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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經解 (孫覺, 四庫全書本)/卷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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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春秋經解 (孫覺) 卷三 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經解卷三
  宋 孫覺 撰
  莊公上
  元年春王正月
  春秋之法繼正則即位繼弑則不即位故一十二公之間繼弑而不行即位者三焉莊之繼威威見弑於齊也閔之繼子般般見弑于慶父也僖之繼閔閔見弑於慶父也即位禮居喪逾年於正月朔日始就阼階之位南靣而改元以聴斷一國之政葢盛禮也繼弑而自立者則不忍行即位之禮以為君父見弑於人則為之子者亦何心於即位也春秋因而不見所以深痛先君之禍而少伸嗣子之恩焉左氏曰不稱即位文姜出故也趙子曰母以得罪去國猶為不忍父為他國所弑其情若何非通論也三月文姜方孫何妨正月即位此為妄也公榖曰不言即位按實不行其禮謂之不言非也
  三月夫人孫于齊
  春秋魯史其紀魯事異於外非以為諱也吾之君必無是惡君之夫人必無是行也吾之君則甚有道者也吾之夫人則甚有徳者也待之以有道有徳之人然而常不道而見弑常有罪而出奔則非待之者之過也為之君為之夫人者皆自取之然吾之所以待之者猶是也謂之君則至尊者也謂之夫人則至貴者也至尊至貴之位非所以待不肖姦惡之人也然不肖焉姦惡焉非號名之不美非位勢之不崇也所以為之者非其人也吾不以今之為者非其人而卑
  其位勢惡其名號也吾所以待之猶是也君夫人者至尊至貴之位而有道有徳之稱也吾待之不可不以是禮也為之者非其人吾不與也春秋之法諸侯而失其國家者謂之出奔所以罪其不能守天子之土不能奉先君之祀也魯之君夫人去其位失其國家者謂之孫孫之言謙也謙孫而去其位也故堯典曰將遜于位是也春秋於魯君夫人之出奔謂之孫猶曰吾君夫人之去其國不過遜其位爾非出奔也魯君之見弑者謂之薨猶曰吾君未嘗不正終焉焉得見弑於人乎凡吾之為是法者所以待君夫人也非所以待見弑出奔者也故春秋之書孫者三夫人之孫者二文姜之孫則去其氏哀姜之孫則不去之文姜殺其夫威公哀姜殺其子閔公姦惡之迹同而弑君之罪等然其氏或去或不去者聖人之意也文姜之惡可見矣其孫于齊是宜見絶於齊也不稱姜氏所以許齊絶之也齊侯則是與夫人為惡者矣然許齊絶之者非為齊襄設也以明骨肉之親惡之大至其害義則雖其親得絶之也哀姜之惡可知矣其孫于邾邾非哀姜之國非所宜徃也特曰善氏所以明邾得絶之也文姜齊女齊絶之則有踈骨肉之嫌聖人辨其嫌使之得絶故不稱姜氏而唯書之曰夫人孫于齊哀姜孫于邾邾非其族以明邾不當受異姓之女它國之夫人來則絶之爾故書之曰夫人姜氏孫于邾公羊曰内諱奔謂之孫按言奔為孫所以待之厚而責之深也謂之諱非也公羊曰夫人固在齊矣其言孫于齊念母也穀梁曰接練時録母之變始人之也啖子曰豈有先在齊而今書孫乎蓋見不書夫人之至爾不知姜氏隨喪而歸不告廟則不書也又曰不稱姜氏貶按夫人不稱姜氏所以明齊得絶之也左氏曰不稱姜氏絶不為親此説近之而謂之禮又非也
  夏單伯逆王SKchar
  左氏作單伯送王SKchar杜預以單伯為王臣天王將嫁女於齊使魯主其昏故單伯來送之也公榖皆以為單伯者吾大夫之命于天子者也按杜預所以推單伯為王臣者葢見左氏作送王SKchar於是之時王SKchar猶未至魯既言送女則决非魯臣也又魯之大夫死皆書卒其不書者其有所見而單伯之卒不見於經又無不當書卒之迹内臣未嘗書字而單伯書字若蔡伯毛伯之類是也故杜預因此數事推為王臣也然單伯於此見經之後莊十四年書齊人陳人曹人伐宋單伯㑹伐宋冬又㑹諸侯于鄄春秋王臣而㑹諸侯但序諸侯之上不若内臣而書其㑹也惟内臣㑹諸侯則曰㑹某由此觀之則單伯内臣非王臣也王SKchar未至於魯不當稱送此當從二𫝊作逆王SKchar為是也然内臣而稱單伯者二𫝊所謂吾大夫之命于天子者是也天子命之畿内之邑使之歸國為大夫故書氏書字同之天子大夫也鄭祭仲陳女叔之類是也卒不見經或有大惡或舊史所無未可知也書曰逆王SKchar者天子之女下嫁諸侯之國尊卑不敵必使同姓之國主之魯之主王SKchar之婚葢同姓亦常事耳天子之女且至使大夫者逆而為之主亦常事耳皆不當書而書之者蓋威公見弑於齊仇讎未復而莊公又在衰絰之中天子乃於是時使之主王SKchar之婚下嫁於齊居喪主婚非禮也又與仇讎之國為禮失禮之甚者書曰單伯逆王SKchar以見天子不當使居喪者主婚魯不當交仇讎而單伯不當逆也公羊曰何以不稱使按内臣外出未嘗有言使者春秋省文耳何獨於此始發例乎榖梁曰其義不可受之於京師也按逆王SKchar則是如京師可知也不須曰如京師也惟曰君弑於齊其義不可受此説是也
  秋築王SKchar之館于外
  荀子云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人之大行也入則孝出則弟人之小行也葢事有不中於道理有不合於義者則雖君父有命有不必從惟道義之所在耳威公見弑於齊仇讎未復莊公之喪猶未除也而天王遽使魯主齊王SKchar之婚天王則失禮矣為莊公者當以衰絰未除仇讎未復辭於天王期於得請而後已於是之時非無同姓之諸侯非無無喪之隣國也盖莊公未之辭爾辭之不固與不辭同也誠之至者通於鬼神哀之切者感於異類君父之讎未復儼然在衰絰之中乃釋怨解仇與之為婚姻之主雖能變其禮而築舘于外然猶未免於交婚也聖人以莊公為事君不盡其誠居喪不致其哀忘君父而交仇讎舎衰絰而親弁冕雖築舘以示變然不能救其罪也春秋之法責賢者備不知而為者猶可恕也知其是非猶且為之此聖人所深誅之者也莊公知主婚之非而而改築王SKchar之舘孰與辭之而不築也葢攘雞者待來年而後已孟子非之不當主婚而築館于外春秋罪之左氏曰于外禮也榖梁曰變之正也不能辭之而徒築于外乃以為正禮正止如是乎非也趙子曰築之為宜不如辭之為正是也
  王使榮叔來錫威公命
  春秋書錫命者三威公之命錫之於既薨之後文公之命錫之於即位之初成公之命錫之於在位八年三𫝊諸儒論其禮皆不同杜預尋左氏之説則以謂威公之命若今之哀策文成則錫以命圭合瑞為信若如其説則錫命之禮有不同矣然經書之皆曰命無異文焉公羊以為命者加我服也何休觧之曰九錫也按九錫盖諸侯極盛之禮非大功大徳不輙加之矣以周室之衰而魯侯之弱不應十二公之間賜之九錫者三也榖梁曰有受命無來錫命范𡩋亦曰九錫也至如陸淳趙子之徒以謂如漢已來就加爵秩今以經考之則威公已死文成時在位謂之追錫死者則在位者不通也謂之加服賜圭則已薨者無用也尚書文侯之命有秬鬯弓矢亦不具九錫周禮大宗伯以九儀之命正邦國之位有受職受服受位受噐賜則賜官賜國作牧作伯之别然則上之賜下尊之賜卑皆謂之命故書𫝊言天子則曰天命言臣則君命言子則父命盖命者亦無定物上之所加君之所賜則謂之命春秋之時天王有賜於魯則皆書曰錫命於其來求則指其定物曰求車求金此聖人之微意而君臣之大法也君而有賜於臣父而有賜於子不以其多不以其少不以其貴不以其賤皆曰命焉物之多少貴賤不可校也其所重者尊者之命焉君而有求於臣父而有求於子多者言其多也少者言其少也貴者言其貴也賤者言其賤也為之臣子而君父有求於我焉則所以事之者不至而有罪矣必言其貴賤多少以為輕重也春秋書錫者三而皆謂之命書求者三而指名其物聖人之微意而君臣之大法也春秋書王必曰天所以别吴楚之僣號表天下之無二且推尊之明無與上也其不書王者三范寗所謂舊史有詳略夫子因而弗革者也趙子曰殺弟出居覩文見義至於錫命威公則嵗月已深不異其文則無以見惡按經書錫威公命則弑君大惡之人而天王之命加之譏貶之意已見何須去天也當從范寗之説錫威公命見其生不能誅死錫之命其無王也甚矣
