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隨筆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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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隨筆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五
  春秋隨筆      春秋類
  提要
  等謹案春秋隨筆二卷
  國朝顧奎光撰奎光字星五無錫人官瀘溪縣知縣是編不載經文但偶有所得則録之故名隨筆其中如桓公㑹稷以成宋亂成自訓平其下取鼎納廟之事所謂美始而惡終也而奎光以為成就其亂春秋諱國惡二百四十年中無此徑遂之筆也公子翬之寵自以翼戴之故華氏之立自以賂故兩不相謀而奎光謂立華氏為翬之私華氏立而翬遂命為公子夫國君樹其私人豈必援隣國之例不立華氏翬將終身不命乎鄭滅虢檜晉滅衛霍其事舊矣而奎光謂滅國自齊桓始何不考也紀叔姬歸於酅自重叔姬之節而奎光謂以酅存紀是泥於陳滅書陳災之傳莊公之娶哀姜奎光謂因其色美已為臆度之詞而又謂莊公不聞好色彼築臺以臨黨氏割臂以盟孟任非好色之明證歟公子友敗莒於酈奎光以為與翬帥師慶父帥師其専相等此無論莒人責賂利兵而來居於必應之勢非出軍疆外者比且核以傳文絶無専行之證何所據而斷非君命也子卒不書弑自與隠公不書弑一例而奎光以為史臣之曲筆豈春秋亦曲筆乎敬嬴雨不克葬自是適值其時公羊以為咎已出附㑹而奎光乃借以明天道豈弑逆者葬必遇雨耶且春秋以褒貶為賞罰不以果報為勸戒此非經義也如斯之類瑕纇葢所不免至其謂春秋例從義起非義從例生謂春秋有逹例有特筆然亦須理㑹大處不可苛刻繳繞謂春秋時天子僅守府小國亦失職説者乃於小國見伐責其不告不足以服其心謂春秋將以治世之無王者而胡氏於宰咺歸賵則曰貶而書名於榮叔歸含及賵則曰王不稱天如此則無王自春秋始矣謂説春秋者自相矛盾既曰為賢者諱又曰責賢者備既曰隠公為攝又曰桓公為簒何者為是其論皆深中説春秋者苛刻迂謬之弊故其所論多平允近於事理頗能得筆削之㫖奎光嘗撰然疑録所載説春秋諸條與此相同其為先有此本又編於然疑録中或先載録中又摘出别為此本均不可考然然疑録頗為瑣襍論其菁華則已盡此兩卷中矣乾隆四十四年正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隨筆卷上
  瀘溪縣知縣顧奎光撰
  董仲舒曰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言其義例無窮不可執一也夫例從義起非義從例生義有變通而例多拘碍説經者不因經以求義乃立例以釋經宜其勉强傅㑹
  春秋言修者所以不殁魯史之舊言作者所以特著聖人之功
  吕大圭論春秋有達例有特筆所謂特筆則是非褒貶所在也然亦須理㑹大處不可苛細繳繞如書天王狩於河陽便是旋乾轉坤之筆左氏記事直叙周鄭交質豈復存得君臣名分
  朱子曰當時天下大亂聖人且據實而書之其是非得失付之後世公論盖有言外之意若必於一字一辭之間求褒貶所在却恐不然又曰聖人只是書放那裏使後世因此去考見道理讀春秋者宜本此意觀之屬辭比事意義無窮不然褒貶只是一事便結煞無餘味程子言春秋諸侯不禀命天王擅相侵伐春秋直書其事而常責夫被侵伐者此語未允當時天子僅亦守府上告何益方伯失職即齊晉為霸主是非曲直未必盡公鄰國之近者皆有狡焉啟疆之心訴之方伯赴之鄰國亦何益小國困敝阽於危亡非與之戰則坐見削弱俘執耳既被侵伐復受咎責何以服其心乎竊謂其國有自取侵伐之理不能反己自責忿而與戰則責被侵伐者可也不然則當責擅侵伐之人如齊人滅遂而齊人殱於遂必無舍齊而責遂之理也孫覺言㑹盟則以主㑹為首侵伐則以主兵為首斯為平論
  春秋將以治世之無王者而於宰咺歸賵則曰貶而書名於榮叔歸含且賵則曰王不稱天胡氏説如此則無王自春秋始矣以天王之尊下賵諸侯之妾直書之其失自見不待於貶而春秋亦不得而貶之宰咺何以名不得其字則名之耳如書名為貶則榮叔為褒可乎書王為貶則天王為褒可乎
  宰咺歸賵當與武氏子來求賻對看仲子之卒也天王賵之冡宰實來及天王之崩魯不聞赴弔助喪致使來求賻天王固失其為上魯亦失其為下矣故曰屬辭比事春秋教也
  諸侯之卒其不名者盖史失之左傳謂同盟則赴以名趙氏據禮駁之是矣孫氏謂即位之初或以名赴或不以名赴其説近理然國君之名通國皆知不容鄰國君臣都不知其名字必待即位之赴朝聘㑹盟之同然後識之若果存沒隔絶名字不知又何必獨書其卒且豈有弔恤之禮耶故書卒必有名其不名者必史本失之或乆而遺缺也
  衞人立晉予之意多所謂得乎邱民者也其不請命於天子則無王矣故曰衞人立至責以不承命於先君則非何者無可承也荘公既立桓公矣安知桓之被弑而更立晉桓公倉卒被弑又安能遺命誰立晉既於次當立且國人所同欲其立正也衞人能討賊塟君而立先君之子弟其立晉亦正也故曰子之意多尹氏之立王子朝私也衞人之立晉公也公私既殊豈應同貶且晉武公滅緡自立請於王而列為諸侯雖請命天子猶不如立晉之正貶此褒彼於義安乎春秋據事直書内無所承上不禀命其失自見公穀竟以為不宜立則失言矣
  考仲子之宫初獻六羽是前此皆八佾也六羽正矣施之仲子猶僣也但考之於禮則為僣論其事勢則可疑隠既將致國於桓而以仲子為嫡則仲子固夫人矣方當入惠公之廟而别立宫以祀之何也既立宫矣則禮宜從同而又降用六羽何也不能正嫡妾之分以裁之復不能純用正嫡之禮處之尊與降兩無所居而臣民之心疑桓公之心亦疑矣立宫則疑於外之用六則疑於抑之魯君臣沿襲已乆不知用六之為得正但知用六之為降殺且不知立宫之欲擬於嫡但知立宫之幾例於妾此意不明而羽父請殺桓公之説來矣進退失據未有若此舉者人君行事當光明顯白路人皆知母居嫌疑之間使人曖昧測度嘗疑羽父請殺桓公突如其來觀此則讓桓之心隐固有不盡明白者羽父殆非無因也
  隐公弑而書薨公羊氏曰不地不忍言也穀梁氏曰不忍地也非也春秋書弑君多不地皆不忍乎人君薨於路寢為正燕寢為不正被弑則不得正其終甚矣故不書諱也以為諱弑而以不地著之者亦非也藉欲著之則書曰公薨於寪氏豈不更得其實而反以不地著也此全乎諱焉耳
  孔父之死惟公羊得表章死節意杜氏云孔父稱名内不能治其閨門外取怨於民身死而禍及君故貶之其不通經固已然此等議論亦其時為之魏簒漢晉簒魏而髙貴鄉公之死魏之廷臣惟司馬孚陳泰少伸正論餘皆習為故常無復知仗節死難之義者母丘儉諸葛誕討賊不成覆指為罪貶孔父之説有自來矣
  華督弑君亂矣因此時討賊而立君焉亂猶可治而㑹於稷以成之是亂在宋而成其亂者四國也立荘公以定君立華氏以定相難似平矣而聖人以為此大亂也苟討賊復讎雖喋血横尸猶當為治今賊不討讎不復雖社稷無廢祀民人無廢主彌見為亂而其亂直與國相終始聖人之垂戒切矣
  定宋公桓之私也立華氏翬之私也立華氏而翬命為公子矣故三年即書公子翬如齊逆女
