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毛氏傳 (四庫全書本)/卷03
春秋毛氏傳 卷三 |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毛氏傳卷三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
列國各以事來告即書之此則鄭告其事而史官舊書之者然而文在其中焉按傳鄭武公娶武姜〈申國女〉生莊公及段而姜惡公而愛段〈姜以寐寤生莊公故驚而惡之〉請立段不許及莊公立姜為段請制〈大邑〉公難之又請京〈亦大邑〉公重違姜意許之祭伯請除段公不許〈祭伯曰無使滋蔓恐難除矣公曰多行不義將自斃〉段乃收西鄙北鄙及廩延皆為己邑公子吕請除段公又不許〈公子吕曰請除之厚將得衆矣公曰不義不暱厚將崩耳〉段遂完城郭繕甲兵具卒乗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命公子吕帥車二百乗以伐京京叛段乃入鄢公伐鄢勝之叔出奔共〈時公置姜氏城穎誓不相見既而悔之乃用穎封人語出姜氏于隧而母子如初〉其事如此是稱兵襲國顯然叛逆春秋但據事直書而叛逆之罪其義自見其或責公失教者此説經餘情夫子未嘗有是也〈失教見左傳〉君能教臣兄能教弟此在聖賢猶難之春秋責賢不責愚莊公愚人豈容責此若云養成其惡而利其斃則未免深文既與之京即欲早為之所勢必奪京而與以他邑段肯受乎如欲早除則彼亂未形而我驟除之養惡尚有罪不待養而遽以惡除罪當何等如云利其斃則誤以莊公自言有將自斃厚將崩語故云不知此苐言其理耳若果利之則既發之後尚不令斃而謂欲斃之未發之前非通論也且凡為此説者非謂春秋貶惡如是也段固不赦伯亦可議此不過如逢蒙殺羿羿亦有罪之語偶為旁及而胡氏竟縱釋叔段專治公罪夫孟子曰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未嘗曰使亂君賊父懼也從來罪當重典不容側貸殺人者死必不更求被殺者以可殺之罪况春秋何書夫子脩春秋何意本欲誅叛逆討不臣不弟而開卷定律便使君父與叛逆彼此交責已非正義又况縱亂賊而專誅君父彼稱亂者已洋洋掉尾而愚君愚父反俯首而就戮没天理何存國法何在是雖使新莽著書操卓筆削亦必不能顛倒錯亂至此極也
况其所為爰書者仍未確也據曰誅亂當以國彰國討也則宣九年陳殺其大夫洩冶洩冶何罪而國討之又曰當以人為衆所共擊也則莊十年齊人取子糾殺之夫以爭國之弟殺無罪之兄齊人何尤而衆共擊之若云命將出師當稱帥師則哀三年齊國夏與衞石曼姑帥師圍戚彼則竟稱帥師矣然固拒父之師也衞輒以拒父而書帥師則此討弟叛而不書帥師此正相反以相明者如曰不書為貶則彼衞輒書帥師當為褒矣若其稱鄭伯而以為罪伯引晉侯殺世子申生為據則又全不知例者春秋之例凡君于子弟直殺之而不稱兵則皆書君如晉侯殺其世子申生宋公殺其世子痤天王殺其弟佞夫是也其必書君者以君實殺之不得謂國人殺之且衆共殺之也此直殺之而未嘗稱兵者也若伯之克段則稱兵而不殺之者凡稱兵之例國君自帥師則稱君卿大夫帥師稱卿大夫君與卿大夫皆在軍而不辨其孰帥師則稱國卿大夫帥師而不記其卿大夫為何名何氏則稱人〈左氏疏以兵衆稱君君以師從也兵少稱卿大夫卿大夫以旅從也兵衆