  王姬歸于齊
  不書來逆者葢齊侯自來得禮親逆常事不書齊與魯為世讐而魯主其婚又在衰絰之中也不書王姬之歸無以見魯之失禮而天王失命也趙子曰内女歸非常乃書此説是也公羊我主之榖梁為之中者歸之也十二公之間書王姬之歸者惟二處耳足知書之皆非常也
  齊師遷紀郱鄑郚
  春秋書遷有二例宋人遷宿遷非宿之意為宋所彊遷邢遷于夷儀邢自遷國非人彊之至於郱鄑郚三邑為齊師所遷與例不同而書之有異此聖人之意也紀無可滅之罪齊侯志欲滅之紀於當時其行又賢聖人於齊之滅紀特變文以示義不與無道之齊而滅有道之紀凡遷之例皆書人以見遷人之國為已附庸貪利忘義行如匹夫紀三邑之見遷則書曰齊師以見三邑之民無去紀之意而齊以彊師遷之也郱鄑郚遷之於齊則三邑為齊有也春秋之例奪取它國之邑者謂之取齊實奪紀三邑以為已有然不曰取而曰遷者取它國之邑容有可取之罪紀實無罪而齊彊取之不與無道者取有道之邑變其文書曰遷春秋於紀之亡也見孔子之意眷眷然不忍也自遷邑至於大去其國孔子書其事而致意者三齊實取紀三邑而書之曰遷葢不與三邑之入齊而紀至于弱也紀季以酅叛于齊不曰以叛而曰入蓋曰齊為無道安得有邑從之乎齊實滅紀而紀侯出奔不曰出奔而曰大去葢曰齊安得逐有道之君而使之出奔乎紀侯大去其國耳孔子於紀之亡三致其意所以甚疾無道之齊而深䕶有道之紀齊滅人之國以自彊雖得志於一時而孔子罪之則其惡流於不泯紀見絶於彊齊而無告於天下然春秋善之則其志伸於無窮公羊曰不言取為襄公諱也案變取為遷深惡之也安得為之諱乎若曰為賢者諱則襄公大惡之人春秋安得為之諱也榖梁曰紀國也郱鄑郚國也或曰遷紀于郱鄑郚郱鄑郚者紀之三邑耳謂之國非也若遷紀于它處當加其文范寗非之是也
  二年春王二月葬陳莊公夏公于慶父帥師伐於餘丘於餘丘之地公榖皆以為邾邑而杜預闕之此當以公榖為定春秋之例國則曰伐邑未有書伐者於餘丘特書伐者孔子之意也邾者魯附庸之國於餘丘魯附庸之邑曰親近者莫過於附庸附庸之邑叛而至於命將帥師伐之所以見内之徳有所不修内之政有所不明附庸我國也於餘丘我邑也我之邑叛而至于伐也何繫於邾焉叔孫州仇帥師隳郈郈我之邑也不得曰隳魯郈也焚咸丘咸丘我附庸邾之邑也不得曰焚邾咸丘也圍宋彭城不書宋無以見彭城之屬宋也咸丘於餘丘書曰邾則無以見邾為我附庸而二邑為我之邑我附庸之邑叛而至於大夫之尊舉國之衆聲其罪而伐之則我之所以為國者無乃有所不至而然乎於餘丘之不係於邾所以責内尤深也公羊曰國之君存焉耳若邾君實存於此當曰伐邾以邾君為重也春秋之法舉重者書之邾君實存乃曰於餘丘則是舉輕者言之而殺其罪也此非也榖梁曰公子貴矣曰師重矣而敵人之邑所以譏公也若譏公不以將尊師衆者敵大則是教人戰也春秋乃教人戰乎此非也
  秋七月齊王姬卒
  外女而為外夫人者春秋皆不書卒非與魯事且非懲勸所係雖來告亦不書王姬而魯主其婚者則為之服亦不書其常事無所載也春秋書王姬之歸者皆在於莊公之時而其歸又為齊夫人者所以罪莊公忘君父之大讎狥婚姻之常禮也王姬之歸者二而書卒者一葢其卒適在於莊公之時也莊十一年歸齊之王姬其卒不在於莊公之時則不書也莊公父見殺於齊而國小力弱仇讎不復雖一時見命於天子而莊公不能以大義辭之為主其婚而竟成其禮至其來告王姬之卒則莊公又為服其夫人之服君父之讎同於草莾而不報仇讎之夫人為之主而為之服所以見莊公一失於前而其後蕩然失之也魯與天王同姓聖人之後而禮義之邦也天王之女下嫁諸侯天王之后歸於京師者多魯主之然而十二公之間二百四十二年之久王姬之歸書之最備者齊王姬也單伯之逆築館於外王姬之歸王姬之卒二百四十二年之間見於春秋者凡四春秋常事不書而齊王姬之事書之備者所以見莊公盡禮於仇讎而無恩於先君也罪之大則書之備其惡之積不可掩也十一年之王姬書歸而遂已者但以見莊公主婚之罪也其卒或於他公之時齊雖來告魯雖為微服亦不書也仇讎者嘗易世矣主婚者嘗已死矣罪無所加則不書也公羊曰我主之也榖梁曰為之主者卒之魯主王姬之婚不一也何獨卒王姬乎元年者卒之則十一年者何不卒之也啖子曰公為之服也十一年之王姬何不為之服趙子曰記是以著非為仇讎夫人服猶以為是交仇讎者亦得禮也啖趙之説亦非也
  冬十有二月夫人姜氏㑹齊侯于禚
  孔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葢孔子之意以謂天下萬事處得其道而制得其初者則不至於無如之何及其至於無如之何也天下之大惡萬事之極𡚁所不可諫止所不能救者聖人亦猶曰不能如之何而已矣瞽瞍者何如其父也商紂者何如其君也舜之事父可謂孝矣而瞽瞍不愛也且將殺之舜念父母之不我愛何也我之事之未必至也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祗載見瞽瞍瞽瞍亦允若瞽瞍之頑如此也而舜終格之為舜者亦曰事父之道不曰如之何也文王之事紂可為忠矣而紂不愛也且將殺之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而服事商之心不懈也庇民之徳日大而事君之心日小卒自免於禍後世之為人子者父之頑苟不甚於瞽瞍者皆可以為孝也為人臣者君之惡苟不甚於啇紂皆可以為忠臣也孔子謂天下之惡無不可止之者萬事之弊無不可救之者以舜文王之事知之也夫人姜氏之惡見貶於春秋見刺於詩并出於傳可謂大惡不可掩至著而不可救矣然而孔子書之曰夫人姜氏㑹齊侯于禚魯之國莊公之國也夫人姜氏莊公之母也孔子書姜氏之惡於莊公在位之年莊公有罪也莊公父見殺於齊侯而母奔於齊為莊公者宜哀痛其父之死不以其理也毁瘠深墨哭泣思慕以仇讎未復為刺骨之恨以父之見弑為窮天之耻愁憂痛傷若不容其生於一日也則其母姜氏雖頑如瞽瞍雖惡如桀紂且將感動其心而奔之有所不忍也故姜氏之㑹齊侯葢莊公之哀戚不至而誠心不篤耳論此義者多矣惟趙子得之曰姜氏齊侯之惡著矣亦所以病公也此深於春秋者之言也故栁子厚嘗稱其書曰讀夫人姜氏會齊侯于禚見聖人立孝經之大端榖梁曰言㑹非正也姜氏之惡如此乃徒責之曰非正則其所謂正者忘其大矣
  三年春王正月溺㑹齊師伐衛
  溺未命之大夫也無駭翬挾之類是也不曰帥師師少也㑹者外為志也伐者聲其罪而行也左氏曰疾之也按不稱氏未賜族爾謂之疾而去之非也榖梁曰不稱公子惡其㑹仇讐而伐同姓故貶而名之也公羊謂吾大夫未命者其説是左氏榖梁皆穿鑿也
  五月𦵏威王
