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穀梁傳註疏/卷07
○僖公(起元年,盡五年)
[编辑]僖公(名申,惠王十八年即位。)
疏《魯世家》僖公名申,莊公之子,閔公庶兄,以惠王十八年即位。《諡法》:「小心畏忌曰僖。」
元年
[编辑]元年,春,王正月。繼弑君不言即位,正也。(弑音試,後皆同。)
齊師、宋師、曹師次於聶北,救邢。(聶北,邢也。○聶,女輒反。)救不言次,(據莊六年「王人子突救衛」,不言次。)
疏傳「救不言次」。○釋曰:「王人子突救衛」,上有伐文。今無見伐文,而云救邢者,莊三十二年,狄伐邢,邢國遂滅,而齊救之,錄其本意,故經言救。傳以次非救急之事,故云非救也。知邢國滅者,《公羊傳》云:「不及事者何?邢已亡矣。孰亡之?蓋狄滅之。」又經書「城邢」,是國滅也。滅而不書者,《公羊傳》云:「曷為不言狄滅之?為桓公諱也。」是為齊桓諱,故不言狄滅邢也。然則滅衛諱而書入,邢全不書之者,二事不可全掩,故諱而書一也。邢不書入,故有救次之文。衛亡書入,故沒其救次耳。
言次非救也。(次,止也。救,赴急之意。今方停止,故知非救也。)非救而曰救,何也?遂齊侯之意也。(錄其本意。)是齊侯與?(怪其稱師。○與音餘。)齊侯也。何用見其是齊侯也?(據經書「齊師」。○見,賢遍反,下「複見」及注同。)曹無師。曹師者,曹伯也。(小國君將稱君,卿將稱人,不得稱師,言師則是曹伯也。曹君不可在師下,故知是齊侯。○君將,子匠反,下同。)
疏注「小國」至「稱師」。○釋曰:桓十三年傳云「戰稱人,敗稱師,重眾」,是師者重辭。《周禮》「小國一軍」,軍將雖命卿,小國之卿唯比大國之大夫,名氏不見,例當稱人,故不得言師也。是知言師者,即國君也。然師是重辭,所以楚滅蔡,亦得稱師。齊侯不足乎揚,亦稱師者,凡師者大國則得稱之,不論貶有輕重。《春秋》美惡不嫌同文,貶雖文同,輕重則自別。
其不言曹伯,何也?以其不言齊侯,不可言曹伯也。其不言齊侯,何也?以其不足乎揚,不言齊侯也。(救不及事,不足稱揚。○以其不足乎揚,絕句,稱揚也。)
夏,六月,邢遷於夷儀。(辟狄難。夷儀,邢地。○難,乃旦反。)疏注「夷儀,邢地」。○釋曰:以邢遷之,故知邢地。
遷者,猶得其國家以往者也。其地,邢複見也。(非若宋人遷宿,滅不複見。○複,扶又反,下注並同。)
齊師、宋師、曹師城邢。是向之師也,使之如改事然,美齊侯之功也。(是向聶北之師,當言遂,今複列三國者,美齊桓存亡國。○是鄉,許亮反,本又作向,注同。)
疏傳「向之師也」。○釋曰:前言師者,貶齊侯也。若向之師,便是彰桓之罪,而云美其功者,《春秋》文同義異者,上下甚眾。故齊侯前稱師以見貶,書次以彰惰,今之城邢,國滅而複存,齊桓過而能改,君子善之,故重列三國,所以美其功也。○「使之如改事然」。○釋云:謂經不言遂,重列三國之師,若似更別來城,不因前事,故云「改事然」。
秋,七月,戊辰,夫人薑氏薨於夷。(哀薑。)夫人薨不地。地,故也。
齊人以歸。不言以喪歸,非以喪歸也。加喪焉,諱以夫人歸也。(泰曰:「齊人實以夫人歸,殺之於夷。諱,故使若自行至夷,遇疾而薨,然後齊人以喪歸也。歸在薨前,而今在下,是加喪之文也。經不言以喪歸者,以本非以喪歸也。傳例曰:‘以者,不以者也。’微旨見矣。」○見,賢遍反。)其以歸,薨之也。(以歸然後殺之。)
疏 「不言」至「之也」。○釋曰:「不言以喪歸」,謂承夫人薨於夷下,不云齊人以喪歸也。「非以喪歸」,謂元本實不以喪歸,故不得言之也。「加喪焉」者,謂齊人以夫人歸,然後殺之,今經書薨文在上,是加喪之文也。謂諱齊人以我夫人殺之,故加喪文於上,似若夫人行至夷,遇疾而死,然後齊人以其喪歸也。「其以歸,薨之」者,謂其實以歸之,然後始薨之。實殺,傳言「薨之」者,傳以經文諱殺,故順經為文。○注「傳例」至「見矣」。○釋曰:桓十四年傳文,彼注云:「不以者,謂本非所得製,今得以之也。」范引之者,證齊人不合以夫人見此微旨。