  成宋亂以自定也故穀梁曰内為志焉爾桓公弑立懼討故易祊盟越以結鄭好而齊陳未之及也借宋之賂并合二國以定宋於是齊陳不必結好而自莫之致討矣郜鼎納於太廟桓非貪賂也正欲章示臣民見弑君者非特無討與國且將立之而宋并恃已而立以見其無所畏忌春秋詳書之非為宋也以誅桓之心爾胥命者不成盟也其相命之事未可知曰褒曰貶臆説也
  甲戌乙丑趙氏謂甲戌下當記佗作亂之事全簡脱之其説為是但三傳謂是魯史舊文黄氏仲炎謂筆削後傳錄之誤二日並存不應述而不削其語謬矣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疑而削之與補之改之何異乎仍叔世大夫也仍叔之子將嗣為大夫者也其父猶在未命為大夫而使之來聘㣲弱耳故書仍叔之子紀實也程子謂父受命而使子代行固無是理若父老而子代從政則何譏乎説春秋者動輙是貶冡宰書名見貶王不稱天示譏比於仍叔之子無可推求則曰譏代從政譏世官殆㡬於轉喉觸諱捩手覆羮矣家氏曰仍叔之子不名貶也彼既未命則官及名字皆無可書何待於貶乎
  天子逆女禮無明文桓公八年祭公來遂逆王后於紀其失在王而祭公無與焉王既重大婚之禮使三公逆之然使來魯而遂往迎君無専命臣不復命二事而一行則輕之甚矣豈正始之道哉以擅命責祭公皆未為允戴岷隐曰比天王之命非祭公自為之紀魯甥也咨謀於魯而行此為得情逆后大禮也不言王使又若不為逆后而因來魯之便者士民猶不可况王者乎
  魯隠不臣而公子翬之難作鄭莊不臣而祭足傅瑕髙渠彌輩弑君更立而不為異所謂下必有甚焉者天道好還即此亦見
  來戰於郎不受伐也若三國特戰於吾邑而書之云爾猶不虞君之渉吾地也何故同意
  釋春秋者多知理而不知勢王室僅擁空名而責以不能征討有罪小國危亡無所控訴而責以不能上告天子下告方伯皆是隔靴搔癢胡氏於夫子請討陳恒有先發後聞之論真儒生見解如鄭忽出奔衞經繫鄭於忽意自顯然其不稱子失位故耳其名失地故耳劉氏曰貶也逺君子近小人權臣擅命亂鄭者忽論亦過矣忽立未踰年權臣擅命罪在鄭莊而不在忽祭仲髙渠彌之徒大權在握忽能一旦遽収其柄乎祭仲輩即小人之尤而不與忽亦未見其近小人而謂亂鄭者忽所謂寃哉烹也吾以為亂鄭者鄭莊忽特㣲弱且無外援耳程子曰忽以國氏正也此為得之
  夫人孫於齊呉氏謂夫人内慙不安故出奔齊非也夫人果有恥心豈復有禚之㑹祝丘之享乎莊公立已三月為子者未嘗志於復讐為臣者未嘗志於討賊夫人以為是無足難我也故遂如齊特猶未敢顯然行享㑹之禮故謂之奔而書曰孫實即禚與祝丘之始事其惻隠羞惡之心至是盡絶而莊公之不能防閑其母固不必待禚之㑹祝丘之享而責之也賀氏仲軾曰如齊者姜氏之志以為孫者春秋之文斯得其情矣
  左氏絶不為親與大義滅親二語見為臣者以君為重不當復以弑君之子為子為子者以父為重不得復以弑父之母為母此等處權衡道理輕重透亮斬截使人知身遭大變故雖家庭之間亦有以義掩恩者如此方不為私情所牽而預乎弑逆之罪
  不稱氏姓貶之也而去姜氏固不足盡貶之之義絶不為親亦不就此見得稱姜氏從齊稱夫人從魯若据絶之之意示貶則當先去其夫人見不得為莊公之母魯之小君而春秋僅去姜氏者若曰姜氏之罪稱之以夫人而益顯且魯之君臣皆夫人之史臣安得不稱夫人惟去姜氏以示小異使讀者推論得之必有深惡痛絶之者此㣲意也此亦姑為之説耳
  齊襄廹逐紀侯而禮葬伯姬以其為魯女耳時齊魯方交好故以此示德於魯
  左傳史記杜氏皆以子糾小白為僖公子穀梁則以為襄公子啖氏趙氏程子胡傳皆從之左氏經文糾稱子諸家史記荀卿並同以為糾兄而小白弟公穀經文則無子字故程氏胡傳以糾為弟今按下文書齊人取子糾殺之則左氏經文當不為誤糾稱子明糾之可立也小白繫齊者小白黨盛而子糾勢孤明小白為齊所與也上稱子糾則齊小白不得與鄭忽曹羈同例何者⿱㓁大 -- 𥤮與赤并不得書子而糾書子則忽與羈之繫國為順詞而小白之繫國為衆詞此以見魯之終不能納而糾有必殺之勢矣魯莊忘父讐而納其子雖所納正不免於不孝管仲忘君讐而事桓雖其功大不免於不忠不必定為桓兄糾弟曲為之説也
  殺子糾書齊人并其國人言之見小白之入糾之死皆通國所同也益知齊小白之為衆詞再書子糾貴之也親之也糾如以少奪長與兄爭國則糾固有罪矣何至於其死而専罪齊人且重繋以子哉
  春秋嘉死節其為君死者必書之如孔父仇牧荀息是也召忽死何以不書子糾未嘗為君召忽雖死其主而於君國社稷無繫焉故不書後人以夫子重子管仲遂并訾召忽所事不正其亦寃矣論功烈則管仲為盛論節義則召忽為正匹夫匹婦之諒未必即貶召忽概言之耳
  乾時之敗長勺之勝不復父讐而皆以納糾之故所以斥公也凡書來戰者責在外書敗某師及某師戰者責在内而此與公敗宋師於管又不同兵加於已不得已應之非魯之罪兵不厭詐以謀取勝亦不足譏所譏者魯莊既脩甥舅之好援紀而紀滅納糾而糾死以為積弱耳而經書公伐齊則公猶能伐也書公及齊師戰則公猶能戰也書公敗齊師則公猶能敗齊也故詳書之見其非無能為而甘心忘父之讐為大不孝也下書公侵宋公敗宋師於乗丘是内為主之意公敗宋師於鄑又是見其黷武比事觀之義理無盡不可泥煞一例宋人遷宿穀梁云亡詞也啖氏曰是移其國於國中而為附庸也齊師遷紀郱鄑郚猶未舉全國而遷之故此為遷國之始齊師滅譚為滅國之始是秋荆敗蔡師於莘以蔡侯獻舞歸盖中國自相吞并然後蠻夷得以⿰犭⿱口肎 -- 猾
  宿杜注小國東平無鹽縣也今在山東兖州府東平州東二十里盖附屬於魯境者應是宋怨公侵在二月故遷怒而遷宿任宿須句顓臾皆風姓故知是為魯附庸
  紀侯大去宋人遷宿與滅國無異然猶有畏憚焉故廹而去之遷之至齊師滅譚則悍然無忌盖其聲勢威令足以陵懾諸侯而不敢動故始則滅譚滅遂以示威繼則遷邢存衞以示恩而究之滅國自桓始吞并之禍遂相接跡若邢遷如歸衞國忘亡存亡繼絶嗣者用希則功不贖罪也
  紀叔姬歸於酅莊十二年春三月賢叔姬也然以叔姬繫紀以酅繋紀叔姬見紀既亡矣而叔姬歸酅是酅在則紀未滅明紀之猶有酅也滅國不見經無可見耳苟有可見雖失其舊封而尚得存其蹤跡春秋未嘗不欲宛轉存之紀叔姬歸於酅是也
  公羊傳仇牧聞君弑趨而至遇之於門手劍而叱之萬臂摋仇牧碎其首齒著乎門闔是仇牧以捍衞其君死故書太宰督特遇於東宫之西而殺之非以衞君來也督操國重權萬懼討故并殺之耳弑君之賊還為賊殺死其宜矣烏得與牧同書哉卓氏爾康曰削而不書夫子特筆吾謂此非故削之也然使督亦以捍衞君而死夫子必應削何則弑君之惡非可晚盖卓氏論不可非北杏之㑹莊十三年春齊侯稱爵宋邾蔡陳皆稱人以為貶辭楊龜山以為衆與穀梁氏説諸家多從之皆未合劉氏謂為大夫是也當時齊桓圖伯諸侯猶未尊齊故桓自主㑹而四國之君不至且㑹以定宋亂而宋首不共故明年之春合陳曹伐宋盖是㑹也桓不得志於是滅遂以示彊盟魯以示信至明年兩伐宋後嗣是於鄄於幽諸侯無敢不自往㑹者矣
  説春秋自相矛盾如云為賢者諱又云責賢者備畢竟如何説隠公云攝桓公又云簒何者為是
  桓之伯最遲魯宋乆而後合鄄之㑹乃伯之始一在十四年冬一在十五年春然宋人猶或主兵衞鄭未免復叛其難如此晉文則一戰而伯矣盖桓之時周德雖衰諸侯不復翊戴共主然猶未肯甘心推擁一人聴其指揮號令故合之為難至於文公時諸侯惟彊足庇民者是從習熟見聞以為當然故城濮勝而諸侯宗之所處之時有難易也遂既滅矣猶能殱齊人若因氏領氏工婁氏須遂氏必皆遂之世臣大室藴其忠憤用其智計盡殺戍者以報滅國之讐灰燼之餘尚有生氣