  臣之事君猶子之事父父之喪𦵏而子不徃則不孝矣君之喪𦵏而臣子晏然不赴於義得乎天王崩𦵏春秋載之甚詳周之告崩則書崩魯之㑹𦵏則書𦵏義無可疑也然而啖趙之徒皆以為萬國之數至衆封彊之守至重故天子之喪諸侯不得越境而奔喪修服於國卿往弔送既𦵏卒哭而除喪若此則文九年叔孫得臣如京師葬襄王為得禮也春秋常事不書得禮者又書之則失禮者如何見乎按天王崩𦵏當従孫復之説古者天子崩諸侯近者奔喪逺者㑹𦵏故周禮大行人若有大喪則詔相諸侯之禮此説是也説春秋者多議春秋之時書魯如京師者一若魯公實有㑹𦵏天王之事則於經當書經不書其事安知魯公之自往也葢春秋常事不書其非常者則書之叔孫得臣叔鞅之如京師以其君不自往故著具使臣之罪也若魯公自往乃是禮當然者合禮則不書也春秋書侯之𦵏未嘗言所往之臣其書之如公子遂如晉𦵏晉襄公者葢以使卿㑹𦵏其禮太重見其失禮故書之也𦵏天王而使臣者罪公不自往也𦵏諸侯而使卿譏卿往失禮也故𦵏天王而得禮者但曰𦵏某王𦵏諸侯而得禮者但曰𦵏某公書臣徃者皆有罪也魯公之如京師𦵏天王得禮不書也書公如京師者一罪成公因㑹伐秦而遂事也古者諸侯即位必朝於天子春秋之時其禮多廢莊三年𦵏威王因㑹𦵏威王遂如周也宣三年𦵏匡王襄二年𦵏簡王皆因㑹𦵏而徃也由此觀之則知諸侯即位之後當行朝禮三公即位之初未嘗如周又因㑹𦵏天王自徃以行二禮且親周也襄王之𦵏在文公九年故文公不徃而得臣徃也景王之𦵏在昭公二十二年故昭公不徃而叔鞅徃焉益知即位之乆則事周之心益懈不自徃而使臣也然則威王之𦵏亦莊公自徃𦵏之不書於經常事不載威王之崩在威公之十五年於是始𦵏者榖梁謂之改𦵏是也以其非常是莊公自徃故書之耳左氏曰緩也按實改𦵏非緩而方𦵏也榖梁或曰郤尸以求諸侯范寗非之
  秋紀季以酅入于齊
  春秋之法以己之邑入於它國者書之曰叛酅者紀邑紀季以之入齊而經不書以叛而謂之入者春秋之變例而聖人之意也夫以甚弱之紀而抗虎狼之齊必至於傷殘其人民而覆亡其宗社潰滅而後已也紀侯閔其民之無辜而念宗社之不祀也則使其弟季以酅入齊求以生其民人存其宗祀若紀侯者固王道之所賢而聖人之所與况於春秋之時争奪侵伐之無已殺傷敗亡之不救貪利而不愛其民屈彊而終覆其祀者不可勝數而當此之時紀侯之行獨能如此孔子安得不少進之乎故於弟季以酅入齊也不以例書曰叛而變文曰入以見紀季受兄之命而能存其祀也公羊曰賢紀季者服罪也按紀季無罪齊以强𭧂滅之而紀侯不忍闘其人民使季存其宗祀何罪而服乎非也
  冬公次于滑
  春秋書次皆譏也凡兵者義而後動可也不義而動動而有畏畏而後次也或以義而動動而加畏亦畏而次也故次有二例然皆譏也紀魯世相婚姻世相㑹盟世相徃來紀侯見逼於齊齊已遷其三邑矣紀季又以酅入齊矣紀之亡在於旦夕也公不忍而徃救之然又畏齊而不敢也故徒次於郎焉凡兵者量力而後動中節而後舉不量力雖中節不可舉也不中節雖量力不可動也故兵者量力為上中節次之葢有不量力而亡其國家者矣宋襄公之敗於泓是也力雖强而不中節者又不可勝罪也當是之時紀雖危亡然為莊公者宜量其力之如何可徃也則徃救也力不可救則不如勿徃而已矣内空虚其國家外無救於危亡徒至於郎而次止焉聖人罪其勞衆而無功也書曰公次子郎郎左氏作滑公榖作郎當以公榖為定左氏之例曰凡師一宿為舍再宿為信過信為次春秋書次十六未有舍信之文書次但譏其次不論其久也左氏之例不通矣公榖皆是
  四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齊侯于祝丘
  春秋諸侯相見皆謂之㑹㑹者葢春秋之時諸侯相見以禮之名也簡禮而㑹者謂之遇遇罪又重于㑹也二百四十二年之間未有言享者其因㑹而相享者亦不書以㑹為重則享不足校也夫人無道而享齊侯亦因㑹而後享也然經不言㑹而言享者姜氏㑹齊侯又享之播惡於二國之内會已不可况享乎以享為重故書享也姜氏齊侯之惡不待貶絶而見矣為莊公者亦未免於有罪也榖梁曰享齊侯所以病齊侯也按姜氏大惡而公猶有罪何獨病齊乎陸淳曰𠫭譏之此説是也
  三月紀伯姬卒
  春秋内女歸為諸侯夫人則書卒盖其尊卑敵公公為之服九月之服故也中庸曰期之喪達乎大夫三年之喪達乎天子葢以為諸侯則有國君之尊故於旁期之喪皆降為大功内女適諸侯為夫人則於公有姑姊之親公為之服九月服春秋以恩録之故書卒也其有惡行則去卒以示貶明不足以録之以恩郯伯姬是也其賢行之著若紀伯姬宋共姬者則著其始終之事卒𦵏之詳以見其賢焉紀伯姬隠二年歸于紀於是始卒書之者公為之服以恩録之且明其無惡行也榖梁曰吾女適諸侯尊同則吾為之變此説是也
  夏齊侯陳侯鄭伯遇于垂
  遇者簡禮而㑹義同隠八年遇于垂按齊陳鄭三國之遇三𫝊皆無事迹今以經前後校之當是之時齊將滅紀而畏陳鄭救之故齊侯為主求陳鄭為遇以安二國也所以知其必然者葢鄭于威十二年嘗與魯助紀及齊宋燕戰于紀之國都宋齊敗績陳又鄭所與之國故兼遇二國結其驩心而其下遂書紀侯大去其國也然則齊侯將㓕人之國而畏諸侯之兵至於求和而相遇其亦不可勝罪也
  紀侯大去其國
  孟子曰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犬馬珠玉不得免也乃告其耆老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去邠逾梁山邑於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葢太王之所去者邠之地爾邠之人未嘗去太王也故古者去其國而能不失其人者惟太王耳後世亦有去國者矣未聞其國人從之如太王之去邠也春秋書紀侯大去其國説者褒之或遇其實貶之或失其真皆未為得也公羊之説最為誕妄齊襄復九世之讎而紀侯當絶滅是春秋滅人之國猶為賢也此不近人情矣榖梁曰大去者不遺一人之辭言民之從者四年而後畢也若紀侯舉國而去不為大去民盡從之則當復建國如太王之岐山然春秋於此之後紀遂不見葢紀已滅矣此不通矣陸氏之徒曰堯禪舜舜禪禹非賢非徳莫敢居之若捐軀以守位殘民以守國斯皆三代已降家天下之意若陸氏之徒以紀侯去國為堯舜之心雖三代不能及也榖梁陸氏褒之則過其實公羊貶之又失其真俱未為得也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以此施於春秋不獨戰伐之一事盖春秋之意孟子以一言盡之彼善於此則有之此極至之論也春秋之時無徳而固守其位無道而固持其國者天下皆是也終於一身之不保而至於奔亡生民之無辜而至於塗地紀侯於是之時不忍闘傷其民而苟全一身之爵也使其弟以酅入齊以存其祀而脱身去之宗祀復存不可曰滅其臣與民未嘗逐之不可曰奔聖人美其輕去一身之位而重舉一國之民也特變其文而曰大去紀侯之所謂賢葢春秋之時賢也非孔子之所謂賢也大去之所謂褒葢春秋時之褒非孔子之所謂褒也太王去邠國人從之邠之地亡而人未嘗亡也紀侯去國國且至于亡而人亦亡也邠之人被太王之徳深如父母也父母徃則子從之故太王亡邠不亡其人也紀之人被紀侯之徳淺其為紀民與為齊民等耳紀亦一君齊亦一君去紀而歸齊則是失一君而得一君也故紀侯去國民不從之紀侯亡紀遂亡其人也春秋之賢紀侯乃為當時忍闘其民者設也紀侯之賢春秋之賢耳非孔子之所謂賢也葢去其國而不若太王者皆孔子所未與者也孔子論羣弟子之行未常與之為仁而管仲者孔子謂之如其仁葢管仲之仁齊小白時之仁也然則紀侯之賢乃春秋時之賢爾此不可不辨
  六月乙丑齊侯𦵏紀伯姬
  仗大義而為小惡者春秋之所誅也齊大惡矣欲為小善以掩之又春秋之所深誅也齊侯滅人之國逐人之君入其地為附庸春秋之大惡不可勝誅矣乃於伯姬之卒加恩𦵏之將以掩其惡而求善名也然不能逃孔子之誅也矣故春秋之作所以公萬世之與奪正一時之是非齊侯之於伯姬衆人之所謂善一時之所謂仁然而孔子罪之紀季之以酅入齊衆人之所惡一時之所謂非然而孔子與之故心不純道則雖𦵏亡國之夫人不得為仁志存乎善則雖叛其兄而出奔是亦為義趙盾反不討賊安知其弑不與謀故書曰趙盾弑其君楚于已嘗討罪然而遂欲縣陳故書曰楚子入陳心則是而迹非迹雖善而情惡一時所不能辨衆人所不能知者春秋正之齊侯有虎狼之行而為婦人之仁𦵏百十夫人不能償滅國之罪乃欲𦵏一伯姬而掩覆其惡耶公羊曰雖遇紀侯殯亦將𦵏之葢公羊賢齊襄之行終欲附成其説假令能𦵏紀侯遂足贖滅國之罪乎榖梁曰失國故隠而𦵏之按書齊侯𦵏之所以罪齊侯耳何謂隠之乎