楚人伐鄭。
疏「楚人伐鄭」。○釋曰:不以州言之者,以楚雖荊蠻,漸自通於諸夏,國轉強大,與中國抗衡,故不複州舉之。或以為言楚,所以駁鄭,然則從此以後盡稱楚,豈皆是駮鄭乎?其說非也。何休云:「稱楚人者,為僖公諱與夷狄交婚,故進之,使若中國也。」《穀梁》無交婚之事,其言不可通於此也。杜預云:「荊始改號曰楚。」案莊十四年傳云:「荊者何?州舉之也。州不如國。」注云「言荊不如言楚」則亦與杜預異也。
八月,公會齊侯、宋公、鄭伯、曹伯、邾人於檉。(檉,宋地。○檉,敕貞反,一本作朾,音同。)
九月,公敗邾師於偃。(偃,邾地。○敗,必邁反,下皆同。偃,於免反,一本作堰,同。)
疏「九月」至「於偃」。○釋曰:公所以敗邾師者,此傳無說。何休云:「公怨邾,以夫人與齊,故敗之。」未知范意然不。不日,疑戰也。疑戰而曰敗,勝內也。
冬,十月,壬午,公子友帥師敗莒師於麗,獲莒挐。(麗,魯地。傳例曰:「獲者,不與之辭。」○麗,力池反。挐,女居反,又女加反。)莒無大夫,其曰莒挐,何也?(據非大夫不書。)以吾獲之,目之也。內不言獲,(獲者不與之辭,主善以內,故不言獲。)此其言獲,何也?(據文十一年「叔孫得臣敗狄於鹹」,不言獲長狄。)
疏注「據文」至「長狄」。○釋曰:此傳云「惡公子之紿」,彼傳諱重傷,故不言獲。獲者不與之辭,內不言獲,乃是常例。至於長狄則異於餘獲,宜書之以表功,而經文略之,由重傷故也。此注據之,以為證者,取不書獲之成文,不言義旨全合也。
惡公子之紿。(紿,欺紿也。○惡,烏路反。紿,徒乃反。)紿者奈何?公子友謂莒挐曰:「吾二人不相說,士卒何罪?」屏左右而相搏,公子友處下左右曰:「孟勞!」孟勞者,魯之寶刀也。公子友以殺之。然則何以惡乎紿也?(據得勝地。○說音悅。卒,子忽反。搏音博,手搏也。勞如字;孟勞,寶刀名。)曰,棄師之道也。(江熙曰:「經書‘敗莒師’,而傳云二人相搏,則師不戰,何以得敗?理自不通也。夫王赫斯怒,貴在爰整。子所慎三,戰居其一。季友令德之人,豈當舍三軍之整,佻身獨鬥,潛刃相害,以決勝負者哉?雖千載之事難明,然風味之所期,古猶今也,此又事之不然,傳或失之。」○赫,呼白反。舍音舍。佻,他堯反,又徒堯反。)
疏注「江熙」至「失之」。○釋曰:《老子》云:「以政治國,以奇用兵。」季子知莒挐之可擒,棄文王之整旅,佻身獨鬥,潛刀相爭,據禮雖乖,於權未爽,縱使理違,猶須申傳,況傳文不知,江生何以為非乎?又且季子無輕鬥之事,經不應書獲,傳不須云「棄師之道」。既經傳文符,而江熙妄難,范引其說,意亦同之,乃是范失,非傳失之。又經書獲,所以惡季子之紿。今江熙云,季子令德也,則是非獨不信傳,亦是不信經。
十有二月,丁巳,夫人氏之喪至自齊。其不言薑,以其殺二子,貶之也。(二子,子般、閔公。)或曰,為齊桓諱殺同姓也。(為,於偽反。)
疏「為齊」至「姓也」。○釋曰:討夫人於齊桓非是姑姊,即是妹侄,而直云同姓者,以夫人失母之道,殺子外奔,齊桓討之,信得其罪,既疏而遠之,托言同姓。
二年
[编辑]二年,春,王正月,城楚丘。楚丘者何?衛邑也。國而曰城,此邑也,其曰城,何也?(據元年「齊師、宋師、曹師城邢」,邢,國也。)封衛也。(閔二年「狄入衛」,遂滅。)則其不言城衛,何也?衛未遷也。其不言衛之遷焉,何也?(據元年「邢遷於夷儀」,言遷也。)不與齊侯專封也。其言城之者,專辭也。故非天子不得專封諸侯,諸侯不得專封諸侯,雖通其仁,以義而不與也。(存衛是桓之仁,故通令城楚丘。義不可以專封,故不言遷衛。○令,力呈反。)故曰,仁不勝道。(仁謂存亡國,道謂上下之禮。)