而卿大夫帥之稱國將卑而師衆也兵少而卿大夫帥之則稱人將卑而師又少也〉此核之全經之例而無不同者今書鄭伯則伯親帥師也伯親帥師故稱伯則稱伯者事也然而君親帥師當稱君則稱伯者又例也至其稱于鄢則師出必以地如後書戎伐凡伯于楚丘宋皇瑗取鄭師于雍丘鄭師伐宋戰于宋公㑹諸侯伐楚次于陘類凡師之所在必明記其在于何所以為行師之表識此亦是例况誅逆討叛所在尤重彼直殺而不稱兵如衞殺州吁亦書曰衞人殺州吁于濮况稱兵乎若其書克則所謂以事例而兼文例者人誤以為伯殺弟耳〈公羊克之者殺之也榖梁克者能也能殺也〉且誤以為殺弟于鄢而不緩追之而使之逸耳〈榖梁謂伯不能緩追逸賊失親親之道〉而不知段已奔共奔共而且得安然久處于共鄭之人稱為共叔段者是也且鄭伯亦思之故于隠十一年鄭伯入許有曰寡人有弟不能和協而使餬其口于四方葢思之也夫以段之惡段之不弟稱兵襲國已不啻春秋無將之誅是何難立為樔絶如祭伯公子吕所云除之又除之者而乃伐之而勝之而故使逸之奔之此在鄭伯為失刑而在叔段則為倖免然而春秋反予之者以為尺布可縫兄弟難容〈二語見漢書〉世安有置母于隧加君以矢之逆賊而獨于兄弟間善全如此不惟不殺且任其奔齊又任其奔莒止一勝而無餘事此可念也故特書曰克此固春秋二百四十餘年所未有之例而于此一開之者也〈春秋一書無再書克者〉所謂事也文也亦義也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賵芳鳳切一本無來字〉天王周平王也臨諸侯曰天王君天下曰天子皆尊稱也宰咺者天子之士咺其名也周禮天官之職自太宰小宰以至宰夫皆稱宰此即所謂天子之宰通于四海者大抵書例太宰為卿不稱名字故僖九年有宰周公之稱若小宰為大夫當稱字宰夫則下大夫士也于例當稱名故桓四年有宰渠伯糾之稱此宰是宰夫故稱名公羊所謂宰者士也上士以名通是也若其所使賵則宰夫職曰凡邦之弔事掌其器幣財用鄭註弔事天子弔諸侯之事幣者所用賻也則既掌弔事宜𠑽弔使而胡氏謂宰是冢宰位六卿之長不宜使賵誤矣
第其所云惠公仲子者惠公隠公父也仲子者桓公之母也而榖梁獨謂惠公之母夫桓公之母明係宋武公次女而惠公娶之故桓母名仲子若惠母則何所據乎乃公羊謂桓母仲子死于前年而左氏謂死于二年此時尚未死而豫為致賵故譏之則天王雖不道定無有以諸侯夫人未死而先遣弔者此由左氏誤認元年尹氏卒為隠母二年子氏薨為桓母遂云然耳但左公皆謂惠公仲子本宜兩賵而一使一賵于禮不合故左氏謂惠公緩仲子豫公羊謂惠公仲子兼而胡氏則專指仲子而不及惠公此皆不足置辨者惠公者隠之父仲子者桓之母即惠之繼娶也惠公不知薨于何時其距公改元已有七月則其弔之緩固不待言若在仲子則必同惠先後亡者春秋諸侯有繼娶即繼適也惟適故子雖未立亦得以其喪赴告天子是雖三禮無可考而春秋則往往行之故此一弔賵必惠公仲子同有赴告者在也夫既有赴告則天子下弔于禮無過葢仲子繼娶原非姪娣曰為魯夫人則固夫人也以夫人而告之必𮚐之鄭康成云禮天子于諸侯一則含之賵之小君亦如之是天子于諸侯夫人原自有賵非過禮也特春秋本義不尚詭詐但直書其事而美惡自見夫禮尚往來况君臣相與其責在下豈有天子下交而諸侯反無報者如此隠十一年中適遭王喪而隠不使卿弔并不親㑹葬至求賻而後應之以視天王之來賵何如也此則春秋之微意也義也
賵者贈喪之物既夕禮謂公𮚐𤣥纁束帛兩馬是也故公羊曰車馬曰賵
九月及宋人盟于宿