  齊伐戎莊二十年冬張氏以為為魯也去年之冬齊宋陳三國伐魯盖以受鄭詹及公子結遂盟之故至二十二年秋及齊高傒盟於防自是以後納幣觀社公汲汲於合齊而齊顧遲遲焉則此之伐戎非為魯也明矣莊公之婚哀姜也盟防遇榖盟扈屢㑹以要之納幣觀社逆女屢至以求之若惟恐其不得者盖必慕乎哀姜之色也哀姜不傳其美而莊公不傳其好色然為國君者年逾三十而無正配則其多嬖𠖥可知也豈無他族而惟齊女之求既非頼其繋援而其徳復無稱則為其色而已曰制於文姜者非也時文姜已没誰制之而使必於齊乎
  丹桓宫楹刻桓宫桷説者曰以示孝也或曰以夸大齊女也固皆有之而吾謂此是莊公不能自安良心發見無可奈何而出此也父讐不報復娶讐女以見宗廟秉彛不亡未免𡰈𠨜於是思為盛飾以媚已死之親而逭不孝之罪故丹楹未巳復為刻桷盖天下非禮之事多從自危之心而起
  郭亡張氏⿰氵専 -- 溥曰疑即東虢也按公羊傳以虞虢為虞郭則此説可從
  衞侯朔不書葬魯未㑹葬也賊弟叛臣去葬不足以為討
  叔姬卒葬皆書以亡國之君之繼室而其歸其卒其葬詳書之是紀之名猶頼叔姬之賢以存執節守禮之效也
  莊公三十二年中文姜醜行史不絶書文姜死而哀姜入矣然齊有亂倫滅理之文姜而魯有秉節守義之叔姬不以國之存亡易心寄寓困約而不易所守所謂風雨如晦雞鳴不已者也春秋亦詳録之與文姜哀姜事叅觀則勸戒昭矣
  立㓜君而徐弑之遂開王莽梁冀輩法門故慶父者亂賊之俑也
  吉禘於莊公非其時非其地先儒論之詳矣喪未三年汲汲若不及待盖殃咎將至哀樂失常簒弑之心無所忌憚而亦有儳焉不終日之勢自為之兆矣故八月而閔公弑九月而夫人孫慶父奔可見亂臣賊子據危地而樂禍不悛者未有不立見潰敗而其決裂未有不甚者也
  夫人姜氏孫於邾説者謂文姜殺夫罪重故去姜氏哀姜殺子罪輕故不去姜氏非也弑君一耳且預弑二君矣豈應末減其無貶絶盖不待貶也文姜去姜氏不得謂已盡其殺夫之罪哀姜不去姜氏不得謂可寛其殺子之罪
  凡亂賊之欲簒取大位也雖悍然以為己有然必俟同黨推戴之而後居之不疑若衆心不與而舉朝無一人焉率先諂附猶將徘徊觀望不敢遽取而推戴之者又必為重臣世室朝野之望人所推服者或先以利禄結之否則脅之示之以意令發議在彼簒奪之謀於是乎成如莊公死子般宜立而首發慶父為後之議者叔牙也慶父弑械已成哀姜主乎内叔牙輔乎外季子先酖叔牙則外廷無復推戴慶父者故子般弑而不敢自立閔公弑而仍不敢自立雖有内援而無外助故卒至奔莒使叔牙不死倡議奉慶父而立之諸魯臣未必不從而季子之反國益難矣故叔牙罪未著而遽酖之疑其孟浪然慶父弑兩君而終不敢自為君則由先酖叔牙剪其羽翼也
  夫人氏之喪至自齊杜氏曰不稱姜闕文也是也以去姜為貶則有不可通者貶當先去夫人不當去姜氏文姜哀姜俱亂魯不絶之於魯而絶之於齊此何意乎孫氏曰正王法也王法當正其始何始不貶而終貶也蘓氏曰哀姜之死齊既自絶之矣是以不稱姜然則齊襄未嘗誅文姜而亦去姜氏何也夫哀姜為齊桓所誅既伏其罪矣此書喪至書葬乃以見魯人之徇私情而昧於大義而意不主於夫人何必復以氏不氏為嘵嘵哉
  虞師晉師滅夏陽左氏曰晉里克荀息帥師㑹虞師伐虢是虞實有師也穀梁曰虞無師以其先晉不可以不言師非也春秋紀實之書無但假道而并坐出師之理公子友帥師敗莒師於酈與翬帥師公子慶父帥師有異乎其専一也禄去公室雖自宣公而政逮大夫自隠已然特歴世不久耳季友於魯有大功而季氏之彊權輿於此
  召陵之師初不足以服楚屈完之詞齊無以對也至甯母之㑹仲諫桓拒子華之謀曰招携以禮懐逺以徳又曰綏之以徳加之以訓辭較伐楚時識見又進可見學問増益雖天下才亦由歴練事多
  禘於太廟用致夫人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一不書氏一不書夫人此自有意與文姜哀姜之去姜氏不同盖或稱夫人或稱成風而不全予之者足以見妾之不可為嫡而僖公尊其生母之非若文姜哀姜之去姜氏固不足盡貶意也 書夫人風氏薨葬我小君成風則全予之者意已見於前也
  宰孔言齊侯不務徳而勤逺略先儒疑之是矣且其語亦謬桓之伯正在攘夷狄尊周室伐山戎而却狄盟楚猶憾其不能存邢衞於未亡救弦黄於將滅柰何以勤逺訾之若盟首止於洮於蔡丘不動干戈而定天位惠后叔帶憚而不敢逞此可謂之不務徳乎或如公羊震而矜之之言則有之耳然不足掩其大功也
  奚齊本非子故不稱子尚未成君故未稱君而亦不書弑而自里克言則固其君之子也故書殺其君之子從里克起義者也穀梁謂國人不子如其意則亦應不君卓柰何又書弑其君卓乎惟家氏鉉之説謂奚齊死於喪次君臣之分未定其言得之
  江黄近楚顧不與楚而服從中國其慕義向善賢於陳蔡逺矣寧受楚伐外無救援效死而弗去此滅國之最善者也時管仲猶在而桓徳已衰楚伐黄狄侵衞皆弗能救於是諸侯知桓之無足恃而縁陵之城救徐之役同㑹解體不復用命甚矣機㑹之不可失也
  夫人姜氏㑹齊侯於卞習也非禮之事先世行之後人弗怪也
  齊桓之伯不能使楚弱猶能不使楚强宋襄不成伯適使楚强於中國而驅諸侯從之耳使晉文不興楚伯不待莊矣故宋襄者桓文之罪人也
  宋襄首伐齊次執滕子次虐鄫子次圍曹其所以求諸侯者如此其暴是以陳假不忘桓徳之説修好諸侯而楚遂參預盟㑹自於齊始
  楚執宋公而使宜申獻捷脅魯也亦必示以釋宋公之意令魯為之解也故遂有薄之盟公羊傳言公子目夷歸設守械而守國楚人知雖殺宋公猶不得宋國於是釋宋公此即吕甥征繕立圉之意喪君有君敵失所要挾故晉惠宋襄皆復歸國也鹿上及盂公皆不與因來獻捷遂為宋請書曰公㑹諸侯而釋宋公盖以釋宋之權予魯也胡氏曰為魯計者拒其使而不受可也請於天王而討之可也張氏曰諸侯若能使宋征繕而脩文告之詞明宋之直正楚之罪則楚人當情屈義愧而歸宋公之不暇矣夫楚之詐而無信豈能自服於義若其强盛則雖齊晉之大桓文之賢用全力而僅勝之魯顧能聲罪致討乎事固有正理如是參以情與勢而有所不能遂當有以曲全之胡氏張氏之説可謂闇於勢者也
  泓之敗譏其不量力乎則較之於甘心即荆蠻者當逺勝矣謂其不以詐取勝乎又非聖人意也此盖惜之而已非有褒貶圖伯有三䇿勤王也合諸侯也懲荆舒也先勤王而後合諸侯諸侯合而後能懲荆舒桓文雖不同其懲荆舒必在合諸侯之後宋襄於勤王無聞焉徒欲得志於楚以致諸侯其亦傎矣春秋欲褒之則無可褒故不書伐而書戰見非奉辭討罪之師亦不加貶故書宋公宋師見是戰雖敗而敢與虎狼之楚抗衡志猶可取特敗而不復無能爭勝諸侯遂帖然從楚不特為宋惜兼為諸侯惜也
  狄伐鄭據左氏言則使狄伐鄭者襄王也鄭執王使而受狄師則襄王與鄭不睦可知及頺叔子桃以狄師攻王王復出居於鄭鄭省視官具於汜而後聴政則又若冺然無芥蔕者此亦可疑
  觀天王出居之事則知首止葵丘之功大矣
  晉侯納王不書不告也時魯方合於楚而未與晉通故弗告魯
  圍宋之役僖二十七年冬楚稱人陳蔡鄭許稱爵明其皆君也稱其爵而列之楚人之下其愧甚於稱人不貶而深於貶者也穀梁曰人楚人所以人諸侯也余謂惟不人諸侯益見書法之嚴
  楚自齊之盟參預夏盟遂憑陵上國宋襄執於盂敗於泓其受挫辱已甚諸侯靡然俯首帖服晉文一出侵曹伐衞獨與楚抗而雪宋恥雖用詭譎亦是兵不厭詐當時楚勢極盛非一戰勝之則楚不戢楚不戢諸侯不服若仗義執言帥兵臨境以伐之又無以保其必勝故以曹衞為囮誘而致之僅乃得志勢亦不得已譬之除虎狼者入山而搏之與設阱而取之但當以入山而搏為正然不必以設阱而取為罪也胡氏於侵曹伐衞則斥其報怨城濮之戰則斥其詭譎斯亦固矣
