之乞火不得不望其炮矣今使柳下惠于齐纵不解于齐兵终不愈益攻于鲁矣鲁君乃曰然乎相即使人召柳下惠来入门袪衣不趋鲁君避席而立曰寡人所谓饥而求黍稷渇而穿井者未尝能以懽喜见子今国事急百姓恐惧愿藉子使夫齐柳下惠曰诺乃东见齐侯齐侯曰鲁君将惧乎柳下惠曰臣君不惧齐侯忿然怒曰吾望而鲁城芒若类失亡国百姓发屋伐木以救城郭吾视若鲁君类吾国子曰不惧何也柳下惠曰臣之君所以不惧者以其先人出周封于鲁君之先君亦出周封于齐相与出周南门刳羊而约曰自后子孙敢有相攻者令其罪若此刳羊矣臣之君固以刳羊不惧矣不然百姓非不急也齐侯乃解兵三百里柳下惠姓名不见于经唯二十六年齐伐吾北鄙公使展喜犒师受命于展禽微见其名于传耳下数条皆无据但倂附柳下惠之后
  齐攻鲁求岑鼎鲁君载岑鼎往齐侯不信而反之以为非也使人告鲁君柳下惠以为是因请受之鲁君请于柳下惠下惠对之曰君之欲以为岑鼎也以免国也臣亦有国于此破臣之国以免君之国此臣所难也鲁君乃以真岑鼎往柳下惠可谓守信矣非独存己之国也又存鲁君之国信之于人重矣犹舆之𫐐𫐄也故孔子曰大车无𫐐小车无𫐄其何以行之哉此之谓也鲁君问柳下惠吾欲伐齐何如柳下惠曰不可归而有忧色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此言何为至扵我哉柳下惠三黜于鲁而不去也其妻谓之曰子无乃凟乎吾闻之君子有二耻国无道而贵耻也国有道而贱耻也今当乱世三黜而不去亦近耻矣惠曰彼为彼我为我虽裸裎安能污我由由然与之处柳下惠既死门人将诔之妻曰将诔夫子之徳邪则二三子不如妾之知也乃诔曰夫子之不伐兮夫子之不竭兮夫子之信诚而与人无害兮屈柔从俗而不彊察兮蒙耻救民徳弥大兮虽遇三黜而心不易兮恺悌君子永能厉兮嗟呼惜哉乃下世兮庶几遐年今遂逝兮呜呼哀哉魂神泄兮夫子之谥宜曰惠兮于是门人从之以惠为诔云城濮之战二十八年文公谓舅犯曰吾卜战而龟熸我迎岁彼背岁彗星见彼操其柄我操其标吾又梦与荆王搏彼在上我在下吾欲无战子以为何如舅犯曰卜战龟熸是荆人也我迎岁彼背岁彼去我从之也彗星见彼操其柄我操其标以扫则彼利以击则我利君梦与王搏彼在上君在下则君见天而荆王伏其罪也且吾以宋卫为主齐秦辅我我合天道独以人事固将胜之矣文公从之荆人大败
  晋文公与荆人战于城濮君问于舅犯舅犯对曰服义之君不足于信服战之君不足于诈诈之而已矣君问于雍季雍季对曰焚林而田得兽虽多而明年无复也干泽而渔得鱼虽多而明年无复也诈犹可以偷利而后无报遂与荆军战大败之及赏先雍季而后舅犯侍者曰城濮之战舅犯之谋也君曰雍季之言百世之谋也舅犯之言一时之权也寡人既行之矣
  晋文公与楚战至黄凤之陵履系解因自结之左右曰不可以使人乎公曰吾闻上君所与居皆其所畏也中君之所与居皆其所爱也下君之所与居皆所侮也寡人虽不肖先君之人皆在是以难之也
  晋文公与楚人战大胜之烧其军火三日不灭文公退而有忧色侍者曰君大胜楚今有忧色何也文公曰吾闻能以战胜而安者其唯圣人乎若夫诈胜之徒未尝不危也吾是以忧
  晋文公问箕郑曰救饥奈何对曰信公曰安信曰信名则群臣守职善恶不逾百事不怠信事则不失天时百姓不逾信义则近亲劝勉而远者归之
  晋文公将伐邺赵衰言所以胜邺文公用之而胜邺将赏赵衰衰曰君将赏其末乎赏其本乎赏其末则骑乘者存赏其本则臣闻之郤虎公召郤虎郤虎曰言之易行之难臣言之者也公曰子无辞虎非亲言之者也而赏及之此疏远者之所以尽能竭智者也
  晋文公合诸侯而盟曰吾闻国之昏不由声色必由奸利好乐声色者淫也贪奸者惑也夫淫惑者之国不必残自今以来无以美妾疑妻无以声乐妨正无以奸情害公无以货利示下其有之者是谓伐其根素流于华叶若此者有患无忧有冦勿弭不如言者盟示之于是君子闻之曰文公其知道乎其不王者由无佐也疑践土盟辞
  晋文公田于虢遇一老夫而问曰虢之为虢久矣子处此故矣虢亡其有说乎对曰断则不能谏则无与也不能断又不能用之此虢之所以亡文公辍田而归遇赵衰而告赵衰曰今其人安在君曰吾不与之来也赵衰曰古之君子听其言而用其人今之君子听其言而弃其身哀哉晋国之忧也文公乃召赏之于是晋国乐纳善言文公卒以霸
  晋文公逐麋而失之问农夫老古曰吾麋何在老古以足指曰如是往公曰寡人问子以足指何也老古振衣而起曰一不意人君如此也虎豹之居也厌闲而近人故得鱼鳖之居也厌深而之浅故得诸侯厌众而亡其国诗云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君放不归人将君之于是文公恐归道遇栾武子武子曰猎得兽乎而有悦色文公曰寡人逐麋而失之得善言故有悦色栾武子曰其人安在乎曰吾未与来也栾武子曰居上位而不恤其下骄也缓令急诛暴也取人之言而弃其身盗也文公曰善还载老古与俱归
  晋文公出田逐兽砀入大泽迷不知所出其中有渔者文公问曰我若君也道安从出我且厚赐若渔者曰臣愿有献公曰出泽而受之于是遂出泽公令曰子之所以教寡人者何等也愿受之渔者曰鸿鹄保河海之中厌而欲移徙之小泽则必有九缯之忧鼋鼍保深渊厌而出之浅渚则必有罗网钓射之忧今君逐兽砀入至此何行之太远也文公曰善哉谓从者记渔者名曰君何以名为君其尊天事地敬社稷固四国慈爱万民薄赋敛轻租税者臣亦与焉君不敬社稷不固四海失礼于诸侯内逆民心一国流亡渔者虽得厚赐不能保也遂辞不受曰君亟归国臣亦反吾渔所
  晋文公出猎前驱曰前有大蛇高如堤阻道竟之文公曰寡人闻之诸侯梦恶则修徳大夫梦恶则修官士梦恶则修身如是而祸不至矣今寡人有过天以戒寡人还车而返前驱曰臣闻之喜者无赏怒者无刑今祸福已在前矣不可变何不遂驱之公曰不然夫神不胜道而妖亦不胜徳祸福未发犹可化也还车反宿斋三日请于庙曰孤少牺不肥币不厚罪一也孤好弋猎无度数罪二也孤多赋敛重刑罚罪三也请自今以来者关市无征泽梁无赋敛赦罪人旧田半税新田不税行此令未半旬吏梦大帝杀蛇曰何故当圣之道为而罪当死发梦视蛇臭腐矣谓文公曰然夫神果不胜道而妖亦不胜徳奈何其究理而任天也应之以徳而已晋文公好苴服当文公之时晋国之士大布之衣羔羊之裘练帛之冠且苴之履入见文公出以践之朝故苴服为其难为也然为而文公说之未逾于世而民可移也即求以乡其上也
  晋文公行地登遂大夫皆扶之随会不扶文公曰会夫为人臣而忍其君者其罪奚如对曰其罪重死文公曰何为重死对曰身死妻子为戮焉随会曰君奚独问为人臣而忍其君者而不问为人君而忍其臣者耶文公曰为人君而忍其臣者其罪奚如随会对曰为人君而忍其臣者智士不为谋辨士不为言仁士不为行勇士不为死文公授绥下车辞大夫曰寡人有腰痹之病愿诸大夫勿罪也以上诸条年次无证据姑附文公城濮图霸之后三十二年冬文公卒次年败秦师于殽
  先轸欲要功获名利以秦不假道之故秦伐郑弦高以十二牛犒师即此年请要秦师襄公曰不可夫秦伯与吾先君有结先君一日薨而以师击之是孤之负吾先君败邻国之交而失孝子之行也先轸曰先君薨而不吊赠是无哀吾丧也兴师经吾地不假道是弱吾孤也且柩毕尚薄屋无哀吾丧也兴师卜曰大国师将至请击之则听先轸兴师要殽击之匹马只轮无脱者大结怨构祸于秦接刃流血伏尸暴骸糜烂国家十有馀年卒丧其师详见三十三年传
  春秋别典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五     明 薛虞畿 撰鲁文公元年乙未在位十八年周襄王二十六年
  晋襄公使人于周曰敝邑寡君寝疾卜以守龟曰三涂为祟使下臣愿藉途而祈福焉天子许之苌弘谓刘康公曰夫祈福于三涂而受礼于天子此柔嘉之事也而客武色愿公备之晋果袭聊阮梁蛮氏
  戎王使由余于秦由余其先晋人也亡入戎能晋言闻缪公贤故使由余观秦缪公示以宫室积聚由余曰使鬼为之则劳神矣使人为之亦苦民矣缪公怪之问曰中国以诗书礼乐法度为治然尚时乱今戎夷无此何以为治不亦难乎由余叹曰此乃中国所以乱也夫自上圣黄帝作为礼乐法度身以先之仅以小治及其后世日以骄淫阻法度之威以督责于下下罢极则以仁义怨望于上上下交争怨而相篡弑至于灭宗皆以此类也夫戎夷不然上居淳徳以遇其下下怀忠信以事其上一国之政犹一身之治不知所以治此真圣人之治也于是缪公退而问内史廖曰孤闻邻国有圣人敌国之忧也今由余贤寡人之害将奈之何内史廖曰戎王处僻区未闻中国之声君诚遗其女乐以夺其志为由余请以疏其间留而莫遣以失其期戎王怪之必疑由余君臣有间乃可虏也且戎王好乐必怠于政缪公曰善因与由余曲席而坐传器而食问其地形与其兵势尽詧而后令内史廖以女乐二八遗戎王戎王受而说之终年不还于是秦乃归由余由余数谏不听缪公又数使人间要由余由余遂去降秦缪公客礼待之左传秦战彭衙在二年按史记秦诱由余在战彭衙之后
  秦缪公问于由余曰古者明王圣帝得国失国当何以也由余曰臣闻之当以俭得之以奢失之缪公曰愿闻奢俭之节由余曰臣闻尧有天下饭于土簋啜于土瓶其地南至交阯北至幽都东西至日所出入莫不宾服尧释天下舜受之作为食器斩木而裁之销铜銕修其刃犹漆黒之以为器诸侯侈国之不服者十有三舜释天下而禹受之为祭器漆其外而朱画其内缯帛为茵褥觞勺有彩为饰弥侈而国之不服者三十有二夏后氏以没殷周受之作为大器而建九傲食器雕琢觞勺刻镂四壁四帷茵席雕文此弥侈矣而国之不服者五十有二君好文章而服者弥侈故曰俭其道也缪公说拜由余为上卿问其兵势与其地利既以得矣举兵而伐戎兼国十二开地千里缪公奢主能听贤纳谏故霸西戎淫于乐诱于利以亡其国由离质朴也
  缪公益厚孟明视等使将兵伐晋渡河焚船大败晋人取王官及鄗以报殽之役三年事晋人皆城守不敢出于是缪公乃自茅津渡河封殽中尸为发丧哭之三日乃誓于军曰嗟士卒听无哗余誓告汝古之人谋黄发番番则无所过以申思不用蹇叔百里奚之谋故作此誓令后世以记余过君子闻之皆为流涕曰嗟乎秦缪公之与人周也卒得孟明之庆天子使召公过贺缪公以金鼓
  秦缪公谓伯乐曰子之年长以子姓有可使求马者乎对曰良马者可以形容筋骨相也相天下之马者若灭若失若亡其一若此马者绝尘弭辙臣之子皆下材也可告以良马而不可告以天下之马臣有所与供儋纒采薪者九方堙此其于马非臣之下也请见之缪公见之使之求马三月而反报曰已得马矣在于沙丘缪公曰何马也对曰牡而黄使人往取之牝而骊缪公不悦召伯乐而问之曰败矣子之所使求者毛物牝牡弗能知又何马之能知伯乐喟然太息曰一至此乎此乃其所以千万臣而无数者也若堙之所观者天机也得其精而亡其粗在内而忘其外见其所见而不见其所不见视其所视而遗其所不视若彼之所相者乃有遗乎马者马至而果千里之马此条年无考证按𫝊六年秦缪公卒此宜附之缪公未卒之年云
  秦康公筑台三年荆人起兵将欲以兵攻齐任妄曰饥召兵疾召兵劳召兵乱召兵君筑台三年今荆人起兵将攻齐臣恐其攻齐为声而袭秦为实也不如备之戍东边荆人辍行康公六年立十八年卒事希见
  楚庄王立为君十四年立三年不听朝乃令于国曰寡人恶为臣而遽谏其君者今寡人有国家主社稷有谏则死无赦苏从曰处君之高爵食君之厚禄爱其死而不谏其君则非忠臣也乃入谏庄王立钟鼓之间左伏杨姬右拥越姬左禂衽右朝服曰吾钟鼓之不暇何谏之听苏从曰臣闻之好道者多资好乐者多迷好道者多粮好乐者多亡荆国亡而无日矣死臣敢以告王王曰善左执苏从手右抽阴刀刎钟鼓之县明日授苏从为相荘王莅政三年不治而好隐戏社稷危国将亡士庆问左右群臣曰王莅政三年不治而好隐戏社稷危国将亡胡不入谏左右曰子其入矣士庆入再拜而进曰隐有大鸟来止南山之阳三年不蜚不鸣不审其故何也王曰子其去矣寡人知之矣士庆曰臣言亦死不言亦死愿闻其说王曰此鸟不蜚以长羽翼不鸣以观群臣之慝是鸟虽不蜚蜚必冲天虽不鸣鸣必惊人士庆稽首曰所愿闻已王大悦士庆之问而拜之以为令尹授之相印士庆喜出门顾左右笑曰吾王成王也中庶子闻之跽而泣曰臣尚衣冠御节三年矣前为豪矢而后为藩蔽王赐士庆相印而不赐臣臣将死有日矣王曰寡人居涂泥中子所与寡人言者内不及国家外不及诸侯如子者可富而不可贵也于是乃出其国宝璧玉以赐之曰忠信者士之行也言语者士之道路也道路不修治士无所行矣
  楚庄王听朝罢晏樊姬下堂而迎之曰何罢之晏也得无饥倦乎庄王曰今日听忠贤之言不知饥倦也樊姬曰王之所谓忠贤者诸侯之客欤中国之士欤庄王曰则沈令尹也樊姬掩口而笑王曰姬之所笑者何也姬曰妾得于王尚汤沐执巾栉振衽席十有一年矣然妾未尝不遣人之梁郑之间求美人而进之于王也与妾同列者十人贤于妾者二人妾岂不欲擅王之宠哉不敢私愿蔽众美欲王之多见则娱今沈令尹相楚数年矣未尝见进贤而退不肖也又焉得为忠贤乎庄王旦朝以樊姬之言告沈令尹令尹避席而进孙叔敖叔敖治楚三年而楚国霸楚史援笔而书之于䇲曰楚之霸樊姬之力也楚沈令尹一作虞丘子左宣十一年令尹𫇭艾城沂即叔敖叔敖始见传楚庄王见天不见妖而地不出孽则祷于山川曰天其忘予欤此能求过于天必不逆谏矣
  孙叔敖为婴儿出游见两头蛇杀而埋之归而泣其母问其故叔敖以告曰闻见两头之蛇者死向者吾见之恐其去母而死也其母曰蛇今安在曰恐他人又见杀而埋之矣其母曰吾闻有阴徳者天报之福汝则不死也及长为楚令尹未治而国人信其仁也
  孙叔敖沈尹董相与友叔敖游于郢三年声问不知修行不闻沈尹董谓叔敖曰能令人主上至于王下至于霸我不若子耦世接俗以适主心子不如我子何不归耕乎吾将为子游沈尹董游于郢荆王欲以为令尹辞曰有孙叔敖者圣人也王必用之臣不若也荆王于是迎叔敖以为令尹十二年而霸此沈尹董之力也楚令尹虞丘子复于庄王曰臣闻奉公行法可以得荣能浅行薄无望上位不名仁智无求显荣才之所不著无当其处臣为令尹十年矣国不加治讼狱不息处士不升淫祸不讨久践高位妨群贤路尸禄素餐贪禄无餍臣之罪当稽于理臣窃选国俊下里之士曰孙叔敖秀羸多能其性无欲君举而授之政则国可使治而士民可使附庄王曰子辅寡人寡人得以长于中国令行于绝域遂霸诸侯非子而何虞丘子曰久固禄位者贪也不进贤达能者诬也不让以位者不廉也不能三者不忠也为人臣而不忠王又何以为忠臣愿固辞庄王从之赐虞丘子莱地三百号曰国老以孙叔敖为令尹少焉虞丘子家干法孙叔敖执而戮之虞丘子喜入见于王曰臣言孙叔敖果可使持国政奉国法而不党施刑戮而不骫可谓公平庄王曰夫子之赐也已
  孙叔敖为楚令尹一国士民皆来贺有一老父衣麄衣冠白冠后来吊孙叔敖正衣冠而出见之谓老父曰楚王不知臣不肖使臣受吏民之垢人尽来贺子独后来吊岂有说乎父曰有说身已贵而骄人者民亡之位已高而擅权者君恶之禄已厚而不知足者患处之叔敖再拜曰敬受命愿闻馀教父曰位已高而意益下官益大而心益小禄已厚而慎不敢取君谨守此三者足以治楚矣孙叔敖遇狐丘丈人狐丘丈人曰仆闻之有三利必有三患子知之乎叔敖蹴然易容曰小子不敏何足以知之敢闻何谓三利何谓三患狐丘丈人曰夫爵高者人妒之官大者主恶之禄厚者怨归之此之谓也叔敖曰不然吾爵益高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禄益厚吾施益博可以免于患乎狐丘丈人曰善哉言乎尧舜其犹病诸一作譄丘封人
  孙叔敖相楚三月施教导民上下和合世俗盛美政信禁止吏无奸邪盗贼不起秋冬则劝民山采春夏以水各得其所便民皆乐其生庄王以为币轻更以小为大百姓不便皆去其业市令言之相曰市乱民莫安其处次行不定相曰如此几何顷乎市令曰三月顷相曰罢吾今令之复矣后五日朝相言之王曰前日更币以为轻今市令来言曰市乱民莫安其处次行之不定臣请遂令复如故王许之下令三日而市复如故楚民俗好庳车王以为庳车不便马欲下令使高之相曰令数下民不知所从不可王必欲高车臣请教闾里使高其梱乘车者皆君子君子不能数下车王许之居半岁民悉自高其车
  楚庄王问于孙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为国是也孙叔敖曰国之有是而以非之所恶也臣恐王之不能定也王曰不定独在君乎亦在臣乎孙叔敖曰国君骄士曰士非我无道富贵士骄君曰国非士无道安强人君几至失国而不悟士几至饥寒而不进君臣不合国是无道定矣夏桀殷纣不定国是而以合其取舎者为是以不合其取舎者为非故致亡而不知庄王曰善哉愿相国与诸侯士大夫共定国是寡人岂敢以褊国骄士民哉
  孙叔敖相楚栈车牝马粝饼菜羮枯鱼之膳冬羔裘夏葛衣而有饥色
  孙叔敖决期思之水而灌云梦之野庄王知其可为令尹也乘马三年而不知其牝牡
  孙叔敖妻不衣帛马不食粟乘栈车牝马披羖羊之裘从者曰车新则安马肥则疾⿰犭? -- 狐裘则温何不为也叔敖曰吾闻君子服美益恭小人服美益倨吾无徳以堪之矣
  楚有善相人者所言无遗䇲闻于国庄王召见而问焉对曰臣非能相人能观人之交也观布衣者其交皆孝悌笃谨畏令如此者家必日益而身益安此所谓吉人者也观事君者其交皆诚信有行好善如此者措事日益官职日进此所谓吉臣者也人主朝臣皆多贤左右皆忠主有失皆敢分争正諌如此者国日安主日尊名声日显此所谓吉主者也臣非能相人能观人之交也荘王曰善于是乃招聘四方之士遂得孙叔敖将军子重之属以备卿相遂成霸功
  楚庄王问詹何曰治国奈何詹何对曰臣明于治身而不明于治国也王曰寡人得奉宗庙社稷愿学所以守之何对曰臣未闻身治而国乱者也又未闻身乱而国治者也故本在身不敢对以末庄王曰善
  楚荘王有茅门者法曰群臣大夫诸公子入朝马蹄蹂霤者斩其辀而戮其御太子入朝马蹄蹂霤廷理斩其辀戮其御太子大怒入为王泣曰为我诛廷理王曰法者所以敬宗庙尊社稷故为立法令尊敬社稷者社稷之臣也安可以加诛夫犯法废令不尊敬社稷是臣弃君下陵上也臣弃君则主失威下陵上则上危位社稷不守何以遗子太子乃还走避舎再拜请死楚荘王之时太子车立于茅门之内少师庆逐之太子怒入谒王曰少师庆逐臣车王曰舎之老君在前而不逾少君在后而不豫是国之宝臣也
  楚荘王筑层台延石千里延壤百里士有欠三月之粮者大臣谏者七十二人皆死矣有诸御己者违楚百里而耕谓其耦曰吾将入见于王其耦曰以身乎我闻之说人主者皆闲暇之人也然且至而死矣今子特草茅之人耳诸御巳曰若与予同耕则比力也至于说人主不与子比贤矣遂入见荘王荘王谓之曰诸御已来汝将谏也诸御巳曰君有义之用有法之行且已闻之土负水者平木负绳者直君受谏者圣君筑层台延石千里延壤百里民之衅咎血成于通涂然且未敢谏也已何谏乎顾臣愚窃闻昔者虞不用宫之奇而晋并之陈不用子家羁而楚并之曹不用僖负羁而宋并之莱不用子猛而齐并之吴不用子胥而越并之时吴未有子胥事恐后人增入之秦人不用蹇叔之言而秦国危桀杀关龙逄而汤得之纣杀王子比干而武王得之宣王杀杜伯而周室卑此三天子六诸侯皆不能尊贤用辩士之言故身死而国亡遂趋而出楚王遽而追之曰己子反矣吾将用子之谏先曰说寡人者其说也不足以动寡人之心又危一作色加诸寡人故皆至于死今子之说足以动寡人之心又不危加诸寡人故将用子之谏明日令曰有能入谏者吾将与为兄弟遂解层台罢民楚人歌之曰薪乎菜乎无诸御已讫无子乎菜乎薪乎无诸御已讫无人乎
  令尹子佩请饮荘王荘王许诺不往子佩北面立于殿下曰昔者君王许今不果往意者臣有罪乎荘王曰吾闻子具于强台强台者南望料山以临方皇左江而右淮其乐亡死若吾薄徳之人不可以当此乐也恐留而不能反
  楚荘王之弟春申君有爱妾曰余春申君之正妻子曰甲余欲君之弃其妻也因自伤其身以示君而泣曰得为君之妾幸甚虽然适夫人非所以事君也适君非所以事夫人也身故不肖力不足以适二主其势不俱适与其死夫人所者不若赐死君前妾以赐死若复幸于左右愿君必察之无为人笑君因信妾唋之诈为弃正妻余又欲杀甲而以其子为后因自裂其亲身衣之里以示君而泣曰余之得幸君之日久矣甲非不知也今乃欲强戏余余与争之至裂余之衣而此子之不肖莫大于此矣君怒而杀甲也
  楚荘王赐其群臣酒日暮酒酣左右皆醉殿上烛灭有牵王后衣者后扢冠缨而绝之言于王曰今烛灭有牵妾衣者妾扢其缨而绝之愿趣火视绝缨者王曰止立出令曰与寡人饮不绝缨者不为乐也于是缨绝无完者不知王后绝缨者谁于是王遂与群臣欢饮乃罢后吴兴师攻楚有人常为应行五合战五陷阵却敌遂取大军之首而献之王怪而问之曰寡人未尝有异于子何为于寡人厚耶对曰臣先殿上绝缨者也当时宜以肝胆涂地负日久矣未有所效今幸得用于臣之义尚可为王破吴而强楚
  楚庄王好猎大夫谏曰晋楚敌国也楚不谋晋晋必谋楚今王无乃耽于乐乎王曰吾猎将以求士也其榛藂刺虎豹者吾是以知其勇也其撄犀搏兕者吾是以知其劲有力也罢田而分所得吾是以知其仁也因是道也而得三士焉楚因以安故曰苟有志则无非事者此之谓也
  楚荘王猎于云梦射随兕中之随兕一作科雉申公子培劫而夺之王命诛左右进谏曰子培贤者此必有故愿察之不出三月子培病而死邲之战楚大胜晋赏有功者培之弟进曰臣兄有功于车下臣之兄尝读故记曰杀随兕者不出三月是以惊惧而争得之伏其罪而死王令人发而视之于故记果有乃厚赏之
  楚荘王所爱马病肥死使群臣丧之欲以棺椁大夫礼葬之下令有敢谏者死优孟入哭曰马者王之所爱也楚国之大何求不得而以大夫葬之诸侯闻之皆知大王贱人而贵马也王于是以马属太官
  楚人有献鱼楚王者曰今日渔获食之不尽卖之不售弃之又惜故来献也左右曰鄙哉辞也楚王曰子不知渔者仁人也盖闻囷仓粟有馀者下民多饥后宫多幽女者下民多旷夫馀衍之蓄聚于府库者境内多贫困之民皆失君人之道故厨庖有肥鱼厩有肥马民有饥色是以亡国之君藏于府库寡人闻之久矣未能行也渔人者知之其以此谕寡人也且令行之于是乃遣使恤鳏寡而存孤独出仓粟发币帛而振不足罢去后宫不御者出而妻鳏夫楚民欣欣大悦邻国归之故渔者一献馀鱼而楚国赖之可谓仁智矣
  鲁宣公者鲁文公之弟也文公薨十八年文公之子赤立为鲁侯宣公杀子赤而夺之国按传十八年公薨襄仲杀恶及视而立宣公书曰子卒讳之也恶文公太子视其弟也宣公文公妃敬嬴子接立为鲁侯公子肹者宣公之同母弟也宣公杀子赤而肹非之宣公与之禄则曰我足矣何以兄之食为哉织屦而食终身不食宣公之食其仁恩厚矣其守节固矣故春秋美而贵之宣十七年经特书冬十有一月壬午公弟叔肹卒庶弟称公弟予之也
  晋灵公造九层之台费用千金谓左右曰敢有谏者斩荀息闻之上书求见灵公张弩持矢见之曰臣不敢谏也臣能累十二博棋加九鸡子其上公曰子为寡人作之荀息定颜色定志意以棋子置下加九鸡子其上左右惧慑息灵公气息不续公曰危哉危哉荀息曰不危也复有危于此者公曰愿见之荀息曰九层之台三年不成男不耕女不织国用空虚邻国谋议将兴社稷亡灭君欲何望灵公曰寡人之过也乃至于此即坏九层台也按左传荀息死奚齐卓子之难灵公时而称荀息恐非是灵公文六年立宣二年弑



  春秋别典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六     明 薛虞畿 撰鲁宣公元年癸丑在位十八年周匡王五年
  赵宣孟见骩桑之饿人为之下食而𫗦之与脯一朐拜受而不敢食曰臣有老母将以遗之宣孟曰食之吾更与汝乃复赐之脯二束与钱百而遂去之晋灵公欲杀宣孟伏士以待因发酒宣孟宣孟知之中饮而出灵公令房中士疾追杀之一人追先及曰君轝吾请为君反死宣孟曰而知为谁曰何以名为臣骫桑之饿人也还阃而死宣孟遂活经二年书盾弑君
  陈灵公行僻而言失泄冶曰陈其亡矣吾骤谏君君不吾听而愈失威仪夫上之化下犹风靡草东风则草靡而西西风则草靡而东在风所由而草为之靡是故人君之动不可不慎也夫树曲木者恶得直景人君不宜其行不敬其言未有能保帝王之号垂显令之名者也易曰夫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言可不慎乎天地动而万物变化诗曰慎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今君不是之慎而纵恣焉不亡则弑灵公闻之以泄冶为妖言而杀之后果弑于夏徴舒九年陈杀泄冶楚庄王欲伐陈使人视之使者曰陈不可伐也庄王曰何故对曰其城郭高沟壑深蓄积多其国宁也王曰陈可伐也夫陈小国也而蓄积多蓄积多则赋敛重赋敛重则民怨上矣城郭高沟壑深则民力罢矣兴兵伐之遂取陈十一年
  楚庄王伐陈吴救之雨十日夜晴左史倚相曰吴必夜至甲裂垒坏彼必薄我行不成列鼓出待之吴师至楚见成阵而还左史倚相曰追之吴行六十里而无功王罢卒寝趋击之大败吴师按左传倚相楚灵王时人庄王时而称倚相恐非是楚荘王将县陈听申叔时之谏曰善乃迎陈灵公太子午于晋而立之复为陈君如故是为成公孔子读史记至楚复陈曰贤哉荘王轻千乘之国而重一言十一年楚王将兴师伐晋曰敢谏者死孙叔敖曰臣闻畏鞭棰之严而不敢谏其父非孝子也惧斧钺之诛而不敢谏其君非忠臣也于是遂谏曰君今贪彼之土所谓知前之利而不顾后害者也正犹螳螂欲攫蝉而不知黄雀之在后而黄雀不知放弹者方将窥而毙之也臣敢爱死不以告王哉遂不伐晋
  荘王欲伐晋使豚尹观焉反曰不可伐也其忧在上其乐在下且贤臣在焉曰沈驹明年又使豚尹观反曰可矣初之贤人死矣谄谀多在君之庐者其君好乐而无礼其臣危处以怨上上下离心兴师伐之其民必先反荘王从之果如其言
  晋人伐楚三舎不止大夫曰请击之荘王曰先君之时晋不伐楚及孤之身而晋伐楚是寡人之过也如何其辱诸大夫也大夫曰先君之时晋不伐楚及臣之身而晋伐楚是臣之罪也请击之荘王俛泣而起拜诸大夫晋人闻之曰君臣争以过为在已且君下其臣犹如此亦谓上下一心三军同力未可攻也乃夜还师
  楚荘王既与晋战胜之惧诸侯之畏已也乃筑为五仞之台台成而觞诸侯诸侯请约荘王曰我薄徳之人也诸侯请为觞乃仰而歌曰将将之台窅窅其谋我言而不当诸侯伐之于是远者来朝近者入宾
  荘王既服郑败晋师将军子重三言而不当荘王归过申侯之邑申侯进饭日中而王不食申侯请罪王喟然叹曰吾闻之其君贤者也而又有师者王其君中君也而又有师者霸其君下君也而群臣又莫若君者亡今我下君也而群臣又莫若不榖不穀恐亡且世不绝圣国不绝贤而我独不得若我生者何以食为故战服大国义从诸侯戚然忧恐圣智不在乎身自惜不肖思得贤佐日中忘饭可谓明君矣俱邲之战
  荘王使使赍金百斤聘于北郭先生先生曰臣有箕帚之使愿入计之即谓妇曰楚欲以我为相今日相即结驷列骑食方丈于前如何妇曰夫子以织屦为食食粥□履无怵惕之忧者何哉与物无治也今如结驷列骑所安不过容膝食方丈于前所甘不过一肉容膝之安一肉之味而殉楚国之忧其可乎于是遂不应聘与妇去之
  荘王欲伐越杜子谏曰王之伐越何也曰政乱兵弱杜子曰臣患王之智如目也能见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见其睫王之兵自败于秦晋丧地数百里此兵之弱也荘𫏋为盗于境内而吏不能禁此政之乱也王之弱乱非越之下也而欲伐越此智之如目也王乃止
  庄王欲伐杨夏师久而不罢群臣欲谏而莫敢王猎于云梦椒举进谏曰王所以多得兽者马也而王国亡王之马岂可有哉荘王曰善不穀知诎强国之可以长诸侯也知得地之可以为富也而忘吾民之不用也明日饮诸大夫酒以椒举为上客罢杨夏之师
  荘王既胜晋于河雍归而封孙叔敖不受病疽将死谓其子曰吾则死矣王必封汝汝必让肥饶之地而受沙石之间有寝丘者其地确石之丑荆人鬼越人禨人莫之利也敖死王果封其子以肥饶之地其子辞而不受请有寝之丘楚邦之法禄臣再世而收地唯孙叔敖独在不以其邦为收者瘠也故九世而祀不绝