  冬公及齊人狩于禚
  公之父見殺於齊公之於齊有不同天之讎也然而莊公忘其父之讎而貪齊之利畏齊之彊元年主其婚三年臣㑹其伐春秋一書之以見其罪然元年之婚見命於天王雖有交仇讎之罪其責差輕也三年臣㑹其伐罪已重矣然公猶未親也於是又親與其臣狩於其地盖公之不孝而釋讎也於此為甚聖人深疾之書曰公及齊人狩于禚莊公釋仇讎之罪惟是為重也不曰齊某而曰人焉又所以重之也其父見殺於其國而為子者乃與其臣狩于其地不同天之恨則俄頃忘之遊畋之樂則晏然為之雖甚不孝甚不肖者有所不為而莊公安為之聖人方曰吾之君必無是行必無是惡安有其父見殺而子從其臣遊乎吾之君不為是也吾之君失禮之甚不過與彼㣲者狩耳彼微者心不敢抗我而狩我求與之狩而後及之故書曰公及齊人狩于禚所以待之者厚責之者詳則其罪之者深矣公羊曰重乎與讎狩也榖梁曰卑公之敵所以卑公也按不書齊侯實非齊侯也不書其名嫌以臣而敵我也公榖之説皆非
  五年春王正月夏夫人姜氏如齊師
  夫人姜氏㑹齊侯之惡春秋皆據實書之以其為惡之迹同而罪無輕重也或㑹或享或如其師一時之迹不侔而為行之惡則一春秋必異其事而書之著其惡以𫝊信後世耳于是之時齊侯將兵于外而夫人奔之不曰㑹者無前定之期也不曰享者無相享之實也不曰其地師之次止無常也經無譏刺之文不待貶絶而可知其惡也
  秋郳犁來來朝
  郳犁來僖七年之小邾子也於是之時覇者未起但為附庸而居郳之地附庸之君春秋例以名書以其國附庸於大國而爵秩之髙下裁能當大國之大夫春秋諸侯大夫例書名故附庸之君未有爵命者亦書名威十七年公及邾儀父盟于趡是也犁來自是之後數從霸者征伐齊威公始請王命加郳以子爵始自為小邾故僖七年之來朝書曰小邾子自稱子之後遂不復稱郳春秋亦不見其名也朝者朝事天子之禮附庸雖卑然亦無朝諸侯之義春秋之時朝禮咸廢而小弱者奔走於大國暴彊者受人之朝故凡書朝者皆兩罪之也
  冬公㑹齊人宋人陳人蔡人伐衛
  以一字徧施於春秋而不可推以為常者惟人字耳或書以為貶或書以為褒然皆隨其事而可見其義執諸侯執大夫書人貶其擅執無罪之人行如匹夫也殺弑君之人及二國不盟而平善其得衆人之心若舉國皆欲之也至於公之㑹盟侵伐厯叙諸侯之國以為人者又聖人之微意而春秋之㣲㫖也聖人設禮近尊者不得敵尊敵尊則為僣故為禮以疎之逺尊者不嫌其僣愈踈則不親故為禮以親之禮君沐粱大夫沐稷士沐粱君沐粱以粱為貴也大夫沐稷賤於粱也士沐粱士去君逺不嫌其僣也粱則同君而禮益殺矣公與族宴則異姓為賔膳宰為主人主人代君者也不使大夫而使膳宰大夫位尊代君為主人嫌其逼也膳宰士耳士卑雖為主人不嫌其逼也設禮之意如此者衆葢春秋亦用是也魯公而同他國會盟侵伐他國或使臣敵公其臣雖大夫不名也書曰人耳魯公以一諸侯之尊而屈與他國大夫會盟侵伐則耻辱之甚不可言也大夫之位逼於君而使得與我公會盟侵伐也則是我公為彼僣矣彼且僣之則是魯公之位與大夫等也故其與他國大夫會盟侵伐類皆書人若使㣲者從公則不嫌抗公也孔子之為是法者葢以待有道之君也君有道則其政教必修聞望必著他國之君且將從我我往從之則彼必奔走而事我矣若㣲者然順從無疑也必無敢抗而來敵我者矣故春秋之間以魯公而會外臣者未嘗著其名也必皆曰人焉其有異之者皆變例也於是之時公㑹諸侯之師以伐衛者葢衛侯朔為公子黔牟所逐求復其國諸侯伐衛以納之也伐衛之役實納衛侯朔于衛然而言伐而不言納葢衛侯朔得罪於其國國人逐之於是天王且使子突拒朔以救衛則是諸侯之師拒天子之命而納惡人也拒王命不忠納惡人不義不忠不義無名之師聖人所不與也故沒去納朔之事不與其拒王命而納惡人也春秋實納君者書納納子糾納㨗菑是也彼書之者雖有不當納之罪然未有拒天王之惡也猶書納以見其實至其大惡而不可掩者聖人反沒去之所以責之尤深而罪之尤切也魯公之弑書薨夫人之奔書孫意愈微而惡愈著文益深而罪益彰此春秋所以為難也糓梁曰人諸侯所以人公按諸侯言人實使人耳非諸侯自行也若自行書諸侯之爵其罪之者不更明歟
  六年春王正月王人子突救衛
  春秋侵伐者皆罪之也有能救之者則春秋善之以其志無惡也然救之為道當量其力之為何如與其責之輕重也在方伯之位而諸侯之兵有無名而興者責當救之而力又可也起而救之則固善矣以弱小之國又不在方伯之位惟以我之同好我徃来之國如是而救者則春秋之所不善而聖人之所未與也葢同室者鬬則被髪纓冠而救之可也鄉鄰之鬬亦纓冠焉則惑之甚者也春秋書救者二十有三救固聖人之所善然無責而救又不量其力者雖同出於救而所以為救者異也然救亦一名也若其輕重則皆隨其事而見焉衛侯朔譛殺二公子於衛即位數年而見逐於黔牟黔牟在位八年矣去年之冬齊侯帥諸侯之師伐衛而納朔天王於是使其子突者救之春秋之法王臣而士者書名葢王制謂天子之元士視附庸附庸之君春秋書名故王臣而士者亦書名以明爵列同而輕重等也書曰王人則㣲者矣又曰子突者貴之也於是之時周衰如此而天王能征朔之不義而助黔牟之當國使子突者將兵救之益善矣然經不褒之葢春秋之法有褒則有貶有善則有惡褒一善所以使善者勸貶一惡所以使惡者畏無空言也天王者天下之至尊而道徳之所從出其善者衆不可以一善褒葢褒者有貶之辭也天王可褒則亦可貶矣故春秋之義天王無褒非無善也其善者一褒不足以該之也天王無貶非無惡也天王之位非為惡者居之雖有惡不加貶焉所以責天王備而預為之嫌也王人子突救衛子突之善非天王之善也子突善則天王善矣然救衛之事王人之一善耳未可以為褒凟吾天王也王師敗績於茅戎王師自敗耳非茅戎能敗王師也故為王師則無敗其敗者自敗也春秋善天王之救衛而書子突之字貶王師之敗績而以自敗為文葢曰天王無褒又其善不可掩也則褒其臣天王無敗又其惡不可諱也則書王師之自敗所以推尊而責備之也榖梁曰救者善則伐者不正矣趙子曰假令天王不正諸侯豈得争之哉此説是也
  夏六月衛侯朔入于衛
  春秋之義難者曰入衛侯朔内有公子黔牟之難外有子突之師雖諸侯助之不可以安而歸也故書曰入春秋諸侯失地則名衛侯於威十六年出奔於是始復其國出入皆名罪其以國君之尊不能守位而見逐於人以匹夫處之故書名也公羊曰犯命也榖梁曰惡也按失地之君例當名不可更為義説
  秋公至自伐衛
  春秋書至者皆公反告廟也其至或以前事或以後事皆無一定之法盖人君之一出或行數事於其反也不可以並告但擇其一事之重者告之春秋因舊史即書之耳公羊曰得意致㑹不得意致伐按公去年伐衛納朔諸侯之伐竟成而衛侯竟入非不得意也公羊之例不通矣
  冬齊人来歸衛俘
  衛侯朔出奔於外八年黔牟已立為君矣而諸侯帥師納朔于衛天子救之不可朔竟得入為君朔以諸侯之兵納己而又得立齊主其兵於是以寳賂齊使分遺諸侯於是使㣲者分賂於魯葢朔嘗得罪於其國見逐於衛國之人衛己有君又天王為援為諸侯者亦可已矣乃相帥伐衛而逐納之又取其寳齊主兵又為分賂焉不著齊人之歸則無以見齊主其賂葢郜之大鼎公自取之不可以分過於人衛之賂寳齊實取之而分我故主齊言之以重其罪公羊曰齊遜於我也按納君受賂無可受之理齊人歸之分遺我也無相遜之事左氏曰文姜請之按經之上下文無文姜請寳之事若有之當紀其實不當滅去姜氏也榖梁曰分惡於齊也按齊實來歸非分惡也