  公子買戍衞不卒戍刺之左氏所記深得魯之情矣但在傳則以不卒戍為買罪案在經則紀實而已買戍衛而晉伐衞卒戍則抗晉楚復救衞不卒戍則恕楚故不令卒戍而刺之經固非以不卒戍屬買也若曰既使之戍又不使卒戍見買之無罪云爾
  楚人救衞惡楚也胡氏以為譏晉此等處最謬曹衞親夷狄而疎中夏晉伐之為伯討何譏之有
  齊桓時楚雖强而未盛故召陵之師緩晉文時楚已幾幾更伯主盟矣故城濮之師急齊桓時惟蔡鄭與楚而江黄及徐尚有從齊者故可整兵相向至文公則宋齊兩國外皆服屬楚故必致楚來戰然後能勝之時勢不同也
  晉文定伯甚驟五年身死然子孫常為盟主桓公積累數十年得之而一敗塗地盖桓公單恃一管仲而文公所用謀臣力士多文公雖死而狐趙先郤輩猶在故伯業不衰可見賢才多則氣脈長少則氣脈促伯佐尚然王佐又當何如
  踐土之盟王自往也河陽之狩晉召之也惟天子可以親勞諸侯故諸侯可以上召天子上輕故下慢
  得臣之殺説春秋者多責楚子得臣自應殺喪師辱國所謂謀人軍師敗則死之未為失郉也得臣不忍於蒍賈之一言而憤兵致敗藉使楚復用之必刻刻不忘城濮之役兵連禍結數世未已故得臣死而晉楚皆得息肩此殺不為無功也或謂楚成不如秦穆不知秦意止於報晉楚兼欲爭諸侯得臣必不能如孟明増脩其徳而殘民以逞當較彭衙及晉更甚焉楚成毅然殺得臣而不復報晉怨其懲忿而自克固勝於秦繆矣
  晉襄初立敗秦敗狄是繼伯大闗要
  大夫特㑹諸侯自公孫敖㑹晉侯於戚始而敖固慶父之子也孟氏之專始於敖叔孫之專始於兹而盛於得臣彭生季孫之專始於友而盛於行父敖㑹在文元年及晉處父盟去氏書名使若㣲者以厭之也處父非敢伉晉侯使之於處父無責焉孔氏頴達曰惡處父也非也
  内大夫出盟諸侯自柔於折始桓十一年嗣是則公子結之於鄄莊十九年然齊宋猶以不恭為討至文公時則公孫敖專㑹晉侯矣又㑹三國矣垂隴以大夫主盟是尊其大夫而卑諸侯不知政之遂移於大夫也洮之盟王人與焉葵丘之㑹宰周公與焉然猶以諸侯㑹也翟泉之盟則以列國大夫與王臣盟天子輕而諸侯重諸侯輕而大夫重世變代降如此然皆齊桓之後
  丁丑文二年二月作僖公主特書之為逆祀并書也喪主於虞虞主用桑宜五月作吉主於練練主用栗宜十三月虞主埋之吉主刻而謐之藏於廟室常所當奉祀也練而易主是時僖公薨已十五月練不易主而今始作之慢也殷既練而祔周卒哭而祔祔與練祭於廟祭訖主反於寢三年喪畢遭烝嘗乃於廟今纔二十一月未大祥而吉祭亟也比而觀之過期與不及期均為不時而逆祀非禮又其顯然者矣
  晉陽處父帥師伐楚以救江大書特書非貶詞也但當比事觀之是冬救江文三年而四年秋書楚人滅江則其伐固不足以懲楚而其救固不足以存江也汪氏克寛謂責處父不能伐楚救江而特起伐以救之文以罪之春秋豈有無事而起其文者哉
  二年冬伐秦則人之秦伐晉亦人之皆貶之詞四年冬伐秦書晉侯者記襄公親行耳書人書爵有不足盡褒貶者
  錫桓公命歸含且賵㑹葬王不稱天遂以為貶夫榮叔歸賵與宰咺歸賵其為厚禮妾母無以異而隠元年未嘗不稱天也王必稱天尊之至故求之備何必去天以示貶乎春秋尊王而敢貶黜天王必無是理
  大夫專盟自公子遂㑹晉趙盾盟於衡雍始文公八年李氏謂内大夫特㑹外大夫五㑹郤缺承筐髙固無婁荀首於穀士匄於柯荀躒適歴者非也大夫主盟諸侯自公孫敖㑹宋公陳侯鄭伯晉士縠盟於垂隴始文公二年許氏謂大夫主盟諸侯自扈之㑹始文公七年亦非也公孫敖如京師不至而復公子遂如齊至黄乃復君命不行縱恣無上可見矣
  先都士縠箕鄭父皆稱人以殺三人皆有應殺之罪故稱人為討罪之辭而討罪不出於君則兼有擅殺之意穀梁胡氏説當並存
  逆婦姜於齊稱婦姜者姑在之詞非禮成於齊之謂也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亦可云以成禮於齊便稱婦耶不稱夫人不書至盖是文公不重大婚夫人之禮有不備故其詞輕簡後書夫人姜氏如齊書至自齊既告行告至則謹書之矣以為喪中納幣成禮婦家聖人惡之而變其文者大謬
  世室壊屋曰不共曰不脩皆是此非天災神怒也直傾頺耳程子以為變髙氏以為自壊失經㫖矣
  外臣來盟不稱使者其來君使之盟非君使之屈完之來盟不盟未可定也髙子之來所以伺魯若華孫之來安知其非有所窺偵乎子哀來奔魯方受之君無專命而臣以權宜定盟故不稱使特結盟尚屬脩睦之事是以無貶詞子卒不書弑史臣曲筆也夫子因之盖宣公時君之祖考前史諱之而自我暴之則不可
  陳氏傅良曰惡位未定則其稱子卒何成之為在喪之君也此不然莊公八月薨子般十月弑已稱子矣喪必有主君薨嗣子之位先定豈有距公薨八月且已葬而位猶未定者哉惡為在喪之君無可疑者
  仲遂弑赤遲至八月而後發者懼外之無援而諸臣不與也至得臣同使則叔孫氏與之矣孟氏則文伯惠叔未秉政而季氏則行父與之矣外則齊又與之矣是以弑赤而不忌其初尚顧望未敢動也慶父内外無助發之又速故季友得成反正之功仲遂布置既定發之遲而宣公之位安仲遂居然令終矣
  子卒不日不知其日也曷為不知其日諱而不紀也子般何以書日曰世愈近諱愈深
  惠伯不與乎弑故仲遂必殺之雖非扞君而死然終是為君死難張氏以春秋不書反責以不能扶持之罪非通論也
  莒僕來奔季文子使司寇出諸竟其使太史克對曰見無禮於君者若鷹鸇之逐鳥雀不知身為大臣而預乎弑逆且為之納賂請平者將謂之有禮乎無禮乎其祖鴆叔牙誅慶父而行父黨於仲遂是不忠不孝之尤者何乃責莒僕哉
  庶其宻州之弑傳皆謂因國人以弑讀者疑之呉氏謂國人下以字當作之字卓氏爾康謂以通作已皆國人弑之之詞然襄三十一年以為傳誤猶可若庶其之弑傳中載季文子語明言今莒僕則其孝敬則弑君父矣傳中以字豈可改哉






  春秋隨筆卷上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隨筆卷下
  瀘溪縣知縣顧奎光撰
  桓宣繼弑而書即位者外援既定内位既固從容成禮無復危疑畏憚之心可以見亂賊之得志也
  桓公元年三月公㑹鄭伯於垂即書鄭伯以璧假許田所以結鄭也宣公元年夏書公㑹齊侯於平州公子遂如齊即書齊人取濟西田所以賂齊也此與㑹於稷以成宋亂取郜大鼎於宋皆同盖亂賊所畏不在强大而在無欲
  晉趙盾帥師救陳下書宋公陳侯衛侯曹伯㑹晉師於棐林伐鄭言伐鄭故書㑹晉師而趙盾已見於上文不必復書趙盾文自簡明謹禮於㣲諸説俱可不必晉雖大國獨當一楚猶或不敵復加以秦則晉不支矣故晉與秦合而楚敗楚與秦合而晉敗殽之後秦晉報復紛然自是晉之全力在秦而不在楚至楚人滅庸而秦楚之交合矣趙穿侵崇求成益為失䇿不能合秦以拒楚而怒秦以資楚舛矣
  經不書師敗績而書獲其君與將者韓原之獲晉侯鄭獲蔡公子燮盖君與將雖見獲而師徒不至大崩也其書敗其師而獲君與將者以蔡侯獻舞歸獲莒挐獲宋華元獲陳夏齧獲齊國書皆師先敗而君將復見獲者也或疑豈有君將見獲而師徒不至大崩者不知韓之戰晉戎馬還濘而止是以見獲而秦伯亦幾為晉止為慶鄭所誤耳是晉侯雖獲而師未動也傳叙城濮之戰楚惟中軍不敗邲之戰晉惟下軍獲全始書敗績則知書敗與否皆據實而言但君將見獲敗亦可想見矣趙盾舍靈公而欲立公子雍秉國者如此便是大事糊塗令狐以後秦晉之搆兵盾為之也其郉政偏頗絶無執守内不得於君而外不競於敵三傳所紀如鉏麑彌明靈輒等事人艶稱之吾謂厚施養士使君側左右皆為之死黨後來游俠氣習已開於此桃園之賊即趙氏羽翼穿特為之首耳