  孙叔敖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死而必贫困若往见优孟言我孙叔敖之子也居数年其子困穷负薪过优孟与言曰我孙叔敖之子也父且死时属我贫困往见优孟优孟曰若无远有所之即为孙叔敖衣冠抵掌谈语岁馀像孙叔敖楚王及左右不能别也荘王置酒优孟前为夀荘王大惊以为孙叔敖复生也欲以为相优孟曰请归与妇计之三日而为相荘王许之三日后优孟复来王曰妇言谓何孟曰妇言慎无为楚相不足为也如孙叔敖之为楚相尽忠为廉以治楚楚王得以霸今死其子无立锥之地贫困负薪以自饮食必如孙叔敖不如自杀因歌曰山居耕田苦难以得食起而为吏身贪鄙者馀财不顾耻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赇枉法为奸触大罪身死而家灭贪吏安可为也楚相孙叔敖持廉至死今妻子困穷负薪而食不足为也于是荘王谢优孟乃召孙叔敖子封之寝丘田四百户以奉其祀十八年荘王卒
  晋国苦盗有郄雍者能视盗之貌察其眉睫之间而得其情晋侯使视盗千百无遗一焉晋侯喜告赵文子曰吾得一人而一国盗为尽矣奚用多为文子曰吾君恃伺察而得盗盗不尽矣且郄雍必不得其死焉俄而群盗谋曰吾所穷者郄雍也遂共盗而残之晋侯闻而大骇立召文子而告之曰果如子言郄雍死矣然取盗何方文子曰周谚有言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且君欲无盗莫若举贤而任之使教明于上化行于下民有耻心则何盗之为于是用随会知政而群盗奔秦焉按左氏宣十六年士会为政十七年请老乃晋景公之八年也至成八年赵氏方有下宫之难赵文子时未之生也安能荐士会为政哉此事见列子列多寓言即非寓言而记事亦欠核矣 左十六年士会将中军为太傅晋之盗逃奔于秦
  鲁成公元年辛未在位十八年周定王十七年
  吴夀梦立而吴始益大称王自太伯作吴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后为二其一虞在中国其一吴在蛮夷十二世而晋灭中国之虞中国之虞灭二世而蛮夷之吴兴大凡从太伯至夀梦一十九世按春秋成七年始书吴伐郯
  吴夀梦元年朝周适楚观诸侯礼乐鲁成公会于锺离不见经深问周公礼乐成公悉为陈前王之礼乐因为咏歌三代之风夀梦曰孤在夷蛮徒以椎髻为俗岂有斯之服哉因叹而去曰大乎哉礼也史年表夀梦元年即成公六年以是不见经史
  晋赵盾荐韩厥晋君以为中军尉赵盾死子朔为卿至景公三年赵朔为晋将朔取成公姊为夫人初盾在时梦见叔带持盾要而哭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盾卜之吉兆绝而后好赵史援占曰此甚恶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亦君之咎也至于朔世益衰屠㟁贾者始有宠于灵公至景公时贾为司寇将作难乃治灵公之贼以致赵盾遍告诸将曰赵穿弑灵公盾虽不知犹为贼首贼臣弑君子孙在朝何以惩罪请诛之韩厥曰灵公遇贼赵盾在外吾先君以为无罪故不诛今诸君将诛其后是非先君之意而复妄诛妄诛谓之贼臣有大事而君不闻是无君也贾不听厥告朔趣亡朔不肯曰子必不绝赵祀朔死且不恨厥许诺称疾不出贾不请而擅与诸将攻赵氏于下宫杀赵朔赵括赵婴齐皆灭其族八年事朔妻成公姊有遗腹走公宫匿公孙杵臼程婴者皆朔客也公孙杵臼谓程婴胡不死婴曰朔之妻有遗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无何而朔妻免生男贾闻之索于宫朔妻置儿袴中祝曰赵宗灭乎若号即不灭乎即无声及索儿竟无声已脱程婴谓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后必且复之奈何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婴曰立孤亦难耳杵臼曰赵氏先君遇子厚子强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吾请先死而二人谋取他婴儿负以文褓匿山中婴谓诸将曰婴不肖不能立孤谁能与吾千金吾告赵氏孤处诸将皆喜许之发师随婴攻杵臼杵臼曰小人哉程婴下宫之难不能死与我谋匿赵氏孤儿今又卖之纵不能立孤忍卖之乎抱而呼天乎赵氏孤儿何罪请活之独杀杵臼也诸将不许遂并杀杵臼与儿诸将以为赵氏孤儿已死皆喜然赵氏真孤乃在程婴卒与俱匿山中居十五年晋景公病卜之大业之胄者为祟景公问韩厥韩厥知赵孤存乃曰大业之后在晋绝祀者其赵氏乎夫自中行衍皆嬴姓也中行衍人面鸟噣降佐帝太戊及周天子皆有明徳下及幽厉无道而叔带去周适晋事先君文侯至于成公世有成功未尝绝祀今及吾君独灭赵宗国人哀之故见龟䇲唯见图景公问赵尚有后乎韩厥具以实告景公乃与韩厥谋立赵孤儿召匿之宫中诸将入问病景公因韩厥之众以胁诸将而见赵孤儿孤名曰武诸将不得已乃曰昔下宫之难屠岸贾为之矫以君命并命群臣非然孰敢作难微君之命群臣固将请立赵后今君有命群臣愿之于是召赵武程婴遍拜诸将遂俱与程婴赵氏攻屠岸贾灭其族复与赵氏田邑如故赵武冠为成人程婴乃辟大夫谓武曰昔下宫之难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思立赵氏后今子既立为成人赵宗复故我将下报赵孟与公孙杵臼赵武号泣固请曰武愿苦筋骨以报子至死而子忍弃我死乎程婴曰不可彼以我为能成事故肯先我死今我不下报之是以我为不成也遂自杀赵武服衰三年为祭邑春秋祠之世不绝君子曰程婴公孙杵臼可谓信友厚士矣婴之自杀下报亦过矣
  楚共王战于鄢陵十六年事潘尫养由基黄衰微公孙丙相与篡之共王惧而失体黄衰微举足蹴其体共王乃觉怒其失礼奋体而起四大夫载而行
  楚共王出猎而遗其弓左右请求之共王曰止楚人遗弓楚人得之又何求焉仲尼闻之曰惜乎其不大亦曰人遗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也仲尼所谓大公者也养由基善射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左右皆曰善有一人过曰善射可教也矣养由基曰人皆善子乃曰可教射何不代我射之也客曰我不能教子支左屈右夫射柳叶者百发百中而不以善息少焉气力倦弓拨矢钩一发不中前功尽矣
  养由基尹儒皆六艺之人也荆廷尝有神白猿荆之善射者莫之能中荆王请养由基射之养由基矫弓操矢而往未之射而括中之矣发之则猿应矢而下则养由基有先中中之者矣尹儒学御三年而不得苦痛之夜梦受秋驾于其师明日往朝其师望而谓之曰吾非爱道也恐子之未可与也今日将教子以秋驾尹儒反走北面再拜曰今夕臣梦受之先为其师言所梦所梦固秋驾矣二士者可谓学矣
  晋厉公南伐楚东伐齐西伐秦北伐燕兵横行天下而无所倦威行四方而无所绌遂合诸侯于嘉陵气充志骄淫侈无度暴虐万民内无辅拂之臣外无诸侯之助戮杀大臣亲近导谀明年出游匠骊氏栾书中行偃劫而幽之诸侯莫之救百姓莫之哀三月而死十八年事范文子喜直言武子击之以杖夫直议者不为人所容无所容则危身非徒危身又将危父详晋语
  鲁襄公元年己丑在位三十一年周简王十四年
  士尹池为荆使于宋司城子罕止而觞之南家之墙拥于前而不宜西家之潦经其宫而不止士尹池问其故司城子罕曰南家工人也为鞔者也吾将徙之其父曰吾恃为鞔已食三世矣今徙是宋邦之求鞔者不知吾处也吾将不食愿相国之忧吾不食也为是故吾不徙西家高吾宫卑潦之经吾宫也利为是故不禁也士尹池归荆适兴兵欲攻宋尹池谏于王曰宋不可攻也其主贤其相仁贤者得民仁者能用人攻之无功为天下笑楚释宋而攻郑孔子问之曰夫修之堂庙之内而折冲于千里之外者司城子罕之谓也六年子罕见传即乐喜宋司城子罕之贵子韦也入则同食出则同衣司城子罕亡子韦不从子罕来复召子韦而贵之左右曰君之善子韦也君亡不从来又复贵之君独不愧于君之忠臣乎子罕曰吾唯不能用子韦故至于亡今吾之得复也尚是子韦之遗徳馀教也吾固贵之日吾之亡也吾臣之削迹扳树以从我者奚益于吾亡哉
  子产者子国之子也子产忠于郑君子国怒之曰夫介异于人臣而独忠于主主明贤能听汝不明将不汝听听与不听未可必知而汝已离于群臣离于群臣则必危汝身矣非徒危已也又且危父二年子国为司马五年来聘八年子产始见传子国责子产以不喜侵秦
  周灵王太子晋幼有盛德聪明博达师旷与之言弗能尚也晋年十五顾而问曰吾闻太师能知人之短长也师旷对曰汝色赤白汝声清汝色不夀晋曰然吾后三年将上宾于天汝慎无言祸将及汝其后太子果死按国语灵王二十一年榖洛斗将毁王宫王将壅之太子晋谏之注灵王二十二年鲁襄公之二十四年也是岁齐人城郏
  楚共王多宠子而世子之位不定按左氏十三年楚共王卒屈建曰楚必多乱夫一兔走于街万人追之一人得之万人不复走分未定则一兔走使万人扰分已定则虽贪夫知止今楚国多宠子而嫡位无主乱自是生矣夫世子者国之基也而百姓之望也国既无基又使百姓失望绝其本矣本绝则挠乱犹兔走也共王闻之立康王为太子其后犹有令尹围公子弃疾之乱
  郈成子为鲁聘于晋过卫右宰谷臣止而觞之陈乐而不乐酒酣而送之以璧顾反过而不辞其仆曰向者谷臣之觞吾子也甚懽今侯渫过而不辞郈成子曰夫止而觞我与我懽也陈乐而不乐告我忧也酒酣而送之以璧寄之我也由是观之卫其有乱乎𡩋喜之难作谷臣死之使人迎其妻子分禄而食之长而反其璧孔子闻之曰知可以谋微仁可以托财者其郈成子之谓乎𡩋喜弑君剽而入卫献公在二十六年右宰榖臣实为𡩋喜伐孙氏二十七年
  齐晋相与战平阿平阿经传俱无据疑是平阴之馀子亡㦸得矛不自快谓路之人曰亡㦸得矛可以归乎人曰㦸亦兵也亡兵得兵何为不可以归心犹不自快遇高唐叔之孤叔无孙曰亡㦸得矛可以归乎叔无孙曰矛非㦸也㦸非矛亡㦸得矛岂亢责也哉平阿之馀子曰嘻还反战趋尚及之遂战而死叔无孙曰吾闻之君子济人于患必罹其难疾驰而从之亦死而不反十八年中行偃伐齐齐御诸平阴十九年偃死二十三年齐侯伐卫遂伐晋报平阴之役
  晋逐栾盈之族二十一年盈出奔命其家臣有敢从者死其臣曰辛俞从之吏得而将杀之君曰命汝无得从敢从何也辛俞对曰臣闻三世仕于家者君之二世者主之事君以死事主以勤为其赐之多也今臣三世于栾氏受其赐多臣敢畏死而忘三世之恩哉晋君释之
  齐庄公且伐莒为车五乘之宾而杞梁华舟独不与焉二十三年伐晋报平阴还袭莒故归而不食其母曰汝生而无义死而无名则虽非五乘孰不汝笑也汝生而有义死而有名则五乘之宾尽汝下也趣食乃行杞梁华舟同车侍于庄公而行至莒莒人逆之杞梁华舟𫝊作杞殖华周下斗获甲首三百庄公止之曰子止与子同齐国杞梁华舟曰君为五乘之宾而舟梁不与焉是少吾勇也临敌涉难止我以利是污我行也深入多杀者臣之事也齐国之利非我所知也遂进斗坏军陷阵三军弗敢当至莒城下莒人以炭置地二人立有间不能入隰侯重为右曰吾闻古之士犯患涉难者其去遂于物也来我逾子隰侯重仗楯伏炭二子乘而入顾而哭之华舟后息杞梁曰汝无勇乎何哭之久也华舟曰我岂无勇哉是其勇与我同也而先我死是以哀之莒人曰子毋死与子同莒国杞梁华舟曰去国归敌非忠臣也去长受赐非正行也且鸡鸣而期日中而忘之非信也深入多杀臣之事也莒国之利非吾所知也遂进斗杀二十七人而死其妻闻之而哭城为之弛而隅西崩
  齐庄公之时有士曰宾卑聚梦有壮子白缟之冠丹绩之绚束布之衣新素履墨剑室从而叱之唾其面惕然而寤徒梦也终夜坐不自快明日召其友而告之曰吾少好勇年六十而无所挫辱今夜辱吾将索其形期得之不得将死之与其友俱立于衢三日不得却而自殁谓此当务则末也虽然其心之不辱也有可以加乎中牟无令晋平公问赵武曰中牟三国之股肱邯郸之肩髀寡人欲得其良令也谁使而可武曰邢伯子可公曰非子之雠也曰私雠不入公门公又问曰中府之令谁使而可曰臣子可故曰外举不避雠内举不避子赵武所荐四十六人及武死各就宾位其无私徳若此解⿰犭? -- 狐荐其雠于简主以为相其雠以为且幸释已也乃因往拜谢⿰犭? -- 狐乃引弓逆而射之曰夫荐汝公也以汝能当之也夫雠汝吾私怨也不以私怨汝之故拥汝于吾君故私怨不入公门⿰犭? -- 狐晋悼公时祁奚所荐者此必有误
  韩武子兽已聚矣田车合矣传来告曰晋公薨武子谓栾怀子曰子亦知好田猎也兽已聚矣田车合矣吾可以卒猎而后吊乎怀子对曰范氏之亡也多辅而少拂今臣于君辅也畾于君拂也君胡不问于畾也武子曰盈而拂我乎而拂我矣何必畾哉遂辍田
  齐荘公出猎有螳螂举足将持其轮问其御曰此何虫也御者曰此螳螂也其为虫知进而不知退不量力而轻敌庄公曰以为人必为天下勇士矣于是回车避之而勇士归之










  春秋别典卷六
<史部,别史类,春秋别典>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七    明 薛虞畿 撰
  鲁襄公二十五年起
  齐崔杼弑庄公也有陈不占者闻君难将赴之比去餐则失匙上车失辙御者曰怯如是去有益乎不占曰死君义也无勇私也遂往闻战斗之声恐骇而死人曰不占可谓仁者之勇也二十五年齐人弑君鲁襄公援戈而起曰孰臣而敢弑其君乎师惧曰夫齐君治之不能任之不肖纵一人之欲以虐万夫之性非所以立君也其身死自取之也今君不爱万夫之命而伤一人之死奚其过也其臣已无道矣其君亦不足惜也
  崔杼弑君邢蒯瞆使晋而反其仆曰崔杼弑荘公子将奚如邢蒯瞆曰驱之将入死而报君其仆曰君之无道也四邻诸侯莫不闻也以夫子而死之不亦难乎邢蒯瞆曰善能言也然亦晚矣子早言我我能谏之谏不听我能去余既不谏又不去吾闻食其禄者死其事吾既食乱君之禄矣又安得从治君而死之遂驱车入死其仆曰人有乱君人能死之我有治长可无死乎乃结辔自刎于车上君子曰邢蒯瞆可谓守节死义矣仆夫则无为死也犹饮食而遇毒也
  崔杼弑庄公令士大夫盟者皆脱剑而入言不疾指不至血者死所杀十人次及晏子晏子奉杯血仰天而叹曰恶乎崔子将为无道杀其君盟者皆视之崔子谓晏子曰子与我我与子分国子不我与我将杀子直兵将推之曲兵将勾之唯子图之晏子曰婴闻回以利而背其君非仁也劫以刃而失其志者非勇也诗云恺悌君子求福不回婴可谓不回矣直兵推之曲兵勾之婴不之回也崔子舎之晏子趍出授绥而垂其仆将驰晏子抚其手曰虎豹在山林其命在庖厨驰不益生缓不益死按之成节然后去之晏子十七年始见传晏子与崔杼盟其辞曰不与崔氏而与公孙氏者受其不祥晏子曰不与公孙氏者而与崔氏者受此不祥崔子不说直兵造胸勾兵钩颈谓晏子曰子变子言齐国与子共之不变子言则今是已晏子曰崔子子独不闻夫诗乎诗曰莫莫葛藟施于条枚岂弟君子求福不回婴且可以回而求福乎崔杼曰此贤者不可杀也罢之而去
  延陵季子游于晋二十九年入其境曰嘻暴哉国乎入其都曰嘻力绌哉国乎立其朝曰嘻乱哉国乎从者曰夫子之入晋境未久也何其名之不疑也季子曰然吾入其境田亩荒秽而不休杂増崇高吾是以知其国之暴也入其都新室恶而故室美新墙卑而故墙高吾是以知其民力之绌也吾立其朝其君能视而不下问其臣伐善而不上谏吾是以知其国之乱也
  延陵季子将西聘晋带宝剑以遇徐君徐君观剑不言而色欲之延陵季子以有上国之使未献也然其心许之矣致使于晋故反则徐君死于楚于是脱剑致之嗣君从者止之曰此吴国之宝非所以赠之也延陵季子曰吾非赠之也先日吾来徐君观吾剑不言而色欲之吾为有上国之使未献也虽然吾心许之矣今死而不进是欺心也爱剑伪心廉者不为也遂脱剑致之嗣君嗣君曰先君无命孤不敢受剑于是季子以剑带徐君墓树而去徐人嘉而歌之曰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之剑兮带秋墓
  延陵季子游于齐见遗金呼牧者取之牧者曰子居之高视之小貌之君子而言之野也吾有君不君有友不友当暑衣裘君疑取金者乎延陵季子知其为贤者请问姓名牧者曰子乃皮相之士也何足语姓字哉遂去延陵季子立而望之不见乃止
  卫有五丈夫俱负𦈢而入井灌韭终日一区邓析过下车为教之曰为机重其后轻其前命曰橰终日灌韭百区不倦五丈夫曰吾师言曰有机智之功必有机智之则我非不知也不欲为也子其往矣我一心溉之不知改已邓析去行数十里颜色不悦怿自耻弟子曰是何人也而恨我君请为君杀之邓析曰释之是所谓真仁者也可令守国
  郑之富人有溺洧水者人得其死者其子请赎之其人求金甚多金愈益求愈甚其子患以问邓析曰置之彼必无所更卖矣子产治郑三十年子皮授子产政昭二十年卒邓析务难之与民之有狱者约大狱一衣小狱襦袴民献衣襦袴而学讼者不可胜数郑国大乱民日讙哗子产患之于是杀邓析而民心乃服法律大行按左氏定八年驷𤟮嗣大叔为政杀邓析𫝊非之诸书多作子产杀邓析何也姑存之
  邓析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辞当子产执政作竹刑郑国用之数难子产之治子产恶之子产执而戮之俄而诛之
  子产相郑简公谓子产曰内政毋出外政毋入夫衣裳之不美车马之不饰子女不洁寡人之丑也国家之不治封疆之不正夫子之丑也子产相郑终简公之身内无国中之乱外无诸侯之患简公襄七年立
  郑昭公之时以所爱徐挚为相国乱上下不和太宫子期言之君以子产为相为相一年竖子不戏狎班白不提挈僮子不犂畔二年市不豫贾三年门不夜关道不拾遗四年田器不归五年士无尺籍丧期不令而治治郑二十六年而死丁壮号哭老人儿啼曰子产去我死乎民将安归郑昭公在鲁桓公年非子产时君也疑简公
  郑简公谓子产曰国小迫于荆晋之间今城郭不完甲兵不备不可以待不虞子产曰臣闭其外也已远矣而守其内也已固矣虽国小犹不危之也君其勿忧是以殁简公之身无患
  郑简公谓子产曰饮酒不乐也俎豆不大钟鼔竽瑟不鸣寡人之事也国人不定朝廷之不治与诸侯交不得志子之事也子有职寡人亦有职各守其职子产退而为政五年国无盗贼道不拾遗桃枣䕃于街者莫有援也锥刀遗道三日可反三年不登民无饥也
  晋人欲攻郑令叔向视其有人与无人子产为之诗曰子惠思我牵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叔向即曰子产在焉不可攻也秦荆近其诗有异心不可攻也晋乃辍攻郑
  赵文子问于叔向曰晋六将军孰先亡乎对曰其中行氏乎文子曰何故先亡对曰夫中行氏之为政也以苛为察以切为明以刻为志以计多为善以聚敛为良譬之其犹鞟革者也大则大矣裂之道也当先亡
  晋平公问于师矌曰人君之道何如对曰人君之道清浄无为务在博爱趋在任贤广开耳目以察万方不固溺于流俗不拘系于左右廓然远见踔然独立屡省考绩以临臣下此人君之操也平公曰善襄十五年晋平公立至昭十年平公卒在位历年多而事甚众难一一以年考也尽系于襄之末年
  晋平公问于师矌曰舅犯与赵衰孰贤对曰阳处父欲臣文公因舅犯三年不达因赵衰三日而达智不知其士众不智也知而不言不忠也欲言之而不敢无勇也言之而不听不贤也
  晋平公问于叔向曰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不识其君之力乎其臣之力乎叔向对曰管仲善制割隰朋善削缝宾胥无善纯縁桓公知衣而已亦其臣之力也师旷侍曰臣请譬之以五味管仲善割断之隰朋善煎熬之宾胥无善齐和之羮以熟矣奉而荐之而君不食谁能强之亦君之力也晋悼公命叔向𫝊太子彪即平公故叔向事独多晋平公为驰逐之车龙旌众色挂之以犀象错之以羽芝车成题金千镒立之于殿下令群臣得观焉田差三过而不一顾公作色大怒问曰田差三过而不一顾何为也田差对曰臣闻说天子者以天下说诸侯者以国说大夫者以官说士者以事说农夫者以食说妇姑者以织桀以奢亡纣以淫败是以不敢顾也平公曰善晋平公过九原而叹曰嗟乎此地之蕴吾良臣多矣若使死者起也吾将谁与归乎叔向对曰其赵武乎公曰子党于子之师也对曰臣敢言赵武之为人也立若不胜衣言若不出口然其身举士于白屋下者四十六人皆得其意而公家甚赖之及文子之死也四十六人皆就宾位是其无私徳也臣故以为贤也平公曰善夫赵武之为贤臣也相晋天下无兵革者九年春秋曰晋赵武之力尽得人也
  晋平公问叔向曰岁饥疾疫翟人攻我我将若何对曰岁饥来年而反矣疾疫将止矣翟人不足患也公曰患有大于此者乎对曰夫大臣重禄而不极谏近臣畏罪而不敢言左右顾宠于小官而君不知此诚患之大者也公曰善于是令国中曰欲有谏者无隐左右言及国无罪昭元年败狄于大卤
  晋平公问于师旷曰吾年七十欲学恐已暮矣师旷曰何不炳烛乎公曰安有为人臣而戏其君乎师旷曰盲臣安敢戏其君乎臣闻之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炳烛之明孰与昧行乎公曰善哉
  晋平公出言而不当师旷举瑟而撞之跌衽宫壁左右欲涂之平公曰舎之以为寡人失孔子闻之曰平公非不痛其体也欲来谏者也
  晋平公之时宝藏之台烧士大夫闻皆趋车驰马救火三日三夜乃胜之公子晏子独束帛而贺曰甚善矣平公勃然作色曰珠玉之所藏也国之重宝也而天火之士大夫趋车走马而救之子独束帛而贺何也有说则生无说则死公子晏子曰何敢无说臣闻之王者藏于天下诸侯藏于百姓商贾藏于箧匮今百姓之于外裋褐不蔽形糟糠不充口虚而赋敛无已收大半而藏之台是以天火之且臣闻之昔者桀残贼海内赋敛无度万民甚苦是故汤诛之为天下戮笑今皇天降灾于藏台是君之福也而不自知变悟亦恐君之为邻国笑矣公曰善自今以往请藏于百姓之间
  晋平公春筑台叔向曰不可古者圣王贵德而务施缓刑辟而趋民时今春筑台是夺民时也夫徳不施则民不归刑不缓则百姓愁使不归之民役愁怨之百姓而又夺其时是竭也夫拘百姓而养育之而又重竭之岂所以定命安存而称为人君于后世哉平公曰善乃罢台役
  叔向御坐平公请事公腓痛足痹转筋而不敢坏坐晋国闻之皆曰叔向贤者平公礼之转筋而不敢坏坐晋国之辞仕托慕叔向者国之锤矣
  叔向赋猎功多者受多功少者受少
  晋平公铸大钟工听之皆以为调矣师矌曰不调请更铸之后世有知音者将知钟之不调也臣窃为君耻之师涓至果知钟之不调也
  晋平公泛西河中流乐而叹曰嗟乎安得贤士与之乐此也船人盍胥一作固桑跽而对曰主君亦不好士耳夫珠出于江海玉出于昆山无足而至者由主君之好也君苟好士则贤士至矣平公曰吾食客二千人朝食不足夕收市租暮食不足朝收市租尚可谓不好士乎盍胥对曰夫鸿鹄一举千里所恃者六翮耳背上之毛腹下之毳益一把飞不为加高损一把飞不为加下不知君之食臣六翮也将腹背之毛也平公默然不应
  蔡侯宋公郑伯朝于晋蔡侯谓叔向曰子亦奚以语我对曰蔡侯土地计众不若宋郑其车马衣裘侈于二国诸侯其有图蔡者乎处期年楚伐蔡而残之
  晋平公使范昭观齐国之政景公赐之宴晏子在前范昭趋曰愿君之倅樽以为夀景公顾左右曰酌寡人之樽献之客晏子对曰彻去樽范昭不悦起舞顾太师曰子为我奏成周之乐愿舞太师曰盲臣不习范昭起出门景公谓晏子曰夫晋天下大国也使范昭来观齐国之政今子怒大国之使者将奈何晏子曰范昭之为人非陋而不知礼也是欲试吾君婴故不从于是景公召太师而问之曰范昭使子奏成周之乐何故不调对如晏子于是范昭归报平公曰齐未可并也吾试其君晏子知之吾犯其乐太师知之孔子闻之曰善乎晏子不出俎豆之间折冲千里而太师其与焉
  晋平公使叔向聘于吴吴人拭舟以逆之左五百人右五百人有绣衣而豹裘者有锦衣而⿰犭? -- 狐裘者叔向归以告平公平公曰吴其亡矣奚以敬舟奚以敬民叔向对曰君为驰底之台上可以发千兵下可以陈钟鼔诸侯闻君者亦曰奚以敬其台奚以敬民所敬各异也于是平公乃罢台
  晋平公好乐多其赋敛不治城郭曰敢有谏者死国人忧之有咎犯⿰犭? -- 狐偃也见门大夫曰臣闻主君好乐故以乐见门大夫入言曰晋人咎犯也欲以乐见平公曰内之止坐殿上则出钟磬竽瑟坐有顷平公曰客子为乐咎犯对曰臣不能为乐臣善隐平公召隐士十二人咎犯曰隐臣窃愿昧死御平公曰诺咎犯申其左臂而诎五指平公问于隐官曰占之为何隐官皆曰不知平公曰归之咎犯则申其一指曰是一也便㳺赭尽而峻城关二也柱梁衣绣士民无褐三也侏儒有馀酒而使士民渴四也民有饥色马有粟秩五也近臣不敢谏远臣不得达平公曰善乃屏钟鼓除竽瑟遂与咎犯参治国惠公多宠姬公欲去诸大夫而立宠姬宋诸大夫共诛姬宋惠公惧奔齐九年高偃如晋请兵伐燕入其君晋平公许与齐伐燕入惠公惠公至燕而死按史年表在昭公七年见传传曰燕简公
  晋平公闲居师矌侍坐平公曰子生无目眹甚矣子之墨墨也师矌对曰天下有五墨墨而臣不得与一焉平公曰何谓也师矌曰群臣行赂以求名誉百姓侵冤无所告诉而君不悟此一墨墨也忠臣不用用臣不忠下才处高不肖临贤而君不悟此二墨墨也奸臣欺诈空虚府库以其少才覆塞其恶贤人逐奸邪贵而君不悟此三墨墨也国贫民罢上下不和而好财用兵嗜欲无厌谄谀之人衮衮在傍而君不悟此四墨墨也至道不明法令不行吏民不正百姓不安而君不悟此五墨墨也国有五墨墨而不危者未之有也臣之墨墨小墨墨耳何害于国家哉
  晋平公出畋见乳虎伏而不动顾谓师矌曰吾闻之霸王之主出则猛兽伏不敢起今者寡人出见乳虎伏而不动此其猛兽乎师矌曰鹊食猬猬食鵔䴊鵔䴊食豹豹食駮駮食虎夫駮之状有似駮焉今者君之出必骖駮马而出畋乎公曰然师矌曰臣闻之一自诬者穷再自诬者辱三自诬者死今夫虎所以不动者为駮马也固非主君之徳义也君奈何一自诬乎平公异日出朝有鸟环平公不去平公顾谓师矌曰吾闻之也霸王之主凤下之今者出朝有鸟环寡人终朝不去是其凤鸟乎师矌曰东方有鸟名谏珂其为鸟也文身而朱足憎鸟而爱⿰犭? -- 狐今者君必衣狐裘以出朝乎平公曰然师矌曰臣已尝言之矣一自诬者穷再自诬者辱三自诬者死今鸟为⿰犭? -- 狐裘之故非为君之徳义也君奈何而再自诬乎平公不说异日置酒虒祁之台使郎中马章布蒺蔾于阶上令人召师矌师矌至履而上堂平公曰安有人臣履而上人主堂者乎师矌解履刺足伏刺膝仰天而叹公起引之曰今者日与叟戏叟遽忧乎对曰忧夫肉自生虫而还自食也木自生蠧而还自刻也人自兴妖而还自贼也五鼎之具不当生藜藿人主堂庙不当生蒺蔾平公曰今为之奈何师矌曰妖已在前无可奈何入来月八日修百官立太子君将死矣至来月八日平旦谓师矌曰叟以今日为期寡人如何师矌不乐谒归归未㡬而平公死乃知师矌神明矣
  叔向之杀苌弘也数见苌弘于周因佯遗书曰苌弘谓叔向曰子起晋国之兵以攻周吾废刘氏而立单氏刘氏请之君曰此苌弘也乃杀之左氏哀三年周人杀苌弘赵鞅恶范氏及周之刘氏苌弘事刘文公故周人杀苌弘此曰叔向杀弘非也
  荆王弟在秦秦不出也中射之士曰资臣百金臣能出之因载百金之晋见叔向曰荆王弟在秦秦不出也请以百金委叔向叔向受金而以之见晋平公曰可以城壶丘矣平公曰何也对曰荆王弟在秦秦不出也是秦恶荆也必不敢禁我城壶丘若禁之我曰为我出荆王之弟吾不城彼如出之可以城之秦因出之荆王大悦以金百镒遗晋此条类战国䇿士之谋疑非羊舌肸之为也且云以百金见叔向叔向受金益知其非是矣肸亲数鲋之贿而已以贿污乎决不然矣