疏「楚丘」至「勝道」。○釋曰:楚丘何嫌非衛而傳言者,以無遷衛之文,故發之也。傳知是衛者,以《詩》云「作於楚宮」,故知之也。此云不言遷,不與齊侯專封,而元年城邢,美齊侯之功者,彼邢遷之後始城,則城者修舊之辭,非始立之稱,故可以美於齊桓。今衛國已滅,始城楚丘而國未遷,經言先城,後言遷,則是齊桓城而遷之,故不與專封也。然城鄭虎牢是邑,知楚丘非邑者,《詩》稱「楚宮」,明知非邑也。
夏,五月,辛巳,葬我小君哀薑。
虞師、晉師滅夏陽。非國而曰滅,重夏陽也。虞無師,其曰師,何也?以其先晉,不可以不言師也。(人不得居師上,貴賤之序。○夏陽,戶雅反,《左氏》作「下陽」。先,蘇薦反,下文及注同。)
疏傳「非國而曰滅」。○釋曰:此云「非國而曰滅,重夏陽也」,昭十三年「吳滅州來」亦言滅者,虞虢之滅,由於夏陽之亡;州來,楚之大都,而吳滅之,令楚國稍弱,入郢之兆,由滅州來所致,故並書滅。○傳「虞無師」。○釋曰:小國無師,傳三發之者,並是小國,不合言師。燕為敗而重眾,故得言師。曹言師者,明其是君也。虞言師者,表其先晉也。以其言師不同,各舉備文耳。
其先晉,何也?(據小不先大。)為主乎滅夏陽也。夏陽者,虞、虢之塞邑也。(其地險要,故二國以為塞邑。○塞,蘇代反,注同。)滅夏陽,而虞、虢舉矣。虞之為主乎滅夏陽,何也?晉獻公欲伐虢,荀息曰:「君何不以屈產之乘、垂棘之璧而借道乎虞也?」(荀息,晉大夫。屈邑產駿馬,垂棘出良璧。○屈,其勿反,又君勿反,地名也。乘,繩證反。駿音俊。借,子夜反,及下「不借」、「而借」皆同。)
疏傳「虞、虢舉矣」。○釋曰:徐邈云:「舉猶拔也。言晉滅夏陽,則虞、虢自此而拔也。」
公曰:「此晉國之寶也,如受吾幣而不借吾道,則如之何?」荀息曰:「此小國之所以事大國也。(此謂璧馬之屬。)
疏傳 「晉國之寶」。○釋曰:玉有美惡,出處不同。周有藍田,楚有和氏,宋有結綠,晉有垂棘,各是國之貴物,故云國之寶也。
彼不借吾道,必不敢受吾幣。如受吾幣而借吾道,則是我取之中府,而藏之外府,取之中廄,而置之外廄也。」公曰:「宮之奇存焉,(宮之奇,虞之賢大夫。○廄,音救。奇,其宜反。)必不使受之也。」荀息曰:「宮之奇之為人也,達心而懦,(懦,弱。○懦,乃亂反,又乃臥反。)又少長於君。達心則其言略,(明達之人,言則舉綱領要,不言提其耳,則愚者不悟。○少,詩召反,下同。長,丁丈反。提,徒兮反,本作題,音同。)懦則不能強諫,少長於君,則君輕之。且夫玩好在耳目之前,而患在一國之後,此中知以上乃能慮之,臣料虞君,中知以下也。」公遂借道而伐虢。宮之奇諫曰:「晉國之使者,其辭卑而幣重,必不便於虞。」虞公弗聽,遂受其幣而借之道。宮之奇諫曰:「語曰:‘唇亡則齒寒。’其斯之謂與!」(語,諺言也。○強,其良反,又其丈反。好,呼報反。知音智,下同。上,時掌反。料,力彫反,又力吊反。使,所吏反。便,婢麵反。與音餘。諺音彥。)
疏傳「中知以下」。○釋曰:《論語》云:「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今虞君中知以下則近愚,故不能遠慮也。
挈其妻子以奔曹。獻公亡虢,五年而後舉虞。荀息牽馬操璧而前曰:「璧則猶是也。而馬齒加長矣。」(猶是,言如故。○挈,去結反。操,七刀反。加長,丁丈反。)
疏「五年而後舉虞」。○釋曰:謂僖五年也。
秋,九月,齊侯、宋公、江人、黃人盟於貫。(貫,宋地。○貫,古亂反。)貫之盟,不期而至者,江人、黃人也。江人、黃人者,遠國之辭也。中國稱齊、宋,遠國稱江、黃,以為諸侯皆來至也。