  盾於趙穿曲徇其意正欲得其死力如求成於秦而反伐其與國秦非畏晉者安得成盾非不知此以穿欲得兵柄故遂使之侵鄭之役合諸侯之師力非不足而去之亦縁君臣相圖意不在鄭弑械於此成矣其亡也以君委穿而已且中立不成則奔成則復穿愚而盾巧矣亡不越竟而非謂越竟討賊遂可免罪即使盾歸罪於穿執而戮之終無以自解劉氏謂盾之免與不免在乎討與不討而不在越與不越此未是司馬昭即斬賈充亦何以謝天下何况成濟
  魯宣繼弑齊惠亦繼弑故宣之立不事晉而事齊鄭襄繼弑晉成亦繼弑故襄之立不附楚而附晉所謂同惡相濟
  齊侯止公以叔姬免五年春晉侯止公以賂免魯本望國至是辱甚矣黒壤之盟在七年冬
  仲遂之卒上書公子下書氏及名互詳之也春秋未嘗貶曷為不貶遂之惡無待於貶也
  弑君大惡天地所不容載非文字間貶斥得蔽其辜故文姜哀姜猶稱夫人小君慶父仲遂猶稱公子正欲天下後世見其為夫人公子罪乃益重若不書與常人等耳文姜孫齊不書姜氏哀姜喪歸不書姜恐是遺闕姑為説之耳
  塟我小君敬嬴雨不克葬胡傳曰著咎徴焉此説為勝潦車載蓑笠士猶備之豈有葬君母而無備者宣公親母且由以得立未必苟簡從事不克葬則雨甚矣弑君逐嫡而居然正夫人之位生榮死哀豈復有天道乎雨甚水至踰時淹日不能成禮亦足覘天人之理矣宣公三年楚侵鄭書人四年伐鄭書爵胡氏曰與之也歸生有可討之罪而楚非討罪之師春秋安得與之乎五年伐鄭書人九年伐鄭又書爵胡氏曰下書晉卻缺帥師救鄭則知其非與之然則四年伐鄭果可為與乎吾謂楚之伐鄭皆非予詞君行則書爵大夫行則稱人耳若晉郤缺帥師救鄭與陽處父帥師伐楚以救江同意有救之名無救之實力不足畏徳不足懐救江而江滅救鄭而鄭叛猶之弗救而已春秋憤楚之憑陵而書救以解嘲耳故十年楚伐鄭士㑹之救遂不書盖謂晉救不足為有無也
  楚人殺陳夏徴舒予楚也合下入陳納孔寜儀行父二事觀之固未嘗以討賊予楚盖自徴舒言之則弑君之賊雖蠻夷戎狄亦得明正其罪而又傷王法之不申伯威之不競此書殺徴舒意也自楚言之則既有利心復納亂臣以間之若正本清源二人當與徴舒同辟一殺一納於義安居書入書納可見楚之非伯討矣
  左氏叙邲之戰説楚之所以勝在晉人口中叙出晉之所以敗在楚人口中叙出其叙楚之勝在楚之不欲戰處見之叙晉之敗在晉之或欲戰或不欲戰處見之不必看到交鋒接刅己自勝負燎然
  晉殺其大夫先縠不正其邲之罪而加以召狄者何也桓子請死而士貞子救之若趙穿魏錡皆無討焉則無辭以誅縠故置邲事不問而以召狄中之可見縠之剛愎不容於晉矣
  宋人及楚人平宣十五年夏左傳言華元夜入楚師登子反之牀而起之子反懼與之盟而告王公羊言司馬子反乗堙而窺宋城宋華元亦乗堙而出見之二傳不同公羊語為可信子反為大將軍中守備䕶衞必然嚴宻何以夜入登牀如無人焉果爾則必如後世劍俠之術也異矣
  春秋書饑書有年重民命也桓宣書有年説者胡氏孫氏以為不宜有夫其君是惡其民何罪此正見天心之仁愛耳復何異乎汪氏克寛曰幸其僅有年也得之矣親戚間財帛交際若我貧彼富不可不分明我富彼貧又太分明不得錙銖計較縱是分所應得亦能致怨
  宣十四年秋九月楚子圍宋至十五年五月而後宋及楚平其服宋也可謂難矣宋人告急晉安得不救而伯宗之言曰天方授楚未可與爭雖晉之强能違天乎諺曰髙下在心川澤納汙山藪藏疾瑾瑜匿瑕國君含垢君其待之晉本畏楚而伯宗復以此言佐之晉益不振矣楚雖强而頓兵堅城之下已踰半載師老財匱勢如弩末使晉救之未必不退而包羞忍恥不敢出師順天者存果如是乎書宋人及楚人平所以傷中夏之無盟主而譏晉也説春秋者乃以専政擅名罪華元子反豈識輕重哉
  楚圍宋而晉不救於是宋未下而魯先降矣十五年春公孫歸父㑹楚子於宋使晉能救宋魯猶有所恃也
  孟獻子謀魯薦賄以求免其恇懦無䇿與伯宗同而一則以禮意文之一則以天意諉之故謀國者論時勢不容以盛衰强弱委之天意而不知自强論道理又不可珠玉皮幣之事為以小事大之禮後世若漢唐之和親宋之嵗幣孟獻子之故智也宋之偏安伯宗之故智也二人言皆可聴而誤國不小
  斷道之盟宣十七年五國之君皆在故書爵非予之而貴之也外楚既無事實謀齊亦出私憤何予之而貴之有予之趙氏鵬飛説貴之家氏鉉翁説
  宣公即位以來事齊甚至末年乃謀伐之必不堪其誅求也依人自立者必受其敝以力服人者必反為讐石晉之於契丹亦猶是矣
  宣公弑立而叔肸非之織屨而食終身不食宣公之禄與之財則曰我足矣穀梁以為通恩胡氏以為明親親厲不軌其賢於春秋宜也書字必賜氏也胡氏以不用事不見經為疑非也不食其食矣其不用事可知也賜氏自是宣公之恩叔肸有不得而辝者未有君不賜氏春秋賢之而特加以字者也叔肸以加字為賢則仲遂當去字為貶遂不可去字則肸亦不可加故斷其為宣公賜也
  魯肸衞鱄皆公弟之賢者衞獻無信故去之魯宣有恩故留之所遇異也楊氏士勛以春秋字肸而名鱄强分優劣非是然則仲遂亦字謂遂賢於鱄可乎
  楚子旅書卒不書葬公羊以為辟其號是也孫氏曰貶之也春秋於列國之君不備禮不書葬不往㑹不書葬皆非貶詞如貶之則於呉楚并不書卒可矣何獨不書其葬哉
  宣公薨而歸父逐榖梁曰捐殯而奔其父之使者是亦奔父也胡氏曰罪成公君臣死君而忘父逐之亟也論固正矣然使舊主耄昏奸權擅柄新君嗣政大憝不除而執三年無改之説襲其粃政用其私人因循而莫敢動何以明賞罸而新號令若歸父則固不必逐而逐之若是亟者以欲去三桓之怨也行父始不能治仲遂之惡而比之繼不能忍歸父之怨而逐之則是為死君而已矣
  鞌之戰成公二年四卿並將掃境興師大夫氣熖赫然而公室㣲矣然亦不獨魯也戰鞌之後即為袁婁之盟征伐者大夫㑹盟者亦大夫雖其來有漸而是役實一大闗目也
  自鞌以後六年侵宋則仲孫蔑叔孫僑如昭公十年伐莒則季孫意如叔弓仲孫貜定公八年侵衞則季孫斯仲孫何忌哀公二年伐邾則季孫斯叔孫州仇仲孫何忌而鞍之役尚有臧孫許公孫嬰齊伐莒之役尚有叔弓餘則無非三家者故大夫擅兵自翬帥師而已然若兵柄悉屬三家則自此始耳
  成公以前民猶公家之民兵猶公家之兵故師則命帥將必屬卿至是則各自為帥有専屬而無兼統故分則獨出合則並出然三家之中季孫為主後此書並將無有不合季孫者惟六年侵宋不預耳
  陽橋之役王卒盡行楚以衆勝而晉亦辟之故侵衞書師盟蜀書人皆著其衆也人楚故並列國之卿人之又以見服從楚者衆也中書公㑹楚公子嬰齊於蜀見侵衞盟蜀者為嬰齊也非貶詞盖不待貶耳三年伐鄭晉宋衞曹並書爵則以其君自行亦非予詞夫冬盟蜀則即楚而背晉在十一月春伐鄭則即晉而背楚正月反覆無常二三其徳難乎其立國矣屢書公而不諱亦危之也郯伯姬來歸杞叔姬來歸皆見出也雖未審其事然為不安於國則同叔姬之歸杞伯先來朝而後復逆其喪者杞素畏魯故未敢决絶耳未見叔姬之優於伯姬也蟲牢之盟左氏曰鄭服也鄭以訟許不勝急而求合非力屈而服非心悦而服雖汲汲為此盟而必不能固矣呉伐郯成公七年春家氏鉉曰貴郯而賤呉也夫呉為太伯之後而周章武王所封何賤焉孫氏曰惡其僣號也是時楚僣王號方主夏盟春秋書子書卒業已與諸夏同何獨惡呉之僣號其書國者始通上國猶略之之詞逮盟㑹漸數故至襄五年於戚則書呉人襄十年書呉子卒則詳之矣楚見於經始亦稱荆莊公十年九月書荆敗蔡師於莘至莊公二十三年書荆人僖元年書楚人四年書楚屈完二十一年書楚子亦漸詳之也蠻夷漸盛交於諸夏而無攘却之者聖人憂而傷之則有之矣若曰書國書人皆為惡斥之詞則其强盛之時尤當痛絶不應嚴於前而恕於後也以書國為賤以書爵為貴則盂之㑹黄池之㑹可謂貴之乎