據傳惠公末年敗宋師于黄故公立而宋來成焉此不過大夫來盟舊例及者公及也宋人不書君宋大夫也而公榖謂我但稱及彼但稱人則不惟公不與盟即彼此相盟皆屬微者吾不知其所為微者是何等官職大夫與士並無實據而即以公不親盟思之莊二十二年及髙徯盟于防而公榖又云及者公及也則我但稱及而公已與之不必微者始與之公榖舉例已自矛自盾至文二年及晉處父盟則公親如晉而後與盟此明明公盟而但書及何也乃胡氏既遵其説而復于盟宿之例謂書地以國則必國君與盟者宿者國名也書盟于宿以宿君與盟故也此據僖十九年㑹陳人蔡人鄭人盟于齊因修齊好則必齊亦與盟耳然孔疏謂僖廿七年公㑹諸侯盟于宋時宋方被圍宋公未嘗與㑹也宣十四年公孫歸父㑹楚子于宋時宋仍被圍宋公雖欲㑹而有不能也是屢㑹其國而國君皆不與㑹雖特發一例而按之無可驗者乃復曰國君書盟春秋惡之夫既舍魯公而入宿君吾不知其所惡之者惡魯君耶抑惡宿君也
冬十有二月祭伯來
祭伯者王卿士也祭其國伯其爵也其曰來則不奉王使而自來于魯初不知其所來者為何事然而僅曰來則來之耳不必有事也所謂以王臣而私交于諸侯雖事也而意非之所謂義也乃公曰來奔榖曰來朝夫春秋書事必以其實來奔來朝則未有舍其實而但書一來字可成史者若云貶之貶不在此也况爾奔我朝同一臆度而來朝之説則尤臆度中之最無理者夫王臣有事書法謹嚴如所云來聘來賻來錫命來㑹葬來求車求金無不據事直書並不敢有隠諱于其間况諸侯相朝尤極鄭重幾有王臣朝諸侯而史官不明明一書之者此不問有王命無王命而但書其事而其義自彰非如介葛盧來白狄來之可以夷狄附庸蹴棄之而蔑畧之也乃胡氏妄遵榖説而復謂來朝于魯出左氏文誣經之中又復誣傳東海沉寃何時得雪悲夫
公子益師卒
公子者先公之子益師其名也公族卿佐卒必書禮也其或不書與書而或日或不日皆史有詳畧文有完闕未嘗有義例於其間也故此不書日在舊解云春秋不以日月為例此是了義而三傳偏紛紛焉予嘗推其例祗取莊三十二年公子牙卒書日〈癸巳〉與文十五年公孫敖卒書日〈甲戌〉兩事概之左以為公不與小斂即不日則叔牙以酖死公孫敖客死于齊公皆不與小斂矣然亦日矣公羊以為世逺故不日則敖在文世已屬所聞叔牙在莊世則傳聞者也〈公羊九㫖較近逺曰所見異詞所聞異詞所傳聞異詞〉未嘗近也何以皆日也榖梁以為惡故不日則牙與敖可云善類乎而日之乎乃胡氏亦知難通又自立一例以為恩數有厚薄夫公族喪葬自有典禮非國君用情得以厚薄即有厚薄亦必覘其厚薄之間于典禮有違有合不得但以日不日漫為起例且據云厚薄則必以厚者書日不厚者不書日矣吾即以牙敖二事觀之夫叔牙以妄言而殺其身然叛亂不彰原未嘗有族滅之例故季友早許其立後然必請而後得立若敖死于齊魯不為理致齊人以棺置堂阜而後得以聞于魯然猶必不令歸必不使殯致其子期年猶毁朝夕立朝以待命而後許其殯孟氏之寢則其厚與薄何如也而公然卒之日之何也〈杜註有不視小斂故不書日所以示厚薄也恩數厚薄實出此語然此言與斂不與斂有厚薄不言日不日有厚薄也胡氏既闢左氏與斂之文而又襲杜氏厚薄之語此皆鹵莽蔑畧漫不理㑹處若孔疏亦有恩厚語則又依杜註大不足據〉故曰書卒例也不書日亦例也以例固可以不書也
二年
春公㑹戎於潛
春而不王何也例凡書月則書王不書月則不書王以書月則其所書者皆冬月而非春月故書王曰此春王之月也此不特寅月為春即子月丑月而無非春也何也王故也若無月則何王也