疏傳「以為諸侯皆來至也」。○釋曰:《公羊傳》曰:「江人、黃人者何?遠國之辭也。遠國至矣,則中國曷為獨言齊、宋至爾?大國言齊、宋,遠國言江、黃,則其餘為莫敢不至也。」何休云:「晉、楚大於宋,不序晉、楚而言序宋者,時實晉、楚之君不至,但君子成人之美,故褒益以為遍至之辭,所以獎大霸功而勉盛德也。」事或然矣。魯雖複非大,《春秋》以魯為主,魯若與會,必書公。但魯亦不至,故不書之。或以為魯公亦在,舉大以包之,故不得以魯為主耳。
冬,十月,不雨。不雨者,勤雨也。(言不雨,是欲得雨之心勤也。明君之恤民。○勤如字,麋氏音覲,後年同。)楚人侵鄭。
三年
[编辑]三年,春,王正月,不雨。不雨者,勤雨也。
夏,四月,不雨。(一時不雨,則書首月。不言旱,不為災。)一時言不雨者,閔雨也。(經一時輒言不雨,憂民之至。閔,憂也。)
疏「一時」至「雨也」。○釋曰:此傳云「一時言不雨」者,據文二年「自十二月不雨,至於秋七月」。彼傳云:「曆時而言不雨,文不憂雨也。」此僖公憂雨,故時時別書之。
閔雨者,有誌乎民者也。
徐人取舒。
六月,雨。雨云者,喜雨也。喜雨者,有誌乎民者也。
疏傳「雨云」至「民者也」。釋曰:《春秋》上下時雨不書,非常乃錄。今輒書「六月,雨」者,欲明僖公待雨則心喜故也。心喜,是於民情深,故特錄之。
秋,齊侯、宋公、江人、黃人會於陽穀。(陽穀、齊地。)陽穀之會,桓公委端搢笏而朝諸侯,(委,委貌之冠也。端,玄端之服。搢,插也。笏,以記事者也。所謂衣裳之會。○搢音進,又音箭。笏音忽。朝,直遙反。插,楚洽反。)諸侯皆諭乎桓公之誌。
疏「陽穀」至「之誌」。○釋曰:相會多矣,獨此言「委端搢笏」,「皆諭乎桓公之誌」者,以此會最大,又以四教令於諸侯,其諸侯皆曉諭桓公之誌,不須盟誓,故傳詳其事也。其四教者,《公羊傳》云「無鄣穀,無貯粟,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是也。云「委端搢笏」者,謂會時服此服以朝諸侯也。謂「委端」者,《郊特牲》云:「委貌,周道也。章甫,殷道也。毌追,夏後氏之道也。」又《論語》云:「羔裘玄冠不以吊。」鄭玄云:「玄冠,委貌,諸侯朝視之服。」是委者,委貌之冠也。《論語》又云:「端章甫,原為小相焉。」 鄭云:「端,玄端也。衣玄端,冠章甫,諸侯日視朝之服。」又《士冠禮》云:「主人玄冠朝服。」在朝君臣同服,是玄端諸侯視朝之服。王肅云:「端委者,玄端之衣,委貌之冠。」故范亦同之。謂之玄端者,其色玄,而製正幅無殺,故謂之玄端。桓公會諸侯,因使諸侯朝已,故服朝服也。笏者,《玉藻》云:「天子以球玉,諸侯以象,大夫以魚須文竹,士竹本象可也。」其長短則天子三尺,諸侯以下二尺有六寸也。○注「所謂衣裳之會」。○釋曰:傳稱衣裳之會十有一,今此注特言「所謂衣裳之會」者,以傳有其文,故注因顯之,不謂直此會是衣裳也。
冬,公子季友如齊蒞盟。(傳例曰:「蒞,位也。內之前定之盟謂之蒞,外之前定之盟謂之來。」○蒞音利,又音類。)
疏注「傳例」至「之來」。○釋曰:昭七年傳文。
蒞者,位也。(盟誓之言素定,今但往其位而盟。)其不日,前定也。不言及者,以國與之也。不言其人,亦以國與之也。
疏傳「不言」至「之也」。○釋曰:舊解此傳是外內之通例,不據此一文而已。「不言及者,以國與之也」,謂若外國之來盟,及魯人往盟,經直舉外來為文。不言及者,欲見以國與之也。故舉國為主,即宣七年「衛侯使孫良夫來盟」,此「公子季友如齊蒞盟」是也。「不言其人,亦以國與之也」者,謂不言來盟之類。經雖言及,而不書魯之主名者,亦是舉國與之,即成三年「丙午,及荀庚盟」是也。不言外及者,經無故也。麋信、徐邈並據當文解之,理亦通也。但據成三年傳注,則不得以當文解之,故今從舊說耳。
楚人伐鄭。
四年
[编辑]四年,春,王正月,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侵蔡,蔡潰。(傳例曰:「侵時而此月,蓋為潰。」○潰,戶內反。蓋為,於偽反。下「為退」同。)