  七年春夫人姜氏㑹齊侯于防
  按姜氏齊侯罪均惡等葢無輕重也左氏曰齊志也葢猶以書地辨彼我之志不知聖人一書之以見其罪耳
  夏四月辛夘夜恒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
  常星經星也經星之于天無時而不見無雲掩之而不見焉異之甚者也至中夜而星隕如雨又異之甚者也故言常星之不見則他星之不見可知也星隕如雨其隕者星耳不知其為常星也故不見者知其常星隕者不知其名也如雨多也自上而下如雨然也夜已不見及中而隕皆異之當書者常星當見而不見星不當隕而隕故常星以不見為異星以隕而書也左氏曰與雨偕也按書星隕如雨但以名多之如詩曰祁祁如雲亦多之辭也不可謂與雨偕也公羊曰不及地尺而復按經書其隕亦不見不及地而復之義榖梁曰著於上見於下謂之雨趙子曰若其不多豈得稱雨此説是也
  秋大水
  大者非常之辭非常而為災故書也榖梁曰髙下有水災曰大水按若災不及髙亦當書之不以髙下為辨也
  無麥苖
  春秋之秋夏時之夏夏之時麥已大成而禾苖方盛大水之災而麥也苖也皆無也災之甚者故書之二十八年麥禾之無經書之曰大大者非常之辭麥苖之無以水災而無也災之所不及者猶有存焉不得曰大無也麥禾之無書之於一嵗之卒嵗㐫而至於冬一國之内舉無収也葢大無焉不得但曰無也故無麥苖志於秋見水災也大無麥禾志之於冬見嵗㐫也春秋一字聖人必盡心無苟然者左氏曰不害嘉榖也按經先書大水而後言無麥苖葢為害矣一榖不登民有受其饑者謂之不害嘉榖非也公羊曰一災不書待無麥而後書無苖按聖人重榖愛民為災而及民物者春秋未嘗遺之也一災不書則隕霜殺菽亦一災耳何為書之乎此非也
  八年春王正月師次于郎以俟陳人蔡人
  春秋書次皆譏也莊公於此將有圍郕之事嘗欲與陳蔡偕行而陳蔡不至故次于郎以俟之凡次皆有待也春秋書次一十有六未嘗有言俟者於此書之葢聖人深疾之也郕於魯為同姓之國莊公無親親之恩率諸侯以伐之春次於郎以俟陳人蔡人我俟之也及齊師以圍之我及之也郕為同姓而率諸侯伐之其為志者皆我也所以重内之罪而深疾之也公羊曰次不言俟記不得已也按春秋事皆據實未有無其事而加之謂之記不得已非也榖梁趙子皆謂陳蔡將來伐故次于郎以待之今按經前後無與陳蔡相違之迹安得來伐之事乎葢皆不明將邀陳蔡以伐郕而陳蔡不至故次于郎以俟之爾
  甲午治兵
  治兵習戰也出曰治兵入曰振旅治兵之法壮者在前老者在後先武勇也振旅之法老者在前壮者在後明少長也周禮治兵之法行於中秋遂以獮田焉振旅之法行於中春遂以蒐田焉無非事者夫民勤動於四時而無一朝之休也又兵不可施於無事而田不可廢於四時故獵且習兵示戰事之不可忘而祭祀之不可失也春秋之法常事不書失禮非常則書之莊公之志在伐郕以滅同姓之國非時而治兵於外勞苦其民而有意於侵伐失禮且非常也故書曰甲午治兵志不時且明其不當治也左氏曰治兵於外禮也趙子曰兵車之衆非廟中所容按公非時治兵志滅同姓春秋書以罪之爾左氏謂之禮不亦妄乎公羊曰祠兵為乆也按經𫝊治兵之義其禮甚明不得曰祠兵也又曰吾將以甲午之日然後祠兵於是按實以甲午治兵故書之爾安得為乆之事乎榖梁曰治兵而陳蔡不至矣兵事以嚴終按治兵本為圍郕非為禦陳蔡也若以禦㓂而嚴終乃是得禮春秋何用書之乎榖梁葢以俟陳蔡為預防之故迷誤耳
  夏師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
  二國將卑師衆故皆稱師及者内為志圍者以兵環之也郕者魯同姓之國莊公志滅同姓求與齊師同往圍之然而郕獨畏齊之彊也降於齊焉莊公連年治兵求伐同姓徳不足以懷來威不足以畏服郕又畏齊而獨降齊也公之惡可知矣春秋降有二例齊人降障障力不敵齊彊降之也郕降于齊師二國勢均力敵然郕不降我而降齊非齊能使之降郕自降耳鄣見逼於彊齊無有助齊伐者書降鄣所以專罪齊也郕見圍於齊魯齊彊而魯弱歸魯則齊怨歸齊則魯不能爭决志降齊所以兼惡魯也魯之國小而力弱又無道以伐同姓至其降也又歸于齊焉齊非無罪也其重魯也以不降我而見降齊之順也左氏曰君子是以善莊公盖以莊公不從慶父之言不伐齊歸也齊彊魯弱與之同圍而郕獨降彼就令伐之勢必不敵量力而止又何足善率諸侯而伐同姓罪豈小邪若令莊公能知己之不徳乃是賢君安有㑹仇讎而伐同姓之事也左氏之説妄矣公羊以郕為成曰諱滅同姓也按成當從邑公羊經誤之故生此説果為之諱當没去其事不得改國名也若變改其國名則後世何從知之乎又曰不言降齊師辟之也按郕實降齊不降魯為魯辟之何也内惡書之有甚於滅同姓者矣榖梁曰其曰降於齊師何不使齊師加威於郕也按圍郕實有二國不言降齊則若兼降齊魯矣謂之不使加威亦非也
  秋師還
  春秋之例事畢而非其志者書還事未畢而遂反者書復事成而告之廟者書至書還者四文十三年公如晉公還自晉鄭伯㑹公于棐文公之還所以見㑹鄭于棐未及告廟不可書至已盟晉侯不可書復宣十八年公孫歸父如晉冬歸父還自晉至笙遂奔齊聘事已畢不可書復反未告廟不可書至襄十九年晉士匄帥師侵齊至榖聞齊侯卒乃還亦侵事不成而反也春秋書還者四皆事畢而非其志也莊公自今年之春次于𭅺以俟陳蔡甲午治兵夏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郕為魯同姓之國莊公志欲滅之陳蔡不至又治兵及齊侯圍之其志在於得郕也然郕畏齊之彊輕魯之弱卒自降于齊也荘公之師自正月出于外至秋始反志在取郕而郕不降于我圍事雖畢而所志不就故特曰師還公羊曰善辭也案惟士匄之還得不伐䘮之善若師還乃魯之大惡何得更為善乎榖梁曰還者事未畢復者事畢案書還者四皆已畢之事無有未畢者趙子疑例或倒之耳趙子曰凡師還告廟則書重之也記是以著非又二百四十二年唯一處書師還告廟可疑也案告廟者當書至不當書還趙子自云可疑又著告廟之説非孔子闕疑之意也
  冬十有一月癸未齊無知弑其君諸兒
  按無知之弑義同隠四年衛州吁弑其君完未命故不書氏也榖梁曰以國氏者嫌也弑而代之也按未命之大夫例不書氏若宋督弑其君未嘗代之然亦以國氏謂之嫌非也
  九年春齊人殺無知
  無知弑君之賊稱人殺之討賊之辭也無知嘗弑襄公而自立逾年然齊之臣子以賊討之雖為君不得以君稱也榖梁曰無知之挈失嫌也按未命之大夫例不書氏安得曰失嫌哉
  公及齊大夫盟于蔇
  春秋之義魯公及外大夫盟非外大夫之罪則書人不言其名者成二年盟于蜀是也外大夫及公盟而伉公者則没公而書名若但與者㣲也莊二十二年及齊髙傒盟于防是也葢曰諸侯君也外大夫臣也諸侯之為君苟在于天子之天下皆可以君稱也大夫之為臣雖在於外諸侯之國葢亦臣爾故君有常尊臣有常卑所以正君臣之分而防僣亂之萌也以大夫之卑而敵諸侯之尊大夫之罪也明書大夫之名以著其罪没去我公之號示不與大夫之得僣也以諸侯之尊而求與大夫盟者則魯公之罪也明書魯公之及以著其罪沒去大夫之名以人書之不與大夫之敵諸侯若㣲者則不嫌也公及齊大夫盟于蔇既書公矣又書大夫而不名公則有罪而大夫無嫌也於是之時齊襄見弑無知見討小白在外而未入大夫専政而無君魯公求與之盟齊無君不可待君而盟也故公及大夫盟焉莊公父見弑於齊不以復讎為念而為齊立君又屈諸侯之尊以與大夫盟公則有罪矣齊之大夫無君於上而公子在外辭不盟公懼其見討也故以一時之權伉公而盟于蔇聖人深察人情之難而盡一時之變也公則有罪而大夫無嫌故變例而書之曰公及齊大夫盟于蔇公羊曰何以不名為其諱與大夫盟也若使衆然按大夫不得盟公若存其義當曰齊人不得曰大夫也既書大夫則非諱矣若使衆然又何義乎榖梁曰可納而不納惡内也范寗非之曰不納子紏為内惡是仇讎可得而容也此説當矣