  呉與楚敵已乆蠻夷自相攻伐聖人弗責也至是則兵連上國矣故以伐郯始猶楚之見經以敗蔡師於莘始也
  易首乾坤詩始闗雎書重釐降禮謹大昏春秋為國史於男女夫婦之間未嘗不反覆致意以其為人倫之始也故於納幣親迎致女逆女來媵來歸苟非得禮為常事莫不悉書於大美大惡則尤言重詞複不厭其詳於文姜則詳之㑹禚亨祝丘之類志淫也於哀姜則詳之納幣觀社遇榖盟扈之類志亂也内女之賢詳書之者紀叔姬媵也而書歸書卒書葬宋伯姬尤詳凡七見經皆以其守貞而全義也此不特見史法詳略之宜而聖人重男女夫婦之節亦顯然矣
  孔氏穎達云史稱有屠岸賈者有寵於靈公此時為司寇追論趙盾弑君之事誅趙氏殺趙朔趙同趙括而滅其族案三年傳欒書將下軍則於時朔已死矣同括為莊姬所譛此年見殺成公八年趙朔不得與同括俱死也於時晉君明諸臣强無容有屠㟁賈輒厠其間得如此専恣又説云公孫杵臼取他兒代武死程嬰匿武於山中居十五年因晉侯有疾韓厥乃請立武為趙氏後與左傳背違馬遷妄説不可從也汪克寛氏曰史記稱屠㟁賈誅趙氏殺趙朔趙同趙括趙嬰皆滅其族而春秋止書殺同括不書殺朔嬰則不惟與傳牴牾亦且與經相戾此据經駁史尤無可疑左氏於趙氏事如鉏麑提彌明靈輒輩皆記之豈有杵臼程嬰所為略不一及而其事又非尋常不容冺冺反覆覈之史所言恐無稽也
  使召伯來錫公命稱天子益知天王之稱王非貶詞也孔氏穎達曰稱天王者二十五稱王者六稱天子者一王稱竝行傳無異説故知天子天王王者之通稱也生而賜氏者三季友仲遂叔肸也以父字為氏者一仲嬰齊也皆變禮故書之
  晉侯執曹伯歸之於京師書爵者書其歸京師為天討也雖伯主必能尊王而後可以討罪晉侯是舉能正已矣負芻弑立稽三載而執之則緩列之㑹而執之則譎春秋善善從長無不足之詞盖初時諸侯請討晉以伐秦為勞請俟他年此與之㑹負芻不敢不至因而執之則不興師旅罪人斯得皆有息民之意焉此春秋之所恕也
  公如京師成十三年三月因伐秦也不書朝王必其不成朝王之禮也宣伯欲賜請先使王以行人之禮禮焉孟獻子從王以為介而重賄之是時凌替已甚更不如河陽踐土時矣王待諸侯之臣若此則諸侯可知當時局景豈特下堂而已若使朝王成禮雖以他事至而存之二百四十年以志餼羊之意未必非春秋所樂書也故傳言朝王而經不書
  子魚讓宋襄公子西讓楚昭王子良讓鄭襄公子臧讓負芻季札讓僚及光皆能敝屣千乗者而子臧季札尤稱其賢然較爭奪簒弑之人雖過百倍而反使爭奪簒弑者偃然得志君父大讐不復闗念惟知歸潔其身非聖賢所許也晉人執負芻將見子臧于王而立之其將亡也國人皆將從之外為大國所與内為國人所歸而不能正負芻之罪是其守節適以成就亂賊而已魯兩嬰齊仲嬰齊仲遂子也公孫嬰齊叔肸子也叔老叔弓叔輒叔鞅始以叔為氏而嬰齊稱公孫故知以王父字為氏者正也仲嬰齊其變也
  鍾離㑹呉通呉以牽楚也
  范文子其大臣乎憂深而慮逺伐鄭之役成十六年則曰若逞吾願諸侯皆叛晉可以逞若惟鄭叛晉國之憂可立俟也盖逆知必有楚師矣及戰於鄢陵則曰夫合諸侯非吾所能也以遺能者我若羣臣輯睦以事君多矣又曰惟聖人内外無患自非聖人外寧必有内憂盍釋楚以為外懼乎鄢陵之反至於祈死而死盖厲公之侈欒郤之不協外嬖與諸大夫之相爭勢必作難而又勝楚以益其疾故鄢陵之勝晉君臣之禍也孟子曰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春秋諸臣惟文子知此意賢哉
  榖梁曰四體偏㫁曰敗此言敗則目也其説固矣春秋書敗績者其君皆折肱傷股乎
  伐鄭之役王臣始㑹伐成十六年秋自尹子而後以諸侯用王師而王臣奔走與諸國大夫無異此又一變也非挾天子以令諸侯乃挾諸侯以令天子矣髙氏謂其扶義以令天下豈不謬哉
  王臣㑹伐自劉康公成肅公從伐秦始至尹武公同伐鄭經始書之繼是復伐鄭則尹單二公并預柯陵之盟㰱血要言王官與列卿夷矣然首止葵丘㑹而不盟翟泉為盟之始此則㑹伐而同盟之始僖公八年洮之盟王人與焉㣲者也且王室有難故無譏焉
  晉弑其君州蒲稱國以弑不得其主名也或本國史官書之或魯史書之則聖人因之否則不得而懸坐也董狐南史所以可貴
  行父亂賊之尤也妾不衣帛馬不食粟小善耳豈足掩其夫惡哉仲遂弑君而人謂之賊行父與於弑君而人謂之忠欺世盗名又甚於遂矣
  簡王崩於九月辛酉訃告未及邾子之朝晉衞之聘皆無貶焉此亦幸耳當時諸侯即訃告已及亦豈能因聞喪而輟朝聘哉楊氏士勛謂魯是有禮之國焉得受之不知魯非昔日之魯春秋時天王之待魯為最殷勤而魯之事天子極偃蹇落穆特較之射王中肩首犯不韙者稍愈耳
  孔氏穎達曰經云六月庚辰鄭伯睔卒傳言七月庚辰鄭伯睔卒杜以長歴校之此年六月壬寅朔其月無庚辰七月壬申朔九日得庚辰則傳與歴合知傳是而經誤也經在當時日月不應誤意是傳寫譌耳其它殘脱舛漏亦不能無讀經者不可概忽為傳疑亦不可强生别解也
  遂城虎牢扼吭拊背得地利之勝者也然悼公即位諸侯大睦故能偪鄭以制楚蓋先得人和矣
  襄四年公如晉請屬鄫晉侯許之五年穆叔覿鄫世子巫於晉九月穆叔以屬鄫為不利使鄫大夫聴命於㑹六年莒人滅鄫魯既屬鄫而不能庇故晉人以為討春秋鄫極㣲弱宋人用之邾人戕之其受凌虐亦無如鄫者至是見滅於莒非必如榖梁立異姓以蒞祭祀之説也小國互相并吞而大國莫正其罪利其賂則請為屬不利則聴其亡魯豈有字小之義乎晉不討莒而討魯未為偏也
  季友賜費在僖元年至襄七年南遺為宰始城費自後南蒯以費叛昭十二年弗狃以費叛定八年至定十二年墮之大夫方張陪臣繼叛此天道也
  晉欒書中行偃弑君而書晉弑則漏其主名矣然猶知其為弑也鄭公子騑弑君而以瘧疾赴竟若非弑者然亂賊益巧而史益無直筆矣
  初税畆宣十五年始征私田也用田賦哀十二年則又加征矣公田之法什取其一今又履其餘畝復什収其一杜氏預説合於哀公二猶不足之言故朱子從之榖梁曰非公之去公田而履畝十取一也是尚未至什而取二故杜説為長已為什而取二至哀公託名軍用加歛於田數之多寡不可知要之又多於税畝矣古者田出租里出賦賦之本義専為出軍租取民財田主供之賦取民力商賈之里㕓供之國語孔子對冉有之言曰先王制土籍田以力而砥其逺邇賦里以入而量其有無任力以夫而議其老幼於是乎有鰥寡孤疾有軍旅之出則征之無則已其嵗収田一井出稯禾六百四十斛秉芻二百四十斗出米十六斗不過是也先王以為足胡傳取國語謂田以出粟為主而足食賦以出軍為主而足兵弛力薄征當以農民為急而増賦竭作不使末業者獨幸而免也觀此則用田賦者乃令出粟者復出軍既失重本抑末之意而更假軍旅之名為聚歛之實不過加征以足用耳吕大圭曰陳君舉謂以丘賦為未足又以田賦之田賦之者家一人以為兵也然九夫為井六十四井為甸甸出革車一乗則是五百七十六夫而出七十五人今几受田者皆出兵一人比古七倍恐加兵不至如是之甚賈逵以為周制十六井賦戎馬一匹牛三頭今使一井之田出十六井之賦是多於常賦十六倍於理亦未然論語有哀公問有若之言是舉宜出於哀公然自襄十一年作三軍而民之屬公者僅十二分中之五至昭五年舍中軍公室無復有民矣此雖哀公之意亦三家為之故季氏使冉求訪於孔子可見哀公不得而為主也
  初税畝首壊田制也作丘甲首壊軍制也至用田賦則田制軍制俱亂矣於倍征後加征是亂田制令出粟者出兵是亂軍制六書故上取諸下曰賦禹貢厥賦惟上上錯註賦謂土地所生以供天子周禮以九賦歛財賄太宰八則五曰賦貢註曰率出泉也貢功也九職之功所税也是租亦云賦故曰賦税而計口率泉乃屬兵賦周禮辨其夫家之衆寡與其可任者國中自七尺以及六十野自六尺以及六十有五皆征之即漢之口賦也左傳言悉索敝賦則以兵為賦漢郉法志畿方千里有税有賦税以足食賦以足兵始分賦税為二矣