  韩平子问于叔向曰刚与柔孰坚对曰臣年八十矣齿再隳而舌尚存老聃有言曰天下之至柔驰骋乎天下之至坚又曰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因此观之柔弱者生之徒也刚强者死之徒也夫生者毁而必复死者破而愈亡吾是以知柔之坚于刚也平子曰善哉然则子之所行何从叔向曰臣亦柔耳何以刚为平子曰柔无乃脆乎叔向曰柔者纫而不折廉而不缺何以为脆也天之道微者胜是以两军相加而柔者克之两仇争利而柔者得焉易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夫怀谦不足而四道者助之则安往而不得其志矣平子曰善

  春秋别典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八     明 薛虞畿 撰鲁襄公二十五年齐景公立至哀五年方卒而晏子则自昭二十年以后不见传景公晏子问答疑在襄末昭初之年故类辑于此
  晏子治东阿三年景公召而数之曰吾以子为可而使子治东阿今子治而乱子退而自察也寡人将加大诛于子晏子对曰臣请改道易行而治东阿三年不治臣请死之景公许之于是明年上计景公迎而贺之曰甚善矣子之治东阿也晏子对曰前臣之治东阿也属托不行货贿不至陂池之鱼以利贫民当是之时民无饥者而君反以罪臣今臣之复至东阿也属托行货贿至并会赋敛仓库少内便事左右陂池之鱼入于权家当此之时饥者过半矣君乃反迎而贺臣愚不能复治东阿愿乞骸骨避贤者之路再拜便辟景公乃下席而谢之曰子强复治东阿东阿者子之东阿也寡人无与焉晏子方食君之使者至分食而食之晏子不饱使者返言之景公景公曰嘻夫子之家若是其贫也寡人不知也是寡人之过也令吏致千家之县一于晏子晏子再拜而辞曰婴之家不贫以君之赐泽覆三族延及交游以振百姓君之赐也厚矣婴之家不贫也婴闻之厚取之君而厚施之人代君为君也忠臣不为也厚取之君而藏之是筐箧存也仁人不为也厚取之君而无所施之身死而财迁智者不为也婴也闻为人臣进不事上以为忠退不克下以为廉八升之布一豆之食足矣使者三返并辞不受也晏子朝乘敝车驾驽马景公见之曰嘻夫子之禄寡耶何乘不任之甚也晏子对曰赖君之赐足以夀三族及国交游皆得生焉臣得煖衣饱食敝车驽马以奉其身于臣足矣晏子出公使梁丘据遗之辂车乘马三返不受公不悦趣召晏子晏子至公曰夫子不受寡人亦不乘晏子对曰君使臣临百官之吏节其衣服饮食之养以先齐国之人然犹恐其侈靡而不顾其行也今辂车乘马君乘之臣亦乘之下民之无义侈其衣食而不顾其行者臣无以禁之遂让不受也景公饮酒移于晏子家前驱报闾曰君至晏子被玄端立于门曰诸侯得微有故乎于国家得微有事乎君何为非时而夜辱乎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与夫子乐之晏子对曰夫布荐席陈簠簋者有人臣不敢与焉公曰移于司马穰苴之家前驰报闾曰君至司马穰苴介胄操㦸立于门曰诸侯得微有兵乎大臣得微有叛者乎君何为非时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与夫子乐之对曰夫布荐席陈簠簋者有人臣不敢与焉公曰移于梁丘据之家前驱报闾曰君至梁丘据左操瑟右挈竽行歌而至公曰乐哉今夕吾饮也微彼二子何以治吾国微此一臣者何以乐吾身圣贤之君皆有益友无偷乐之臣景公弗能及故两用之仅得不亡齐景公时晋伐阿甄而燕侵河上齐师败绩景公患之晏婴乃荐田穰苴田穰苴虽田氏庶孽然其人文能附众武能威敌愿君试之景公召穰苴与语兵事大说之以为将军将兵捍燕晋之师穰苴曰臣素卑贱君擢之闾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微权轻愿得君之宠臣国之所尊以监军乃可于是景公许之使庄贾往穰苴既辞与庄贾约曰旦日日中会于军门穰苴先驰至军立表下漏待贾贾素骄贵以为将已之军而已为监不甚急亲戚左右送之留饮日中而贾不至穰苴则仆表决漏入行军勒兵申明约束约束既定夕时乃至穰苴曰何后期为贾谢曰大夫亲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将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援枹鼓之急则忘其身今敌国深侵邦内骚动士卒暴露于境君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悬于君何谓相送乎召军正问曰军法期而后至者云何对曰当斩庄贾惧使人驰报景公请救既往未及反于是遂斩荘贾以徇三军三军之士皆振栗久之景公遣使者持节赦贾驰入军中穰苴曰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问军正曰军中不驰今使者驰云何正曰当斩使者大惧穰苴曰君之使不可杀之乃斩其仆车之右驸马之左骖以徇三军遣使者还报然后行士卒次舎井灶饮食问疾医药身自拊循之悉取将军之资粮享士卒身与士卒平分粮食最比其羸弱者三日而后勒兵病者皆求行争奋出为之赴战晋师闻之为罢去燕师闻之度水而解于是追击之遂取所亡封内故境而引兵归未至国释兵旅解约束誓盟而后入邑景公与诸大夫郊迎劳师成礼然后反归寝既旦穰苴尊为大司马田氏日以益尊于齐已而大夫鲍氏高国之属害之譛于景公景公退穰苴穰苴发疾而死
  景公饮酒陈桓子侍望见晏子而复于公曰请浮晏子公曰何故也对曰晏子衣缁布之衣麋鹿之裘栈轸之车而驾驽马以朝是隐君之赐也公曰诺酌者奉觞而进之曰君命浮子晏子曰何故也陈桓子曰君赐之卿位以尊其身宠之百万以富其家群臣之爵莫尊于子禄莫厚于子今子衣缁布之衣麋鹿之裘𢯆轸之车而驾驽马以朝则是隐君之赐也故浮子晏子避席曰请饮而后辞乎其辞而后饮乎公曰辞然后饮晏子曰君赐卿位以显其身婴不敢为显受也为行君令也宠之百万以富其家婴不敢为富受也为通君赐也臣闻古之贤臣有受君赐而不顾其国族则过之临事守职不胜其任则过之君之内隶臣之父兄若有离叛在于鄙野者此臣之罪也君之外隶臣之所职若有播亡在四方者此臣之罪也兵革不完战车不修此臣之罪也若夫弊车驽马以朝主者非臣之罪也且臣以君之赐臣父之党无不乘车者母之党无不足于衣食者妻之党无冻馁者国之管士待臣而后举火者数百家如此为隐君之赐乎彰君之赐乎公曰善为我浮桓子也
  越石父贤在缧绁中晏子出遭之涂解左骖赎之载归弗谢入闺久之越石父请绝晏子戄然摄衣冠谢曰婴虽不仁免子于厄何子求绝之速也石父曰不然吾闻君子绌于不知已而信于知已者方吾在缧绁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以感寤而赎我是知已也知已而无礼固不如在缧绁之中晏子延入为上客
  晏子为齐相出其御之妻从门间而窥其夫为相御拥大盖䇿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既而归其妻谢请去夫问其故妻曰晏子长不满六尺身相齐国名显诸侯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长八尺方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后夫自抑损晏子怪而问之御以实对晏子荐以为大夫越石父曰不肖人自贤也愚者自灵也佞人者皆莫能相其心口以出之又谓人勿言也譬之临渴而穿井临难而后铸兵虽疾从而不及也夫临财忘贫临生忘死可以远罪矣夫君子爱口孔雀爱羽虎豹爱爪此皆所以治身法也上交者不失其禄下交者不离于患是以君子择人与交农人择田而田君子树人农人树田田者择种而种之丰年必得粟士择人而树之丰时必得禄矣天下失道而后仁义出焉国家不治而后孝子生焉民争不分而后慈惠生焉道逆时反而后权谋生焉凡善之生皆学之所由一室之中又有主道焉父母之谓也故君正则百姓治父母正则子孙孝慈是以孔子家儿不知骂曽子家儿不知怒所以然者生而善教也夫仁者好合不仁者好蓠人故君子居人间则治小人居人间则乱君子欲和人譬犹水火不相能然也而鼎在其间火水不乱乃和百味是以君子不可以不慎择人在其间
  齐景公为露台之寝成而不通焉柏常骞曰为台甚急台成君何为不通焉公曰然枭昔者鸣其声无不为也吾恶之盛是以不通焉柏常骞曰臣请禳而去之公曰何具对曰筑新室为置白茅焉公使为室成置白茅焉柏常骞夜用事明日问公曰今者闻枭声乎公曰一鸣而不复闻使人往视之枭当陛布翼伏地而死公曰子之道若此其明也亦能益寡人夀乎对曰能公曰能益几何对曰天子九诸侯七大夫五公曰亦有徴兆之见乎对曰得夀地且动公喜令百官趣具骞之所求柏常骞出遭晏子于涂拜马前辞曰骞为君禳枭而杀之君谓骞曰子之道若此其明也亦能益寡人夀乎骞曰能今旦大祭为君请夀故将往以闻晏子曰嘻亦善矣能为君请夀也虽然吾闻之惟以政与徳顺乎神可以益夀今徒祭可以益夀乎然则福召有见乎对曰得夀地将动晏子曰骞昔者吾见纪星绝枢星散地其动汝以是乎柏常骞俯有间仰而对曰然晏子曰为之无益不为无损也薄赋敛无费民且令君知之
  晏子复于景公曰朝居严乎公曰朝居严则曷害于国家哉晏子对曰朝居严则下无言下无言则上无闻矣下无言则谓之暗上无闻则谓之聋聋暗则非害国家如何也且合菽粟之激以满仓廪合疏缕之纬以成帏幕太山之高非一石也累卑然后高也夫治天下者非一士之言也固有受而不用乌有距而不入者哉林既衣韦衣而朝齐景公景公曰此君子之服也小人之服也林既逡巡而作色曰夫服事何足以端士行乎昔者荆为长创危冠令尹子西出焉齐短衣而遂杰之冠管仲隰朋出焉越文身鬋发范蠡大夫种出焉西戎左衽而椎结由余亦出焉即如君之言衣狗裘者当犬吠衣羊裘者当羊鸣且君衣狐裘而朝意者得无为变乎景公曰子其为勇悍矣今未尝见之奇辨也一邻之斗也千乘之胜也林既曰不知君之所谓何也夫登高临危而目不眴而足不陵者此工匠之勇悍者也入深渊刺蛟龙抱龟鳖而出者此渔夫之勇悍也入深山刺虎豹抱熊罴而出者此猎夫之勇悍也不难断头裂腹暴骨流血中野者此武夫之勇悍也今臣居广庭作色端辨以犯主君之怒前虽有乘轩之赏未为之动也后虽有斧锧之威未为之恐也此既之所为勇悍也齐侯问于晏子曰为政何患对曰患善恶之不分公曰何以察之对曰审择左右左右善则百寮各得其所宜而善恶分孔子闻之曰此言也信矣善言进则不善无由入矣不善言进则善无由入矣复槀之君朝齐桓公问治民焉复槀之君不对而循口操衿抑心衽抑心桓公曰与民共甘苦饥寒乎夫以我为圣人也故不用言而谕因礼之千金
  景公好妇人而丈夫饰者国人尽服之从使吏禁之曰女子而男子饰者裂其衣断其带裂衣断带相望而不止晏子见公曰寡人使吏禁女子而男子饰者裂其衣断其带相望而不止者何也对曰君使服之于内而禁之于外犹悬牛首于门而求买马肉也公胡不使内勿服则外莫敢为也公曰善使内勿服不旋月而国莫之为也
  齐人甚好毂击相犯以为乐禁之不止晏子患之乃为新车良马出与人相犯也曰击毂者不祥臣其祭祀不顺居处不敬乎下车弃而去之然后国人乃不为景公伐宋至于岐堤之上登高以望太息而叹曰昔我先公桓公长毂八百乘以霸诸侯今我长毂三千乘而不敢久处于此者岂其无管仲欤弦章对曰臣闻之水广则鱼大君明则臣出昔有桓公固有管仲今桓公在此则车下之臣尽管仲也
  齐景公问于晏子曰当今之时诸侯孰危对曰莒其亡乎公曰奚故对曰地侵于齐货竭于晋是以亡也景公畋于梧丘夜犹蚤公姑坐睡而梦有五丈夫北面倚卢称无罪焉公觉召晏子而告其所梦公曰我其尝杀不辜而诛无罪也晏子对曰昔者先君灵公畋五丈夫罟而骇兽故杀之断其首而葬之曰五丈夫之丘此耶公令人掘而求之则五头同穴而存焉公曰嘻令吏葬之国人不知其梦也曰君悯白骨而况于生者乎不遗馀力矣不释馀智矣故曰人君之为易也
  孔子见齐景公梁丘据自外而至公曰何迟对曰陈氏戮其小臣小臣有辞为是故迟公笑而目孔子曰周书所谓明徳慎罚陈子明徳也罚人而有辞罚不慎矣孔子答曰昔康叔封卫统三监之地命为孟侯周公以成王之命作康诰焉称述文王之徳以成敕诫之文其书曰惟尔丕显考文王克明徳慎罚克明徳者能显用有徳举而任之也慎罚者并心而虑之众平然后行之致刑措也此言其所任不失徳所罚不失罪不谓巳徳之明也公曰寡人不有过言则吾将闻君子之教也高缭仕于晏子晏子逐之左右谏曰高缭之事夫子三年曽无爵位而逐之其义可乎晏子曰婴仄陋之人也四维之然后能宜今此子事我三年未曽弼吾过是以逐之也
  景公游于海上而乐之六月不归令左右曰敢有先言归者致死不赦颜烛趋进谏曰君乐治海上六月不归后傥有治国者君且安得乐此海也景公援㦸将斫之颜烛趋集抚衣待之曰君奚不斫也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君之贤非比二王也臣之材亦非比二子也君奚不斫以臣参此二者不亦可乎景公说遂归中道闻国人谋不内矣
  齐侯问于晏子曰忠臣之事君也何若对曰有难不死出亡不送君曰裂地而封䟽爵而贵之君有难不死出亡不送可谓忠乎对曰言而见用终身无难臣何死焉谋而见从终身不亡臣何送焉若言不见用君难而死之是妄死也谏而不见从出亡而送是诈伪也故忠臣者能纳善于君也而不能与其君陷难者也
  齐大旱景公召群臣问曰天不雨久矣民且有饥色吾使人卜之祟在高山广水寡人欲少敛以祠灵山可乎群臣莫对晏子进曰不可祠此无益也夫灵山固以石为身以草木为发天久不雨发将焦身将𤍠彼独不欲雨乎祠之无益景公曰不然吾欲祠河伯可乎晏子曰不可祠此无益也夫河伯以水为国以鱼鳖为民天久不雨水泉将下百川竭国将亡民将灭矣彼独不用雨乎祠之何益景公曰今为之奈何晏子曰君诚避宫殿暴露与灵山河伯共忧其幸而雨乎于是景公出野暴露三日天果大雨民尽得种树景公曰善哉晏子之言可无用乎其惟有德也
  齐景公尝赏赐及后宫文绣被台榭菽粟食凫雁出而见殣谓晏子曰此何为死晏子对曰此馁而死公曰嘻寡人之无徳也何甚矣晏子对曰君之徳著而彰何为无徳也景公曰何谓也对曰君之德及后宫与台榭君之玩物衣以文绣君之凫雁食以菽粟君之营内自乐延及后宫之施何为其无德也顾臣愿有请于君由君之意自乐之心推而与百姓同之则何殣之有君不推此茍营内好私便则货偏有所聚粟菽币帛腐于囷府惠不遍加于百姓公心不周乎国则桀纣之所以亡也夫士民之所以叛由偏之也君如察臣婴之言推君之盛德以布之于天下则汤武可为也殣何足恤哉晏子饮景公酒日暮公呼具火晏子辞曰诗曰侧弁之俄言失徳也屡儛傞傞言失容也既醉以酒既饱以徳既醉而出并受其福宾主之礼也醉而不出是谓伐徳宾主之罪也婴以卜其日未卜其夜公曰善举酒而祭之再拜而出曰岂过我哉吾托国于晏子也以其家贫善寡人也不欲其淫侈也而况于寡人谋国乎
  景公饮酒而乐释衣冠自鼓𦈢谓侍者曰仁人亦乐是乎梁丘子曰仁人耳目亦犹人也奚为独不乐此也公曰速驾迎晏子晏子朝服以至公曰寡人甚乐此乐也愿与夫子共之请去礼晏子对曰君之言过矣齐国五尺之童子力尽胜婴而又胜君所以不敢乱者畏礼也上若无礼无以使其下下若无礼无以事其上夫麋鹿惟无礼故父子同麀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礼也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故礼不可去也公曰寡人无良左右淫湎寡人以至于此请杀之晏子曰左右何罪君若好礼左右有礼者至无礼者去君若无礼亦将如之公曰善请革衣冠更受命乃严酒而更尊朝服而坐觞三行晏子趋出
  景公为台台成又欲为钟晏子諌曰君不胜欲为台又欲为钟是重敛于民民之哀矣夫敛民之哀而以为乐不祥景公乃止
  景公正书被发乘六马御妇人以出正闺刖跪击其马而反之曰尔非吾君也公惭而不朝晏子睹裔敖而问曰君何故不朝对曰昔者君正昼被发乘六马御妇人出正闺刖跪击其马而反之曰尔非吾君也公惭而反不果出是以不朝晏子入见公曰昔者寡人有罪被发乘六马以出正闺刖跪击其马而反之曰尔非吾君也寡人以天子大夫之赐得率百姓以守宗庙今见戮于刖跪以辱社稷吾犹可以齐于诸侯乎晏子对曰君无恶焉臣闻之下无直辞上无隐君民多讳言君有骄行古者明君在上下有直辞上好善民无讳言今君有失行而刖跪有直辞是君之福也故臣来庆请赏之以明君之好善礼之以明君之受谏公笑曰可乎晏子曰可于是令刖跪倍资无正时朝无事
  景公出弋昭华之池颜邓聚一作烛雏主鸟而亡之景公怒而欲杀之晏子曰夫邓聚有死罪四请数而诛之于是乃召聚数之景公之前曰邓聚为君主鸟而亡之是罪一也使吾君以鸟之故而杀人是罪二也使四国诸侯闻之以吾君重鸟而轻士是罪三也天子闻之必将贬绌吾见君危其社稷绝其宗庙是罪四也此四罪者故当杀无赦臣请加诛焉景公曰止此亦吾过矣请为寡人谢之
  景公有马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令知其罪而杀之公曰诺晏子举戈而临之曰汝为我君养马而杀之而罪当死汝使吾君以马故杀圉人而罪又当死使吾君以马故杀人闻于四邻诸侯汝罪又当死公曰夫子释之夫子解之勿伤吾仁也
  齐有北郭骚者结𦊙网捆蒲苇织屦履以养其母犹不足见晏子曰愿乞所以养母仆曰此齐之贤者也不臣天子不友诸侯今乞所以养母说夫子之义也必与之晏子分仓粟府金而遗之辞金受粟有间晏子出奔过北郭骚之门而辞北郭子曰夫子勉之晏子太息曰婴之亡岂不宜哉亦不知士甚矣晏子行北郭子召其友告之曰养及亲者身伉其难晏子见疑吾将以死白之令其友操剑奉笥而从造于君庭曰晏子天下之贤者也去则齐国必侵矣不若先死请以头托白晏子退而自刎其友曰北郭子为国故死吾将为北郭子死又退而自刎齐君大骇乘驿自追晏子请而反之晏子闻北郭骚以死白已也曰婴之亡岂不宜哉亦愈不知士甚矣景公游于牛山之上而北望齐曰美哉国乎郁郁泰山使古而无死者则寡人将去此而何之俯而泣沾襟国子高子曰然臣受君之赐疏食恶肉可得而食也驽马柴车可得而乘也且犹不欲死况君乎俯泣晏子曰乐哉今日婴之游也见怯君一而谀臣二使古而无死者则太公至今犹存吾君方今将被蓑笠而立乎𤱶亩之中惟事之恤何暇念死乎景公惭而举觞自罚因罚二臣
  晏子侍于景公朝寒请进𤍠食对曰婴非君之厨养臣也敢辞公曰请进服裘对曰婴非田泽之臣也敢辞公曰然夫子与寡人奚为者也对曰社稷之臣也公曰何谓社稷之臣对曰社稷之臣能立社稷辨上下之宜使得其理制百官之序使得其宜作为辞令可分布于四方自是之后君不以礼不见晏子也
  梁丘据谓晏子曰吾至死不及夫子矣晏子曰婴闻之为者常成行者常至婴非有异于人也常为不置常行而不休者也故难及也
  景公出猎上山见虎下泽见虵归召晏子而问之曰今日寡人出猎上山则见虎下泽则见虵殆所谓之不祥也晏子曰国有三不祥是不与焉夫有贤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所谓不祥乃若此者也今上山见虎虎之室也下泽见虵虵之穴也如虎之室如虵之穴而见之曷为不祥也
  景公问于晏子曰寡人欲从夫子而善齐国之政对曰婴闻之国具官而后政可善景公作色曰齐国虽小则何为而不具官乎对曰此非臣之所复也昔先君桓公身体堕解辞令不给则隰朋侍左右多过刑罚不中则弦章侍居处纵肆左右惧畏则东郭牙侍田野不修人民不安则𡩋戚侍军吏怠戎事偷则王子成父侍徳义不中信行衰微则管子侍先君能以人之长续其短以人之厚补其薄是以辞令旁达而不逆兵加于有罪而不顿是故诸侯朝其德而天子致其胙今君之失多矣未有一士以闻者也故曰未具公曰善吾闻高缭与夫子游寡人请见之晏子曰臣闻为地战者不能成王为禄仕者不能成政若高缭与婴为兄弟久矣未尝干婴之过补婴之阙特进仕之臣也何足以补君
  齐景公使人于楚楚王与之上九重之台顾使者曰齐有台若此乎曰吾君有治位之坐土阶三等茅茨不剪朴椽不斵者犹以为之者劳居之者泰吾君恶有台若此者于是楚王盖悒如也使者可谓不辱君命且能专对矣
  晏子使于鲁景公起大台之役岁寒不止国人望晏子至至已复事公乃坐饮酒乐晏子请歌曰庶民之言日冻水洗我若之何奉上靡敝我若之何歌终喟然叹而流涕公就止之曰夫子曷为至此殆为大台之役夫寡人将速罢之晏子再拜出而不言遂如大台执朴鞭其不务者曰吾细人也皆有盖庐以避燥湿君为台而不速成何为国人皆曰晏子助天为虐晏子归未至而君辄罢役仲尼闻之叹曰声名归之君灾祻归之身入则切磋其君之不善出则高誉其君之徳义当此道者其晏子耶
  景公使晏子使于楚楚王进橘置削晏子不剖而并食之楚王曰橘当去剖晏子对曰臣闻之赐人主前瓜桃不削橘柚不剖今万乘无教臣不敢剖然臣非不知之也
  晏子将使楚楚王闻之谓左右曰晏子贤人也今方来欲辱之何以也左右对曰为其来也臣请缚一人过王而行于是楚王与晏子立语有缚一人过王而行王曰何为者也对曰齐人也王曰何坐曰坐盗王曰齐人故盗乎晏子反顾之曰江南有橘齐王使人取之而树之于江北此不为橘乃为枳所以然者何其土地使之然也今齐人居齐不盗来之楚而盗将无土地使之然乎楚王曰吾欲伤子而反自中也
  晏子使楚晏子短楚人为小门于大门之侧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至狗国者从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此门傧者使从大门入见楚王曰齐无人耶晏子对曰齐之临淄三百闾张袂成帷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何为无人王曰然则何为使子晏子对曰齐命使各有所主其贤者使贤主不肖者使不肖主婴最不肖故宜使楚耳
  晏子之晋遭披裘负刍息于途者以为君子也使人召焉曰曷为而至此对曰齐人累之吾名曰越石甫晏子曰嘻遽解左骖以赎之载而与归至舎不辞而入越石甫怒而请绝晏子使人应之曰婴未尝得交也今免子于患吾于子犹未可也越石甫曰吾闻君子绌乎不知已而信乎知己者吾是以请绝也晏子乃出见之曰向也见客之容而今也见客之意婴闻察实者不留声观行者不几辞婴可以辞而无弃乎越石甫曰夫子礼之敢不敬从晏子遂以为上客前条史记似略当从此参入之
  景公探爵𪅏之弱故反之晏子闻之不待请而入见景公汗出惕然晏子曰君胡为者也景公曰我探爵𪅏弱故反之晏子逡巡北面再拜而贺曰吾君有圣王之道矣景公曰寡人入探爵𪅏之弱而反之其当圣王之道者何也晏子对曰君探爵𪅏之弱而反之是长幼也吾君仁爱禽兽之加焉而况于人乎此圣王之道也景公睹婴儿有乞于途者公曰是无归乎晏子对曰君在何为而无归使养之可立而以闻
  景公游于夀宫睹长年负薪而有饥色公悲之喟然叹曰令吏养之晏子曰臣闻之乐贤而哀不肖守国之本也今君爱老而恩无不逮治国之本也公笑有喜色晏子曰圣王见贤以乐贤见不肖以哀不肖今请求老弱之不养鳏寡之不室者论而供秩焉景公曰诺于是老弱有养鳏寡有室
  景公出田十有七日而不反晏子乘而往比至衣冠不正景公见而怪之曰夫子何遽乎得无有急乎晏子对曰然有急国人皆以君为恶民好禽臣闻之鱼鳖厌深渊而就干浅故得于钓网禽兽厌深山而下于都泽故得于田猎今君出田十有七日而不反不亦过乎景公曰不然为宾客莫应待邪则行人子牛在为宗庙而不血食邪则祝人太宰在为狱不中邪则大理子几在为国家有馀不足邪则巫贤在寡人有四子犹有四肢也而得代焉不可患也晏子曰然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景公曰善哉遂援晏子之手与骖乘而返左昭二十年田于沛
  晏子使吴吴王谓行人曰吾闻晏婴盖北方之辨于辞习于礼者也命傧者客见则称天子明日晏子有事行人曰天子请见晏子蹴然者三曰臣受命敝邑之君将适于吴王之所不佞而迷惑入于天子之朝敢问吴王恶乎存然后吴王曰夫差请见以诸侯之礼
  晏子聘鲁上堂则趋授玉则跪子贡怪之问孔子曰晏子知礼乎今者晏子来聘鲁上堂则趋授玉则跪何也孔子曰其有方矣待其见我我将问焉俄而晏子至孔子问之晏子对曰夫上堂之礼君行一臣行二今君行疾臣敢不趋乎今君之受币也卑臣敢不跪乎孔子曰善礼中有礼赐寡行也何足以识礼也
  齐景公问子贡曰子谁师对曰臣师仲尼公曰仲尼贤乎对曰贤公曰其贤若何对曰不知也公曰子知其贤而不知其贤若何乎对曰臣终身戴天不知天之高也终身践地不知地之厚也若臣之事仲尼譬犹渴操壶杓就江海而饮之腹满而去又安知江海之深乎景公曰子之誉得无太甚乎对曰赐何敢甚言尚虑不及耳臣誉仲尼犹两手捧土而附太山其无益亦明矣使臣不誉仲尼譬犹两手把太山无损亦明矣公曰善岂其然
  晏子饮景公酒令器必新家老曰财不足请敛于民晏子曰止夫乐者上下同之故天子与天下诸侯与境内自大夫以下各与其僚无有独乐今上乐其乐下伤其费是独乐者也不可
  景公使人为弓三年乃成景公得弓而射不穿三札景公怒将杀弓人弓人之妻往见景公曰蔡人之子弓人之妻也此弓者太山之南乌号之柘骍牛之角荆麋之筋河鱼之胶也四物者天下之练材也不宜穿札之少如此且妾闻奚公之车不能独走莫耶虽利不能独断必有以动之夫射之道左手若附枝掌若握卵四指如断短杖右手发之左手不知此盖射之道景公以为仪而射之穿七札蔡人之夫立出矣
  齐有得罪于景公者景公大怒缚置之殿下召左右肢解之敢谏者诛晏子左手持头右手磨刀仰而问曰古者明王圣主其肢解人不审从何肢解始也景公离席曰纵之罪在寡人
  齐伤槐女来造晏子之门晏子曰婴其有淫色者何为见奔殆有悦内之志哉
  景公与晏子适鲁景公问于孔子曰秦穆公其国小处僻而霸何也对曰其国小而志大虽处僻而其政中其举果其谋深其令不偷亲举五羖大夫于系缧之中与之语三日而授之政以此取之虽王可也霸则小矣他日景公复问政于孔子孔子曰政在节财景公说将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礼乐缺有间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趋翔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虽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后景公数见孔子不问其礼
  孔子适齐晏子就其馆既宴其私焉曰齐其危矣譬若载无辖之车以临千仞之谷其不颠覆亦难兾也子吾心也子以齐为游息之馆当或可救子幸不吾隐也孔子曰夫死病无可为医夫政令者人君之衔辔所以制下也今齐君失之已久矣子虽欲挟其辀而扶其轮良弗及也此犹可以终齐君及子之身过此以往齐其田氏矣
  孔子适齐齐景公让登孔子降一等景公三辞然后登既坐曰夫子降德辱临寡人寡人以为荣也而降阶以远自绝于寡人寡人未知所以为罪也孔子答曰君惠顾外臣君之赐也然以匹夫敌国君非所敢行也虽君私之其若义何