  夏公伐齊納子糾
  公榖二傳皆作納糾惟左氏作納子糾據下文有齊人取子紏殺之此當以左氏為定也左氏載無知作亂之後二公子皆出奔紏奔魯小白奔莒紏與小白俱襄公子而紏為小白庻兄無知之亂二公子皆出奔齊人既殺無知則齊之當立者公子紏也莊公於是盟齊之大夫將納紏焉然而外有小白之難内之大臣或不同心而立紏公又伐齊納之春秋之義納者不宜納也威公見弑於齊齊之於魯有不同天之讎仇讎之國無時而可與通也莊公忘君父之大讎伐齊而納讎人之子書曰納者不宜納也公子紏雖非嫡長而威之庻兄襄公見弑而無知見討於是之時宜立者莫如子紏莊公納之雖不得於義而宜嗣齊襄而為君者惟紏焉故曰子紏書納者見莊公納之之罪書子紏者言其宜為齊君鄭世子忽衛世子蒯聵其歸納也皆稱世子以其常有世子之位其歸納也冝焉故曰世子紏之納于齊亦宜為齊君也不曰世子非世子也不曰公子嫌其若衆公子無得立之道也特書子紏以見其冝立也公羊曰何以不稱公子君前臣名也按公羊之意盖謂紏之不稱公子以其在魯公之前也公子紏非魯臣何得曰君前臣名但稱齊公子亦復何傷此非也榖梁曰惡内之説范寗非之當矣
  齊小白入于齊
  孔子曰威公九合諸侯一正天下又曰微管仲吾其被髪左祍矣盖威公有大功於天下雖孔子之聖猶謂當時無之将不免於夷狄矣若威公之事冝有取於孔子矣然孔子之於春秋於威公之惡未嘗以一辭假之於是之時威公始入于齊而經書曰入盖小白外有子紏之難内無國人之助其入於齊未可以安而入也書曰入與衛侯朔入于衛等耳威公小白有大功於一時而天下受其賜者凡數百年然於其入也與兄爭國而竟殺之聖人方誅其殺兄爭國之惡則不與其功至論其攘夷狄尊中國之效又盛稱其美葢聖人以謂功則可取而行猶誅之則同於大惡榖梁曰以惡曰入按許叔入于許春秋以復國字之不可曰以惡也小白之惡見於殺子紏不在於入入者但志其難耳榖梁之説非也
  秋七月丁酉𦵏齊襄公
  春秋之義弑君賊討則書𦵏襄公見弑於無知齊人已討無知殺之矣不於無知之已殺書𦵏者葢齊亂公子争立不以時𦵏也於是小白之入始𦵏之故書爾
  八月庚申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
  及齊師戰者公及之爾不曰公承上文公伐齊也先言伐而後戰則戰者公也春秋省文故不曰公及齊師也春秋之義内不言戰言戰則敗二百四十二年之間未有内言敗績者乾時之戰書戰書敗此春秋之變例而聖人之新意也莊公父見弑於齊齊為仇讐仇讎之國無時而通荘公受公子紏之來奔志欲納之已盟其大夫伐齊而納紏矣而公子小白先之既忘其讎也又不量其力而與齊戰焉戰不勝而至于敗師徒崩喪而子紏不免於死為荘公者其罪如何也荘公有諸侯之位國君之尊民人之所瞻望一國之所矜式也父之仇讎則忽而忘之仇讎之子則决而納之既不果納又戰而敗其師焉不同天之讎已不報而與之交矣無辜之民又驅之戰而至于敗焉十二公之間二百四十二年之乆興師之惡未有甚於荘公者也内不言戰戰不言敗魯史之所以待魯公之法也若荘公之行盖非魯公之所冝為者書戰書敗盖曰我君之所以至於是者由其不君也春秋之法自周無出天下者天王之天下也天王而在天下則所在皆其有也雖出而在天下不在於四夷皆未可出言也惟其自絶於天王之位則書出也僖二十四年書曰天王出居于鄭夫以王臣之㣲於其奔也猶不曰出天王而居于鄭遂曰出焉盖天王得罪於母至辟子帶之難而出居鄭也天王者教化之本而孝悌之所出也天王而得罪於母則不孝矣不孝之人何以為天王乎書曰天王出居于鄭以其得罪於母而自絶于天王之位也荘公忘君父之讎納讎人之子不孝於父也不孝於父者自絶於諸侯之位書戰書敗見君之不君也不孝於母者自絶於天王之位變而書出見王之不王也一國之尊者君也天下之大者王也曰君曰王則至尊至貴之名至順至孝之稱也襄王得罪於母則書出荘公納讎人之子則書敗盖曰不孝之人大之則不可以為天王小之則不可以為國君也於此見聖人之篤於孝也深矣公羊曰曷為伐敗復讎也荘公實納讎子而敗故書以罪之無復讎之意何得推言復讎乎
  九月齊人取子糾殺之
  殺子糾者齊侯也而經言齊人春秋之義殺兄者稱兄殺弟者稱弟殺世子者稱世子以明骨肉相殘也子糾者齊侯之兄又不書兄而書子糾皆春秋之變例也㐮公既弑無知既討冝立為齊君者莫如子糾未入而小白先之荘公納糾至于戰至于敗績子糾竟不果納而小白竟為君小白篡兄而立戰而敗之亦可以已矣小白又乗其勝勢以脅於魯必取紏而殺之聖人深惡小白之篡而罪其殺兄之惡也深閔子糾之當立而不可又竟殺於弟也特變例而書之曰齊人取子糾殺之小白入齊已為君矣殺子糾者小白也不曰齊侯而曰齊人若曰冝立于齊而為齊侯者子糾也子糾不幸見篡於弟而不得立篡子糾者不得曰齊侯雖其位齊侯其義則齊人爾子糾有當立之義獨小白者篡之雖不得於一時不害其得立之義也曰子糾者若曰是真齊侯之子而冝立於齊者也不曰取其兄糾殺之者其重者子也言子則有當立之義篡之者同篡君也但曰兄焉則當立者不明也舉重者言之故曰子糾爾不曰殺子紏而曰取子糾殺之又所以重之也子糾不得立於齊而寓於魯葢一匹夫爾小白弟也既篡其位又戰而敗之矣庻長之兄當立之君使之為一匹夫而寓於魯罪不勝誅矣又忍取而殺之耶齊人取子糾殺之孔子書之三致意焉所以深疾小白而甚憐子糾也小白雖為君矣不書齊侯而曰人焉不與之為君也子糾兄也不曰其兄而曰子糾特明其當立也齊殺之爾不曰齊人殺子紏而曰取子紏殺之所以罪小白之可已而不已殘忍必殺之也左氏曰子紏親也諸君討之公羊曰脅我使我殺之也榖梁曰猶曰取其子紏殺之爾繹三𫝊之意葢皆曰魯殺之其言取者著齊之意也按論語子路子貢皆曰威公殺公子糾則殺之者齊威也非魯也春秋記事皆據實書之未有無其事而虚如其文者若實魯殺之於經當有異辭不得但曰齊人也三𫝊之説皆非
  冬浚洙
  洙者魯城北水名也莊公伐齊納子糾不果於是畏齊報之始浚洙為備浚深之也春秋之義凡興作書之者皆有罪莊公忘仇讎而納讎人之子戰至於敗又畏齊人報之役民浚洙以為備父之讎則不復國内之人驅之戰而敗矣又於其瘡殘未復之際役之盛冬而浚洙莊公一舉事而為罪者不可勝數春秋一書之以見其惡於後世也
  十年春王正月公敗齊師于長勺
  春秋之義内不言戰言戰則敗内與外戰而敗外師者直書曰敗也以明内無可敵之道來斯敗之矣敗必稱師重其君以無辜之衆驅之戰而又使之敗也莊公去年納紏伐齊威公小白既入而報其見伐之役來戰于長勺而莊公帥師敗之故書曰敗齊師于長勺榖梁曰不日疑戰也按春秋不以日月為例詳略因舊史爾疑戰之例不通也
  二月公侵宋
  春秋之例不聲其罪曰侵聲其罪曰伐公羊曰觕者曰侵精者曰伐葢以謂凡書伐侵者皆辨其意之精麤也精麤之意何以見之春秋據迹而定其名爾榖梁曰惡之故謹而月之按日月詳略自非義例所存皆不通也
  三月宋人遷宿
  春秋遷有二義某遷于某其國自遷或見逼於彊大遷以避之也衛遷於帝邱是也某人遷某遷其國為已附庸也宋人遷宿是也宿近于宋宋大而宿弱遷宿而為其附庸故曰遷也宗祀不忘不可曰滅國不復見不可曰取凡遷者皆兩罪之也諸侯受地於天子𫝊國於先君不能以道守位以徳懷民而見廹於彊大受制於同列去南靣之位而為之臣屈諸侯之尊而為之附庸之國為之遷者未免有罪遷人之國者葢不可勝誅矣不書爵書師而曰人者微之也諸侯而匹夫行不以諸候待之曰人微之也齊遷陽亦其例焉公羊曰以地還之也按遷之為附庸爾何論還與不還乎榖梁曰遷亡辭也按遷之者移徙之名也謂之亡又非也趙子曰徙而臣之曰遷某此説是也
  夏六月齊師宋師次于郎公敗宋師于乗丘