疏注「傳例」至「為潰」。○釋曰:侵無月例,例時,今桓公知所侵而經書月,故知為潰也。文三年沈潰書月,是其例也。
莒潰書日者,惡大夫之叛,故謹而日之。
潰之為言上下不相得也。(君臣不和,而自潰散。)侵,淺事也。侵蔡而蔡潰,以桓公為知所侵也。(責得其罪,故裁侵而潰。)不土其地,不分其民,明正也。
疏傳「侵淺」至「正也」。○釋曰:侵者拘人民,而謂之淺者,對伐為淺也。又傳云「不分其民」,是拘之而不取,亦是淺之義。此傳本意言桓公不深暴於蔡,才侵之而即潰,故因發淺例。《左氏》:「無鍾鼓曰侵。」此傳稱拘人民,或當掩其不備,亦未聲鍾鼓也。《論語》稱「齊桓公正而不譎」,指謂伐楚。此侵蔡亦言正者,伐楚是責正事大,故馬、鄭指之;其實侵蔡不土其地,不分其民,亦是正事,故傳言正也。
遂伐楚,次於陘。(楚強,齊欲綏之以德,故不速進而次於陘。陘,楚地。○陘音刑。)遂,繼事也。次,止也。
疏傳「次,止也」。○釋曰:次有二種,有所畏之次,即「齊師、宋師次於郎」,傳曰「畏我」是也。有非所畏之次,即此「次於陘」,傳曰「次,止也」是。
夏,許男新臣卒。(十四年「冬,蔡侯卒」,傳曰:「諸侯時卒,惡之也。」宣九年「辛酉,晉侯黑臀卒於扈」,傳曰:「其地,於外也。其日,未逾竟也。」然則新臣卒於楚,故不日耳,非惡也。○惡,烏路反,下同。臀,徒門反。)
疏注「十四年」至「惡也」。○釋曰:宋公和卒,傳曰:「諸侯日卒,正也。」則日卒由正,不由善惡。蔡侯卒,傳曰:「時卒,惡也。」則似不日卒由善惡,不由正者,凡諸侯雖則正卒,有惡者亦不得書日。成十五年「夏,六月,宋公固卒」,僖二十四年「冬,晉侯夷吾卒」,十四年「冬,蔡侯卒」是也。身既是庶,雖則無惡,亦不得書日,故傳云「日卒,正也」,明不日是不正。昭十四年「八月,莒子去疾卒」,定十四年夏五月「吳子光卒」,襄十八年冬十月「曹伯負芻卒」是也。日卒有二義,故傳兩明之。是諸侯正而無惡,縱在外在內卒書日,不正無惡則書月。但有大惡,不問正與不正皆時也。「宋共公卒」書月者,彼為葬日,表其違例,故不得書時也。雖例言之,則此許男新臣亦是不正也。故范直以「非惡」解之,不云正與不正。又昭二十三年「夏,六月,蔡侯東國卒於楚」,范云「不日,在外也」,則此新臣亦在外,故不書日。襄二十六年「八月,壬午,許男甯卒於楚」,彼亦在外而書日,則甯是正可知也。然則庶子逾竟未逾竟,並皆不日,嫡子在外在內,並皆書日,則新臣由不正而不書日。注云「卒於楚,故不日」者,以新臣非直不正,又兼在外,傳例云「其日,未逾竟」,故順傳文書之。其實由正與不正,不論在外在內也。其襄公二十六年傳注云「在外已顯」者,彼甯實是正,經言「於楚」,則在外之文已顯,必不須去日,故亦順傳文言之。必知由正不正,不由在外在內者,宣九年范注云:「諸侯正卒則日,不正則不日。而云未逾竟者,恐後人謂操扈是國,故發傳日未逾竟是也。」知新臣無罪者,以薨於朝會,乃有王事之功,明無罪。或以為許男新臣亦正也,但為卒於楚,故不日。「許男甯卒於楚」書日者,以「新臣卒」無 「於楚」之文,故去日,以見在外而卒也。許男甯經有在外之文,故書日以明其正。「晉侯黑臀卒於扈」,是正未逾竟,故亦書日,與許男異。故范以為「其日,未逾竟」者,表其非國,不釋日與不日。范氏之注,上下多違,縱使兩解,仍有僻謬,故並存之,以遺來哲。
諸侯死於國,不地。死於外,地。死於師,何為不地?(據宣九年「晉侯黑臀卒於扈」,地。)
疏注「據宣」至「扈地」。○釋曰:不據「曹伯負芻卒於師」者,師與地異。上云「伐楚,次於陘」,則許男卒於陘可知。卒當有地,而不地,故注以地決之。曹伯圍齊未退,即在師而卒,故云「卒於師」,是師與地異,故不據曹伯也。