  孔子与齐景公坐左右白曰周使来言周庙燔齐景公出问曰何庙也孔子曰是釐王庙也景公曰何以知之孔子曰诗云皇皇上帝其命不忒天之与人必报有徳祸亦如之夫釐王变文武之制而作玄黄宫室舆马奢侈不可振也故天殃其庙是以知之景公曰天何不殃其身曰天以文王之故也若殃其身文王之祀无乃绝乎故殃其庙以章其过也左右入报曰周釐王庙也景公大惊起再拜曰善圣人之智岂不大哉
  景公问晏子曰寡人自以坐地二三子皆坐地吾子独搴草而坐之何也晏子对曰婴闻之唯丧与狱坐地今不敢以丧狱之事侍于君矣
  齐景公之时天大旱三年卜之曰必以人祠乃雨景公下堂顿首曰凡吾所以求雨者为吾民也今必使吾以人祠乃且雨寡人将自当之言未卒而天大雨方千里景公问太卜曰子之道何能对曰能动地晏子往见公公曰寡人问太卜曰子之道何能对曰能动地地可动乎晏子默然不对出见太卜曰昔吾见勾星在房心之间地其动乎太卜曰然晏子出太卜走往见公曰臣非能动地地固将动也田子赐闻之曰晏子默然不对者不欲太卜之死往见太卜者恐君之欺也晏子可谓忠于事上而惠于下矣
  晏子谓曽子曰今夫车轮山之直木也良匠揉之其圜中规虽有搞暴不复羸矣故君子慎櫽括和氏之璧井里之弃也良工修之则为存国之宝也故君子慎所修齐景公游少海𫝊骑从中来谒曰婴疾甚且死恐公没之景公遽起传骑又至景公曰趍驾烦且之乘使驺子韩枢御之行数百步以驺为不疾夺辔代之御可数百步以马为不进尽释车而走以烦且之良而驺子韩枢之巧而以为不如下走也
  公孙捷田开疆古冶子事景公勇而无礼晏子言于公馈之二桃曰三子计功而食公孙捷曰吾再搏隐虎功可以食田曰吾仗兵而御三军者再功可以食古冶子曰君当济河鼋衔左骖冶潜行水底逆流百步从流九里得鼋颈功可以食二子曰吾勇不若子功不逮子取桃不让是贪也然而不死无勇也刎颈而死冶曰二子死之吾独不逮又刎颈而死
  景公游于萎闻晏子卒公乘舆素服驿而驱之自以为迟下车而趋知不若车之速则又乘比至于国者四下而趋行哭而往焉至伏尸而号曰子大夫日夜责寡人不遗尺寸寡人犹且淫佚而不收怨罪重积于百姓今天降祸于齐国不加寡人而加于夫子寡人之社稷危矣百姓将谁告矣
  晏子没十有七年景公饮诸大夫酒公射出质堂上唱善若出一口公作色太息播弓矢弦章入公曰自吾失晏子于今十有七年未尝闻吾过不善今射出质而唱善者若出一口弦章对曰此诸臣之不肖也知不足以知君之不善勇不足以犯君之颜色然而有一焉臣闻之君好之则臣服之君嗜之则臣食之夫尺蠖食黄则其身黄食苍则其身苍君其犹有谄人言乎公曰善今日之言章为君我为臣是时海人入鱼公以五十乘赐弦章临鱼乘塞涂抚其御之手曰曩之唱善者皆欲君鱼者也昔者晏子辞赏以正君故过失不掩今诸臣谄谀以干利故出质而唱善如出一口今所辅于君者未见于众而受若鱼是反晏子之义而顺谄谀之欲也固辞鱼不受
  晏婴卒后范中行反晋晋攻之急范中行请粟于齐田乞欲为乱树党于诸侯乃说景公曰范中行数有徳于齐齐不可不救齐使田乞救之而输之粟
  灵公行污而晏子事之以洁荘公怯而晏子事之以勇景公侈而晏子事之以俭梁丘据问曰事三君而不同心而俱顺焉仁人固多心乎晏子曰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故三君之心非一也而婴之心非三也孔子闻之曰小子记之晏子以一心事三君君子



  春秋别典卷八
<史部,别史类,春秋别典>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九     明 薛虞畿 撰鲁昭公元年庚申在位三十二年周景王四年
  宰我聘于齐而反见夫子曰梁丘据遇虺毒三旬而后瘳朝齐君齐君会大夫众宾而庆焉弟子与在宾列大夫众宾并复献攻疗之方弟子谓之曰夫所以献方将为病也今梁丘已疗矣而诸夫子乃复献方方将奚施意欲梁丘大夫复有虺害当用之乎众坐默然无辞弟子此言何如夫子曰汝说非也夫三折肱为良医梁丘子遇虺毒而获疗犹有与之同疾者必问所以已之之方焉众人为此故各言其方欲售之以己人之疾也凡言其方称其良也且以参据所以已之之方优劣曾子从孔子之齐景公以下卿礼聘曾子曾子固辞将行晏子送之曰吾闻君子赠人以财不若以言今夫兰本三年湛之以鹿醢既成则易以匹马非兰美也愿子详所以湛既得所湛亦求所湛吾闻君子居必择处游必择士居必择处所以求士也游必择士所以修道也吾闻反常移性者欲也不可不慎也
  孔子见齐景公景公致廪丘以为养孔子辞不受出谓弟子曰吾闻君子当功以受禄今说景公景公未之行而赐我廪丘其不知丘亦甚矣遂辞而行
  鲁昭公有慈母而爱之死为之练冠故有慈母之服孟献伯拜上卿叔向往贺门有御马不食禾向曰子无二马二舆何也献伯曰吾观国人尚有饥色是以不秣马班白者多以徒行故不二舆向曰吾始贺子之拜卿今贺子之俭也叔向出语苖贲皇曰助吾贺献伯之俭也苖子曰何贺焉夫爵禄旗章所以异功伐别贤不肖也故晋国之法上大夫二舆二乘中大夫二舆一乘下大夫専乘此明等级也自大卿必有军事是故循车马比卒乘以偹戎事有难则以偹不虞平夷则以给朝事今乱晋国之政乏不虞之偹以成节俭以洁私名献伯之俭也可与又何贺
  楚灵王为申之命四年事执齐庆封宋太子后至执而囚之狎徐君拘齐庆封中射士諌曰合诸侯不可无礼此亡之机也昔者桀为有戎之会而有𦈏叛之纣为黎丘之蒐而戎狄叛之由无礼也君其图之君不听遂行其意居未期年灵王南游群臣从而劫之灵王饥而死干谿之上
  孔子闻师襄善琴适晋学之十日不进师㐮子曰可以益矣子曰丘已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已习其数可以益矣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间曰已习其志可以益矣子曰丘未得其为人也有间曰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远志焉曰丘得其为人黯然而黒颀然而长眼如望洋如王四国非文王其孰能为此也师襄子避席再拜曰师盖言文王操也访乐于苌弘苌弘谓刘文公曰吾观仲尼有圣人之表河目而龙颡黄帝之形貌也修肱而龟背长九尺六寸成汤之形体也言必称先王躬履谦让洽闻强记博物不穷其圣人之兴乎刘子曰方今周室衰微而诸侯力争孔丘布衣圣将安施苌弘曰尧舜文武之道或弛而坠礼乐崩䘮亦正其统纪而已既而孔子闻之曰吾岂敢哉亦好礼乐者也十八年
  陈哀公娶郑长姬生悼太子师少姬生偃二嬖妾长妾生留少妾生胜留有宠哀公哀公属之其弟司徒招哀公病三月招杀悼太子立留为太子哀公怒欲诛招招发兵围守哀公哀公自经杀招卒立留为陈君四月使使赴楚楚灵王闻陈乱乃杀陈使者使公子弃疾发兵伐陈陈留奔郑九月楚围陈十一月灭陈八年事同𫝊使弃疾为陈公招之杀悼太子也太子之子名吴出奔晋晋平公问大史赵曰陈遂亡乎对曰陈颛顼之族陈氏得政于齐乃卒亡自幕至于瞽瞍无违命舜重之以明德至于遂世世守之及胡公周赐之陈使祀虞帝且盛德之后必百世祀虞之世未也其在齐乎
  鲁筑郎囿九年事季平子欲速成叔孙昭子曰安用其成速也以虐其民其可乎无囿尚可恶闻嬉戏之游罢其可治之民乎见𫝊
  楚灵王乘舟将欲入鄢右尹度王不用其计惧俱死亦去王亡灵王于楚独徬徨山中野人莫敢入王王行遇其故𫓶人谓曰为我求食我已不食三日已𫓶人曰新王下法有敢饟王从王者罪及三族且又无所得食王因枕其股而卧𫓶人又以土自代逃去王觉而弗见遂饥不能起十三年楚公子弃疾掩杀灵王而夺之位
  楚平王初即位欲和诸侯乃求故陈悼太子师之子立为陈侯是为恵公恵公立探续哀公卒时年为元空籍五岁矣七年陈火十五年吴王僚使公子光伐陈取胡沈而去
  晏子病将死断楹内书焉谓其妻曰楹也语子壮而视之及壮发书书之曰布帛不穷穷不可饰牛马不穷穷不可服士不可穷穷不可任穷乎穷乎穷也晏子卒在定九年孔子之郯遭程子于涂倾盖而语终日有间顾子路曰取束帛一以赠先生子路不对有间又顾曰取束帛一以赠先生子路屑然对曰由闻之也士不中而见女无媒而嫁君子不取也孔子曰诗不云乎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今程子乃天下之贤士也于是不赠终身不见大徳毋逾闲小德出入可也
  燕有左伯桃羊角哀者二人相友善也闻楚平王好士同入楚值雨雪山道阻绝粮罄桃度不能俱生并衣食与哀哀辞之桃曰子不我受同我于死无名可痛哉于是哀受之桃饿死空树中哀至楚为上大夫乃言于平王备礼以葬桃葬毕哀自杀
  许悼公疾疟饮药毒而死十九年事太子止自责不尝药不立其位与其弟専哭泣啜餰粥嗌不容粒痛已之不尝药未逾年而死故春秋义之
  费无忌一作无极复于楚平王曰晋之所以霸者近诸夏也而楚之所以不能与之争者以其僻远也楚王若欲从诸侯不若大城城父而令太子建守焉以通北方王自收其南是得天下也楚王恱之因命太子建守城父命伍子奢傅之居一年伍子奢游人于王侧言太子甚仁且勇能得民心王以告费无忌无忌曰固闻之太子内抚百姓外约诸侯齐晋又辅之将以害楚其事已构矣王曰为我太子又尚何求曰以秦女之事怨王王因杀太子建而诛伍子奢十九年无忌譛太子建见左氏二十年譛杀伍子奢胥奔楚平王有臣曰伍子胥王杀其父而无罪奔亡而之吴王曰父死而不死则非父子也死而无补则过计也与吾死而不一明不若举天地以成名于是纡身而廼适阖庐治味以求亲阖庐甚使任之说其谋果其举反其徳用而任吴国之政也民保命而不失岁时熟而不㓙五官公而不私上下调而无尤天下服而在御四境静而无虞然后忿心发怒出㓙言阴必死提兵以伐楚五战而五胜伏尸数十万入郢城之门执高兵伤五脏之实毁十龙之锺挞平王之墓昭王失国而奔妻生虏而入吴
  伍贠亡楚急求之登太行而望郑曰其主俗主也不足与举去郑而之许问所之许公东南面而唾贠再拜曰知所之矣因如吴至江上见一丈人刺一小船将渔从而请焉丈人渡之绝江问其姓族不告解千金之剑与之不受曰楚令得伍贠者禄万担金千镒昔子胥过吾犹不取我何以子之千金剑为乎贠过吴使人求之不得也每食必祭曰江上之丈人天地至大矣至众矣将奚不为也而无以为名矣名不可得而闻身不可得而见唯江上之丈人乎
  楚遣使追捕子胥胥乃贯弓执矢去楚楚追之见其妻曰胥亡矣去三百里使者追及无人之野乃张弓布矢欲害使者使者俯伏而走胥曰报汝平王欲国不灭释吾父若不尔者楚为墟矣使返报平王王闻之即发大军追子胥至江失其所在不获而返子胥行至大江行哭林泽之中
  伍贠与胜奔吴到关关吏欲执之伍贠因诈曰上所以索我美珠也今我已亡矣将去取之关吏因舍之与胜行去追者在后几不得免至江江中有渔父乘船从下方溯水而上子胥呼之谓曰渔父渡我如是者再渔父欲渡之适会旁有人窥之因而歌曰日月昭昭乎浸已驰与子期乎芦之漪子胥即止芦之漪渔父又歌曰日已夕兮予心忧悲日已驰兮何不渡为事寖急兮当奈何子胥入船渔父知其意也乃渡之千浔之津子胥既渡渔父乃视之其有饥色乃谓曰子俟我此树下为子取饷渔父去后子胥疑之乃潜身于深苇之中有顷渔父来持麦饭抱鱼羮盎浆求之树下不见因歌而呼曰芦中人芦中人岂非穷士乎如是至再子胥乃出芦中而应渔父曰吾见子有饥色为子取饷子何嫌哉子胥曰性命属天今属丈人岂敢有嫌哉二人饮食毕欲去胥乃解百金之剑以与渔者此吾前君之剑中有七星价直百金以此相荅渔父曰吾闻楚之法令得伍贠者赐粟五百石爵执珪岂图取百金之剑乎遂辞不受谓子胥曰子急去勿留且为楚之所得子胥曰请丈人姓字渔父曰今日凶凶两贼相逄吾所谓渡楚贼也两贼相得得形于默何用姓字为子为芦中人我为渔丈人富贵莫相忘也子胥曰诺既去诫渔父曰掩子之盎浆无令其露渔父诺子胥行数步顾视渔人已覆船自沉于江水之中矣子胥默然遂行至吴疾于中道乞食溧阳会女子击绵于濑水之上筥中有饭子胥遇之谓曰夫人可得一餐乎女子曰妾与母居三十未嫁饭不可得子胥曰赈穷途少饭亦何罪哉女子知非恒人遂许之发其箪筥饭其盎浆长跽而与之子胥再餐而止女子曰君有远逝之行何不饱而餐之子胥已餐而去又谓女子曰掩夫人之壶浆无令其露女子歌曰嗟乎妾独与母居三十年自守贞明不愿从适何宜馈饭而与丈夫越亏礼仪妾不忍也子行矣子胥行反顾女子已自投于瀬水矣
  伍子胥见王子光光恶其貌辞之伍子胥曰此易也愿王子居堂上重帷而见其衣若手请说之王子许之子胥说之半光举帷搏其手而与之坐说毕大说伍子胥以为有吴国者必王子光也退耕于野七年光代王僚为王任子胥六年然后大胜楚于柏举鞭楚平之坟三百乡之耕非忘其父之雠也待时也
  子胥与吴王论兵七荐孙武吴王曰子胥托言进士欲以自纳而召孙子问以兵法每陈一篇王不知口之称善其意大悦问曰兵法寕可以小试耶孙子曰可可以小试于后宫之女王曰诺孙子曰得大王之宠姬二人以为军队长各将一队令三百人皆被甲兜鍪操剑盾而立告以军法随鼓进退左右廽旋使知其禁乃令曰一鼓皆进二鼓操进三鼓为进形于是宫女皆掩口而笑孙子乃亲自操枹击鼓三令五申其笑如故孙子顾视诸女连笑不止孙子大怒两目忽张声如骇虎发上冲冠项旁绝缨顾谓执法曰取鐡锧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从将之罪也既以约束三令五申卒不却行士之过也军法何如执法曰斩武乃令斩队长二人即吴王之宠姬也吴王登䑓望见斩二爱姬驱使下之令曰寡人已知将军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宜勿斩之孙子曰臣既已受命为将将法在军君虽有令臣不受之孙子复㧑鼓之当左右进退廽旋规矩不敢瞬目二队寂然无敢顾者于是乃报吴王曰兵已整齐愿王观之惟所欲用使赴水火犹无难矣而可以定天下吴王忽然不悦曰寡人知子善用兵虽可以霸然而无所施也将军罢兵就舍寡人不愿孙子曰王徒好其言而不用其实子胥諌曰臣闻兵者凶事不可空试故为兵者诛伐不行兵道不明今大王处心思士欲兴兵戈以诛暴楚以霸天下而威诸侯非孙武之将而谁能渉泗逾淮越千里而战者乎吴王大悦因鸣鼓令军集而攻楚
  子胥与要离见吴王吴王曰子何为者要离曰臣国东千里之人臣细小无力迎风则僵负风则伏大王有命臣敢不尽力吴王心非子胥进此人良久默然不言要离即进曰大王患庆忌乎臣能杀之王曰庆忌之勇世所闻也筋骨果劲万人莫当走追奔兽手接飞鸟骨腾肉飞树膝数百里吾尝追之于江驷马驰不及射之暗接矢不可中今子之力不如也要离曰王有意焉臣能杀之王曰庆忌明智之人归穷于诸侯不下诸侯之士要离曰臣闻安其妻子之乐不尽事君之义怀室家之爱而不除君之患者非义也臣诈以负罪出奔愿王戮臣妻子断臣右手庆忌必从臣矣王曰诺要离乃诈得罪出奔吴王乃取其妻子焚弃于市要离乃奔诸侯而行怨言以无罪闻于天下遂如卫求见庆忌曰阖庐无道王子所知今戮吾妻子焚之于市无罪见诛吴国之事吾知其情愿因王子之勇阖庐可得也何不与我东之于吴庆忌从其谋后三月㨂练士卒遂之吴将渡江于中流要离力微坐于上风因风势以矛钩其冠顺风而刺庆忌庆忌顾而挥之三捽其头于水中乃加于膝上曰嘻哉天下之勇士也乃敢加刃于我左右欲杀之庆忌止之曰此是天下勇士也岂可一日而杀天下勇士二人哉乃诫左右曰可令还吴以旌其忠于是庆忌死要离渡至江陵愍然不行从者曰君何不行要离曰杀吾妻子以事其君非仁也为新君而杀君之子非义也重其死不贵无义今吾贪生弃行非义也夫人有三恶以立于世吾何面目以视天下之士言讫遂投身于江未绝从者出之要离曰吾宁能不死乎从者劝其勿死以俟爵禄要离乃断手足伏剑而死
  东海有勇士曰菑丘䜣以勇猛闻于天下遇神渊而饮马其仆曰饮马于此者马必死曰以䜣之言饮之其马果沉菑丘䜣去朝服㧞剑而入三日三夜杀三蛟一龙而出雷神从而击之十日十夜眇其左目要离闻之往见之曰䜣在乎曰送有䘮者往见䜣于墓曰闻雷神击子十日十夜眇子左目夫天怨不全日人怨不旋踵至今弗报何也叱而去墓上振愤者不可胜数要离谓门人曰菑丘䜣天下之勇士也今日我辱之人中是其必来攻我暮无闭门寝无闭户菑丘䜣果夜来㧞剑住要离颈曰子有死罪三辱我以人中死罪一也暮不闭门死罪二也寝不闭户死罪三也要离曰子待我一言来谒不肖一也㧞剑不刺不肖二也刄先辞后不肖三也能杀我者是毒药之死耳菑丘䜣引剑而去曰嘻所不若者天下惟子耳𫝊曰公子目夷以辞得国今要离以辞得身言不可不习犹若是乎
  中行穆伯攻鼓十五年事弗能下馈闻伦曰鼓之啬夫闻伦知之请无罢武大夫而鼓可得也穆伯弗应左右曰不折一箭不伤一卒而鼓可得也君奚为弗使穆伯曰闻伦为人佞而不仁若使闻伦下之吾可以勿赏乎吾赏之是赏佞人之得志是使晋国之武舍仁而为佞虽得鼓将何所用之攻城者欲以广地也得地不取者见其本而知其末也
  宋元君夜半而梦人被发窥阿门曰予自宰路之渊予为清江使河伯之所渔者余且得予元君觉使人占之曰此神龟也君曰渔者有余且乎左右曰有君曰令余且会朝明日余且朝君曰渔何得对曰且之网得白龟焉其贠五尺君曰献若之龟龟至君再欲杀之再欲活之心疑卜之曰杀龟以卜吉乃刳龟七十二钻而无遗䇲仲尼曰神龟能见梦于元公而不能避余且之网能知七十二钻而无遗䇲不能避刳肠之患如是则智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虽有至智万人谋之鱼不畏网罟而畏鹈鹕去小智而大智明去不善而自善矣婴儿生无所师而能言与能言者处也
  宋有兰子者以技干宋元公元公召而使见其技以双枝长倍其身属其胫并趋并驰七剑迭而跃之五剑常在空中元公大惊辄赐金帛又有兰子又能燕戏者闻之复以干元公元公大怒曰昔有异技干寡人者技无庸适值寡人有懽心故赐金帛彼必闻此而进复望吾赏拘而拟戮之经月乃放二十五年宋元公将为昭公如晋卒于曲棘见左传干将者吴人也与欧冶子同师俱能为剑越前来献三枚阖庐得而宝之以故使剑匠作为二枚一曰干将二曰莫邪莫邪干将之妻也干将作剑采五山之銕精六合之金英候天伺地阴阳同光百神临观天气下降而金銕之精不销沦流于是干将不知其由莫邪曰子以善为剑闻于王使子作剑三月不成其有意乎干将曰吾不知其理也莫邪曰夫神化之物须人而成今夫子得无得其人而后成乎干将曰昔吾师作冶金銕之类不销夫妻俱入冶𬬻中然后成物今后世即山作冶麻经葌服然后敢铸金于山今若作剑不变化者其若斯耶莫邪曰师知铄身以成物吾何难哉于是干将妻乃断发剪爪投于𬬻中使童男童女三百人鼓槖装炭金銕乃濡遂以成剑阳曰干将阴曰莫邪阳作龟文阴作漫理干将匿其阳出其阴而献之阖庐甚重既得宝剑适会鲁使季孙聘于吴阖庐使掌剑大夫以莫邪献之季孙㧞剑逐之锷中缺者大如黍米叹曰美哉剑也虽上国之师何能加之夫剑之成也吴霸有缺则亡矣我虽好之其可受乎不受而去
  阖庐既宝莫邪复命于国中作金钩令曰能为善钩者赏之百金吴作钩者甚众而有贪王之重赏也杀其二子以血衅金遂成二钩献于阖庐谒宫门而求赏王曰为钩者众而子独求赏何以异于众夫子之钩乎作钩者曰吾之作钩也贪而杀二子衅成二钩王乃举众钩以示之何者是也王钩甚多形体相类不知其所在于是钩师向钩而呼二子之名吴鸿扈稽我在于此王不知汝之神也声绝于口两钩俱飞著父之胸吴王大惊曰嗟夫寡人诚负于子乃赏百金遂服而不离身吴有士曰张胥鄙谭夫吾前交而后绝张胥鄙有罪拘将死谭夫吾合徒而取之出至于道而后乃知其夫吾也辍行而辞曰义不同于子故前交而后绝吾闻之君子不为危易行今吾从子是安则肆志危则易行也与吾因子而生不若反拘而死阖庐闻之令吏释之张胥鄙曰吾义不同于谭夫吾固不受其任矣今吏以是出我以谭夫吾故免也吾庸遽受之乎遂触墙而死谭夫吾闻之曰我任而不受佞也不知而出之愚也佞不可以接士愚不可以事君吾事虚矣人恶以吾力生吾亦耻以此立于是乃绝颈而死君子曰谭夫吾其以失士矣张胥鄙亦未为可也可谓刚勇矣未可谓得节也孟献子聘于晋宣子觞之三徙钟石之县不移而具献子曰富哉家宣子曰子之家孰与我家富献子曰吾家甚贫惟有二士曰颜回兹无卢者使吾邦家安平百姓和协惟此二者耳献子出宣子曰彼君子也以养贤为富我鄙人也以钟石金玉为富孔子曰献子之富可著于春秋
  苌弘以方事周灵王诸侯莫朝周周力少苌弘乃明鬼神事设射狸首狸首者诸侯诸侯不来者依物怪欲以致诸侯诸侯不从而晋人执杀苌弘周人之言方怪者自苌弘按左氏哀三年刘氏范氏世为婚姻苌弘事刘文公故周与范氏赵鞅以为讨六月癸卯周人杀苌弘













  春秋别典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十     明 薛虞畿 撰鲁昭公二十六年
  楚平王卒伍子胥谓白公胜曰平王卒吾志不悉矣然楚有吾何忧矣白公默然不对伍子胥坐泣于室二十六年卒昭王立
  鲁昭公弃国走齐二十五年逊阳州二十六年以至自齐居于郓齐君问焉曰何年之少而弃国之蚤昭公曰辅弼无人谄谀我者甚众譬之犹秋蓬也孤其根而美其枝叶秋风一至根且㧞矣景公辩其言以语晏子曰使是人反其国岂不为古之贤君乎晏子对曰不然夫愚者多悔不肖者自贤溺而后问坠迷而后问路譬之临难而遽铸兵噎而遽掘井虽速无益也于是昭公卒死于干侯
  専诸者堂邑人也伍胥之亡楚如吴时遇之于途専诸方与人斗将就敌其怒有万人之气甚不可当其妻一呼即还子胥怪而问其状何夫子之怒盛也闻一女之声而折道宁有说乎専诸曰子视吾之仪宁类愚者也何言之鄙也夫屈一人之下必伸万人之上子胥因相其貌雄颡而深目虎膺而熊背于从难知其勇士阴而结之欲以为用遭公子光之有谋也进之子光得而礼待之二十七年杀王僚
  白喜归吴一作伯嚭即太宰嚭阖庐伤之以为大夫与伍胥共谋国事吴大夫被离承宴问子胥曰何见喜而信子胥曰吾之怨与喜同子不闻河上歌乎同病相怜同忧相救惊翔之鸟相随而集瀬下之水因复俱流胡马望北风而立惊燕向日而熙谁不爱其所近悲其所思者乎被离曰君之言外也岂有内意以决疑乎子胥曰吾不见也被离曰吾观喜之为人鹰视虎步専功擅杀之性不可亲也子胥不然其言与之俱事吴王昭二十七年楚杀郤宛伯州犂之孙嚭出为吴太宰
  吴伐楚子胥阴令宣言于楚曰楚用子期为将吾将得而杀之子常用兵吾即去之楚闻之用于常退子期吴遂破楚入郢定四年
  赵简子春筑䑓于邯郸天雨而不息谓左右曰可无趋种乎尹铎对曰公事急厝种而县之䑓夫虽欲趋种不能得也简子惕然乃促罢䑓役曰我以䑓为急不如民之急也民以不为䑓故知吾之爱也
  赵简子曰厥也爱我铎也不爱我厥之諌我也必于无人之所铎之諌我也喜质我于人中必使我丑铎对曰厥也爱君之丑也而不爱君之过也铎也爱君之过而不爱君之丑也不质君于人中恐君之不变
  赵简子使人以明白之乘六先以一璧为遗于卫卫叔文子曰见不意可以生故此小之所以事大也今吾未以往而赵简子先以来必有故于是斩林除围聚敛蓄积而后遣使者简子曰吾举也为不可知也今既已知矣乃辍围卫
  简子沈鸾徼于河曰吾尝好声色矣而鸾徼致之吾尝好宫室䑓榭矣而鸾徼为之吾尝好良马善御矣而鸾徼求之今吾好士六年矣而鸾徼未尝进一人也是长吾过而绌善也
  赵简子有两白骡甚爱之阳城胥渠夜款门而谒曰主君之臣胥渠有疾医教之曰得白骡之肝病则止不得则死董安于愠曰嘻胥渠也期吾君骡请刑焉简子曰杀人以活畜不亦不仁乎杀畜以活人不亦仁乎于是杀白骡取肝以与胥渠无几何赵兴兵攻翟广门之官皆先登而获甲首
  简子昼居喟然太息曰异哉吾欲伐卫十年矣而卫不伐侍者曰以赵之大伐卫之细君若不欲则可也君若欲之请令伐之简子曰不知而言也卫有士十人于吾所十人者其言不义也而我伐之是我为不义故简子之时卫以十人按赵之兵
  或谓赵简子君何不更乎简子曰诺左右曰君未有过何更君曰吾谓是诺未必有过也吾将求以来諌者也今我却之是却諌者諌者必止我过无日矣
  赵简子问于翟封荼曰吾闻翟雨榖三日信乎曰信又闻雨血三日信乎曰信又闻马生牛牛生马信乎曰信简子曰大哉妖亦足以亡国矣对曰雨榖三日盲风之所飘也雨血三日鸷鸟击于上也马生牛牛生马杂牧也此非翟之妖也简子曰然则翟之妖何也对曰其国敝散其君幼弱其诸卿货其大夫比党以求禄爵其百官肆断而无告其政令不竟而数化其士贪功而有怨此其妖也
  赵简子攻陶有二人先登死于城上简子欲得之陶君不与承盆疽谓陶君曰简子将掘君之墓以与君之百姓市曰逾邑梯城者将舍之不者将掘其墓朽者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其灰未朽者辜其尸陶君惧请效二人之尸以为和赵简子问于成抟曰吾闻乎羊殖者贤大夫也是行奚然对曰臣抟不知也简子曰吾闻之子与友亲子而不知何也抟曰其为人也数变其十五年也廉以不匮其二十也仁以喜义其三十也为晋中军尉勇以喜仁其年五十也为边城将也远者复亲今臣不见五年矣恐其变是不敢知简子曰果贤大夫也每变益上矣赵简子问子贡曰孔子为人何如对曰赐不能识也简子不悦曰夫子事孔子数十年终业而去之寡人问子子曰不能识何也子贡曰赐譬渴者之饮江海知足而已孔子犹江海也赐则何足以识之简子曰善哉子之言
  昔者周公舍事赵简子立简子之门三日三夜简子使人出问之曰夫子将何以令我周舍曰愿为谔谔之臣墨笔操牍随君之后司君之过而书之日有记也月有效也岁有得也简子恱之与处居无几何而周舍死简子厚葬之三年之后与大夫饮酒酣简子泣诸大夫起而出曰臣有死罪而不知也简子曰大夫反无罪昔者吾友周舍有言曰百羊之皮不如一⿰犭? -- 狐之腋众人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谔谔昔纣唯唯而亡武王谔谔而昌自周舍之死后吾未尝闻吾过也故人君不闻其非及闻而不改者亡吾国其几于亡矣是以泣也
  赵简子乘敝车瘦马羖羊裘其宰进諌曰车新则安马肥则往来疾狐白之裘温且轻简子曰吾非不知也吾闻之君子服善则益恭细人服善则益倨我以自备恐有细人之心也𫝊曰周公位尊愈卑胜敌愈惧家愈富愈俭故周氏八百馀年此之谓也
  赵简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惧呼医扁鹊视之扁鹊诸书俱作赵简子时人惟国䇿作秦武王时人出董安于问扁鹊曰血脉治也勿怪昔秦穆公尝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孙支与子舆曰吾之帝所甚乐吾所以久者适有学也帝告我晋国且大乱五世不安其后将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国男女无别公孙支书而藏之秦谶于是出夫献公之乱文公之霸而襄公之败秦师于殽而归纵淫此子所闻今主君之病与之同不出三日病必间间必有言也居二日半简子寤语大夫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广乐九奏万儛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心有一熊欲援我射中之熊死有罴来我又射之中罴死帝甚嘉之赐我二笥皆有副吾见儿在侧帝属我翟犬曰及汝子之壮也以赐之帝告我晋国且衰七世而亡嬴姓将大败周人于范魁之西亦不能有也董安于受言而藏之以扁鹊之言告简子赐扁鹊田四万亩他日简子出有人当道辟之不去从者将刃之当道者曰吾有欲谒于主君从者以闻简子召之曰嘻吾有所见子晰也当道者曰屏左右愿有以谒简子屏人当道者曰主君之病臣在帝侧简子曰然子之见我何为当道者曰帝令主君射熊罴皆死简子曰是且何也当道者曰晋国且有大难主君首之帝令主灭二卿夫熊罴皆其祖也简子曰帝赐我二笥皆有副何也当道者曰主君之子将克二国于翟皆子姓也简子曰吾见儿在帝侧帝属我一翟犬曰及汝子之长以赐之夫儿何说以赐翟犬当道者曰儿主君之子也翟犬代之先也主君之子其必有此代及主君之后嗣且有革政而胡服并二国于翟简子问其姓而遂延之以官当道者曰臣野人致帝命耳遂不见无几范中行作乱简子灭之