戎者徐戎也費誓淮夷徐戎並興註徐戎在魯東故書序徐夷並興〈淮夷但稱夷故知戎止徐戎也〉東郊不開舊註謂氐羌别種則氐羌在西方此本曲禮西方曰戎一語而誤註之實非也然此是内夷雜處中國〈漢後無内夷者皆秦始逐居塞外故也〉故得與中國通往來之禮而胡氏以今之外夷當之謂嚴内外之㫖幾見春秋戎狄處甌脱者况魯世受戎患即伯禽開國未能誅夷矧此㑹脩惠公之好則先公世盟有不得不修者故此亦據事直書無他義也特盟㑹亦禮例而戎則非例若潛是魯地則當是戎來而我㑹之舊註公往㑹而順夷俗亦非是
夏五月莒人入向
莒與向皆國名而近魯地者莒人者莒之師也春秋之例凡卿大夫帥師而不記其名與氏則稱人〈見隱元年鄭伯克段傳〉入者以兵深造其國邑之名然有二義有入而取其地者有入而不取其地者取其地與滅同閔二年狄入衞哀八年春宋公入曹是也不取其地後十年宋人衞人入鄭桓二年我入𣏌是也此入向不知取地與否據傳莒子娶于向向姜不安莒而歸夏莒人入向以姜氏還是稱兵奪婦而入其國邑未嘗取地故公榖亦曰得而不居然僖二十六年公㑹莒兹㔻公甯莊子盟于向襄二十年仲孫速㑹莒人盟于向註向皆莒地則又似滅其國而取其地矣總是莒師入向莒與向各以事告則據事書之取不取可勿問耳
無駭帥師入極〈駭榖梁作侅〉
無駭魯公族大夫之名史凡書公族大夫或僅書名而不書氏如後七年齊侯使其弟年來聘八年鄭伯使宛來歸祊其不稱公子公孫者史文如此並無諱避與褒貶諸例遍考經文甚明此所書例與後四年翬帥師㑹宋公陳侯蔡人衞人伐鄭莊三年溺帥師㑹齊師伐鄭例同而説者必求其故以為無駭未賜族夫無駭果未賜族然氏之書不書全不在此〈説見後翬帥師與無駭卒傳〉若入有二義〈見前節〉此入不過造其國邑左氏所謂費庈父勝之己耳而公榖曰滅何以見之
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方春㑹潛時戎請盟勿許至是又請而許之傳曰修戎好也唐魯邑
盟㑹亦禮例而戎則非例故此與㑹潛雖禮也而總以事書之曰有是事焉爾他倣此
九月紀履繻來逆女〈履左傳作裂繻公榖作緰〉
紀國名履繻者紀大夫名也來逆女者卿為君來逆女也釋例天子娶則稱逆后卿為君則稱逆女若卿大夫自為娶則稱逆某姬〈如宣五年齊髙固來逆叔姬傳曰稱叔姬卿自逆也叔姬女字〉此稱女下又稱伯姬者此從來逆者言之曰紀所逆者女也下從歸女者言之曰我所歸者則伯姬也其不稱紀使者以昏禮不稱主人主人者壻也君自為壻則君雖使卿必當稟命于國母而國母婦人又難通命于他國則但書卿來而使在其中此例也公羊不識例并不識禮妄曰昏禮不稱主人然則何稱當稱諸父兄師友則在昏禮記有云支子則稱其宗弟則稱其兄此就大夫以下非宗子者言之耳若國君則諸父兄弟皆其臣子豈可以臣子而反為國君所稟命者故國君必無父無父而有母則當得承國母之命卿自來逆而苟其幷無國母則必自命卿逆之昏禮記云宗子無父母命之父母皆没則已躬命之而白虎通曰人君及宗子無父母自定娶者卑不主尊賤不主貴也祭綂所謂國君娶夫人之辭曰請君之玉女與寡人共有敝邑事宗廟社稷此國君自娶之命也故公羊亦云成八年宋公使公孫壽來納幣此必無母者其言是也若有母而又必稱諸父兄弟以為命則非也乃公榖胡氏又皆云書逆女者譏之也譏不親迎也則又不然夫親迎之不行亦已久矣孟子曰必親迎乎以為此禮之細者而哀公問孔子曰冕而親迎不已重乎亦以為親迎于禮不無太過則在春秋已前久不行其禮而前儒論春秋者亦謂當列國相爭之際不惟都邑上下事理繁重必千里而越人國保無覬覦乗閒之生其間者而必以迂濶之情緦小功之察横譏濫刺已不知務又况國家行禮前史既書夫子刪存不必有意如謂一書逆女便自有不親迎之譏行于其間則凡書月朔者必譏其不告朔書春王正月者必譏其不行夏時是怨史也履繻字子帛見下盟密文此稱名盟密稱字者此重逆女盟密則重其為魯故也〈為魯故出左傳言為魯盟密也〉