內桓師也。(齊桓威德洽著,諸侯安之,雖卒於外,與其在國同。)
楚屈完來盟於師,盟於召陵。(屈完來如陘師盟,齊桓以其服義,為退一舍,次於召陵,而與之盟。召陵,楚地。○召,上照反。)
疏注「退一舍」。○釋曰:知「一舍」者,古者,師行每舍三十里,上云「屈完來盟於師」下即云「盟於召陵」,知非大遠,故云「一舍」。宣十五年《左傳》華元謂子反曰:「去我三十里,唯命是聽。」亦其證也。
楚無大夫,(無命卿也。)
疏「楚無大夫」。○釋曰:無大夫,凡有三等之例。曹無大夫者,本非微國,後削小耳。莒則是東夷,本微國也。楚則蠻夷大國,僭號稱王,其卿不命於天子,故不同中國之例也。
其曰屈完,何也?以其來會桓,成之為大夫也。(尊齊桓,不欲令與卑者盟。○令,力呈反,下同。)其不言使,權在屈完也。(邵曰:「齊桓威陵江漢,楚人大懼,未能量敵,遣屈完如師。完權事之宜,以義卻齊,遂得與盟,以安竟內。功皆在完,故不言使。」○與音預,又如字。)則是正乎?曰,非正也。(臣無自專之道。)以其來會諸侯,重之也。(重其宗中國,歸有道。)
疏「以其」至「重之也」。○釋曰:以其來會,重之也,謂完既不正,經無貶文者,重其會中國。徐邈云:「經不言使屈完者,重其會諸侯也。不言使,前已解訖。」徐說非也。
來者何?內桓師也。(來者,內辭也。內桓師,故言來。)
疏 「來者」至「師也」。○釋曰:「來者何」也。謂據陳袁僑如會,不言來也。「內桓師也」,謂來者鄉內之辭,今內齊桓,為天下霸主,故亦言來也。
於師,前定也。於召陵,得誌乎桓公也。得誌者,不得誌也。(屈完來盟,桓公退於召陵,是屈完得其本誌。屈完得誌,則桓公不得誌。)以桓公得誌為僅矣。(桓為霸主,以會諸侯,楚子不來,屈完受盟,令問諸江,辭又不順,僅乃得誌。言楚之難服。○為僅,其靳反。)屈完曰:「大國之以兵向楚,何也?」桓公曰:「昭王南征不反,菁茅之貢不至,故周室不祭。」(菁茅,香草,所以縮酒,楚之職貢。○菁茅,子丁反,下亡交反;菁茅,香草也。《尚書傳》云:「菁以為菹,茅以縮酒。」縮,所六反。)
疏注「菁茅,香草」。○釋曰:《尚書•禹貢》云:「苟匭菁茅。」孔安國云:「菁以為菹,茅以縮酒。」今范云「菁茅,香草」,則以為一物,與孔異也。
屈完曰:「菁茅之貢不至,則諾。昭王南征不反,我將問諸江。」(問江邊之民,有見之者不。此不服罪之言,故退於召陵而與之盟。屈完所以得誌,桓公之不得誌爾。)
疏注「問江邊之民」。○釋曰:《呂氏春秋》云:「周昭王親征荊蠻,反涉漢,梁敗,隕於漢中,辛餘靡振王北濟。」高誘注引《左傳》云:「昭王不複,君其問諸水濱」,則昭王沒於漢,不得振王北濟也。故舊說皆云,漢濱之人以膠膠船,船壞,昭王溺焉。則昭王沒漢,此云問諸江邊者,江漢,水之相近者,楚人不服罪,不指王之死處,而云問諸江也。
齊人執陳袁濤塗。(袁濤塗,陳大夫。○濤,徒刀反。)齊人者,齊侯也。其人之,何也?於是哆然外齊侯也,不正其逾國而執也。(江熙曰:「逾國,謂逾陳而執陳大夫。主人之不敬客,由客之不先敬主人。哆然眾有不服之心,故《春秋》因而譏之,所謂以萬物為心也。莊十七年‘齊人執鄭詹’,傳與其執者,詹奔在齊,因執之。」○哆,昌者反,又昌氏反。詹,之廉反。)
疏「齊人」至「執也」。○釋曰:《公羊》、《左氏》皆以為濤塗誤軍道,故齊侯執之。此傳與注竟無誤軍道之言,則以濤塗不敬齊命,故執之也。「於是哆然外齊侯」者,謂齊不以禮於陳,陳人有不服之意,哆然疏外齊侯。哆然,寬大之意也。○「不正其逾國而執也」。○釋曰:謂陳之不敬,由齊之無禮,不能自責,反越國而執其臣,故不正其逾國而執也,貶以稱人。不正,猶言不與也。正則人與之,不正則人不與,故謂不與為不正也。然「齊人執鄭詹」,亦稱人以執,傳言「與之」,此稱人以執,即云貶者,詹,鄭之佞人,往至齊國,稱人以執,則是眾人欲執之,今濤塗不在齊國,又無實罪,齊侯執之,而云「齊人」,故知是貶也。桓十一年宋公執人權臣,令廢嫡立庶,亦貶云「宋人」,是其類也。○注「以萬物為心也」。○釋曰:《莊子》文。