  赵简子曰晋有泽鸣犊犨鲁有孔丘吾杀此二人则天下可图矣于是乃召泽鸣犊犨任之以政而杀之使人聘孔子于鲁孔子至河临水而观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于此命也子路趋进曰敢问奚谓也孔子曰夫泽鸣犊犨晋之贤大夫也赵简子之未得志也与之同闻见及其得志也杀之而后从政故丘闻之刳胎焚夭则麒麟不至干泽而渔则蛟龙不游覆巢破卵则凤凰不翔丘闻之君子重主伤其类也
  赵简子使聘孔子孔子将至焉及河闻鸣犊与窦犨之见杀也廽舆而旋之卫息鄹遂为操曰周道衰微礼乐凌迟文武几坠吾将焉归周游天下靡邦可依凤鸟不识珎宝枭鸱眷然顾之惨然心悲升车命驾将适唐都黄河洋洋攸攸之鱼临津不济还辕息鄹伤子道穷哀彼无辜翺翔于卫复我旧庐从吾所好其乐只且杨因见赵简子曰臣居乡三逐事君五去主好士故走来见简子闻之绝食而欲跪而行左右进諌曰居乡三逐是不用众也事君五去是不忠上也今君有见过矣简子曰子不知也夫美女丑妇之仇也盛徳乱世所䟽也正直之行邪枉所憎也遂出见之因授以为相而国大治由是观之远近之人不可以不察也邯郸之民正月之旦献鸠于简子简子大恱厚赏之客问其故简子曰正旦放生示有恩也客曰民知君之欲放之竞而捕之死者众矣君如欲生不若勿捕捕而放之恩过不相补
  赵简子从晋阳之邯郸中路而止引车吏进问君何为止简子曰董安于在后吏曰此三军之事也君奈何以一人留三军也简子曰诺驱之百步又止吏将进諌董安于适至简子曰秦道之与晋国交者吾忘令人塞之董安于曰此安于之所以为后也简子曰官之宝璧吾忘令人载之对曰此安于之所以为后也简子曰行人烛过年长矣言未尝不为晋国法也吾行忘令人辞且聘焉对曰此安于之所以为后也简子可谓内省外知人矣
  赵简子之子长曰伯鲁幼曰无恤将置后不知所立乃书训诫之辞于二简授二子曰谨藏之三年而问之伯鲁不能举其辞求其简已失之矣问无恤诵其辞甚习求其简出诸袖中而奏之于是简子以无恤为贤立以为后
  姑布子卿见简子简子遍召诸子相之子卿曰无为将军者简子曰赵氏其灭乎子卿曰吾尝见一子于路真君之子也简子召子毋恤至则子卿起曰此真将军矣简子曰此其母贱翟婢也奚足贵哉子卿曰天所授虽贱必贵自是之后简子尽召诸子与语毋恤最贤简子乃告诸子曰吾藏宝符于常山上先得者赏诸子驰之常山上求无所得毋恤还曰已得符矣简子曰奏之毋恤曰从常山上临代代可取也简子于是知毋恤果贤乃废太子伯鲁而以毋恤为太子
  董安于为赵上地守行石邑山中涧深山如墙深百仭因问其旁郷左右曰人尝有入此者乎对曰无有曰婴儿痴聋狂悖之人尝有入此者乎对曰无有牛马犬彘尝有入此者乎对曰无有董安于喟然太息曰吾能治矣使吾法之无赦犹入涧之必死也则人莫之敢犯矣何为不治之
  赵简子以襄子为后董安于曰无恤不才今以为后何也简子曰是是其人能为社稷忍辱异日智伯与襄子饮而灌襄子之首大夫请杀之襄子曰先君之立我也曰能为社稷忍辱岂曰能刺人哉处十日智伯围襄子于晋阳襄子䟽队而击之大败智伯漆其首以为饮器简子谓左右车席㤗美夫冠虽贱头必戴之屦虽贵足必履之今车席如此泰美吾将何屦而履之夫美下即耗上妨义之本也
  春秋别典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十一    明 薛虞畿 撰鲁定公元年壬辰在位十五年周敬王十一年
  楚昭王欲之荆台游司马子綦进諌曰荆台之游左洞庭之陂右彭蠡之水南望猎山下临方淮其乐使人遗老而忘死人君游者尽以亡其国愿大王勿往游焉王曰荆台乃吾地也有地而游之子何为绝我游乎怒而击之于是令尹子西驾安车驷马径于殿下曰今日荆台之游不可不观也王登车而拊其背曰荆台之游与子共乐之矣步马十里引辔而上曰臣不敢下车愿得有道大王肯听之乎王曰第言之令尹子西曰臣闻为人臣而忠其君者爵禄不足以赏也为人臣而谀其君者刑罚不足以诛也若司马子綦者忠臣也若臣者谀臣也愿大王杀臣之躯罚臣之家而禄司马子綦王曰若我能止听公子独能禁我游耳后世游之无有极时奈何令尹子西曰欲禁后世易耳愿大王山陵崩陁为陵于荆台未尝有持钟鼓管弦之乐而游于父之墓上者也于是王还车卒不游荆台令罢先置孔子从鲁闻之曰美哉令尹子西拯之于十里之前而权之于百世之后者也
  楚昭王当房而立愀然有寒色曰寡人朝饥饮时酒二□重裘而立犹𢡚然有寒气将奈我元元之百姓何是日也出府之裘以衣寒者出仓之粟以赈饥者居二年阖庐袭郢昭王奔随诸当房之赐者请还战致死于冦阖庐一夕而十徙卧不能赖楚曵师而去昭王乃复当房之德也二年
  荆有次非者得宝剑于干遂还反渉江有两蛟夹其船谓舟人曰子尝见两蛟绕船能两活者乎曰未之见也次非攘臂袪衣㧞剑曰此江中之腐肉朽骨也弃剑以全已余奚爱焉于是赴江刺蛟杀之而复上船舟中之人得活荆王闻之仕之执珪孔子曰善哉不以腐肉朽骨而弃剑者其次非之谓乎
  公叔文子为令尹三年民无敢入朝公叔子见曰严矣文子曰朝廷之严也宁云妨国家之治哉公叔子曰严则下喑下喑则上聋聋喑不能相通何国之治也盖闻之也顺针缕者成帷幕合升斗者实仓廪并小流而成江海明主者有所受命而不行未尝有所不受也介子推行年十五而相荆仲尼闻之使人往视还曰廊下有二十五俊士堂上有二十五老人仲尼曰合二十五人之智智于汤武并二十五人之力力于彭祖以治天下固其免乎与仲尼同时则非晋文时之介子推可知矣○总上三条年次无考恐亦楚昭之世故附之
  吴与楚战于柏举定四年事三战入郢王身出大夫悉属百姓离散蒙谷结斗于官唐之上舍斗奔郢曰若有孤楚国社稷其庶几乎遂入太宫负鸡次之典以浮于江逃于云梦之中昭王反郢五官失法百姓昏离蒙榖献典五官得法而百姓大治此蒙榖之功多与存国相若封之执珪田六百畛蒙榖怒曰榖非人臣社稷之臣茍社稷血食余岂患无君乎遂自弃于磨山之中吴与楚战于柏举两军之间夫卒交莫敖大心抚其御之手顾而太息曰嗟乎子乎楚国亡之日至矣吾将深入吴军若仆一人若捽一人以与大心也者社稷其庶几也故断脰决腹一瞑而万世不视
  吴王阖庐与楚人战于柏举大胜之至于郢郊五败楚人阖庐之臣五人进諌曰夫深入远服非王之利也王其返乎五将锲头阖庐未之应五人之头坠于马前阖庐惧召伍子胥而问焉子胥曰五臣者惧也夫五败之人者其惧甚矣王姑少进遂入郢南至江北至方城方三千里皆服于吴
  阖庐攻郢战三胜问子胥曰可以退乎子胥对曰溺人者一饮而止则无溺者以其不休也不如乘之以沈之楚人将与吴人战楚兵寡而吴兵众楚将军子囊曰我击此国必败辱君亏地忠臣不忍为也不复于君黜兵而退至于国郊使人复于君曰臣请死君曰子大夫之遁也以为利也而今诚利子大夫母死子囊曰遁者无罪则后臣之为君臣者皆入不利之名而效臣遁若是则楚国终为天下弱臣请死退而伏剑君曰诚如此请成大夫之义乃为桐棺三寸加斧锧其上以拘子囚𫝊柏举之战子常奔郑此云伏剑是子囊也襄十四年子囊伐吴败归而卒
  郑定公前杀太子建而困迫子胥子胥既伐楚遂引军击郑郑定公大惧乃令国中曰有能还吴军者吾与分国而治渔者之子应募曰臣能还之不用尺兵斗粮得一桡而行歌道中即还矣公乃与渔者之子桡子胥军将至当道叩桡而歌曰芦中人如是再子胥闻之愕然大惊曰何等谓与语公为河谁矣曰渔父者子吾国君惧惧令于国有能还吴军者与之分国而治臣念前人与君相逄于途今从君乞郑之国子胥叹曰悲哉我蒙子前人之恩自致于此上天苍苍岂敢忘也于是乃去郑国还军
  陈怀公元年吴破楚在郢召陈侯侯欲往大夫曰吴新得意楚王虽亡与陈有故不可倍怀公乃以疾谢吴四年吴复召陈怀公怀公恐如吴吴怒其前不往留之因卒吴陈乃立怀公之子钺是为缗公定公八年
  子胥还军过溧阳濑水之上乃长太息曰吾尝饥于此乞食于一女子女子饲我遂投水而亡将欲报以百金而不知其家乃投金水中而去有顷一老妪行哭而来人问曰何哭之悲妪曰吾有一女子守居三十不嫁往年击绵于此遇一穷途君子而辄饭之而恐事泄自投于濑水今闻伍君来不得其偿自伤虚死是故悲耳人曰子胥欲报百金不知其家投金水中而去妪遂取金而归
  楚昭王与吴人战楚军败昭王走而屦决背而行失之行三十步复旋取屦及至于随左右问曰王曽惜一踦屦乎昭王曰楚国虽贫岂惜一踦屦哉恶与偕出弗与偕反也自是楚国之俗无相弃者
  昭王去国国有屠羊说从行昭王反国赏从者及说说辞曰君失国臣所失者屠君反国臣亦反其屠臣之禄既厚又何赏之辞不受命君强之说曰君失国非臣之罪故不伏诛君反国非臣之功故不受其赏吴师入郢臣畏冦避患君反国说何事焉君曰不受则见之说对曰楚国之法商人欲见于君者必有大献重质然后得见今臣智不能存国节不能死君勇不能待冦然见之非国法也遂不受命入于涧中昭王谓司马子期曰有人于此居处甚约论议甚高为我求之愿为兄弟请为三公司马子期舍车徒求五日五夜见之谓曰国危不救非仁也君命不从非忠也恶富贵于上甘贫苦于下者过也今君愿为兄弟请为三公不听君何也说曰三公之位我知其贵于刀爼之肆矣万锺之禄吾知其富于屠羊之利矣今见封爵之利而忘辞受之礼非所敢也遂辞三公之位而反乎屠羊之肆君子闻之曰甚哉屠羊子之为也约已持穷而处人之国矣说曰何为穷吾让之以礼而终其国也曰在深渊之中而不援彼之危见昭王徳衰于吴而怀宝绝迹以病其国欲独全已者也是厚于已而薄于君者乎非救世者也
  吴王有女滕玉因谋伐楚与夫人及女会蒸鱼王前尝半而与女女怒曰王食鱼辱我不思久生乃自杀阖庐痛之葬于国西阊门外凿池积土文石为椁题凑为中棺木内纳金鼎玉杯银樽珠襦之宝皆以送女乃舞白鹤于吴市令万民随而视之还使男女与鹤俱入羡门因发棙以掩之杀生以送死国人非之
  齐侯使女为质于吴吴王因为太子波聘齐女女少思齐日夜号泣因乃为病阖庐乃起北门名曰望齐门令女往游其上女思不止病日益甚乃至殂落女曰令死者有知必葬我于虞山之巅以望齐国阖庐伤之正如其言是时太子亦病而死阖庐谋择诸公子可立者未有定计波太子子夫差日夜告于伍胥曰王欲立太子非我而谁当立此计在君耳伍子胥曰太子未有定我入则决矣阖庐有顷召子胥谋立太子子胥曰臣闻祀废于绝后兴于有嗣今太子不禄早失侍御今王欲立太子者莫大于波太子子夫差阖庐曰夫差愚而不仁恐不能奉统于吴国子胥曰夫差信以爱人端于守节敦于礼义父死子代经之明文阖庐曰寡人从子立夫差为太子使太子屯兵守楚
  齐景公以其子妻阖庐送诸郊泣曰余死不见汝矣高庆子曰齐负海而县山纵不能全收天下谁干我君爱则勿行公曰余有齐国之故不能以令诸侯又不能听是生乱也寡人闻之既不能令则莫若从且夫吴若蜂虿然不弃毒于人则不静予恐弃毒于我也遂遣之湛卢之剑恶阖庐之无道也乃去而出水行如楚楚昭王卧而寤得吴王湛卢之剑于床昭王不知其故乃召风胡子而问曰寡人卧觉而得宝剑不知其名是何剑也风胡子曰此谓湛卢之剑昭王曰何以言之风胡子曰臣闻吴王得越所献宝剑三枚一曰鱼肠二曰盘郢三曰湛卢鱼肠之剑已用杀吴王僚也盘郢以送其死女今湛卢入楚也昭王曰湛卢所以去者何也风胡子曰臣闻越王允常使欧冶子造剑五枚以示薛烛烛对曰鱼肠剑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故阖庐以杀王僚一名盘郢亦曰豪曺不法之物无益于人故以送死一名湛卢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寄气托灵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可以折冲拒敌然人君有逆理之谋其剑即出故去无道以就有道今吴王无道杀君谋楚故湛卢入楚楚昭王曰其直几何风胡子曰臣闻此剑在越之时客有酬其直者有市之乡三十骏马千匹万户之都二是其一也薛烛对曰赤堇之山已合无云若耶之溪浅而莫测群臣上天欧冶死矣虽倾城量金珠玉盈河犹不能得此宝而况有市之郷骏马千匹万户之都何足言也昭王大恱遂以为宝
  孔子使宰予使于楚楚昭王以安车象饰因予以遗孔子焉宰予曰夫子无以此为也王曰何故对曰臣以其用思其所在观之有以知其然王曰言之对曰臣侍从夫子以来窃见其言不离道行不违仁贵义尚德清素好俭仕而有禄不以为积不合则去退无吝心妻不服采妾不衣帛车器不雕马不食粟道行则乐其治不行则乐其身此所以为夫子也若夫观目之丽靡窈窕之淫音夫子过之弗之视遇之弗之听也臣知夫子之无用此车也王曰然则夫子何欲而可对曰方今天下道德寖息其志欲兴而行之天下诚有欲治之君能行其道则夫子虽步以朝固犹为之何必远辱君之重贶乎王曰乃今而后知孔子之德也大矣宰子归以告孔子孔子曰二三子以予之言何如子贡对曰未尽夫子之美也夫子德高则配天深则配海若予之言行事之实也夫子曰夫言贵实使人信之舍实何称乎是赐之华不若予之实也
  楚狂接舆躬耕以食其妻之市未返楚王使使者赍金百镒造门请接舆治河南接舆笑而不应使者不得辞而去妻从市归曰子少而行义岂将老而遗之哉门外辙迹何深也接舆曰王不知我不仕也遣使聘我妻曰子许之乎接舆曰夫富贵人之所欲也子何恶焉我许之矣妻曰我闻士非礼不动不为贫而易操不为贱而改行妾事夫子躬耕以为食亲绩以为衣被义而动其乐亦自足矣若受人重禄乘人坚良食人肥鲜将何以待之接舆曰吾不许也妻曰君使不从非忠也从之是改行也不如去之乃夫负釡甑妻戴耕器变易姓字莫知所之
  楚昭王有士曰石奢其为人也公正而好义王使为理于是廷有杀人者石奢追之则其父也遂反于廷曰杀人者仆之父也以父成政不孝不行君法不忠弛罪废法而伏其辜仆之所守也伏斧锧命在君君曰追而不及庸有罪乎子其治事矣石奢曰不私其父非孝也不行君法非忠也以死罪生非廉也君赦之上之恵也臣不敢失法下之行也遂不离斧锧刎颈而死于廷中君子闻之曰直夫法哉孔子曰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诗曰彼其之子邦之司直石子之谓也
  楚王使使奉金币而聘孔子宰予冉有曰夫子之道至是行矣遂请见问夫子曰太公勤身苦志八十而遇文王孰与许由之贤夫子曰许由独善其身者也太公兼利天下者也然今世无文王之君也虽有太公孰能识之乃歌曰大道隐兮礼为基贤人窜兮将待时天下如一欲何之
  阳虎为乱于鲁鲁君令人闭城门而捕之八年阳虎出奔得者有重赏失者有重罚围三匝而阳虎将举剑而迫頥门者止之曰天下探之不穷我将出子阳虎因赴围而逐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剑提戈而走门者出之顾反取其出之者以戈推之断袪薄腋出之者怨之曰我非故与子反也为之蒙死被罪而乃反伤我宜矣其有此难矣鲁君闻阳虎失大怒问所出之门使有司拘之以有伤者受大赏而不伤者被重罪
  楚昭王召孔子将使执政而封以书社七百子西谓楚王曰王之臣用兵有如子路者乎使诸侯有如宰予者乎长官五官有如子贡者乎昔文王处鄷武王处镐鄷镐之间百乘之地伐上杀主立为天子世皆曰圣王今以孔子之贤而有书社七百里之地而三子佐之非楚之利也昭王遂止
  孔子之楚有渔者献鱼甚强孔子不受献鱼者曰天暑远市卖之不售思欲弃之不若献之君子孔子再拜受使弟子扫除将祭之弟子曰夫人将弃之今吾子将祭之何也孔子曰吾闻之务施而不腐馀财者圣人也今受圣人之赐可无祭乎
  楚昭王渡江有物大如斗直触王舟止于舟中昭王怪之使聘问孔子孔子曰此名萍实令剖而食之惟霸者能获之此吉祥也其后齐有飞鸟一足来下止于殿前舒翅而跳齐侯大怪之亦使聘问孔子孔子曰此名商羊急告民趋治沟天将雨于是如之天果大雨诸国皆水齐独以安孔子归弟子请问孔子曰异时小儿谣曰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食之美如蜜此楚之应也儿有两两相牵屈一足而跳曰天将大雨商羊鼓舞今齐获之亦其应也夫谣之后未尝不有应随者也故圣人非独守道而已睹物记也即得其应也阳虎去齐走赵九年虎以齐师伐鲁弗克奔晋简子问曰吾闻子善树人虎曰臣居鲁树三人皆为令尹及虎抵罪于鲁皆搜索于虎也臣居齐荐三人一人得近王一人为县令一人为候吏及臣得罪近王者不见臣县令者迎臣执缚候吏者追臣至境上不及而止虎不善树人简子俛而笑曰夫树柚橘者食之则甘嗅之则香树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树
  阳虎议曰主贤明则悉心以事之不肖则饰奸而试之逐于鲁疑于齐走而之赵赵简子迎而相之左右曰虎善窃人国政何故相也简子曰阳虎务取之我务守之遂执术而御之阳虎不敢为非以善事简子简子之强几至于霸
  赵简子将袭卫使史黯往视之期以一月六月而后反简子曰何其久也黯曰谋利而得害由不察也今蘧伯玉为相史䲡佐焉孔子为客子贡使令于君前甚听易曰涣其群元吉其佐多贤也简子按兵不动
  赵简子攻卫按𫝊十年简子围卫自将兵及战且远立又居于犀蔽屏橹之上鼓之而士不起简子援桴而叹曰呜呼士之遫弊一若此乎行人烛过免胄横戈而进曰亦有君不能耳何弊之有简子艴然作色曰寡人自将是众也子亲谓寡人之无能有说则可无说则死对曰昔我先君献公即位五年兼国十九用此士也文公即位三年底之以勇故三年而士尽果敢城濮之战五败荆人定天子之位成尊名于天下用此士也亦有君不能耳士何弊之有简子乃去犀蔽屏橹而立于矢石之所及一鼓而军士乘之简子曰与我得革车千乘也不如得行人过之一言
  孔子为鲁司冦十年相夹谷之会命之曰宋公之子弗甫有孙鲁孔丘命尔为司冦孔子曰弗甫敦及厥辟将不堪公曰不妄𫝊曰诸侯之有德者天子锡之一锡车马再锡衣服三锡虎贲四锡乐器五锡纳陛六锡朱户七锡弓矢八锡𫓧钺九锡秬鬯
  孔子为鲁司冦听狱必师断敦敦然皆立然后君子进曰某子以为何若某子以为云云又曰某子以为何若某子曰云云辨矣然后君子几当从某子云云乎以君子之智岂必待某子之云云然后知所以断狱哉君子之敬让也文辞有可与人共之者君子不独有也
  孔子为鲁司冦有父子讼者孔丘同犴执之三月不别其父请止孔子赦之季孙闻而不恱曰司冦欺子曩告余曰国家必先以孝余今戮一不孝以教民孝不亦可乎而又赦之何哉冉有以告孔子叹曰呜呼上失其道而杀其下非理也不教以孝而听其狱是杀不辜三军大败不可斩也狱犴不治不可刑也何者上教之不行罪不在民故也
  孔子为司冦七日而诛少正卯于两观之下门人闻之趋而进至者不言其意皆一也子贡后至趋而进曰夫少正卯者鲁国之闻人也夫子始为政何以先诛之孔子曰赐非尔所及也夫王者之诛有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逆而险二曰言伪而辩三曰行辟而坚四曰志愚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皆有辨智聪明逹之名而非其真也茍行以伪则其智足以移众强足以独立此奸人之雄也不可不诛夫有五者之一则不免于诛今少正卯兼之是以先诛之也昔者汤诛烛太公诛潘阯管仲诛史附里子产诛邓析此五子未有不诛也所谓诛之者非谓其昼则攻盗暮则穿窬也皆倾覆之徒也此固君子之所疑愚人之所惑也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此之谓也
  鲁有沈犹氏者旦饮羊饱之以欺市人公慎氏有妻而淫慎溃氏奢侈骄逸鲁市之鬻牛马者善豫贾孔子将为鲁司冦沈犹氏不敢朝饮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溃氏逾境而徙鲁之鬻马牛不豫贾市正以待之也既为司冦季孟随群费之臣齐归所侵鲁之地由积正之所致也故曰其身正不令而行
  鲁国之法鲁人为人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辞不受金孔子曰赐失之矣夫圣人之举事也可以移风易俗而受教顺可施后世非独以适身之行也今鲁国之富者寡而贫者众赎而受金则为不廉不受金则不复赎人自今以来鲁人不复赎人于诸侯矣
  宓子贱治单父有若见之曰子何臞也宓子曰君不知贱不肖使治单父官事急心忧之故臞也有若曰昔者舜鼓五弦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今以单父之细也治之而忧治天下将奈何乎故有术而御之身坐于庙堂之上有处女子之色无害于治无术而御之身虽瘁臞犹未有益
  孔子弟子有孔蔑者与宓子贱皆仕孔子往过孔蔑问之曰自子之仕者何得何亡孔蔑曰自吾仕者未有所得而有所亡者三曰王事若袭学焉得习以是学不得明也所亡者一也奉禄少鬻鬻不足及亲戚亲戚益疏矣所亡者二也公事多急不得吊死视病是以朋友益疏矣所亡者三也孔子不悦而复往见子贱曰自子之仕何得何亡子贱曰自吾之仕未有所亡而有所得者三始诵之文今履而行之是学日益明也所得者一也奉禄虽少鬻鬻足及亲戚是以亲戚益亲所得者二也公事虽急夜勤吊死视病是以朋友益亲也所得者三也孔子谓子贱曰君子哉若人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子贱为单父宰辞于夫子夫子曰毋迎而距也毋望而许也许之则失守距之则闭塞辟如高山深渊仰之不可及度之不可测也子贱曰善敢不承命乎子贱往单父过于阳昼曰子亦有以送仆乎阳昼曰吾少也贱不知治民之术有钓道二焉请以送子子贱曰钓道奈何阳昼曰夫投纶错饵迎而吸之者阳鱎也其为鱼薄而不美若存若亡若食若不食者鲂也其为鱼也薄而厚味宓子贱曰善于是至单父冠盖迎之者交接于道子贱曰车驱之车驱之夫阳昼之所谓阳鱎者至矣于是至单父请其耆老尊贤者而与之共治单父
  宓子贱治单父弹鸣琴身不下堂而单父治巫马期亦治单父以星出以星入日夜不处以身亲之而单父亦治巫马期问其故于宓子贱子贱曰我之谓任人子之谓任力任力者固劳任人者固佚人曰宓子贱则君子矣佚四肢全耳目平心气而百官治任其数而已矣巫马期则不然弊性事情劳烦教治虽治犹未至也孔子谓宓子贱曰子治单父而众说语丘所以为之者曰不齐父其父子其子恤诸孤而哀䘮纪孔子曰善小节也小民附矣犹未足也曰不齐也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交者十人孔子曰父事三人可以教孝矣兄事五人可以教弟矣友十人可以教学矣中节也中民附矣犹未足也曰此地民有贤于不齐者五人不齐事之皆教不齐所以治之术孔子曰欲其大者乃于此在矣昔者尧舜清其身以听观天下务来贤人夫举贤者百福之尊也神明之主也不齐之所治者小也不齐所治者大其与尧舜继矣
  初子贱受单父之命辞鲁君因请借善书者二人至单父使书子贱从旁引其肘书丑则怒之欲好书则又引之书者患之请辞去归以告鲁君鲁君曰子贱苦吾扰之使不得施其善政也乃命有司无得擅徴发单父子贱由是得行已志
  季子即子贱治亶父即单父而巫马期絻衣裋褐易容貌往观化焉见夜渔者得辄释之巫马期问焉曰凡子所为渔者欲得也今得而释之何也渔者对曰季子不欲人取小鱼也所得者小鱼是以释之巫马期归以报孔子曰季子之德至矣使人暗行者若有严刑在其侧者季子何以至于此孔子曰丘尝问之以治言曰诫于此者刑于彼季子必行此术也
  宓子治亶父于是齐人攻鲁过亶父始父老请曰麦已熟矣今迫齐冦民人出自艾𫝊郭者归可以益食且不资冦三请宓子弗听俄而麦毕还乎齐冦季孙闻之怒使人让宓子曰岂不可哀哉民乎寒耕热耘曽弗得食也弗知犹可闻或以告而夫子弗听宓子蹴然曰今年无麦明年可树不耕者得获是乐有冦也且一岁之麦于鲁不加强䘮之不加弱令民有自取之心其创必数年不息季孙闻之惭曰使穴可居吾岂忍见宓子哉子路治蒲三年孔子过之入境而善之曰由恭敬以信矣入邑曰善哉由忠信以宽矣至庭曰善哉由明察以断矣子贡执辔而问曰夫子未见由而三称善可得闻乎孔子曰入其境田畴草莱甚辟此恭敬以信故民尽力入其邑墉屋甚尊树木甚茂此忠信以宽其民不偷入其庭甚闲此明察以断故民不扰也
  子路为蒲令备水灾与民春修沟渎为人烦苦故予人一箪食一壶浆孔子闻之使子贡复之子路忿然不恱往见夫子曰由也以暴雨将至恐有水灾故与人修沟渎以备之而民多匮于食故与人一箪食一壶浆而夫子向使止之何也夫子止由之行仁也夫子以仁教而禁以行仁由也不受子曰尔以民为饥何不告于君发仓廪以给之而以汝私馈之是汝不明君之恵见汝之德义也速已则可矣否则汝之受罪罪不久矣子路心服而退也
  子路治蒲见于孔子曰由愿受教孔子曰蒲多壮士又难治也然吾语汝恭与敬可以慑勇宽与正可以容众恭与洁可以亲上子路性鄙好勇力伉直初见孔子冠雄鸡冠佩豭豚㧞剑而舞之曰古之君子固以剑自卫乎孔子曰古之君子忠以为质仁以为卫不出环堵之室而知千里之外有不善则以忠化之侵暴则以仁固之何待剑乎子路曰由今闻此言请摄齐以受教遂儒服委质因门人请以为弟子
  子路见孔子曰负重渉远不择地而休家贫亲老不择禄而仕昔者由也事二亲之时尝食藜藿之食为亲负米百里之外亲没之后南游于楚从车百乘积粟万锺愿欲食藜藿为亲负米不可复得也孔子曰由也事亲可谓生事尽力死事尽思者也
  子贡为信阳令辞孔子而行孔子曰力之顺之因子之时无夺无伐无暴无盗子贡曰赐小而事君子君子固有盗者邪孔子曰夫以不肖伐贤是谓夺也以贤伐不肖是谓伐也缓其令急其诛是谓暴取人善以自为已是谓盗也君子之盗岂必当财币乎吾闻之曰知为吏者奉法利民不知为吏者枉法以侵民此皆怨之由生也临官莫如平临财莫如廉廉平之守不可攻也匿人之善者是谓蔽贤也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人之恶者是谓小人也不内相交而外相谤者是谓不足亲也言人之善者有所得而无所伤也言人之恶者无所得而有所伤也故君子慎言语矣毋先已而后人择言出之令口如耳
  中行寅将亡十三年晋逐荀寅士吉射乃召其太祝欲加罪焉曰子为我祝牺牲不肥泽邪且齐戒不敬邪使吾国亡何也祝简对曰昔者吾先君中行穆子皮车十乘不言其薄也忧德义之不足也今主君有革车百乘不忧德义之薄也唯患车不足也夫舟车饰则赋敛厚赋敛厚则民怨谤诅矣且君苟以为祝有益于国乎则诅亦将为损世亡矣一人祝之一国诅之一祝不胜万诅国亡不亦宜乎祝其何罪中行子乃惭
  中行文子出亡至边从者曰此为啬夫者君人也胡不休焉且待后车者文子曰异日吾好音此子遗吾琴吾好佩又遗吾玉是不非吾过者也自容于我者也吾恐其以我求容也遂不入后车乃入门文子谓啬夫之所在执而杀之仲尼闻之曰中行文子背道失义以亡其国然后得之犹活其身道不可遗也若此