  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㐀一百四十四夫四㐀為甸五百七十六夫甸地方八里旁加一里為成一成之賦長轂一乗戎馬四匹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二十五人為一甲積四㐀而具一乗每㐀出十有八人耳作㐀甲則使一㐀出一甲士二十四步卒而長轂牛馬之數亦加四之一是每甸増一甲也杜民謂使㐀出一甸之賦太過此與用田賦不同作㐀甲専為益兵而用田賦乃是加征耳九夫為井實則八家蓋去公田百畝矣一㐀止應一百二十八家也税畝在宣公十五年㐀甲在成元年踰三年耳變亂先王成法自其君始而其臣遂無顧忌矣成法既壊則由是而作三軍舍中軍無所不可故公室之分宣公先啟之也
  魯本有三軍而此言作者分公室之始也専擅改作不足責而弱公强私之罪大
  始則三分其民三家各得其一繼則四分其民季氏獨得其二故作三軍而三家並强舍中軍而季氏獨强邢丘之㑹襄八年命朝聘之數也大夫聴命已為過矣况諸侯乎胡氏曰朝聘事之大者而使大夫聴命無乃以姑息愛人而不由德乎是不知晉命朝聘之數為以天子自居而欲使諸侯親自頫首於壇坫之下以成其僣妄也榖梁曰見魯之失正也不知此正以公不與㑹稍為得體以為失政非也陳氏傅良曰大夫不書尊晉侯也亦無此意伯主尊大自為典制彼不尊周室春秋何為獨尊晉侯哉晉侯親發命鄭伯親聴命則書晉侯鄭伯而已無所庸其尊髙厚向戍輩知有伯主不知有天子奉命惟謹㣲之則書人而已亦無所庸其貶
  溴梁之㑹襄十六年髙厚歌詩不類荀偃怒且曰諸侯有異志矣使諸大夫盟髙厚髙厚逃歸大夫遂自盟是大夫之盟固有君命矣孔氏穎逹云君使之盟非自専也髙厚是大夫盟髙厚故使大夫無諸侯盟大夫之禮公榖胡氏皆以為諸侯失政大夫不臣殆未考本事政在大夫豈自今日始哉
  悼公三駕襄十年秋戍鄭虎牢一也十一年秋同盟於亳城北二也九月㑹於蕭魚三也三駕而後得鄭諸侯之勞肄亦甚矣盟則不如召陵戰則不如城濮其得計者在城虎牢以逼鄭而通呉以牽楚故鄭服而楚亦不爭其不與楚戰終是畏楚之意多以為疲楚者非也呉子壽夢卒臨於周廟禮也凡諸侯之喪異姓臨於外同姓於宗廟同宗於祖廟同族於禰廟是故魯為諸姬臨於周廟為邢凡蔣茅胙祭臨於周公之廟是則傳所言周廟者宗廟也文王廟也周公之廟者祖廟也諸侯不敢祖天子而有文王廟非禮也
  杜氏曰宣十八年録楚子旅卒者甚其暴盛此書呉子乗即壽夢卒亦以其暴盛此説無理國君薨卒來赴告則書之否則不書此常例也若云甚其暴盛則春秋書卒如杞邾莒之君亦書豈有暴盛意乎盟㑹侵伐其暴盛於生時為甚何反於書卒而見之乎
  襄十三年春公至自晉傳云孟獻子書勞於廟禮也桓二年傳曰凡公行告於宗廟反行至舍爵䇿勛焉公之如晉也以朝且拜士魴之辱其事伯主卑恭已極告事而已何勞可書而謂之禮乎長樗之盟孟獻子相襄三年夏公稽首知武子曰天子在而君辱稽首寡君懼矣恭不近禮識者非之獻子有賢德而不知事大之禮使其君屈體强大僕僕道途又自以為功可謂無恥矣
  晉侯蒐於綿上以治兵士匄讓荀偃韓起讓趙武欒黶讓韓起傳言晉國之民是以大和諸侯遂睦其事在襄十三年至十四年春㑹於向將執戎子駒支范宣子親數諸朝則云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是與諸侯遂睦之語相背矣及夏伐秦之役荀偃欲戰欒黶徑歸而欒鍼死士鞅逐其不和如此一年之間事語不相應自為矛盾左氏可盡信乎
  衞侯出奔齊以臣逐君不可訓也故失國而不名晉為伯主當正林父之罪而納衞侯乃聴師曠荀偃之言反助林父而立剽政郉既失則齊人之貳正不在假羽毛而弗歸也師曠之言似識道理荀偃之言似識時勢此謂巧言亂徳
  襄十九年八月仲孫蔑卒而二十年正月仲孫速㑹莒人盟於向二十三年秋仲孫速卒而二十四年春仲孫羯帥師侵齊此不行三年喪之始
  季武子廢彌公鉏立紇悼子而公鉏即為仲孫廢秩立羯武子明知秩長當立而無以荅公鉏故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
  邾庶其以漆閭丘來奔啖氏曰不言叛為内諱也非也叛者從其國言之如衞孫林父宋華亥宋弟辰晉趙鞅等是也書來奔者詞繫於魯而不繫於邾何由書叛經書三叛人襄二十年邾庶其昭五年莒牟夷三十一年邾黒肱皆季氏為逋逃之主而公不在國也季氏外倚强臣内受叛臣所謂同惡相濟
  莊公之弑晏嬰不死其言曰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暱誰敢任之此賈舉州綽之徒所以不得為死節也然身為大臣於君之失徳無諫諍之節君之臨危無捍衞之謀及君既死不能討賊復不能潔身而去徒以嬰言為貪生苟免之計則害義矣
  宋公殺其世子痤襄二十六年秋讒痤者伊戾也殺痤者向戌也大臣不賢女寺得計能使人君父子不能相保而無敢明白其事者江充之讒戾太子使為宰相者能持重而以田千秋之告武帝者入奏帝未必不悟乃倉黄發兵至於兩敗張九齡去而太子瑛死李泌在而廣寧王安由是觀大臣之係於國家豈淺鮮哉
  向戌以弭兵為名而晉楚之從交相見自此南北兩伯而中夏諸侯皆南面朝楚乃東西並帝之權輿也故宋之㑹為春秋一大闗鍵襄二十七年夏
  向戌之弭兵又即戰國合縱之始也但此主通和彼主拒秦耳其游説列國頗類蘓秦
  宋之盟成於二十七年之秋至明年而宋鄭陳許皆旅見於楚公留楚七月至使親禭見辱如此謂非向戌之罪乎然晉已不競無能庇諸侯其折而服從楚亦勢也襄二十九年夏五月閽弑呉子餘祭與呉子使札來聘文不隔月蓋餘祭使札在先被弑在後札之至魯未及聞喪故請觀周樂而後去魯據呉赴則餘祭弑在前季札至在後則追書於來聘之上杜註孔疏皆極明白傳言城杞在六月而士鞅之聘杞子之盟俱在城杞之下則札來在六月可知春秋於夏五月下連系七事更不隔月者蓋使五月書呉子弑六月書呉子使札則將以札為夷昧所使而君尚未葬概行吉禮益滋後人之疑矣
  襄二十八年十有二月天王崩靈王乙未楚子昭卒明年春王正月書公在楚夏五月書公至自楚不奔天王之喪而送楚子之葬何也三十年夏四月蔡世子般弑其君固冬十月葬蔡景公即書㑹於澶淵宋災故不討弑君之賊而恤失火之災何故公在楚為天王崩而書非以存君宋災故為葬蔡景公而書非為失信
  子野卒而立禂穆叔不欲而季孫立之蓋立長立賢權臣所忌也
  莒人弑其君宻州程子曰莒子虐國人弑之而立展輿展輿非親弑是也如傳云展輿因國人以攻莒子則弑君與父不容不書且經云宻州傳云買朱鉏顯與經異當以經為正
  宋之㑹晉楚並伯申之㑹昭四年夏楚専㑹諸侯而獨伯矣然魯辭以祭衞辭以疾曹邾辭以難楚威雖盛而諸侯之未肯甘心服從猶可見也在㑹而執徐子蓋欲以威諸侯至秋而伐呉則宋鄭滕小邾亦不與矣
  中軍之舍昭五年春乗叔孫豹之卒豹卒於四年冬十二月不特卑公室并以弱仲叔二家也
  惠牆伊戻之讒太子痤也以坎牲加書平公既知痤之寃而烹伊戻矣及寺人栁之讒華合比也亦坎牲加書平公又信之一法再施而又屢騐何以接踵蹈襲平公明而復闇佐無左師之聒亦絶不為解也此傳之可疑者