秋,及江人、黃人伐陳。不言其人及之者何?內師也。
疏「不言」至「師也」。○釋曰:何嫌非內而發傳者,以文承齊人執濤塗之下,即云「及江人、黃人伐陳」,恐非魯及,故云「內師也」。
八月,公至自伐楚。有二事偶,則以後事致。後事小,則以先事致。其以伐楚致,大伐楚也。(鄭君曰:「會為大事,伐為小事。今齊桓伐楚而後盟於召陵,公當致會;而致伐者,楚強莫能伐者,故以伐楚為大事。」)
疏注「鄭君」至「大事」。○釋曰:知會大伐小者,伐雖國之大事,會盟有昇壇揖讓之儀,示威講禮之製,奉之以牲王,要之以神明,是其大事。故定四年公會諸侯侵楚,五月盟於皋鼬,下云「公至自會」,是亦以會為大事也。今以楚強莫能伐之者,故特以伐為大事也。
葬許穆公。
冬,十有二月,公孫茲帥師會齊人、宋人、衛人、鄭人、許人、曹人侵陳。(莊十年春「二月,公侵宋」,傳曰:「侵時,此其月,何也?惡之,故謹而月之。「然則凡侵而月者,皆惡之。○惡,烏路反,下同。)
疏注「凡侵」至「惡之」。○釋曰:此侵陳為惡者,陳之不敬,由齊之不敬陳也。齊桓宜自責,反執其臣,前事既非,今又致討,故書月以見惡也。
五年
[编辑]五年,春,晉侯殺其世子申生。目晉侯,斥殺,惡晉侯也。(斥,指斥。)
疏「目晉」至「侯也」。○釋曰:傳言此者,於鄭段雖有目君之例,未辨目君之由,故於此明之。宋公殺其世子痤,雖不發傳,從此可知。其殺公子,不目君者,皆罪賤之也。
杞伯姬來朝其子。婦人既嫁不逾竟,逾竟,非正也。諸侯相見曰朝,伯姬為誌乎朝其子也。伯姬為誌乎朝其子,則是杞伯失夫之道矣。(凱曰:「不能刑於寡妻。」○朝,直遙反,下皆同。為誌,於偽反,下同。)諸侯相見曰朝,以待人父之道待人之子,非正也。故曰杞伯姬來朝其子,參譏也。(參譏,謂伯姬、杞伯、魯侯也。桓九年「曹伯使其世子射姑來朝」,譏世子,此不譏者,明子隨母行,年尚幼弱,未可責以人子之道。伯姬以莊二十五年夏嫁,至今十三年,則子幼可知。○參,七南反,又音三。)
疏傳「參譏也」。釋曰:並譏之者,伯姬讬事而行,近於淫泆,失為婦之道;杞伯不能防其閨門,令妻至魯,失為夫之宜;魯待人之子,行待父之禮,失為主之度,故三事同譏之也。
夏,公孫茲如牟。
公及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會王世子於首戴。(惠王之世子名鄭,後立為襄王。首戴,衛地。○首戴,《左氏》作「首止」。)
疏「公及」至「首戴」。○釋曰:案《史記•年表》,此時齊侯,桓公也;宋公,桓公也;陳侯,宣公也。衛侯,文公也;鄭伯,文公也;許男,僖公也;曹伯,昭公也。其王世子者,即惠王之世子,名鄭,後立為襄王是也。
及以會,尊之也。(言及諸侯,然後會王世子,不敢令世子與諸侯齊列。○令,力呈反。)何尊焉?王世子云者,唯王之貳也。云可以重之存焉,尊之也。何重焉?天子世子,世天下也。
疏「天子」至「下也」。○釋曰:《士冠禮》云:「天子之元子猶士也,天下無生而貴者也。」此云「世天下也」者,彼見無生而貴者,又明有父在之故,今傳以其特世父位,故云「世天下也」。
秋,八月,諸侯盟於首戴。(言諸侯者,前目而後凡,他皆放此。)○無中事而複舉諸侯,何也?尊王世子而不敢與盟也。尊則其不敢與盟,何也?盟者,不相信也,故謹信也,不敢以所不信而加之尊者。桓,諸侯也,不能朝天子,是不臣也。王世子,子也,塊然受諸侯之尊已而立乎其位,是不子也。桓不臣,王世子不子,則其所善焉何也?是則變之正也。(雖非禮之正,而合當時之宜。○複,扶又反,下同。塊,苦對反,又苦怪反。)