  范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钟者欲负而走则钟大不可负以椎毁之钟况然有音恐人闻之而夺已也遽掩其耳恶人闻之可也恶己自闻之悖矣为人主而恶其过犹此也
  董安于治晋阳问政于蹇老蹇老曰曰忠曰信曰敢安于曰安忠乎曰忠于主安信乎曰信于令安敢乎曰敢于不善人安于曰此三者足矣十四年赵鞅杀董安于而与智伯盟










  春秋别典卷十一
<史部,别史类,春秋别典>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十二    明 薛虞畿 撰鲁定公十四年
  吴王阖庐闻允常越王名死乃兴师伐越越王勾践使死士挑战三行至吴陈呼而自刎吴师观之越因袭击吴师吴师败于㰎李射伤吴王阖庐阖庐且死告其子夫差曰必毋忘越三年勾践闻吴王夫差日夜勒兵且以报越越欲先吴未发往伐之范蠡諌曰不可臣闻兵者凶器也战者逆德也争者事之末也阴谋逆德好用凶器试身于所末上帝禁之行者不利越王曰吾已决之矣遂兴师吴王闻之悉发精兵击越败之夫椒越王乃以馀兵五千保栖于会稽吴王追而围之越王谓范蠡曰以不听子故至于此为之奈何蠡对曰持满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节事者以地卑礼厚币以遗之不许而身与之市勾践曰诺乃令大夫种行成于吴十四年吴伐越于㰎李阖闾伤将指
  越王勾践恃大明之龟与吴战而不胜身臣入宦于吴反国弃龟明法亲民以报吴则夫差为擒
  鲁监门之女婴相从绩中夜而泣涕其偶曰何为而泣也婴曰吾闻卫世子不肖所以泣也其偶曰卫世子不肖诸侯之忧也子曷为泣也婴曰吾闻之异乎子之言也昔有宋之桓司马得罪于宋君出于鲁其马佚而辗吾园而食吾园之葵是岁吾闻之园人亡利之半越王勾践起兵而攻吴诸侯畏其威鲁往献女吾姊与焉兄往视之道畏而死越兵威者吴也兄死者我也由是观之福与祸相及也今卫世子甚不肖好兵吾男弟三人能无忧乎此条年无据详越伐吴诸侯畏威而献女似在勾践兼吴之后时事也
  书曰唯高宗报上甲微上甲微契后八世汤之先也定公问曰此何谓也孔子对曰此谓亲尽庙毁有功而不及祖有德而不及宗故于每岁之大尝而报祭焉所以昭其功德也公曰先君僖公功德前行可以与于报乎孔子曰丘闻昔虞夏商周以帝王行此礼者则有矣自此以下未之知也
  颜渊侍定公于䑓东野毕御马于䑓下定公曰善哉东野毕之御颜渊曰善则善矣然其马将失定公不恱以告左右曰吾闻之君子不谗人君子亦谗人乎颜渊不恱历阶而去须㬰马败闻矣定公躐席而起曰趋驾请颜渊颜渊至定公曰寡人曰善哉东野毕御也吾子曰善则善矣虽然其马将失也不识吾子何以知之也颜渊曰臣以政知之昔者舜工于使人造父工于使马舜不穷于其民造父不尽其马是以舜无失民造父无失马今东野毕之御也上车执辔御体正矣周旋步骤朝礼毕矣历险至远而马力殚矣然求不已是以知其失也定公曰善可少进与颜渊曰兽穷则触鸟穷则啄人穷则诈自古及今其穷在下能无危者未之有也诗曰执辔如组两骖如舞御之善也定公曰善哉寡人之过也
  秦欲伐楚使使者往观楚之宝器楚王闻之召令尹子西而问焉曰秦欲观楚之宝器吾和氏之璧隋侯之珠可以示诸令尹子西对曰不知也召昭奚恤而问焉昭奚恤对曰此欲观吾国得失而图之不在宝器而在贤臣珠玉玩好之物非宝重者王遂使昭奚恤应昭奚恤发精兵三百人陈于西门之内为东面之坛一为南面之坛四为西面之坛一秦使者至昭奚恤曰君客也请就上位东面令尹子西南面大宗子敖次之叶公子高次之司马子反次之昭奚恤自居西面之坛称曰客欲观楚国之宝器楚国之所宝者贤臣也理百姓实仓廪使民各得其所令尹子西在此奉珪璧使诸侯解忿悁之难交两国之懽国无兵革之忧大宗子敖在此守封疆谨境界不侵邻国邻国亦不见侵叶公子高在此理师旅整兵戎以当强敌提枹鼓以动百万之众所使皆趋汤火蹈白刄不顾死生之难司马子反在此怀伯王之馀议摄治乱之遗风昭奚恤在此唯大国之所观秦使者瞿然无所对昭奚恤遂揖而去秦使者反言于秦君曰楚多贤臣未可谋也遂不伐楚
  孔子至卫灵公闻而喜郊迎孔子主于子路妻兄颜浊邹家灵公问孔子居鲁得禄几何对曰奉粟六万卫人亦致粟六万灵公谓孔子曰有语寡人为国家者谨之于庙堂之上而国家治矣其可乎孔子曰可爱人者则人爱之恶人者则人恶之知得之己者亦知得之人所谓不出于环堵之室而知天下者反之己者也昭七年卫灵公立至哀二年始薨所辑事当系于昭定之世然事颇多今类系之定公末年
  卫灵公襜被以与妇人游子贡见公公曰卫其亡乎对曰昔者夏桀殷纣不任其过故亡成汤文武知任其过故兴卫奚其亡也
  孔子居卫月馀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雍渠参乘出使孔子为次乘招揺市过之于是丑之去卫
  灵公尝与夫人夜坐闻车声至阙而止过阙复有声公问夫人曰知此为谁夫人曰此蘧伯玉也公曰何以知之夫人曰妾闻礼下公门式路马所以广敬也夫忠臣与孝子不为昭昭信节不为冥冥堕行蘧伯玉卫之贤大夫也仁而有智敬于事上此其人必不暗昧废礼是以知之使人视之果蘧伯玉反之以戏夫人曰非也夫人酌觞再拜贺公曰子何以贺寡人夫人曰始妾独有蘧伯玉耳今卫复有与之齐者是君有二臣也国多贤臣国之福也妾是以贺公曰善哉遂语夫人其实焉灵公使伯玉于楚逄楚公子晳于濮上伯玉为轼车子晳曰吾闻上士托色其次托辞其下托财三者固可得而托耶伯玉曰谨受命既致使昭王因问士伯玉曰楚多士而不能用昭王曰何也伯玉曰子胥生于楚逃之吴吴相之发兵攻楚堕平王之墓是吴善用之坌贲生于楚走之晋其治七十二县道不拾遗城郭不闭是晋善用之今瑗之来逄子晳于濮上又将行矣于是昭王追子晳而还之
  卫灵公以天寒凿池宛春諌曰天寒起役恐伤民公曰天寒乎宛春曰公衣狐裘坐熊席是以不寒今民衣弊不补履决不组君则不寒民则寒矣公曰善令罢役左右諌曰君凿池不知天之寒也而春知之以春之知之也而令罢役福将归于春也而怨将归于君公曰不然春也鲁国之匹夫也而我举之春之善非寡人之善欤鲁君闻颜阖得道之人也使人以币先焉颜阖守陋闾苴布之衣而自饭牛鲁君之使者至颜阖自对之使者曰此颜阖之家欤颜阖对曰此阖之家也使者致币颜阖对曰恐听者谬而遗使者罪不若审之使者还反审之复来求之则不得已故若阖者真恶富贵也
  仲尼问于太史大弢伯常骞狶韦曰夫卫灵公饮酒湛乐不听国家之政田猎毕弋不应诸侯之际其所以为灵公者何耶大弢曰是因是也伯常骞曰夫灵公有妻三人同滥而浴史䲡奉御而进所抟币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见贤人若此其肃也是其所以为灵公也狶韦曰夫灵公也死卜葬于故墓不吉卜葬于沙丘而吉掘之数仞得石椁焉洗而视之有铭焉曰不冯其子灵公夺而埋之夫灵公之为灵也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识之
  北宫奢为卫灵公赋敛以为钟乎郭门之外三月而成上下之县王子庆忌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之设奢曰一之间无敢设也奢闻之既雕既琢复归于朴侗乎其无识傥乎其怠疑萃乎芒乎其送往而迎来来者勿禁往者勿止从其强梁随其曲傅因其自穷故朝夕赋敛而毫毛不挫而况有大涂者乎
  颜阖将傅卫灵公太子而问于蘧伯玉曰有人于此其德天杀与之为无方则危吾国与之为有方则危吾身其知足以知人之过而不知其所以过若然者吾奈之何蘧伯玉曰善哉问乎戒之慎之正汝身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虽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为颠为灭为崩为蹶心和而出且为声为名为妖为孽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涯亦与之为无涯达之入于无疵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材之美者也戒之慎之积伐而美者以犯之几矣汝不知夫养虎者乎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决之之怒也时其饥饱逹其怒心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养已者顺也故其杀者逆也夫爱马者以筐盛矢以蜄盛溺适有蚊虻仆縁而拊之不时则缺衘毁首碎胸意有所至而爱有所忘可不慎邪
  卫灵公夫人南子使人谓夫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小君愿见夫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夫人在𫄨帷中夫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然夫子曰吾向何为弗见见礼荅焉
  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夫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头类皋陶其肩类子产自腰以下不及禹者三寸累累若䘮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欣然叹曰形状末也而似䘮家之狗然哉
  蘧伯玉为相子贡往观之曰何以治国曰以弗治治之赵简子欲伐卫使史黯往觌焉还报曰蘧伯玉为相未可以加兵固塞险阻何足以致之
  灵公问于史䲡曰政孰为务对曰大理为务听狱不中死者不可复生也断者不可属也故曰大理为务少焉子路见公以史䲡言告之子路曰司马为务两国有难两军相敌司马执枹以行之一斗不当死者数百以杀人为非也此其为杀人亦众矣故曰司马为务少焉子贡入见公以二子之言告之子贡曰不识哉昔禹与有扈战战阵而不服禹于是修教一年而有扈氏请服故曰去民之所争奚狱之可听兵革之不陈奚鼓之可鸣故曰教为务也
  灵公昼寝而起志气益衰使人驰召勇士公孙悁道遭行人卜商卜商曰何驰之疾也对曰公昼寝而起使我召勇士公孙悁子夏曰微悁而勇若悁者可乎御者曰可子夏曰载我而反至君曰使子召勇士何为召儒使者曰行人曰微悁而勇若悁者可乎臣曰可即载与来君曰诺延先生上趣召公孙悁至入门仗剑疾呼曰商下我存若头子夏顾咄之曰咄内剑吾将与若言勇于是君令内剑而上子夏曰来吾尝与子从君而西见赵简子赵简子披发仗矛而见我君我从十三行之后趋而进曰诸侯相见不宜不朝服不朝服行人卜商将以颈血溅君之服矣使反朝服而见吾君子耶我耶悁曰子也子夏曰子之勇不若我一矣又与子从君而东至阿遭齐君重鞇而坐吾君单鞇而坐我从十三行之后趋而进曰礼诸侯相见不宜相临以庶揄其一鞇以去之者子耶我耶悁曰子也子夏曰子之勇不若我二矣又与子从君于囿中于是两冦肩逐我君㧞矛下格而还子耶吾耶悁曰子也子夏曰子之勇不若我三矣所贵为士者上摄万乘下不敢敖乎匹夫外立节矜而敌不侵扰内禁残害而君不危殆是士之所长君子之所致贵也若夫以长掩短以众暴寡凌轹无罪之民而成威于闾巷之间者是士之甚毒而君子之所⿰至支 -- 𦤺恶也众之所诛锄也诗曰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夫何以论勇于人主之前哉于是灵公避席抑手曰寡人虽不敏请从先生之勇
  公叔文子问于史叟曰武子胜事赵简子久矣其宠不解奚也史叟曰武子胜博闻多能而位贱君亲而近之致敏以悬貌而䟽䟽则恭而无怨色入与谋国家出不见其宠君赐之禄知足而辞故能久也
  孔子适卫卫将军文子问曰吾闻鲁公父氏不能听狱信乎孔子荅曰不知其不能也夫公父氏之听狱有罪者惧无罪者耻文子曰有罪者惧是听之察刑之当也无罪者耻何乎孔子曰齐之以礼则民耻矣刑以止刑则民惧矣文子曰今齐之以刑刑犹弗胜何礼之齐孔子曰以礼齐民譬之于御则辔也以刑齐民譬之于御则鞭也执辔于此而动于彼辔之良也无辔而用䇲则马失道矣文子曰以御言之左手执辔右手运䇲不亦速乎若徒辔无䇲马何惧哉孔子曰吾闻之古之善御者执辔如组两骖如舞非䇿之助也是以先王盛于礼而薄于刑故民从命今也废礼而尚刑故民弥暴文子曰吴越之民无礼而亦治何也孔子曰夫吴越之俗男女无别同厕而浴民轻相犯故其刑重而不胜由无礼也中国之教为内外以别男女异器服以殊等类故其民笃而法其刑轻而胜由有礼也
  卫将军文子问子贡曰季文子三穷而三通何也子贡曰其穷事贤其通举穷其富分贫其贵礼贱穷以事贤则不佞通而举穷则忠于朋友富而分贫则宗族亲之贵而礼贱则百姓戴之其得之固道也失之命也曰失而不得者何也曰其穷不事贤其通不举穷其富不分贫其贵不礼贱其得之命也失之固道也
  弥子瑕有宠于卫君卫国之法窃驾君车者罪刖弥子母病人闻往夜告弥子弥子矫驾君车以出君闻而贤之曰孝哉为母之故忘其刖罪异日与君游于果园食桃而甘不尽以其半啖君君曰爱我哉忘其口味以啖寡人及弥子色衰爱弛得罪于君君曰是固尝矫驾吾车又尝啖我以馀桃
  灵公时弥子有宠専于卫国侏儒有见公者曰臣之梦践矣公曰何梦对曰梦见灶为见公也公怒曰吾闻见人主者梦见日奚为见寡人而梦见灶对曰夫日兼烛天下一物不能蔽也人君兼烛一国人一人不能拥也故将见人主者梦见日夫灶一人炀(“旦”改为“𠀇”)焉则后人无从见矣今或者一人有炀君者乎则臣虽梦见灶不亦可乎灵公将之晋至濮水之上税车而放马设舍以宿夜分而闻鼓新音者而说之使人问左右尽报弗闻乃召师㳙而告之曰有鼓新声者使人问左右尽报弗闻其状似鬼神子为听而写之师㳙曰诺因静坐抚琴而写之明日报曰臣得之矣而未习也请复一宿习之灵公曰诺因复留宿明日而习之遂去之晋晋平公觞之于夷施之䑓平公昭十年卒灵公昭七年立此相遇或于昭八九年之间酒酣灵公起公曰有新声愿请以示平公曰善乃召师㳙令坐师矌之旁援琴鼓之未终师矌抚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不可听也平公曰此道奚出师旷曰此师延之所作与纣为靡靡之乐也及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至于濮水而自投故闻此声者必于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其国必削不可听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子其使听之师㳙鼓䆒之平公问师矌曰此所谓何声也师矌曰此所谓清商也公曰清商固最悲乎师矌曰不如清徴公曰清徴可得而闻乎师矌曰不可古之听清徴者皆有德义之君也今君德薄不足以听公曰寡人之所好者音也愿试听之师矌不得已援琴而鼓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道南方来集于廊门之垝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之声声闻于天平公大说坐者皆喜平公提觞而起为师矌夀反坐而问曰音莫悲于清徴乎师矌曰不如清角平公曰清角可得而闻乎师矌曰不可昔者黄帝合鬼神于泰山之上驾象车而六蛟龙毕方并辖蚩尤居前风伯进扫雨师洒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后螣蛇伏地凤凰覆上大合鬼神作为清角今主君德薄不足听之听之将恐有败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愿遂听之师矌不得已而鼓之一奏之有玄云从西北方起再奏之大风至大雨随之裂帷幕破爼豆隳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惧伏乎廊室之间晋地大旱赤地三年平公之身遂瘙病
  卫叔孙文子问于王孙夏曰君先君之庙小吾欲更之可乎对曰古之君子以俭为礼今之君子以汰易之夫卫国虽贫岂无文履一奇以易十稷之绣哉以为非礼也文子乃止
  孔子出卫之东门逆姑布子卿曰二三子引车避有人将来必相我者也志之姑布子卿亦曰二三子引车避有圣人将来孔子下步姑布子卿迎而观之五十步从而望之五十步顾子贡曰是何为者也子贡曰赐之师也所谓鲁孔丘也姑布子卿曰是鲁孔丘欤吾固闻之子贡曰赐之师何如姑布子卿曰得尧之颡舜之目禹之颈皋陶之喙从前视之盎盎乎似有土者从后视之高肩弱脊此唯不及四圣者也子贡吁然姑布子卿曰子何患焉汗面而不恶葭喙而不藉远而望之羸乎若䘮家之狗乎何患焉何患焉子贡以告孔子孔子无所辞独辞䘮家之狗耳曰丘何敢乎子贡曰汗面而不恶葭喙而不藉赐己知之矣不知䘮家之狗何足辞也孔子曰赐汝独不见乎䘮家之狗欤既敛而椁布器而祭顾望无人意欲施之上无贤王下无贤士方伯王道衰政教失强凌弱众暴寡百姓纵心莫之纲纪是人固以丘为欲当之者也丘何敢乎
  孔子之宋过匡简子将杀阳虎孔子似之甲士以围孔子之舍子路怒奋戟将与斗孔子止之曰何仁义之不免俗也夫诗书之不习礼乐之不修丘之过也若似阳虎则非丘之罪也命也夫由歌予和汝子路歌孔子和之三终而匡人解甲而罢
  孔子行闻哭声甚悲孔子曰驱之前有贤者至则皋鱼也被褐拥镰哭于道傍孔子辟车与之言曰子非有䘮何哭之悲也皋鱼曰吾失之三矣少而学游诸侯以后吾亲失之一也高尚吾志间吾事君失之二也与友厚而少绝之失之三也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也往而不可得见者亲也吾从此辞矣立槁而死孔子曰弟子诫之足以识矣于是门人辞归而养亲者十有三人
  子路曰有人于斯夙兴夜寐手足胼胝而面目黧黒树蓺五榖以事其亲而无孝子之名者何也孔子曰吾意者身未敬邪色不顺邪辞不逊邪古人有言曰衣欤食欤曽不尔即子劳以事其亲无此三者何为无孝之名意者所友非仁人邪坐语汝虽有国士之力不能自举其身非无力也势不便也是以君子入则笃孝出则友贤何为其无孝子之名
  周使伯骞问道夫子曰刚者必折劲者数伤倨者不亲利者不弊此四者君子之所戒也
  夫子观于明堂睹四门墉有尧舜桀纣之象又有周公抱成王负斧扆朝诸侯之图谓从者曰夫明镜所以察形往古所以知今
  夫子入稷庙有金人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诫之哉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安乐必诫无行所悔勿谓何伤其祸将长勿谓何害其祸将大勿谓不闻神将伺人熖熖不灭炎炎若何㳙㳙不壅终为江河绵绵不绝或成网罗毫末不札将寻斧柯诚能慎言福之根也曰是何伤祸之门也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盗憎主人民怨其上君子知天下之不可尚也故下之知众人之不可先也故后之温恭慎德使人慕之执雌持下人莫逾之人皆趋彼我独守此人皆惑之我独不徙内藏我智不示人技我虽尊高人弗我害谁能于此江海虽左长于百川以其卑也天道无亲而能下人诫之哉顾谓弟子曰小子识之哉此言实而中情而信
  鲁有俭者瓦甂煮食食之而美盛之土铏之器以进孔子也受之欢然而悦如受太牢之馈弟子曰瓦甂陋器也煮食薄膳也而先生何喜于此乎孔子曰吾闻好諌者思其君食美者念其亲吾非以馔为厚也以其食美而思我亲也
  孔子至齐郭门之外遇一婴儿挈一壶相与俱行其视精其心正其行端孔子谓御曰趣驱之趣驱之韶乐方作孔子至彼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故乐非独以自乐也又以乐人非独以自正也又以正人美哉于此乐者不图为乐之至于此
  子圉见孔子于商太宰孔子出子圉入请问客太宰曰吾已见孔子则视子犹蚤虱之油者也吾今见之于君子圉恐孔子贵于君也因谓太宰曰君已见孔子孔子亦将视子犹蚤虱也太宰弗复见
  南宫敬叔言于鲁君曰请与孔子适周鲁君与之一乘车两马一竖子俱适周见老聃而问礼焉老聃曰子所言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时则驾不得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皆无益于子之身吾之所告子者若此而已既辞去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辨广大而危其身者好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无以有己为人臣者无以私己夫子乃自周反于鲁孔子观桓公之庙有器焉谓之宥卮孔子曰善哉乎得见此器顾曰弟子取水水至灌之其中则正其盈则覆孔子造然革容曰善哉持盈者乎子贡在侧曰请问持盈曰揖而损之曰何谓揖而损之曰夫物盛而衰乐极则悲日中而移月盈而亏是故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多闻博辨守之以俭武力毅勇守之以畏富贵广大守之以陋德施天下守之以让此五者先王所以守天下而弗失也反此五者未尝不亡也
  楚人有证其父攘羊者国人皆直之闻于楚王楚王召而赏之辞不受国人复称其行善而不受赏也仲尼闻之曰一事而再取名焉君子不为也
  吴王伐石以治宫室而于合室之中得紫文金简之书不能读之使使者持以问仲尼而欺仲尼曰吴王闲居有赤雀衔书以置殿上不知其义远谘呈仲尼以视之曰此乃灵宝之方长生之法禹之所服隐在水邦年齐天地朝乎紫庭者也禹将仙化封之名山石函之中乃今赤雀衔之殆天授也
  齐王疾痏之宋迎文挚文挚视王之疾谓太子曰非怒王则疾不可治怒王则挚必死太子顿首彊请曰茍已王之疾臣与臣之母以死争之文挚曰诺与太子期而将往不当者三王固已怒矣挚至不解屦登床履王衣问王疾王怒而不与言因出舞以重怒王王叱而起疾遂已王大怒生烹死之太子与王后急争不能得夫忠于治世易忠于浊世难文挚非不知活王之疾而身获死也为太子行难以成其义也
  蔡使师强王坚使于楚楚王闻之曰人名多章章者独为师强王坚乎趣见之无以次视其人状疑其名而丑其声又恶其形楚王大怒曰今蔡无人乎国可伐也有人不遣乎国可伐也端以此人试寡人乎国可伐也故发二使见三谋伐者蔡也
  下蔡威公闭门而哭三日三夜泣尽而继以血旁邻窥墙而问之曰子何故而哭悲若此乎对曰吾国且亡曰何以知之应之曰吾闻之病之将死也不可为良医国之将亡也不可为计谋吾数諌吾君吾君不用是以知国之将亡也于是窥墙者闻其言举宗而去之于楚居数年楚王果举兵而伐蔡窥墙者为司马将军而往来虏甚众问曰得无以昆弟故人乎见威公缚在虏中问曰何以至于此应曰吾何以不至于此且吾闻之也言之者行之役也行之者言之主也汝能行我能言汝为主我为役亦何以不至于此哉窥墙者乃言之于楚王解其缚而俱之楚












  春秋别典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十三    明 薛虞畿 撰鲁哀公元年丁未在位二十七年周敬王二十六年
  越王降吴元年吴夫差伐越报㰎李登舟迳去终不返顾越王夫人乃据船哭顾乌鹊啄江渚之虾飞去复来因哭而歌之曰仰飞鸟兮乌鸢陵玄虚兮翩翩集洲渚兮优恣啄虾矫翮兮云间任厥兮往还妾无罪兮负地有辜兮谴天颿颿独兮西往孰知返兮何年心惙惙兮若割泪泫泫兮双悬又哀吟曰彼飞鸟兮鸢乌已廽翔兮翕苏心在専兮素虾何居食兮江湖廽复翔逝飏去复返兮於乎始事君兮去家终我命兮君都终未遇兮何幸离吾国兮去吴妻衣褐兮为婢夫去冕兮为奴岁遥遥兮难拯冤悲疼兮心恻肠千结兮服膺於乎哀兮忘食顾我乌兮如鸟身翔翔兮矫翼去我国兮心揺情愤惋兮谁识越王闻夫人怨歌心中内恸乃曰孤何忧吾之六翮备矣楚伐陈吴救之军间三十里雨十日夜星左史倚相谓子期曰雨十日甲辑而兵聚吴人必至不如备之乃为阵阵未成而吴人至见楚阵而反左史曰吴反复六十里其君子必休小人必食我将三十里击之必可败也乃从之遂破吴军
  孔子困于陈蔡之间按史记哀二年孔子如蔡吴救蔡迁于州束又云定公十三年甲辰乃陈闵公六年孔子适陈居环堵之内席三经之席七日不食藜藿不糁弟子皆有饥色读诗书治礼不休子路进见曰凡人为善者天报以福为不善者天报以祸今先生积德行为善久矣意者尚有遗行乎奚居隐也孔子曰由来汝坐吾语汝子以夫知者为无不知也则王子比干何为剖心而死子以諌者为必听也伍子胥何必抉目于吴东门子以廉者为必用乎伯夷叔齐何为饥死于首阳山之下子以忠者为必用乎则鲍庄何为而肉枯荆公子高终身不显鲍焦抱木而立枯介子推登山焚死故君子博学深谋不遇时者众矣岂独丘哉贤不肖者才也为不为者人也遇不遇者时也死生者命也有其才不遇其时虽才不用茍遇其时何难之有故舜耕历山而陶于河畔立为天子则其遇尧也傅说负壤土释版筑而立佐天子则其遇武丁也伊尹有莘氏媵臣也负鼎爼调五味而佐天子则其遇成汤也吕望行年五十卖食于棘津行年七十屠牛朝歌行年九十为天子师则其遇文王也管夷吾束缚胶目居槛车中自车中起为仲父则其遇齐桓也百里奚自卖取五羊皮伯氏牧牛以为卿大夫则其遇秦穆公也沈尹名闻天下而让孙叔敖则其遇楚庄王也伍子胥前多功后戮死非其智益衰也前遇阖庐后遇夫差也夫骥厄盐车非无骥状也世莫能知也使骥得王良造父骥无千里之足乎芝兰生深林非为无人而不香故学者非为通也为穷而不困也忧不衰也此知祸福之始而心不惑也圣人之深念独知独见舜亦贤圣矣南面治天下唯其遇尧也使舜居桀纣之世能自免刑戮可也又何官得治乎夫桀杀关龙逄而纣杀王子比干当是时岂关龙逄无知而比干无恵哉此桀纣无道之世然也故君子疾学端行修身以须其时也
  孔子遭难陈蔡之境绝粮弟子皆有饥色孔子歌两柱之间子路入见曰夫子之歌礼乎孔子不应曲终而曰由君子好乐而无骄也小人好乐而无慑也其谁知之子不知我而从我者乎子路不悦援干而舞三终而出至七日孔子修乐不休子路愠见曰夫子之修乐时乎孔子不应乐终而曰由昔者齐桓霸心生于莒勾践霸心生于会稽晋文霸心生于骊氏故居不幽则思不远身不约则智不广庸知而不遇乎于是兴明日免于厄子贡执辔曰二三子从夫子而遇是难也其不可忘已孔子曰恶何言也语不云乎三折肱而成良医夫陈蔡之间丘之幸也二三子从丘者皆幸人也吾闻人君不困不成王列士不困不成行昔者汤困于吕文王困于羑里秦穆公困于殽齐桓公困于长勺勾践困于会稽晋文困于骊氏夫困之为道从寒之及煖煖之及寒也唯贤者独知而难之也易曰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圣人所与之难言信也