冬十月伯姬歸于紀
伯姬魯女字也禮女子許嫁笄而稱字註曰即伯姬仲姬之類
紀子伯莒子盟于密〈伯左傳作帛〉
莒與魯有怨紀侯既昏于魯使大夫盟莒以和解之則密雖莒地而履繻〈履繻名見前〉就盟主在履繻故先紀後莒亦據實直書之舊文也事也葢盟㑹於本國為禮于他國即為事若其義則為魯結好雖屬私情然講信脩睦之微意未嘗不在也又何譏焉子伯即子帛履繻字伯帛音誤
十有二月乙夘夫人子氏薨
夫人稱薨與君齊也然而但稱子氏又稱夫人者左氏謂桓之母即仲子也公羊謂隠之母即聲子也聲子仲子皆死于惠公之世矣故榖梁謂子氏者隠之妻也是也若其止書薨不書葬者榖梁又曰卒而不書葬夫人之義從君者也本意謂隠後被弑不討賊經不書葬故此夫人亦不書所以從君此在范氏註甚明而胡氏又謂先卒則不書葬則又自為例矣春秋十二公並無妻先公卒者故以為言設或有之勢無赴告㑹葬虞祔卒哭諸禮咸備而可抑勿使書者此必隠公自謙于㑹葬之禮有未備故不書也榖梁胡氏俱非也〈據穀梁説豈豫知公後不書葬而先不書耶抑亦書而刪之耶臆説之不可通類如此〉
鄭人伐衞
據傳隠元年鄭共叔之亂其子公孫滑出奔衞衞人為之伐鄭取廩延至是鄭伐衞討滑亂也其稱人不知帥師者為誰也伐者聲罪而致討也此非有書法皆實録也然而討滑亂不書而止書伐衞則事也而文在其中焉當叔段奔共共小國也則不知共有君而叔但寓焉者也則不知奪共而据有之也〈鄭稱共叔段則似無共君者〉則不知共故小國今幷入于衞而為衞地也然而伯欲殺叔如振裾耳共有君耶則求叔于共共敢抗乎無君耶移師而加共又誰拒之而伯不爾也叔既奔共叔之子亦奔衞然且死灰幸然邀衞師以取故邑及鄭伯伐衞而後衞人始服之前儒所謂不書戰者以衞已服之是也則在伯此時何難滅共而殺叔以殱其大憝然後乗衞服之際取滑殪之幷樔其子姓之在鄭國者以絶其根株而乃一則舍共再則舍滑至十年之後㑹齊滅許猶惓念叔弟之在他邑〈見隠十一年〉而且繼世相嬗叔段之孫所稱公父定叔者預雍糾之亂仍出奔衞猶復招而歸之曰不可使共叔無後于鄭〈見莊十六年〉是段滑父子相繼稱亂而公並䘏之使其逆子逆孫仍得為公族大夫于本國故雖遇罪奔而猶得返其國復其爵也然則伯之恩亦厚矣伯于親親之誼亦既已至且盡矣故前書曰克克之己也此書伐衞所伐在衞不在滑也此實魯史書之夫子脩之以示為人君父而遇人倫之不幸皆當親親是懐不殺不絶一如鄭伯之于叔而不謂世之能成其美者少也夫不殺曰殺不絶其後而曰絶伯則已矣然而前不知勸後不知戒千秋萬世徒知怨毒之有伯而不知友于親愛之猶有兄名為主持名教而實為名教之大罪况胡氏誣妄聖經一意刻薄伯祗伐衞無可深文乃又謂鄭無王命興師脩怨為王法所禁夫借强援以犯順驟奪國邑恐非王命所及請者且誅叛討逆王有成命倉卒制勝皆不為過伯禽征徐夷急遽興師並無王命而妄以此責鄭伯不亦異乎
春秋毛氏傳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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