  公正月敗齊師于長勺而二月侵宋齊納紏之恨不釋而宋見侵之怨方興故齊宋之師㑹次於郎将伐我公乗二國之未至先敗宋師而齊師亦還也不書侵伐方次而侵伐未成也不敗齊師但敗宋師而齊師不敗也榖梁曰畏我也按齊宋皆大國二大國合而伐我亦無畏矣但其伐事未成故㩀實而書次謂之畏我非也
  秋九月荆敗蔡師于莘以蔡侯獻舞歸
  禹貢九州曰荆及衡陽惟荆州宣王采芑詩曰蠢爾蠻荆大邦為讎葢荆州于堯舜之時常為中國九州之地至宣王之時謂之蠻荆而讎之則荆不為中國亦已乆矣春秋自莊十年始見於經十四年荆入蔡十六年荆伐鄭二十三年荆人來聘猶稱荆也至僖元年楚人伐鄭自伐鄭之後遂稱楚不復言荆矣杜預曰荆者楚之本號後改為楚此説是也然春秋于其敗蔡師入蔡伐鄭不書人而以國言之者所以夷狄之也若狄伐邢狄入衛之類是也荆者夷秋之國
  賔於南服於周之盛時猶為中國之患至其衰弱遂乗中國之無人侵陵中國至執諸侯而用之㑹而刧中國之盟主侵伐圍滅無所不至故春秋於其始賤而外之不列于諸華至其漸盛則稱人稱爵同之中國矣葢聖人所以深罪中國非進楚也
  冬十月齊師滅譚譚子奔莒
  春秋之法滅有三例國滅而其君死之者書滅莊十三年齊人滅遂是也國滅而其君出奔者書奔齊師滅譚譚子奔莒是也滅其國以其君歸者書歸僖二十六年楚人滅䕫以夔子歸是也春秋之義就其可責者責之不責其所不能也彊大之國以兵加弱小之諸侯而奪其土地有其人民絶其宗祀其國之君不能守以死繼之則滅人之國而殺人之君其罪不容誅也國為之滅而身為之死者非無罪焉聖人方深誅滅者之罪不得少緩死者之責也故滅而其君死之者但書曰滅不更出死之名以深罪滅其國而殺其君天子之土地已不能守先君之宗社又不能全爱其一身之死而蒙恥忍辱奔亡於外者則書滅書奔罪其不死社稷也國為之滅而人民為之有也宗社又不能全焉則是有不同天之讎而莫之恥也乃苟完其一身隨之歸而為之臣盖其罪不可勝誅矣故書滅書歸又書名也國為之滅者非其罪也以其君死之則滅者之罪重而死者之責輕不得更書滅者之名也國滅而不能死固已有罪矣以其奮然出奔不為仇讎之屈則比之隨軍以歸者罪差殺焉又欲深明滅者之罪故亦少寛奔者之責但書奔而不名焉國滅而隨之歸者則已大惡矣然滅人之國者非無罪焉故滅人之國者其例則三而其罪則一為人所滅者其罪則一而其去就之輕重有三科焉此春秋所以辨罪惡之淺深而示誅責之輕重也齊師滅譚稱師将卑師衆也譚子之奔不言出皆自我也故自我言出譚子之國滅矣尺地非其有也安得無國而出乎春秋之例國滅無出無國可出也左氏之例曰用大師焉曰滅按春秋絶祀者書滅前後用大師者多矣豈得書滅公羊之例曰滅上下同力者也按侵伐同力者衆矣滅以同力為例亦非也按凡滅者當從趙子之例覆邦絶祀曰滅是也
  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夏五月戊寅公敗宋師于鄑去年之冬宋師嘗敗于乗邱今年之夏來報其役公復敗之於鄑也左氏於此發例曰凡師敵未陳曰敗某師按此之例止可用於魯不可施之於外春秋魯凡八敗外師豈能専于未陳而敗之乎又曰皆陳曰戰春秋于外諸侯言戰言敗績惟内敗則没而不書但曰戰而已皆陳之例亦不通也又曰得雋曰克按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間惟有鄭伯克叚一事而已盖孔子以鄭伯不教其弟至其叛也又徒勝之克者能勝之名爾春秋得雋者豈少哉何獨鄭伯之於叚也又聖人之意於侵伐之事常欲絶其原使之不至于此若以得雋别之則似教人以戰也此例又不通矣又曰覆而敗曰取某師案春秋取師之例亦止有隠十年宋人蔡人衛人伐戴鄭伯伐取之一條而已二百四十二年之間覆而敗之者冝不少也然止著其一條此例不通矣左氏之例𢾗條惟大崩曰敗績京師敗曰王師敗績于某似與經合然亦未盡其義也榖梁曰其日成敗之也案榖梁以日月為例以不日者為疑戰日者為成敗日月之例既已不通又經言敗者直為内辭爾不可謂成不成也又曰宋萬之獲也按僖元年公子友敗莒師獲莒挐經書獲也若於此實獲宋萬當書之不得没去其事也經不書安知其獲哉榖梁之説妄矣
  秋宋大水
  大者非常之辭水之為災非常故曰大水也春秋書曰大水者八外大水唯此爾按左氏之意以為公使弔之故書爾榖梁曰王者之後也盖曰外災不當書宋為商後故特書之爾公羊曰及我也盖亦曰外災不當書於魯史此以書者以其災及我故也三𫝊之意大抵推尋孔子未修春秋之前外事得書之迹爾春秋者孔子已成之書其詳與略但當㨿所書解之爾若更尋未修之事則亦有所不知縱使解之或通已非孔子闕所不書之意沉稱之未盡通也如左氏之説則是外諸侯之災患皆當弔之弔之輒書春秋豈能盡紀之耶如榖梁之説則是外災惟王者之後書爾如莊二十年書齊大災豈齊亦王者之後乎如公羊之説則是外災及我則書如僖十六年書隕石于宋五六鷁退飛過宋都豈是石鷁之異亦能災我耶皆不通矣按春秋者孔子因魯史成之其詳略皆同舊史葢孔子亦曰吾猶及史之闕文則是春秋之文無妄加之者矣舊史所載孔子因之以為懲勸爾其若未修之前不可復加也故强知之亦或疑而不通葢不知其所不可知者孔子謂之知若三家者或未知乎
  冬王姬歸于齊
  春秋一十二公之間二百四十二年之乆書王姬之歸者惟二又在莊公之時而歸于齊盖莊公者威公之子也威公見殺于齊莊公親為之子而不為之復讎又為之主其婚焉夫仇讎者義不與之同天不復之於其人當復之於其國不復之於其始當復之於其後莊公父見弑于齊而為齊主婚父之讎則不復而仇讎之人惟恐其祀之絶聖人深罪莊公盡禮於讎而無恩於其父也則一書之以見其惡元年之王姬書單伯之逆築館于外而此獨亡者盖元年之時莊之父新見殺於齊創巨痛深之際於仇讎者之婚而人逆之築館待之失禮之甚者故詳書之以重其罪于此王姬之歸非無逆者矣然不書於經者仇讎之人已易世於其子孫之婚但擇其重者書之爾左氏曰齊候來逆共姬按經不書逆常事得禮不書爾謂之因逆而書又非也公榖皆曰過我也按魯實主其昏非但過我也書之所以深罪莊公世交仇讎全不念其父爾三𫝊皆非
  十有二年春紀叔姬歸于酅
  春秋内女之賢者惟紀叔姬宋共姬爾叔姬為伯姬媵法不當書春秋賢之故備書之也隱七年叔姬始歸于紀至荘三年紀季以酅入于齊四年紀侯大去其國紀之國亡矣而宗祀僅存於酅焉叔姬念紀之宗祀幸存也於是自魯歸之紀侯大去則叔姬無夫土地已亡而國為附庸則叔姬之奉不給為叔姬者惟宗廟社稷之是依聖人賢之書曰紀叔姬歸于酅以奉養為意乎則魯大而酅小也以紀侯為歸乎則國亡而夫去也然則叔姬之歸歸其宗祀而已叔姬嘗自紀歸魯矣而經不書之以其國亡則吾女義當歸也常事無所書於是之歸則其賢行之著在於此爾不曰叔姬而曰紀叔姬者以明徃時歸紀之叔姬今歸于酅若不加紀則嫌於它叔姬也公羊曰隱之榖梁曰喜得其所按春秋大法所係不可因魯侯之憂喜特加此文也公榖皆非