  昭七年春王正月暨齊平傳曰齊求之也若謂與燕平則下云燕人行成盟於濡上且歸燕姬賂以瑶罋玉櫝斚耳是燕求之不應云齊求之若云與魯平則齊魯十數年中並無怨隙自崔杼伐我北鄙之後襄二十五年已有慶封之聘未嘗搆怨何事議和即云昭公即位以來未嘗與齊通好然但求通好㑹可也盟可也何必言乎李氏謂下文又有叔孫涖盟正與叔還涖盟之事相類然鄭人來輸平隠六年則平狐壤之怨定十年及齊平則平八年侵齊伐魯之怨定十一年及鄭平則平六年侵鄭取匡之怨獨此與下涖盟後雖有屬而前則無根以經文求之則暨齊平即䝉上伐北燕為文間時不間事而叔孫涖盟在三月公如楚之後間事復間時則以為燕齊平較優
  葬陳哀公誰葬之輿嬖袁克葬之是未必成葬禮諸侯未必敢往㑹葬楚靈之暴并未必能葬故君以示恩而春秋書葬者與下書㑹陳陳災同為特筆以絀楚而存陳也
  楚子䖍誘蔡侯般殺之於申書楚子名變例也公羊曰絶之胡氏曰惡之髙氏曰同斥其名以見其罪同説皆是然楚靈罪大極惡非書名足以蔽辜毛西河説實未得確然之義春秋非失國而生名者衞侯煅及楚子䖍
  許世子止弑其君買三傳皆以為非弑諸儒釋之又以不嘗藥為無解於弑以合經文然左氏言止奔晉榖梁言止未踰年而死其紀已有參差吾謂春秋原情定罪竟以許止蔡般一例並書未免漫無區别歐陽公竟以止為弑君非無見也公羊曰葬許悼公是君子之赦止也然則葬蔡景公亦赦般乎髠頑之弑以瘧疾赴楚麇之弑以瘧疾赴所以掩飾者亦復略同
  曽子問曰諸侯之祭社稷俎豆既陳聞天子崩后之喪君薨夫人之喪如之何孔子曰廢然則是四者雖祭亦告卿大夫之卒則不告也榖梁言大夫之卒雖祭禮皆告於君
  檀弓仲遂卒猶繹仲尼曰非禮也卿卒不繹然則卿大夫之喪正祭不可廢而繹祭可廢也何休言禮大夫死為廢一時之祭有事於廟而聞之者去樂卒事而聞之者廢繹是故萬入去籥非禮之禮也繹祭尚可廢豈去籥足以明待大臣之禮乎叔弓蓋涖事而卒於廟非當祭而告也去樂卒事乃禮之正與去籥一失一得昭二十二年六月叔鞅如京師葬景王王室亂此春秋特筆也魯之如京師者止此矣王室之亂亦無復能安定之者矣既傷無王兼惜無伯昔時子頺子帶之難恃有桓文起而定之今則兩王並立共主播遷至四年之後始為黄父之㑹猶曰將待明年怠敖至此欲其勤王以求諸侯者亦不可得故特書王室亂所以重責盟主而兼及諸侯
  子朝告諸侯之詞甚直其言王后無適則擇立長年鈞以徳徳鈞以卜王不立愛公卿無私古之制也穆后及太子壽早夭即世單劉賛私立少以間先王亦惟伯仲叔季圖之蓋子朝是庶長而王猛敬王是太子母弟劉單奉嫡以絀庶尹毛奉長以絀幼故子朝以齒序為辭自春秋書王子猛卒又書天王居於狄泉尹氏立王子朝然後天位大定而庶長不得干嫡幼之分明矣王城曰東都對西京而言此一東西周也東都自平王東遷以來世居之洛誥所謂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傳所謂定鼎於郟鄏是也亦名上都成周下都也周公遷殷頑民於此洛誥所謂卜瀍水東亦惟洛食是也而成周在王城東故子朝據王城敬王入成周萇𢎞以敬王為東王子朝為西王此又一東西周也敬王不居王城晉率諸侯城成周遂定都焉則以下都為東周而非郏鄏之舊矣洎考王封其弟揭於河南曰河南桓公乃前東都即子朝所據稱為西周威烈王時桓公孫恵公復封其少子班於鞏曰東周恵公韓趙即其所封分為二顯王寄居東周鞏也赧王復遷西周東都也而周遂亡此又一東西周則又以鞏為東周而非下都矣
  昭公兩朝晉而一見止五如晉而四不得入此失國出奔之由也季氏所畏者晉而無忌於齊使公朝必見盟㑹必與睦於盟主則季氏逐君詎能晏然惟意如結援晉臣而惡公於晉使晉視公藐然若無而不復有敬禮之心使公亦與晉愈疎而不敢倚以自固臣交日宻主勢日孤然後無君之心大逞公雖流徙播遷無復援而納之者季氏竟安意肆志據有魯國矣故公之見辱於晉正意如之謀而薨於乾侯張本也
  釋春秋而責昭公是以成敗論人假令鬷戾不救平子出亡則將以剛果善㫁許之而不復罪其輕發矣公若公為公果公賁郈氏臧孫皆以私怨若禘於襄公萬者二人而衆萬於季氏則大夫之怨平子乃公憤也僚祖告公至於再三而曰非小人所及亦非一味輕舉特誤以公果輩為可恃而不知其亦徼倖於一勝耳然伐季氏而入其門無敢倒㦸而禦者即孟叔二家觀望不動登臺之請惶急已甚此際能有操縱使孟叔不救而聴其出亡未至一敗塗地是公之伐季氏在不知人而不可專責以逞私妄動也
  讒人以君僥倖奪門諸臣是矣
  昭公入國甚易而竟薨於乾侯者由齊晉無助之者也凡君出奔者必立一君以為之敵如鄭之突衞之叔武及剽皆是而昭公既出君仍虛位未嘗别立新主意如雖强然孟孫終不為助而甚畏於晉車馬衣屨之饋偽為周旋晉定使荀躒一訊詞哀而理屈不敢悍然出無君之言較之祭仲髙渠彌元咺孫林父甯喜輩其惡不如至若叔孫昭子孟懿子皆欲納公未嘗得罪通國而卒不得歸者其不能自歸則為從者所刼其不能正季氏之罪而歸魯君者則在齊晉之君皆昏弱臣皆貪黷而無勤恤之意也梁丘據取貨而齊為季援矣范獻子取貨而晉為季援矣景及頃定皆瞢然無定見紛紛之議反若季氏逐君為順天而存昭公失國為逆天而亡者伯圖不競君臣之義益不明於天下經書曰次於陽州齊侯唁公於野井齊侯使髙張來唁公晉侯使荀躒唁公於乾侯控於大邦唁之而已使在桓文時安得至此此春秋所傷也
  公至自齊居於鄆其設主以行告至之禮與否不可知也前年次於陽州唁於野井皆齊地此書至自齊者明鄆之猶為魯地也然上言齊侯取鄆後言鄆潰二十九年見此一隅之地猶藉人之力有之而卒不能有自是削跡於魯而一民尺土非公有矣
  城成周説者以為善列國非也王室之亂在昭公二十二年踰年而晉有圍郊之師四年而晉有黄父之㑹及成周之城閲十年矣有怠慢若此而謂之尊王勤王者乎天王入於成周無一字及晉納王見春秋之深惡晉矣
  公薨於乾侯甚意如之惡也有君不事致淹恤在外八年而卒客死其罪上通於天矣其不敢簒不敢别立君者外懼討而内則孟叔不同心也説春秋者反責昭公可謂不識輕重是必祭則寡人含羞忍垢而老死牖下者乃為賢也是猶以髙貴鄉公為罪而末減司馬氏也定公即位於六月戊辰六月以前為昭六月以後為定然不可一年兩君而昭之薨在十二月故即書定元年仍是踰年改元之例若昭薨於正月則定雖六月即位不得書定元年
  正月二月無事故書春王三月左氏公榖離而析之故諸儒有正始而明王法不與季氏頒朔之論惟邵氏趙氏余氏之説最簡易其竟不書正月者昭公之喪未歸定公之位未定故不欲如隠莊閔僖之例無事亦書所以存其實也
  以不討賊責定公是又欲其上告天子下告方伯也可謂不識時務汪氏克寛以不討賊責之而家氏鉉并例定於簒更深文矣春秋但據事直書書日者見猶是殯而即位之常書即位者正以明嗣君繼及之始不與季之得專廢立也書法詳明豈有先罪定公之意
  定公初年夫子不仕是未有用之者説者更謂昭定之際子有所歉故然集註於子奚不為政亦及此意實則非也若云惡定公之立不正與季氏之逐君當始終痛絶決志不仕何以惡於初年而恕於中葉又何以惡平子而恕桓子乎
  秋七月癸巳葬我君昭公痛之也距薨則八月距喪歸則踰月又葬之墓道南是不成乎為葬而猶曰我君也此魯臣所泚顙也我君而如此薨如此喪歸又如此葬也此聖人所痛心也





  春秋隨筆卷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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