  书曰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季桓子问曰此何谓也孔子曰古之王者臣有大功死则必祀之于庙所以殊有绩劝忠勤也盘庚举其事以励其世臣故称焉桓子曰天子之臣有大功者则既然矣诸侯之臣有大功者可以如之乎孔子曰劳能定国功加于民大臣死难虽食之公庙可也桓子曰其位次何如孔子曰天子诸侯之臣生则有列于朝死则有位于庙其序一也
  季桓子以粟千锺饩孔子孔子受之而不辞既以颁门人之无者子贡进曰季孙以夫子贫故致粟夫子受之而以施人无乃非季孙之意乎孔子曰何也对曰季孙以为恵也子曰然吾得千锺所以受而不辞者为季孙之恵且以为宠也夫受人财不以成富与季孙之恵于一人岂若恵数百人哉
  鲁季孙有䘮孔子吊之入门而左客次也主人以璠玙收孔子经庭而趋历级而上曰以宝玉收犹之弃骸中原也经庭历级非礼也虽然以救过也
  孔子见季康子康子立在三年康子未说孔子又见之宰予曰吾闻之夫子曰王公不聘不动今吾子之见司寇也小数矣孔子曰鲁国以众相陵以兵相暴之日久矣而有司不治聘我者孰大乎于是鲁人闻之曰圣人将治可以不先自为刑罚乎自是之后国无争者孔子谓弟子曰违山十里蟪蛄之声犹尚存耳政事无如膺之矣古之鲁俗涂门之闾罗门之罗收门之渔独得于礼是以孔子善之夫涂门之闾富家为贫者出罗门之罗有亲者取多无亲者取少收门之渔有亲者取巨无亲者取少鲁有父子讼者康子曰杀之孔子曰未可也夫民不知子父讼之不善者久矣是则上过也上有道是人亡矣康子曰夫治民以孝为本今杀一人以戮不孝不亦可乎孔子曰不孝而诛之是虐杀不辜也三军大败不可诛也狱讼不治不可刑也上陈之教而先服之则百姓从风矣躬行不从而后俟之以刑则民知罪矣夫二仞之墙民不能逾百仭之山童子升而游焉陵迟故也今世仁义之陵迟久矣能使民弗逾乎诗曰俾民不迷昔者君子导其百姓不使迷是以威厉而不主刑错而不用也于是从者闻之乃请舍讼
  季孙好士终身庄居处衣服常如朝廷而季孙适解有过失而不能长为也故客以为厌易已相与怨之遂杀季孙故君子去泰去甚
  季孙之治鲁也众杀人而必当其罪多罚人而必当其过子贡曰暴哉治乎季孙闻之曰吾杀人必当其罪罚人必当其过先生以为暴何也子贡曰夫奚不若子产之治郑一年而负罚之过省二年而刑杀之过亡三年而库无拘人故民归之如水就下爱之如孝子敬父母子产病将死国人皆吁嗟曰谁可使代子产死者乎及其不免死也士大夫哭之于朝商贾哭之于市农夫哭之于野哭子产者皆如䘮父母今窃闻夫子疾之时则国人喜活则国人皆骇以死相贺以生相恐非暴而何哉赐闻之托法而治谓之暴不戒致期谓之虐不教而诛谓之贼以身胜人谓之责责者失身贼者失臣虐者失政暴者失民且赐闻居上位行此四者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于是季孙稽首谢曰谨闻命矣
  孔子曰自季孙之赐我千锺而友益亲自南宫敬叔之乘我车也而道加行故道有时而后重有势而后行微夫子之赐丘之道几于废也
  孔子侍坐于季孙季孙之宰通曰君使人假马其与之乎孔子曰吾闻君取于臣谓之取不曰假季孙悟告宰曰自今以往君有取谓之取无曰假故君子正假马之名而君臣之义定矣
  夫子自陈过蒲会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夫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车五乘从夫子其人长贤有勇力谓曰吾昔从夫子遇难于匡今又遇难于此命也已吾与夫子再遇难寕斗而死斗甚疾蒲人惧谓孔子曰茍毋适卫吾出子与之盟出孔子东门孔子遂适卫子贡曰盟可负也耶孔子曰要盟也神不听卫灵公闻夫子来喜郊迎问曰蒲可伐乎对曰可灵公曰吾大夫以为不可今蒲卫之所以待晋楚也以卫伐之无乃不可乎夫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妇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过四五人灵公曰善乃不伐蒲
  陈恵公大城因起陵阳之䑓未终而坐法死者数十人又执三监吏孔子适陈闻之见陈侯与俱登䑓而观焉孔子曰美哉斯䑓自古圣王之为城䑓未有不戮一人而能致功若此者陈侯默然而退遽窃赦所执吏既而见孔子问曰昔周作灵䑓亦戮人乎荅曰文王之兴附者六州六州之众各以子道来故区区之䑓未及期日而已成矣何戮之有乎夫以小小之众能立大大之功惟君耳
  田饶事鲁哀公而不见察田饶谓哀公曰臣将去君黄鹄举矣公曰何谓也曰君独不见夫鸡乎首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搏作𫝊敌在前敢斗者勇也得食相呼仁也守夜不失时信也虽鸡有此五者君犹日㵸而食之者何以其所从来近也夫黄鹄一举千里止君园池食君鱼鳖啄君菽粟无此五者君犹贵之以其所从来者远也臣请黄鹄举矣公曰止吾将书子之言也田饶曰臣闻食其食者不毁其器䕃其树者不折其枝有士不用何书其言为遂去之燕燕立以为相三年燕政大平国无盗贼公闻之慨然太息为之避寝三月抽损上服曰不慎其前而悔其后何可复得
  六年戊子田乞请诸大夫曰常之母有鱼菽之祭幸来会饮饮次乞盛阳生槖中置坐中央发槖出阳生曰此乃齐君也大夫皆伏谒将与大夫盟而立之鲍牧醉乞诬大夫曰吾与鲍牧谋共立阳生鲍牧怒曰子忘景公之命乎诸大夫相视欲悔阳生前顿首曰可则立之否则已鲍牧恐祻起乃复曰皆景公子也何为不可乃与盟立阳生是为悼公
  楚恵王食寒葅而得蛭因遂吞之腹有疾而不能食令尹入见问曰王安得此疾也王曰我食寒葅而得蛭念谴之而不行其罪乎是法废而威不立也非所以使国闻也谴而行其诛乎则庖宰食监法皆当死心又不忍也故吾恐蛭之见也因遂吞之令尹避席再拜而贺曰臣闻天道无亲唯德是辅君有仁德天之所奉也病不为伤是夕也恵王之后蛭出故其久病心腹之疾皆愈天之视听不可不察也七年立
  宋围曹不抜七年宋围曺司马子鱼谓君曰文王伐崇崇军其城三旬不降退而修教复伐之因垒而降今君德无乃有所缺乎胡不退修德无阙而后动八年宋灭曺
  子贡见太宰嚭太宰嚭问曰孔子何如对曰臣不足以知之太宰曰子不知何必事之对曰惟不知故事之夫子其犹夫山林也百姓各足其材焉太宰嚭曰子増夫子乎对曰夫子不可増也夫赐其犹一累壤也以一累壤増太山不益其高且为不智太宰曰然则子有所酌也对曰天下有大尊而子独不酌焉不识谁之罪也七年吴徴百牢康子使子贡见太宰嚭或此其时也
  齐攻鲁子贡见哀公请求救于吴公曰奚先君宝之用子贡曰使吴责吾宝而与吾师是不可恃也于是以杨干麻觔之弓六往子贡谓吴王曰齐为无道欲使周公之后不血食且鲁赋五百邾赋三百不识以此益齐吴之利欤非欤吴王惧乃兴师救鲁诸侯曰齐伐周公之后而吴救之遂朝于吴十一年见𫝊
  田常欲作乱于齐惮高国鲍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鲁孔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夫鲁坟墓所处父母之国国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子路请出孔子止之子张子石请行孔子弗许子贡请行孔子许之遂行至齐说田常曰君之伐鲁过矣夫鲁难伐之国其城薄以卑其地狭以泄其君愚而不仁大臣伪而无用其士民又恶甲兵之事此不可与战君不如伐吴夫吴城高以厚池广以深甲坚以新士选以饱重器精兵尽在其中又使明大夫守之此易伐也田常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难人之所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难而以教常何也子贡曰臣闻之忧在内者攻强忧在外者攻弱今君忧在内吾闻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有不听者也今君破鲁以广齐战胜以骄主破国以尊臣而君之功不与焉则交日踈于主是君上骄主心下恣群臣求以成大事难矣夫上骄则恣臣骄则争是君上与主有郤下与大臣交争也如此则君之立于齐危矣故曰不如伐吴伐吴不胜民人外死大臣内空是君上无彊臣之敌下无民人之过孤主制齐者唯君也田常曰善虽然吾兵业已加鲁矣去而之吴大臣疑我奈何子贡曰君按兵无伐臣请往使吴王令之救鲁而伐齐君因以兵迎之田常许之使子贡南见吴王说曰臣闻之王者不绝世霸者无彊敌千钧之重加铢两而移今以万乘之齐而私千乘之鲁与吴争彊窃为王危之且夫救鲁显名也伐齐大利也以抚泗上诸侯诛暴齐以服强晋利莫大焉名存亡鲁实困强齐智者不疑也吴王曰善虽然吾尝与越战栖之会稽越王苦身养士有报我心子待我伐越而听子子贡曰越之劲不过鲁吴之强不过齐王置齐而伐越则齐已平鲁矣且王方以存亡继绝为名夫伐小越而畏强齐非勇也夫勇者不避难仁者不穷约智者不失时王者不绝世以立其义今存越示诸侯以仁救鲁伐齐威加晋国诸侯必相率而朝吴霸业成矣且王必恶越臣请东见越王令出兵以从此实空越名从诸侯以伐也吴王大说乃使子贡之越越王除道郊迎身御至舍而问曰此蛮夷之国大夫何以俨然辱而临之子贡曰今者吾说吴王以救鲁伐齐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我伐越乃可如此破越必矣且夫无报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报人之意使人知之殆也事未发而先闻危也三者举事之大患勾践顿首再拜曰孤尝不料力乃与吴战困于会稽痛入于骨髓日夜焦唇干舌徒欲与吴王接踵而死孤之愿也遂问子贡子贡曰吴王为人猛暴群臣不堪国家敝于数战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内变子胥以諌死太宰嚭用事顺君之过以安其私是残国之治也今王诚发士卒佐之以徼其志重宝以说其心卑辞以尊其礼其伐齐必也彼战不胜王之福也战胜必以兵临晋臣请北见晋君令其攻之弱吴必矣其锐兵尽于齐重甲困于晋而王制其弊此灭吴必矣越王大说许诺送子贡金百镒剑一良矛二子贡不受遂行报吴王曰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曰孤不幸少失先人内不自量抵罪于吴军败身辱栖于会稽国为虚莽赖大王之赐使得奉爼豆而修祭祀死不敢忘何谋之敢应后五日越使大夫种顿首言于吴王曰东海役臣孤勾践使者臣种敢修下吏问于左右今窃闻大王将兴大义诛强救弱困暴齐而抚周室请悉起境内士卒三千人孤请自被坚执锐以先受矢石因越贱臣种奉先人藏器甲二十领銕屈卢之矛步光之剑以贺军吏吴王大说以告子贡曰越王欲身从寡人伐齐可乎子贡曰不可夫空人之国悉人之众又从其君不义君受其币许其师而辞其君吴王许诺乃谢越王于是吴王乃遂发九郡兵伐齐子贡因去之晋谓晋君曰臣闻之虑不先定不可以应卒兵不先办不可以胜敌今夫齐与吴将战彼战而不胜越乱之必矣与齐战而胜必以其兵临晋晋君大恐曰为之奈何子贡曰修兵休卒以待之晋君许诺子贡去而之鲁吴王果与齐人战于艾陵大破齐师获七将军之兵而不归果以兵临晋与晋人相遇潢池之上晋吴争强晋人击之大败吴师越王闻之渉江袭吴去城七里而军吴王闻之去晋而归与越战于五湖三战不胜城门不守越遂围王宫杀夫差而戮其相破吴三年东向而霸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交战艾陵在哀十一年杀子胥在艾陵还后
  卫孔文子将攻太叔疾问䇿于孔子辞不知退命载而行文子固止会季康子逐公华公宾公林以币迎乃归鲁作丘陵之歌曰登彼丘陵峛崺其阪仁道在迩求之若远遂迷不复自婴屯蹇喟然四顾题彼太山郁确其高梁甫四连枳棘充路陟之无缘将伐无柯患滋蔓延惟以永叹涕泪潺湲然终不能用夫子亦不仕十一年
  吴王欲从民饮酒伍子胥諌曰不可昔白龙下清冷之渊化为鱼渔者豫且射中其目白龙上诉天帝天帝曰当是之时若安置而形白龙对曰我下清冷之渊化为鱼天帝曰鱼固人之所射也若是豫且何罪夫白龙天帝贵畜也豫且宋国贱臣也白龙不化豫且不射今弃万乘之位而从布衣之士饮酒臣恐其有豫且之忧矣王乃止
  越大饥范蠡曰吴甚富王少年智寡好须臾之名不顾后患王卑辞请籴食可得也越王乃使人请于吴吴王将与之子胥曰吴越仇雠之国也非吴丧越越必丧吴若燕齐秦晋岂能逾五湖九江越十七厄以有吴哉不若勿与而攻之且夫饥代事犹渊之与阪谁国无有王曰义兵不攻服仁者食饥饿不仁不义虽得十越吾不为也遂与之三年吴亦饥请于越弗许乃攻之夫差为禽案哀十一年吴杀子胥十二年会槖皋十三年越入吴然则越饥在哀九年间
  勾践自会稽归七年拊循其士民士民欲用以报吴大夫逄同谏曰国新流亡今乃复殷给缮饰备利吴必惧惧则难必至且鸷鸟之击也必匿其形今夫吴兵加齐晋怨深于楚越名高天下实害周室徳少而功多必淫自矜为越计莫若结齐亲楚附晋以厚吴吴之志广必轻战是我连其权三国伐之越承其弊可克也勾践曰善
  吴王欲伐楚告其左右曰敢有諌者死舎人有少孺子者欲諌不敢则怀丸操弹于其后园露沾其衣如是者三旦吴王曰子来何苦沾衣如是对曰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跗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旁也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皆欲得其前利而不顾后之患也吴王曰善乃罢兵
  西施美妇人也居苎萝山若邪溪之西故曰西子鬻薪浣沙为世绝色尝病心而颦其里之丑妇见而美之亦捧心而颦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之越王得之厚饰以罗縠教以容步学服而使范蠡献之于吴王吴王大说子胥諌曰不可王勿受也臣闻贤士国之宝美女国之咎夏亡以妹喜殷亡以妲已周亡以褒姒吴王不听遂受之
  子胥数諌吴王不听将杀之子胥归谓被离曰吾贯弓接矢于郑楚之界越度江淮自致于斯前王听从吾计破楚见凌之仇欲报前王之恩而至于此吾非自惜祻将及尔被离曰忠諌不听自杀何益何如亡乎子胥曰亡臣安往吴王闻子胥之怨恨也乃使人赐属镂之剑按𫝊吴杀子胥在十一年
  吴王使使赐伍子胥属镂之剑曰子以此死子胥仰天叹曰嗟夫谗臣嚭为乱矣王乃反诛我我令若父霸自若未立时诸公子争立我以死争之于先王几不得立若既得立欲分吴国予我我顾不敢望也然今若听谀臣言以杀长者乃告其舍人曰必树我墓上以梓令可为器而抉吾眼县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冦之入灭吴也乃自刭死吴王闻之大怒乃取子胥尸盛以鸱夷革浮之江中吴人怜之为立祠于江上因命曰胥山
  吴王谓被离曰汝尝与子胥论寡人之短乃髠被离而刑之王孙骆闻之不朝王召而问曰子何非寡人而不朝乎骆曰臣恐耳曰子以吾杀子胥为重乎骆曰大王气高子胥位下王诛之臣命何异于子胥臣是以恐也王曰非听宰嚭以杀子胥图寡人也骆曰臣闻人君者必有敢諌之臣在上位者必有敢言之交夫子胥先王之老臣也不忠不信不得为前王臣吴王心中悷然悔杀子胥岂非宰嚭之谗子胥而欲杀之骆曰不可王若杀宰嚭此为二子胥也于是不诛
  哀公问孔子曰寡人生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孔子避席曰吾君之问乃圣君之问也丘小人也何足以言之哀公曰否吾子就席微吾子无所闻之矣孔子就席曰然君入庙门升自阼阶仰见榱栋俯见几筵其器存其人亡君以此思哀则哀将安不至矣君昧爽而栉冠平旦而听朝一物不应乱之端也君以此思忧则忧将安不至矣君平旦而听朝日昃而退诸侯之子孙必有在君之门庭者君以此思劳则劳将安不至矣君出鲁之四门以望鲁之四郊亡国之墟列必有数矣君以此思惧则惧将安不至矣丘闻之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安不至矣夫执国之柄履民之上懔懔乎以腐索御犇马易曰履虎尾诗曰如履薄冰不亦危乎哀公再拜曰寡人虽不敏请事斯语矣孔子在哀公朝乃告老之日也凡公有问宜于此时故并附于此
  哀公问于孔子曰吾闻君子不博有之乎孔子对曰有之哀公曰何为其不博也对曰为其有二乘公曰有二乘则何为不博也对曰为行恶道也哀公惧焉有间曰若是乎君子之恶恶道之甚也对曰恶恶道不能甚则其好善道也亦不能甚好善道不能甚则百姓之亲之也亦不能甚诗云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恱诗之好善道之甚也如此公曰善哉吾闻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微孔子吾焉闻斯言哉孔子御坐于哀公哀公赐之桃与黍哀公请用仲尼先饭黍而后㗖桃左右皆揜口而笑哀公曰黍者非饭之也以雪桃也仲尼对曰丘知之矣夫黍者五榖之长也祭先王为上盛果窳有六而桃为下祭先王不得入庙丘闻之也君子以贱雪贵不闻以贵雪贱今以五榖之长雪果窳之下是从上雪下也丘以为妨义故不敢以先于宗庙之盛也
  哀公问政于孔子对曰政有使民富且夀哀公曰何谓也孔子曰薄赋敛则民富无事则远罪远罪则民夀公曰若此则寡人贫矣孔子曰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未见其子富而父母贫者也
  哀公问取人孔子曰无取健无取佞无取谗健骄也佞谄也谗诞也故弓调然后求劲焉马服然后求良焉士信悫然后求智焉士不信焉又多智譬之豺狼其难以身迎矣书曰为虎傅翼不亦殆哉
  哀公问于孔子曰当今之时君谁贤对曰卫灵公公曰吾闻之其闺门之内姑姊妹无别对曰臣观于朝廷未观于堂陛之间也灵公之弟曰公子渠牟其智足以治千乘之国其信足以守之而灵公爱之又有士曰王林国有贤必进而任之无不逹也不能逹退而与分其禄而灵公尊之又有士曰庆足国有大事则进而治之无不济也而灵公说之史䲡去卫灵公邸舍三月琴瑟不御待史䲡之入也而复入臣是以知其贤也
  哀公问于孔子曰鄙谚云莫众而迷今寡人举事与群臣虑之而国愈乱其故何也孔子对曰明主之问臣一人知之一人不知也如是者明主在上群臣直议于下今群臣无不一辞同轨乎季孙者举鲁国尽化为一君虽问境内之人犹之不免于乱也
  哀公问于仲尼曰春秋之记曰冬十二月霣霜不杀菽何为记此仲尼曰此言可以杀而不杀也夫宜杀而不杀梅李冬实天失道草木犹犯干之而况于君人乎哀公问于孔子曰有智者夀乎孔子曰然人有三死而非命也者人自取之夫寝处不时饮食不节佚劳过度者疾共杀之居下位而上忤其君嗜欲无厌而求不止者刑共杀之少以犯众弱以侮强忿怒不量力者兵共杀之此三死者非命也人自取之诗云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此之谓也
  公父文伯仕于晋病死女子为自杀于房中者二人其母闻之弗哭也其相室曰焉有此子死而弗哭者乎其母曰孔子贤人也逐于鲁而是人弗随也今死而妇人为之自杀者二人若是者必其于长者薄而于妇人厚也既而夫子闻之曰季氏之妇尚贤哉子路愀然对曰夫子亦好人之誉已乎夫子死而不哭是不慈也何善尔子曰怒其子之不能随贤所以为尚贤者吾何有焉其亦善此而已矣文伯康子从兄弟与同时








  春秋别典卷十三
<史部,别史类,春秋别典>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十四    明 薛虞畿 撰鲁哀公
  鲁人烧积泽天北风火南倚恐烧国哀公惧自将众趣救火者左右无人尽逐兽而火不救乃召问仲尼仲尼曰夫逐兽者乐而无罚救火者苦而无赏此火之所以无救也哀公曰善仲尼曰事急不及以赏救火者尽赏之则国不足以赏于人请徒行罚哀公曰善于是仲尼乃下令曰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逐兽者比入禁之罪令下未遍而火已救矣
  哀公问于孔子曰子闻忘之甚者徙而忘其妻者有之乎孔子曰此非忘之甚者也忘之甚者忘其身哀公曰可得闻欤对曰昔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不修禹之道毁坏辟法裂绝世祀荒淫于乐沉酗于酒其臣有左师触龙者谄谀不止汤诛桀左师触龙者身死四支不同坛而居此忘其身者也哀公愀然而变色曰善哀公问于仲尼曰吾欲小则守大则攻其道若何仲尼曰若朝廷有礼上下有亲民之众皆君之畜也君将谁攻若朝廷无礼上下无亲民之众皆君之仇也君将谁与守于是废泽梁之禁弛关市之征以为民恵也陈有陋人曰敦洽仇麋雄颡广颜色如浃赪垂眼临鼻长肘而盭心甚不仁陈侯见而恱之楚合诸侯陈侯病不能往使敦洽仇麋往谢焉楚王怪其名而先见之客有言其状恶且告之佞楚王怒合大夫而告之曰陈侯不知其不可是不智也知而使是侮也侮且不智是不可不攻也遂兴师伐陈
  楚伐陈陈西门坏因其降民使修之孔子过而不式子贡执辔而问曰礼过三人则下二人则式今陈之修门者众矣夫子不为式何也孔子曰国亡而弗知不智也知而不争非忠也忘而不死非勇也修门者虽众不能行于此吾故弗式也
  哀公问书称䕫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何谓也孔子对曰此言善政之化乎物也古之帝王功成作乐其功善者其乐和和则天地犹且应之况百兽乎䕫为帝乐正其能以乐尽治理之情公曰然则政之大本莫尚乐乎孔子曰夫乐所以歌其成功非政之本也众官之长既盛熙熙然后乐乃和焉公曰吾闻夔一足有异于人信乎孔子曰昔重黎举䕫而进又欲求人而佐焉舜曰夫乐天地之精也唯圣人为能和六律均五音知乐之本以通八风䕫能若此一而足矣故曰一足非一足也公曰善
  哀公问于孔子曰寡人闻之东益宅不祥信有之乎孔子曰不祥有五而东益不与焉夫损人而益己身之不祥也弃老取幼家之不祥也释贤用不肖国之不祥也老者不教幼者不学俗之不祥也圣人伏匿天下之不祥也故不祥有五而东益不与焉诗曰各敬尔仪天命不又未闻东益之与为命也
  鲁哀公问冉有曰凡人之质而已将必学而后为君子乎冉有对曰臣闻之虽有良玉不刻镂则不成器虽有美质不学则不成君子曰何以知其然也夫子路卞之野人也子贡卫之贾人也皆学问于孔子遂为天下显士诸侯闻之莫不尊敬卿大夫闻之莫不亲爱学之故也昔吴燕代谋为一举而欲伐秦姚贾监门之子也为秦往使之遂绝其谋止其兵及其反国秦王大恱立为上卿夫百里奚齐之乞者逐于齐西无以自进自卖五羊皮为一轭车见秦穆公立为相遂霸西戎太公望小为人婿老而见去屠牛朝歌赁于棘津钓于磻溪文王举而用之封于齐管仲亲射桓公遂深报仇之心立以为相存亡继绝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此四子者皆尝卑贱穷辱矣然其名声驰于后世岂非学问之所致乎由此观之士必学问然后成君子于是哀公嘻然而叹曰寡人虽不敏请奉先生之教矣以下数十条年谩无考姑附哀公问孔子之后哀公问子夏曰必学而后可安国保民乎子夏曰不学而能安国保民者未尝闻也哀公曰然则五帝有师乎子夏曰有臣闻黄帝学乎太真颛顼学乎绿图帝喾学乎赤松子尧学乎尹夀舜学乎务成跗禹学乎西王国汤学乎威子伯文王学乎铰时子斯武王学乎郭叔周公学乎太公仲尼学乎老耼此十一圣人未遭此师则功业不著乎天下名号不𫝊乎千世诗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此之谓也夫不学不明古道而能安国家者未之有也
  鲁哀公为室而大公宣子諌曰室大众与人处则哗少与人处则悲愿公之适公曰寡人闻命矣筑室不辍公宣子复见曰国小而室大百姓闻之必怨吾君诸侯闻之必轻吾国公曰闻命矣筑室不辍公宣子复见曰左昭右穆为大室以临二先君之祖得无害乎公乃令罢役除改而去之
  子张见鲁哀公七日而哀公不礼托仆夫而去曰臣闻君好士故不远千里之外犯霜露冒尘垢百舍重趼不敢休息以见君七日而君不礼君之好士也有似叶公子高之好龙也叶公子高好龙钩以写龙凿以写龙屋室雕文以写龙于是乎龙闻而下之窥头于牖施尾于堂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是叶公非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今臣闻君好士故不远千里之外以见君七日不礼君非好士也好夫似士而非士者也诗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敢托而去
  哀公射而中稷其口疾不肉食祠稷而善卜之巫官变曰稷负五种托株而从天下未至于地而株绝猎谷之老人张祍以受之何不告祠之从之而疾去
  卫侯辄朝于吴十二年会槖皋吴徴会于卫吴王囚之欲流之于海谏者冠盖相望而弗能止哀公闻之彻钟鼓之悬缟素而朝仲尼入见曰君胡为而有忧色公曰诸侯无亲以诸侯为亲大夫无党以大夫为党今卫君朝于吴王吴王囚之而欲流之于海孰卫君之行仁义而遭此难也吾欲免之而不能为奈何仲尼曰君欲免之请子贡行哀公召子贡授之将军之邱子贡辞曰贵无益于解患在所由之道敛躬而行至于吴见太宰嚭太宰嚭甚恱之欲荐于王子贡曰子不能行说于王奈何吾因子也太宰嚭曰子焉知嚭之不能也子贡曰卫君之来也卫国之半曰不若朝于晋其半曰不若朝于吴然卫君以为吴可以归骸骨也故束身以受命今子受卫君而囚之又欲流之于海是赏言朝于晋者而罚言朝于吴者且卫君之来也诸侯皆以为蓍龟兆今朝于吴而不利则皆移心于晋矣子之欲成霸王之业不亦难乎太宰嚭入复之于王王报出令于百官曰比十日而卫君之礼不具者死子贡可谓知所说矣
  卫出公使人问孔子曰寡人之任臣无大小一一自观察之犹复失人何故荅曰如君之言此所以失之也人既难知非言问所及观察所尽且人君之虑者多多虑则意不精以不精之意察难知之人宜其有失也君未之闻乎昔者舜臣尧官才任士尧一从之左右曰人君用士当自任耳目而取信于人无乃不可乎尧曰吾之举已耳目之今舜所举人吾又耳目之是则耳目人终无已也君茍付可付则已不劳而贤才不失矣