  夏四月秋八月甲午宋萬弑其君捷及其大夫仇牧春秋死難之臣三人而已孔子書之無異文也夫以春秋之時臣事君不以其道者多也至逐君以求利賣君以全身三人者立人之朝食君之禄君存與之存存君死與之俱死春秋弑君二十有四而死君之難者三人而已若三人者投萬死以赴君之難難不果救以身死之而又在春秋之時葢賢者不可議矣然而孔子書之無異文者葢孔子曰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又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事君而至於殺身孔子不為也事君之日久則君必信我而言必用也然小人猶在于朝而君猶任於小人則其道必不行其言必不信矣道必不行言必不信猶在其位是苟禄者也非以道事君者也苟禄而事君固位而見殺孔子又何褒乎三人者之謂善乃孔子為不能死者設爾非孔子之所謂善也孔子之謂善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者也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者也孔子皇皇乎七十餘國孟子奔走齊梁之郊既未嘗遇亦未嘗死也然孔子亦不貶此三人者以為不得不少進三人者以激時人之不死者也然亦不遂褒之者非吾道之極致若遂褒之則若聖人之道至是而止矣在易咸者感也感物必以心不以心者物必不感以其感之外也初咸其拇二咸其腓三咸其股皆不得感之道以感者在下未至於心也至於四則心矣然又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孔子解之曰未光大也盖猶以為感之未也至于心亦以已矣然猶曰未光大也則感者不可以心無心於感又感之盛也故未至於感者責之以心已至於感者責之以盛拇腓股則不若心憧憧之心又不若無心之盛也逐君以求利賣君以全身則三人者必不為而春秋之所善也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則三人者不能也暨明且哲以保其身又三人者不至也故取之以春秋之時則三人在可褒之域格之以聖人之道則三人猶未備焉此春秋所以進之而無襃書之而未善也公羊曰賢榖梁曰閑也此説皆是矣然亦所未盡也
  冬十月宋萬出奔陳
  春秋之法弑君之賊有能討者則書人以明弑君之罪無所可逃逆人倫非人類凡為人者皆得誅之一時之臣子不能討賊則君不書𦵏以明臣子之責有所未盡則雖𦵏猶不𦵏也弑君大惡之人不見誅於一時則孔子之於春秋不復重出其意以謂君親無將將而必誅君已弑矣一時之臣子又不討賊則是悖亂之惡人得行其志而人倫將至於亡矣故以弑君之賊時未能討則孔子不復書之欲其即誅於一時也宋萬已弑其君殺其大夫其國之臣子不即討賊使之出奔則是其臣與子無恩於君父而縱之使奔也宋萬之罪不容誅書其出奔所以深罪夫宋之臣子也左氏曰宋人醢之若是則宋嘗討賊矣若宋實能討賊於經當書宋人殺萬不得更書奔也按經但言出奔左氏何從知其討賊乎此妄矣
  十有三年春齊侯宋人陳人蔡人邾人㑹于北杏威公自九年入于齊於是始為北杏之㑹齊侯稱爵而諸侯皆稱人者葢威公將興覇業諸侯未甚信向齊威欲過為謙遜以求諸侯故親屈其尊以㑹諸侯之臣諸侯之臣葢皆大夫矣然不書其大夫之名者亦以大夫之位去君近嫌其敵君故不出其名也諸侯之尊雖在於天下皆得以尊稱也大夫之卑雖在於諸侯之國亦不得伉君而㑹盟故凡諸侯㑹大夫者皆殺大夫之號而稱人以明大夫不得敵君若㣲者則順從無疑也當是之時齊威將伯諸侯未甚尊之但遣其臣徃爾齊方求諸侯亦不卑之而與之㑹也聖人欲正君臣之分辨上下之常以大夫不得敵君特降之曰人也榖梁曰齊侯宋公也按榖梁經文亦作齊人左氏公羊皆作齊侯此當據多者為定然榖梁謂之宋公經當書之不得没去其稱也
  夏六月齊人滅遂
  齊威自滅遂之後歴荘閔二十年伐宋伐郳伐鄭伐我西鄙伐徐伐衛救鄭降障伐山戎救邢遷陽皆稱人救邢城邢但稱師至僖四年侵蔡遂伐楚始書曰齊侯此孔子之微意夫春秋之時王室衰中國弱諸侯無道夷狄侵陵於是之際能帥諸侯以尊王室攘夷狄以彊中國者惟齊威公而威公又以其私而報平生之讎奪諸侯之土行師二十餘年始伐楚以責包茅之不入而彊中國之威故伐楚之前悉貶之曰人曰師伐楚之後遂以爵稱之謂其一正天下也春秋時諸侯無道而行師者多矣而經未嘗去爵以貶之至威公之盛而聖人罪之尤深責其可責者也春秋之義可責者責之餘年稱人者微之也至侵蔡遂伐楚方純以伯者之義許之齊人滅遂不言遂之君者其國見滅其君死之不出死者之名所以深見滅者之罪也榖梁曰不曰微國也案春秋褒貶不以小大為之輕重國微者不日則是春秋輕重係之小大也此葢推日月之例有所不通故妄為此説也
  秋七月冬公㑹齊侯盟于柯
  魯與齊為世讎又小白之入魯納子紏伐之至於屢戰則齊魯不和久矣於是齊威求伯欲與魯平故為柯之盟也左氏曰始及齊平是也公羊載曹劌刼盟之事以謂齊數侵地而齊遂歸汶陽之田按實侵地經當書其所侵齊實歸田經當書其所歸今經無其事未可遽信趙子曰其事迹既妄不可以訓此説是也
  十有四年春齊人陳人曹人伐宋夏單伯㑹伐宋宋背北杏之㑹齊威帥諸侯之師伐之經書齊人者葢威公初興伯業徳政不修而専以兵勝天下春秋貶之凡用師皆書齊人陳曹小國其勢不敢使微者隨從齊威然亦稱人葢威公伯者之盛其用師且貶而稱人則隨從其侵伐者亦不得稱爵也春秋用師之盛未有盛於齊威然春秋貶之則其不逮之者可以類推也聖人不悉貶之而擇其最盛者貶焉又見聖人深惡於行師也單伯内臣也内臣而命於天子受地於畿内故書地書字尊天子之命比之王臣又以别於諸侯之大夫也書㑹伐者葢諸侯伐事已成而單伯後至也左氏曰諸侯伐宋齊請師于周夏單伯㑹取成于宋而還按左氏於單伯逆王姬經誤為送因以單伯為王臣至是見經㑹伐之事欲附成其説故以為齊請師於周而單伯王臣㑹之也元年之逆王姬亦魯臣逆之爾於此㑹伐宋亦魯臣㑹之也去年之冬始及齊平而盟於柯於是伐宋内臣㑹之無疑也若王臣則鄄之㑹不得更書單伯㑹請侯也推尋前後左氏之説不通葢左氏不知諸侯之臣受地於畿内則書字故妄為此説也
  秋七月荆入蔡
  荆者楚未改號之稱也不稱人不稱爵而曰荆者夷狄也若狄伐邢之類是也荆自是始通中國敗蔡師今又入蔡其勢將盛欲令中國備之於始盛之時制之猶易至其漸盛將不可制矣聖人於此見禦戎之道焉
  冬單伯㑹齊侯宋公衛侯鄭伯于鄄
  諸侯伐宋宋已服罪故齊侯㑹諸侯于鄄以與宋平而魯之單伯嘗徃㑹之故同為鄄之㑹也左氏曰㑹于鄄宋服故也此説是
  十有五年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㑹于鄄
  齊威欲成伯業故為鄄之㑹以帥諸侯然春秋書之與無事而㑹盟者等爾葢春秋之意以謂為道而不至於三王者皆苟道也為學而不至於聖人者皆苟學也齊威雖有一時攘夷狄尊中國之功而終不至於王道葢功則可取而道猶未也春秋王道之極致聖人之成學故雖威文之功而其辭無褒孔父仇牧之事而其事無善所以使學者求之至於無窮行之至於不足范寗曰君子至於春秋没身而已矣此深於春秋之言也
  夏夫人姜氏如齊
  齊威之立至於七年夫人姜氏未嘗如齊於是徃者但歸寜爾然經書之與齊襄之事等者葢婦人之事以夫家為歸一適其夫則終身不返聖人制禮惟父母存者得歸寜父母没雖兄弟不徃也所以預為之嫌而防其逆亂之將萌也齊威雖無齊襄之惡然春秋書之與齊襄等葢非禮之迹同也故父母没雖兄弟不徃徃皆犯禮矣經曰夫人姜氏如齊姜氏之惡不可勝誅矣然為齊威者不能無罪也
  秋宋人齊人邾人伐郳
  宋為兵主故序齊上左氏曰為宋伐郳此説是也齊威興伯而屢伐諸侯春秋貶之稱人然宋主兵則齊威之罪差殺經亦稱人者葢威公伯主伯主之義當以徳服諸侯尊奬王室乃徒為諸侯興師以報其怨也宋雖主兵而齊威當伯主之責故亦書人以罪之

  鄭人侵宋冬十月
  鄭之微者主兵故書鄭人不稱宋罪以行師故但書侵三𫝊不解其事例甚明也








  春秋經解卷三
<經部,春秋類,孫氏春秋經解>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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