疏「無中」至「侯何也」。○釋曰:「無中事」者,諸中間無他事也。據平丘之會無中事,不重舉諸侯,此則重舉諸侯,故決之。○「塊然」。○釋曰:塊然者,徐邈云:「塊然,安然也。」○「則其所善焉何也」。○釋曰:謂經不譏桓而尊王世子是也。
天子微,諸侯不享覲,桓控大國,扶小國,統諸侯,不能以朝天子,亦不敢致天王。尊王世子於首戴,乃所以尊天王之命也。世子含王命會齊桓,亦所以尊天王之命也。世子受之可乎?是亦變之正也。天子微,諸侯不享覲,世子受諸侯之尊已,而天王尊矣,世子受之可也。○控大苦貢反背?音佩)
疏世子受之可乎?○釋曰:謂問世子受諸侯之尊己,可乎?以不也。下又云「世子受之可也」,謂得受之也。
鄭伯逃歸不盟。以其法諸侯,故逃之也。(專已背眾,故書逃,傳例曰:「逃義曰逃。」○背眾,音佩。)
疏注「逃義曰逃」。○釋曰:莊十七年傳文。
楚人滅弦,弦子奔黃。弦,國也。其不日,微國也。
疏「弦,國也」。○釋曰:何嫌非國,傳特言「弦,國也」。發之者,將明微國不書日,故辨之也。
九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冬,晉人執虞公。(虞公貪璧馬之寶,棄兄弟之親,拒絕忠諫之口,不圖社稷之危,故晉命行於虞,使下執上,虞同於晉,是以謂之「晉人執虞公」。江熙曰:「《春秋》有州公、郭公、虞公,凡三公,非爵也。傳以為下執之辭,嘗試因此論之。五等諸侯,民皆稱曰公,存有王爵之限,沒則申其臣民之稱。州公舍其國,故先書州公。郭公盜而歸曹,故先名而後稱郭公。夏陽亡則虞為滅國,故宜稱虞公。三人殊而一致,三公舛而同歸,生死齊稱,蓋《春秋》所賤。」○之稱,尺證反,下「齊稱」同。舍音舍,舛,昌兗反。)
疏注 「江熙」至「所賤」。○釋曰:「存有王爵之限」者,謂五等諸侯,生存皆從本爵稱之也。「沒則申其臣民之稱」者,謂五等臣子,尊其君父,舉諡稱公也。「州公舍其國,故先書州公」者,謂州公、郭公書經不同立文之意,以州公好舍其國而實來,故先書州公,若郭公則盜而歸曹,故後言郭公也。「夏陽亡則虞為滅國」者,謂晉滅夏陽,則虞虢舉矣,故虞為滅國,而亦稱公也。「三人殊而一致」者,謂立文雖殊,其理致是一也。「三公舛而同歸」者,謂立國雖舛,同歸一稱也。「生死齊稱」,正謂生死同號之曰公,與凡諸侯異也。案桓五年州公如曹,六年實來,本無舍國之事,莊二十四年郭公歸曹,不見有盜歸之文,今江為此說,而范不難者,以州公舍國,《左氏》有文,郭公棄位適曹,即是盜之狀,以無正文,故引而不難也。「三公舛而同歸」,或有作舛者,舛謂差舛,理亦通,但定本作殊者多。
執不言所於地,縕於晉也。(時虞已包裹屬於晉,故雖在虞,執而不書其處。○縕,紆粉反。包音苞。裹音果。處,昌呂反。)
疏「執不」至「晉也」。○釋曰:舊解云,執人例不書地,此云不地,縕於晉也者,凡執人不地者,亦以地理可明故也。若晉會諸侯於溴梁,執莒子、邾子,楚合諸侯於申,執徐子,皆因會而執之,則在會可知,故不假言地。至如滅人之國,執人之君,則亦是就國可知也。經若書晉滅虞,則是言其地。今不書滅虞,即不舉滅國之地,不謂執人當地也。所以不言滅虞者,晉命先行於虞,虞已屬晉,故不得言之也。或以為「執不言所於地」,謂不書執虞公於虞也;「縕於晉也」,謂虞已苞裹屬晉,故不得言也。理亦通耳也。
其曰公,何也?(據十九年「宋人執滕子嬰齊」,不言公。)猶曰其下執之之辭也。(臣民執其君,故稱公。)其猶下執之之辭,何也?晉命行乎虞民矣。(虞服於晉,故從晉命而執其君。)虞虢之相救,非相為賜也。今日亡虢,而明日亡虞矣。(言明日,喻其速。○為,於偽反,又如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