  宋桓司马有宝珠抵罪出亡王使问珠之所在曰投之池中竭池而求之无得鱼死焉桓司马十四年作乱十一年卫大叔疾奔宋臣魋纳美珠与之城鉏即此珠
  陈恒弑简公而盟者皆完其家不盟者杀之石他人曰昔之事其君皆得其君而事之今谓他人曰舍而君而事我他人不能虽然不盟则杀父母也从而盟是无君臣之礼也生于乱世不得正行劫于暴上不得道义故虽盟不以父母之死不如退而自杀以礼其君乃自杀十四年
  陈恒弑君使勇士六人劫子渊捷曰子之欲与我以我为知乎臣弑君非知也以我为仁乎见利而背君非仁也以我为勇乎劫我以兵惧而与子非勇也使吾无此三者与何补于子若吾有此三者终不从子矣乃舍之焉
  田乞卒子常代之是为田成子鲍牧与齐悼公有郤弑悼公齐人共立其子壬是为简公田常与阚止俱为左右相相简公田常心害阚止阚止幸于简公权弗能去于是田常复修釐子之政以大斗出贷以小斗收齐人歌之曰妪乎采芑归乎田成子齐大夫朝御鞅諌简公曰田阚不可并也君其择焉弗听田常既弑简公惧诸侯共诛田氏乃尽归鲁卫侵地西约晋韩魏赵氏南通吴越之使修功行赏亲于百姓以故齐复定田常言于齐平公曰德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罚人之所恶臣请行之行之五年齐国之政皆归田常于是尽诛鲍管阚止及公族之强者而割齐自安平以东至琅琊自为封邑封邑大于平公之所食田常乃选齐国中女子长七尺以上者为后宫后宫以百数而使宾客舍人出入后宫者不禁田常卒有七十馀男
  齐简公有臣曰诸御鞅諌简公曰田常与宰予此二人者甚相憎也臣恐其相攻相攻则叛而危之不可愿君去一人简公曰非细人之所敢议也居无几何田常果攻宰予于庭贼简公于朝简公喟然太息曰予不用鞅之言以至此患也故忠臣之言不可不察也见𫝊田成子常与宰我争宰我夜伏卒将以攻田成子令于卒中曰不见旌节毋起鸱夷子皮闻之告田成子田成子因为旌节以起宰我之卒卒以攻之遂残之也东郭亥欲攻田氏执贽见孔子而访焉孔子曰子为义也丘不足以计事揖子贡使荅之子贡谓之曰今子士也位卑而图大位卑则人不附也图大则人惮之殆非子之任也盍姑已乎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县之于无极之高下垂之于不测之深旁人皆哀其绝而造之者不知其危子之谓也马方骇鼓而惊之系方绝重而填之马奔车覆六辔不禁系绝于高坠入于深其危必矣东郭亥色战而跪曰吾已矣愿子无言既而孔子告子贡曰东郭亥欲为义者也子亦告之难易则可矣奚至惧之哉
  子贡之承或在涂见道侧巾弊布拥蒙而衣衰其名曰丹绰子贡问焉曰此至承几何默然不对子贡曰人问乎已而不应何也屏其拥蒙而言曰望而黩人者仁乎睹而不识者智乎轻侮人者义乎子贡下车曰赐也不仁过闻三言可复闻乎曰是足子矣吾不告子于是子贡参偶则轼五偶则下
  子夏受业于孔子规模狭隘孔子尝出行颜渊后遇雨欲假盖颜渊曰商也有之孔子曰商也吝于财者也毋为假盖盖护其短也
  子夏读诗已毕孔子问曰尔亦何大于诗也子夏对曰诗之于事也昭乎若日月燎乎若星辰上有尧舜之道下有三王之义虽居蓬户之中弹琴以咏先王之风亦可发愤忘食矣夫子曰商也始可与言诗也已然吾恐见其表未见其里也
  曽子家贫食力敝衣耕野日不举火而歌声若出金石鲁君闻之而致邑焉固辞不受曰吾闻受人施者常畏人与人者常骄人纵君有赐不至骄也吾岂能无畏之乎
  子贡问曰昔孙文子以卫侯哭之不哀知其将为乱不敢舍其重器而行尽寘诸戚而善晋大夫二十人或称其知何如孔子曰人知其为知也吾未知其为知也子贡曰敢问何谓也子曰食其禄者必死其事孙子知卫君之将不君不念伏死以争而素规去就尸利携贰非人臣也臣而有不臣之心则名所不赦幸哉孙子以此免戮也
  孔子问漆雕马人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孺子容三大夫者孰为贤漆雕马人曰臧氏家有龟焉曰蔡文仲立三年为一兆焉武仲立三年为二兆焉孺子容立三年为三兆焉马人见之矣若夫三大夫之贤不贤马人不识也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美也隐而显其言人之过也微而著故智不能及明不能见得无数卜乎
  子路问于孔子曰由闻晋中行氏尊贤而贱不肖其亡何也子曰中行氏尊贤而不能用贱不肖而不能去贤者怨之不肖者仇之怨仇并存于国邻敌构兵于郊虽欲无亡得乎
  孟懿子问于孔子曰文王有胥附奔走先后御侮之四邻夫子亦有四邻乎子曰吾有四友焉自吾得回门人日益亲是非胥附乎自吾得赐远方之士日至是非奔走乎自吾得师前有光后有辉是非先后乎自吾得由恶言不至于耳是非御侮乎
  孟懿子会城成周猎得麑使西秦巴持之其母随而呼之西秦巴不忍而与其母懿子适至求麑对曰余不忍而与其母懿子怒逐之居三月后召为子傅曰夫子不忍麑又岂忍吾子乎
  澹台灭明状貌甚恶欲事孔子孔子以为才薄既已受业退而修行行不由径非公事不见卿大夫南游至江弟子从之者三百人说取予去就名施于诸侯孔子闻之曰吾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子贡曰贵之不喜贱之不怒茍利于民矣廉于行已是澹䑓灭明之行也
  子贡曰齐庄而能肃志通而好礼摈相两君之事笃雅有节是公西赤之行也孔子曰二三子之欲学宾客之礼者其于赤也至观其养亲则若与朋友处然恩胜礼也
  巫马期与子路薪于韫丘之下陈之富人有处师氏者脂车百乘觞于韫丘之上子路与期曰使子无忘子之所知亦无进子之所能得此富终身无复见夫子为之乎期喟然曰吾尝闻之夫子矣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䘮其元子不知予欤子路惭负薪先归孔子曰由何为偕出而先返也子路以告孔子曰予道不行也使汝以是愿也
  闵损幼䘮母为后母所苦冬月以芦花衣之以代絮其所生二子则衣之以绵父知之欲出后母损曰母在一子单母去三子寒遂止
  仲弓问于孔子曰雍闻至刑无所用政至政无所用刑至刑无所用政桀纣之世也至政无所用刑成康之世也然乎孔子曰圣人之治化也必刑政相参焉
  孔子尝谓颜回曰家贫居卑胡不仕乎对曰回有郭外之田五十亩足以给𫗴粥郭内之田十亩可以为丝麻鼓琴足以自娱所学于夫子者足以自乐回是以不愿仕也
  子张问入官于孔子孔子曰安身取誉为难子张曰为之如何子曰已有善勿専教不能勿怠已过勿发失言勿倚不善勿遂行事勿留君子入官有此六者则身安誉至而政从矣忿数者狱之所由生也距諌者虑之所以塞也慢易者礼之所以失也怠惰者时之所以后也奢侈者财之所以不足也専独者事之所以不成也君子入官除此六者则身安誉至而政可从矣
  孔子北游于农山子路子贡颜渊侍孔子曰二三子各言汝志吾将择焉子路进曰由愿得钟鼓之音上震于天旌旗缤纷下蟠于地由当一队而敌之必也攘地千里搴旗执馘唯由能之夫子曰勇哉子贡复进曰赐愿得齐楚合战于漭瀁之野两垒相望挺刃交加赐著缟衣白冠陈说其间推论利害释二国之患唯赐能之夫子曰辩哉颜回退而不言孔子曰回汝独无愿乎对曰回闻之薫莸不同器而藏尧桀不共国而治以其类异也回愿得明王圣主辅相之敷其五教导之以礼乐使民城郭不修沟池不越铸剑㦸以为农器放牛马于原薮室家无离旷之思千载无战斗之患则由无所施其勇而赐无所用其辩矣夫子凛然曰美哉德也子路抗手而对曰夫子何选焉子曰不伤财不害民不繁词则颜氏之子有矣
  闵子始见夫子有菜色后有刍豢之色子夏问曰子始有菜色今有刍豢之色何也闵子曰吾出蒹葭之中入夫子之门夫子内切磋以学外为之陈王法心窃乐之出见羽盖龙旗裘旃相随心又乐之二者相攻胸中而不能任是以有菜色也今被夫子之文寖深又赖二三子切磋而进之内明于去就之义出见羽盖龙旗裘㫋相随如坛土矣是以有刍豢之色
  南宫敬子问颜涿鄹曰季孙养孔子之徒所朝服与坐者以十数而遇贼何也曰昔周成王近优侏儒以逞其意与君子断事是能成其欲于天下今季孙养孔子之徒所朝服而与坐者以十数而与优侏儒断事是以遇贼故曰不在其所与居在所与谋也
  鲁公索氏将祭而亡其牲孔子闻之曰公索氏比及三年必亡矣后一年而亡弟子问曰昔公索氏亡牲夫子曰比及三年必亡矣今期年而亡夫子何以知其将亡也孔子曰祭之为言索也索之者尽也乃孝子所以自尽于亲也至祭而亡其牲则馀所亡者多矣吾以此知其将亡也
  孔子见罗者其所得者皆黄口也孔子曰黄口尽得大爵独不得何也罗者对曰黄口从大爵者不可得大爵从黄口者可得孔子顾谓弟子曰君子慎所从不得其人则有罗网之患
  秦庄子死孟武伯问于孔子曰古者同寮有服乎荅曰然同寮有相友之义贵贱殊等不为同寮闻诸老聃昔者虢叔闳夭太颠散宜生南宫括五臣同寮比德以赞文武及虢叔死四人为之服朋友之服古之逹理者行之也武伯十四年见𫝊
  孟孙之臣叛武伯问孔子曰如之何荅曰臣人而叛天下所不容也其将自反子姑待之三旬果自归武伯将执之访于孔子孔子曰无也子之于臣礼意不至是以去子今其自反罪以反除又何执焉子修礼以待之则臣去子将安往武伯乃止
  齐高廷问于孔子曰廷不旷山不直地衣蓑提执精气以问事君之道愿夫子告之孔子曰贞以干之敬以辅之待人无倦见君子则举之见小人则退之去尔恶人而忠与之敏其行修其礼千里之外亲如兄弟若行不敏礼不合对门不通矣
  鲍焦衣敝肤见絜畚将蔬遇子贡于道子贡曰吾子何以至此也焦曰天下之遗德教者众矣吾何以不至于此也吾闻之世不知已而行之不已者是爽行上不知已而干之不已者是毁廉也行爽廉毁然且不舍惑于利者也子贡曰吾闻之非其世者不生其利污其君者不履其土今吾子污其君而履其土非其世而将其蔬此谁之有哉鲍焦曰呜呼吾闻贤者重进而轻退廉者易丑而轻死乃弃其蔬而立槁死于洛水之上君子闻之曰廉夫刚哉夫山锐则不高水狭则不深行特者其德不厚志与天地疑者其为人不祥鲍子可谓不祥矣其节度浅深适至而止矣诗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黔娄先生死曽西往吊之见先生之尸在牖下枕堑席稿缊袍不表覆以布被手足不尽敛覆头则足见覆足则头见曽西曰斜引其被则敛矣其妻曰斜而有馀不若正而不足先生以不斜之故至于此生而不邪死而斜非先生意也曽西不能应遂笑之曰先生之终也何以为谥其妻曰以康为谥曽西曰先生在时食不充口衣不尽形死则手足不敛旁无酒肉生不得其美死不得其荣何乐于此而谥为康乎其妻曰昔先生君尝欲授之政以为国相辞而不为是有馀贵也君尝赐之粟三十锺先生辞而不受是有馀富也彼先生者甘天下之淡味安天下之卑位不戚戚于贫贱不忻忻于富贵求仁而得仁求义而得义其谥曰康不亦宜乎曽西曰宜斯人也而有斯妇





  春秋别典卷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别典卷十五    明 薛虞畿 撰鲁哀公十五年起
  芈尹文者楚之殴鹿彘者也司马子期猎于云梦载旗之长于地芊尹文㧞剑齐诸轸而断之贰车抽弓于韔援矢于筒引而未发也司马子期伏轼而问曰吾有罪于夫子乎对曰臣以君旗拽地故也国君之旗齐于轸大夫之旗齐于轼今子楚国有名大夫而灭三等文之断也不亦可乎子期悦载之王所王曰吾闻有断子之旗者其人安在吾将杀之子期以文之言告王王恱使文为江南令而大治
  白公问孔子曰人可与微言乎孔子不应白公问曰若以石投水何如孔子曰吴之善没者能取之曰若以水投水何如孔子曰渑淄之合易牙尝而知之白公曰人固不可以微言乎孔子曰何为不可唯知言之谓者乎夫知言之谓者不可以言言也争鱼者濡逐兽者趋非乐之也故至言去言至为无为夫浅知之所争者末矣白公不得已遂死于浴室
  楚太子建以费无极之譛见逐建有子曰胜在外子西召胜使治白号曰白公胜怨楚逐其父将弑恵王及子西欲得易甲人姓名陈士勒兵以示易甲曰与我无患不富贵不与我则此是也易甲笑曰尝言吾义矣吾子忌之乎立得天下不义吾不取也威吾以兵不义吾不从也今子将弑子之君而使吾从子非吾义也子虽告我以利威我以兵吾不忍为也子行子之威则吾亦得明吾义也逆子以兵争也应子以声鄙也吾闻士立义不争行死不鄙拱而待兵颜色不变也
  白公之难楚人有庄善者辞其母将往死之其母曰弃亲而死其君者义乎庄善曰吾闻事君者内其禄而外其身今所以养母者君之禄也身安得无死乎遂辞而行比至公门三废车中其仆曰子惧矣曰惧既惧何不返善曰惧者吾私也死义吾公也闻君子不以私害公及公门刎颈而死君子曰好义乎哉
  白公胜既杀令尹司马欲立王子闾以为王王子闾不肯劫之以刄王子闾曰王孙辅相楚国匡正王室而后自庇焉闾之愿也今子假威以暴王室杀伐以乱国家吾虽死不子从也白公胜曰楚国之重天下无有天以与子何不受也王子闾曰吾闻辞天下者非轻其利也以明其德也不为诸侯者非恶其位也以洁其行也今吾见国而忘主不仁也劫白刃而失义不勇也子虽告我以利威我以兵吾不为也白公强之不可遂杀之叶公子高率众诛白公而反恵王于国
  白公胜将弑楚恵王恵王出令尹司马皆死㧞剑属之于屈庐曰子与我将舍子子不与我必杀子庐曰子杀叔父而求福于庐也可乎吾闻多命之士见利不动临死不恐为人臣也时生则生时死则死是谓人臣之礼故上知天命下知臣道其有可劫乎子胡不推之白公胜乃内其剑
  赵襄子谓仲尼曰先生委质以见人主七十君矣而无所通不识世无明君乎意先生之道固不通乎仲尼不对异日襄子见子路曰尝问先生以道先生不对知而不对则隐也隐则安得为仁若信不知安得为圣子路曰建天下之鸣钟而撞之以挺岂能发其声乎君问先生无乃犹以挺撞钟乎
  赵襄子攻翟胜老人中人使者来谒之襄子方食有忧色左右曰一朝而两城下人之所喜也今君有忧色何襄子曰江河之大也不过三日飘风暴雨日中不须臾今赵氏之德行无所于积一旦而两城下亡其及我乎孔子闻之曰赵氏其昌乎夫忧所以为昌也而喜所以为亡也胜非其难者也持之其难者也唯有道之主能持胜
  石乞侍坐于屈建屈建曰白公其为乱乎石乞曰是何言也白公至于室无营所下士者三人与已相若臣者五人所与同衣食者千人白公之行若此何故为乱屈建曰此建之所谓乱也以君子行则可于国家行过礼则国家疑之且茍不难下其臣必不难高其君矣建以是知夫子将为乱也处十月白公果为乱
  白公胜虑乱罢朝而立倒杖䇿錣上贯顊血流至地而不知也郑人闻之曰顊之忘将何不忘哉
  齐人有子兰子者事白公胜胜将为难乃告子兰子曰吾将举大事于国愿与子共之子兰子曰我事子而与子杀君是助子之不义也畏患而去子是遁子于难也故不与子杀君以成吾义契领于庭以遂吾行
  楚有申鸣者在家而养其父孝闻于楚国王欲授之相申鸣辞不受其父曰王欲相汝汝何为不受乎申鸣对曰舍父之孝子而为王之忠臣何也其父曰使有禄于国立义于庭汝乐吾无忧矣吾欲汝之相也申鸣曰诺遂入朝楚王因授之相居三年白公为乱杀司马子期申鸣将往死之父止之曰弃父而死其可乎申鸣曰闻夫仕者身归于君而禄归于亲今既去父事君得无死其难乎遂辞而往因以兵围之白公谓石乞曰申鸣者天下之勇士也今以兵围我吾为之奈何石乞曰申鸣者天下孝子也往劫其父以兵申鸣闻之必来因与之语白公曰善则往取其父持之以兵告申鸣曰子与吾与子分楚国子不与吾则子父死矣申鸣流涕而应之曰始吾父之孝子今吾君之忠臣也吾闻之也食其食者死其事受其禄者毕其能今吾已不得为父之孝子矣乃君之忠臣也吾何得以全身援枹鼓之遂杀白公其父亦死王赏之金百斤申鸣曰食君之食避君之难非忠臣也定君之国杀臣之父非孝子也名不可两得行不可两全也如此而生何面目立于天下遂自杀也叶公诸梁问乐王鲋曰晋大夫赵文子为人何若对曰好学而受规諌叶公曰疑未尽之矣对曰好学智也受规諌仁也江出汶上其源若瓮口至楚国其广千里无他故其下流多也人而好学受规諌宜哉其立也诗云其维哲人告之话言顺德之行此之谓也
  子羔为卫政刖人之足卫之君臣乱子羔走郭门闭刖者守门曰于彼有缺子羔曰君子不逾曰于彼有窦子羔曰君子不隧曰于此有室子羔入追者罢子羔将去谓刖者曰吾不能亏损主之法令而亲刖子之足吾在难中此乃子之报怨时也何故逃我刖者曰断足固我之罪也无可奈何君之治臣也侧倾法令先人后臣欲臣之免于法也臣知之狱决罪定临当论刑君愀然不乐见于颜色臣又知之君岂私臣哉天生仁人之心其固然也此固臣所以脱君也孔子闻之曰善为吏者树德不善为吏者树怨公以行之其子羔之谓乎按左传卫辄出奔在襄十六年子路死子羔出
  季康子谓子游曰仁者爱人乎子㳺曰然人亦爱之乎子㳺曰然康子曰郑子产死郑人丈夫舍珮玦妇人舍珠珥夫妇巷哭三月不闻竽瑟之声仲尼之死在十六年吾不闻鲁国之爱夫子何也子㳺曰譬子产之与夫子其犹浸水之与天雨乎浸水所及则生不及则死斯民之生也必以时雨既以生莫爱其赐故曰譬子产之与夫子犹浸水之与天雨也按左哀十六年孔子卒
  宋景公时荧惑在心惧召子韦而问曰荧惑在心何也子韦曰荧惑天罚也心宋分野也祸当君身虽然可移于相公曰相所使治国也而移死焉不祥寡人当自请也子韦曰可移于民公曰民死将谁君乎宁独死耳子韦曰可移于岁公曰岁饥民饿必死为人君欲杀其民以自活其谁以我为君乎是寡人之命固尽矣子无复言矣子韦还走北面再拜曰臣敢贺君天之处高而听卑君有仁人之言三天必三赏君今夕星必徙舍君延夀二十一岁公曰子何知之对曰君有三善故三赏星必三舍行七星之当一年三七二十一故曰延二十一年臣请伏于陛下以司之星不徙臣请死之公曰可是夕也星三徙舍如子韦言史记年表宋荧惑守心在十五年
  楚太宰子朱侍饭于令尹子国子国啜羮而热投卮浆而沃之明日太宰子朱辞官而归其仆曰楚太宰未易得也辞官去之何也子朱曰令尹轻行而简礼其辱人不难明年伏郎尹而笞之三百子国白公乱后十七年见传子西子越王问于大夫文种曰吾欲伐吴可乎对曰可矣吾赏厚而信罚严而必君欲知之何不试焚宫室于是遂焚宫室人莫之救乃下令曰人之救火死者比死敌之赏救火而不死者比胜敌之赏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人涂其体被濡衣而赴火者左三千人右三千人此知必胜之势也按𫝊哀十七年越伐吴败之
  越王虑伐吴欲人之轻死也出见怒蛙乃为之式从者曰奚敬于此王曰为其有气故也明年之战以头献王者几十馀人
  石益谓孙伯曰吴将亡矣子亦知之乎孙伯曰晚矣子之知之也吾何为不知石益曰然则子何以不諌孙伯曰昔桀罪諌者纣焚圣人剖王子比干之心袁氏之妇络而失其纪其妾告之怒弃之夫亡者岂欲人知其过哉
  越王勾践好勇教其士臣三年以其知为未足以知之焚舟失火鼓而进之其士驱前列伏水火而死有不可胜数也当此之时不鼓而进也
  越伐吴乃先宣言曰我闻吴王筑如皇之䑓掘深池罢苦百姓煎靡财货以尽民力余为民诛之
  曾从子善相剑者也卫君怨吴王曾从子曰吴王好剑臣相剑者也臣请为吴王相剑㧞而示之因为君刺之卫君曰子之为是也非縁义也为利也吴强而富卫弱而贫子必往吾恐子为吴王用之于我也乃逐之隰斯弥见田成子与登䑓四望之面北畅南望隰子家之树蔽之田成子亦不言隰子归使人伐之斧离数创隰子止之其相室曰何变之数也隰子曰古者有谚曰知渊中之鱼者不祥夫成子将有事事大而我示之知微我必危矣不伐树未有罪也知人之所不言其罪大矣乃不伐也
  陈成子谓鸱夷子曰何与常也对曰君死吾不死君亡吾不亡陈成子曰然子何以与常对曰未死去死未亡去亡其有何死亡矣从命利君谓之顺从命病君谓之谀逆命利君谓之忠逆命病君谓之乱君有过不諌诤将危国殒社稷也有能进言于君用则留之不用则去之谓之諌用之可生不用则死谓之静比和同力率群下相与彊矫君虽不安不能不听遂解国之大患除国之大害成于尊君安国谓之辅有君之命任君之事窃君之重以安国之危除主之辱攻伐足以成国之大利谓之弼故諌诤辅弼之人社稷之臣明君之所専礼而暗君以为已贼故明君之所赏暗君之所杀也明君好问暗君好独明君上贤使能而享其功暗君畏贤妒能而灭其业罚其忠而赏其贼夫是之谓至暗桀纣之所以亡也诗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此之谓也
  范蠡行游与齐屠地居奄忽龙变仁义沈浮汤汤慨慨天地同忧
  鸱夷子事田成子田成子去齐走而之燕鸱夷子负𫝊而从至望邑子皮曰子不闻涸泽之虵乎涸泽虵将徙有小虵谓大虵曰子行而我随之人以为虵之行者耳必杀子不如相衔负我以行人必以为神君也乃相衔负以越公道而行人皆避之曰神君也今子美而我恶以子为我上客千乘之君以子为我使者万乘之卿也子不如为我舍人田成子因负𫝊而随之至逆旅逆旅之君待之甚重因献酒肉
  襄子击杀代王因举兵平代地而迎其姊赵夫人夫人曰吾受先君之命事代之王今十有馀年矣代无大故而主残之今代已亡吾将谁归且吾闻妇人执义无二夫吾岂有二夫哉欲迎我何之以弟慢夫非义也以夫怨弟非仁也吾不敢怨然亦不归遂呼天而自杀于摩笄之地代人怀之
  赵简子病按史记简子病在晋平公十七年鲁悼公之十年召太子曰我死已葬服衰上夏屋之山以望简子死已葬襄子上夏屋以望代俗襄子曰先君必以此教之归虑所以取代先善之代君好色以其弟姊妻之所以善代者以万故襄子谒代君请觞之令舞者置兵羽中具大金斗酒酣反斗击之舞者孙兵以斗其妻闻之磨笄自刺故赵氏至今有磨笄反斗之号
  赵简子薨而未葬而中牟畔之葬五日襄子兴师而攻之围未匝而城自坏者十丈襄子击金而退之军吏諌曰君诛中牟之罪而城自坏者是天助之也君曷为而退之襄子曰吾闻之于叔向曰君子不乘人于危不厄人于险使其治城然后攻之中牟闻其义而请降佛𦙝以中牟叛设禄邑炊鼎曰与我者受邑不与我者烹中牟之士皆从之城北田基一作田卑亦中牟人独后至袪衣将入鼎曰义死不避斧𨱆之罪义穷不受轩冕之服无义而生不仁而富不如烹佛𦙝脱履而生之赵氏屠中牟得而取之论有功者田基为始田基曰不可一人举而万夫俛首智者不为也赏一人以惭万夫义者不取也我受赏则中牟之士终自惭矣以行临人不道吾去矣襁负其母南徙于楚楚王高其义待以司马佛𦙝叛疑在十七年之前孔子未卒故论语记之
  勾践已平吴𫝊二十二年吴亡乃以江北渡淮与齐晋诸侯会于徐州致贡于周周元王使人赐勾践胙命为伯勾践已去渡淮南以淮上地与楚归吴所侵宋地于宋与鲁泗水东方百里当是时越兵横行于江淮东诸侯毕贺号称霸王
  越已胜吴又索卒于楚而攻晋左史倚相谓楚王曰夫越破吴豪士死锐卒尽大甲伤今又索卒以攻晋示我不病也不如起师与分吴楚王曰善因起师而从越越王怒将击之大夫种曰不可吾豪士尽大甲伤我与战必不克不如赂之乃赂露山之阴五百里以贻之越破吴请师于楚以伐晋楚王与大夫皆惧将许之左史倚相曰此恐吾攻已故示我不病请为长毂千乘卒三万与分吴地王听之遂取东国
  越王勾践使廉稽献民于楚王楚王使者曰越夷狄之国也臣请欺其使者楚王曰越王贤人也其使者亦贤子其慎之使者出见廉稽曰冠则得以俗见不冠不得见廉稽曰夫越亦周之列封也不得处于大国而处江海之波与魭鳣鱼鳖为伍文身剪发而后处焉今来至上国必曰冠得俗见不冠不得见如此则上国使适越亦将劓墨文身剪发而后得以俗见可乎楚王闻之披衣出谢
  晋智伯伐郑齐田恒救之有詧盖必身立焉车徒有不进者必令助之垒合而后敢处井灶成而后敢食智伯曰吾闻田恒新得国而爱其民内同其财外同其勤劳治军如此其得众也不可待也乃去之耳哀二十七年见𫝊智伯欲袭卫故遗之乘马先之一璧卫君大恱酌酒诸大夫皆喜南文子独不喜有忧色卫君曰大国礼寡人寡人故酌诸大夫酒诸大夫皆喜而子独不喜有忧色者何也南文子曰无方之礼无功之赏祸之先也我未有往彼有以来是以忧也于是卫君乃修津梁而拟边城智伯闻卫兵在境上乃止
  吴赤市使于智伯氏假道于卫甯文子具纻𫄨三百袭将以送之大夫豹曰吴虽大国也不壤交游之道则亦敬矣又何礼焉甯文子不听遂致之吴赤市至于智氏既得事将归吴智伯命造舟为梁吴赤市曰吾闻之天子济于水造舟为梁诸侯维舟大夫方舟方舟臣之职也且敬太甚必有故使人视之则用兵在后矣将以袭卫吴赤市曰卫假吾道而厚赠我我见难而不告是与为谋也称疾而留使人告卫人警灭智伯闻之乃止智伯嚣之时有士曰长儿子鱼绝智伯而去之三年将东之越而道闻智伯嚣之见杀也谓御者曰还车返吾将死之御者曰夫子绝智伯而去之三年矣今返死之是绝属无别也长儿子鱼曰不然吾闻仁者无馀爱忠臣无馀禄吾闻智伯之死而动吾心馀禄之加于我者至今尚存吾将往依反而死
  赵襄子问于王子淮曰吴之所以亡者何也对曰吴君𠫤而不忍襄子曰宜哉吴之亡也𠫤则不能赏贤不忍则不能罚奸贤者不赏有罪不能罚不亡何待
  鲁人攻鄪曽子辞于鄪君曰请出冦罢而后复来请姑母使狗豕入吾舍鄪君曰寡人之于先生也人无不闻今鲁人攻我而先生去我我胡守先生之舍鲁人果攻鄪而数之罪十而曽子之所争者九鲁师罢鄪君复修曽子之舍而后迎之
  卞庄子鲁卞邑大夫也性好勇尝刺虎管竖子止之曰两虎方食牛牛甘必争斗则大者伤小者亡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两获庄子然之果获二虎齐人欲伐鲁忌卞庄子不敢过卞庄子善事母母无恙时三战而三北交游笑之国君辱之庄子受命颜色不变及母死三年鲁兴师庄子请从见于鲁将军曰初与母处是以三北吾甚辱焉今母没矣请塞责遂赴敌获一甲首而献之曰此塞一北又入获一甲首而献之曰此塞再北又入获一甲首而献之曰此塞三北将军止之请为兄弟庄子曰三北以养母是子道也今士节小具而塞责矣吾闻之士节不以辱生遂反敌数十人而死君子曰三北而塞责灭世断家于孝不终也
  赵襄子饮酒五日五夜不废酒谓侍者曰我诚邦士也夫饮酒五日五夜矣而殊不病优莫曰君勉之不及纣二日耳纣七日七夜今君五日襄子惧谓优莫曰然则吾亡乎优莫曰不亡襄子曰不及纣二日耳不亡奚待优莫曰桀纣之亡也遇汤武今天下尽桀也而君纣也桀纣并世焉能亡然亦殆矣






  春秋别典卷十五
  春秋别典跋
  先仲氏辑春秋别典未脱稿而不幸下世郭郡公用唐祠部言亟取而序之胪其目于郡乘艺文志中公其贤于中郎远矣顾其甫成于草创而考核未加不无挂甲漏乙年代倒置之病贻好事者之惜走谓昔丘明受经作传广记而备言表时而记月藉令辑别以翼左廼采摭未广而世次乖舛曷称别典哉故特广阅博蒐遇有异闻辄嘿识以归参互考订不遗馀力焉世县者更类殊者析删其繁复者什一苴其阙略者什三事则咸备而罔缺序则有条而不紊案之以案三氏之遗者庶无面邙适越之叹嗟夫躬太史者亡十篇司兰台者遗八表创始之难为功自古志之矣矧仲氏列章逢治博士家言出其馀力以从事于此且又以无年何怪乎立言之罔终哉长志未信责在后人走愧纉承殚精极虑聊以自塞其责云尔若曰妄干载笔以附于作述之林则吾岂敢薛虞宾跋暇思辑春秋别𫝊一书凡左氏内外𫝊及公羊穀梁所书槩不登载于经文下别录子史百家之言有志未逮不意薛君先得我心也别典十五卷抄撮具见苦心惟是各条之末不疏明出何书明人之习大都若是君名虞畿弟名虞宾其字里新通志不载莫得其详矣康煕辛巳十月朏竹垞老人彛尊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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