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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文選/卷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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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昭明文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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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選卷第四十五

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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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楚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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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玉

  楚襄王問於宋玉曰:「先生其有遺行與?遺行,可遺棄之行也。韓詩外傳,子路謂孔子曰:夫子尚有遺行乎?奚居之隱。何士民衆庶不譽之甚也?」

  宋玉對曰:「唯,然,有之。願大王寬其罪,使得畢其辭。客有歌於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千人;其為陽阿薤露,國中屬而和者數百人;其為陽春白雪,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十人;引商刻羽,雜以流徵,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人而已。是其曲彌高其和彌寡。故鳥有鳳而魚有鯤。曾子曰:聞諸夫子曰:羽蟲之精者曰鳳,鱗蟲之精者曰龍。淮南子曰:孟春之月其蟲鱗。許慎曰:鱗,龍之屬也。鳳皇上擊九千里,絕雲霓,負蒼天,翱翔乎杳冥之上。夫蕃籬之鷃,豈能與之料天地之高哉?鯤魚朝發崑崙之墟,爾雅曰:河出崑崙墟,色白。郭璞曰:墟,山下基也。暴鬐於碣石,暮宿於孟諸。孔安國尚書傳曰:碣石,海畔山。夫尺澤之鯢,豈能與之量江海之大哉!尺澤,言小也。故非獨鳥有鳳而魚有鯤也,士亦有之。夫聖人瑰意琦行,超然獨處;夫世俗之民又安知臣之所為哉!」

文選考異

  • 而魚有鯤也:袁本、茶陵本云「鯤」善作「鱗」。案:所見傳寫誤,尤校改正之也。


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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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客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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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曼倩漢書曰:朔上書陳農戰強國之計,推意放蕩,終不見用,因著論設客難己,用位卑以自慰諭。

  客難東方朔曰:「蘇秦張儀壹當萬乘之主,而身都卿相之位,如淳曰:都,謂居也。澤及後世。今子大夫脩先生之術,慕聖人之義,諷誦詩書百家之言,不可勝記,著於竹帛,唇腐齒落,服膺而不可釋,禮記曰:回之為人也,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不失之矣。好學樂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為智能海內無雙,則可謂博聞辯智矣。然悉力盡忠,以事聖帝,曠日持久,積數十年,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戟,史記,韓信曰:臣事項王,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戟。意者尚有遺行邪?遺行,已見上文也。同胞之徒,無所容居,其故何也?」蘇林曰:音胞胎之胞,言親兄弟也。

  東方先生喟然長息,仰而應之曰:「是故非子之所能備。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可同哉?孟子謂充虞曰:彼一時也,此一時也。夫蘇秦張儀之時,周室大壞,諸侯不朝,力政爭權,相擒以兵,慎子曰:昔周室之衰也,厲王擾亂天下,諸侯力政,人欲獨行以相兼。并為十二國,未有雌雄,張晏曰:周千八百國,在者十二,謂魯、衛、齊、宋、楚、鄭、燕、趙、韓、魏、秦、中山。春秋孔演圖曰:天運三百歲,雌雄代起。得士者強,失士者亡,故說得行焉。孔叢子,子思謂曾子曰:今天下諸侯方欲力爭,競招英雄以自輔翼,此乃得士則昌,失士則亡之秋也。身處尊位,珍寶充內,外有倉廩,蔡邕月令章句曰:穀藏曰倉,米藏曰廩。澤及後世,子孫長享。今則不然。聖帝德流,天下震慴,諸侯賓服,連四海之外以為帶,安於覆盂,韓詩外傳曰:君子之居也,晏如覆杅。盂與杅同,音于。天下平均,合為一家,動發舉事,猶運之掌,賢與不肖,何以異哉?列子曰:楊朱見梁惠王,言治天下猶運之掌。禮記,子曰: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遵天之道,順地之理,物無不得其所。故綏之則安,動之則苦;尊之則為將,卑之則為虜;抗之則在青雲之上,抑之則在深淵之下;用之則為虎,不用則為鼠;雖欲盡節效情,安知前後?夫天地之大,士民之衆,竭精馳說,並進輻湊者,不可勝數,文子曰:群臣輻湊。悉力慕之,困於衣食,或失門戶。言上書忤旨,或被誅戮。使蘇秦張儀與僕並生於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乎!應劭漢書注曰:掌故,百石吏,主故事者。傳曰:『天下無害,雖有聖人無所施才;上下和同,雖有賢者無所立功。』故曰時異事異。韓子曰:文王行仁義而王天下,偃王行仁義而喪其國,故曰時異則事異。

  「雖然,安可以不務脩身乎哉?詩曰:『鼓鍾于宮,聲聞于外。』『鶴鳴九皋,聲聞于天。』毛詩小雅文也。毛萇曰:有諸中,必見於外也。又曰:皋,澤也。苟能脩身,何患不榮?太公體行仁義,七十有二,乃設用於文武,得信厥說,封於齊,七百歲而不絕。說苑,鄒子說梁王曰:太公年七十而相周,九十而封齊。此士所以日夜孳孳,脩學敏行而不敢怠也。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舜之徒也。譬若鶺鴒,飛且鳴矣。毛詩曰:題彼鶺鴒,載飛載鳴。毛萇曰:題,視也。傳曰:『天不為人之惡寒而輟其冬,地不為人之惡險而輟其廣,君子不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計其功。』詩云:『禮義之不愆,何恤人之言?』皆孫卿子文。『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纊充耳,所以塞聰。』皆大戴禮孔子之辭也。薛綜東京賦注曰:黈纊,以黃綿為丸,懸冠兩邊。當耳,不欲聞不急之言也。明有所不見,聰有所不聞,舉大德,赦小過,無求備於一人之義也。論語曰: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尚書曰:與人弗求備,檢身若不及。枉而直之,使自得之;優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皆大戴禮孔子之辭也,家語亦同。王肅曰:雖當直枉,從容使自得也。優寬和柔之,使自求其宜也。揆度其法以開視之,使自索得也。趙岐孟子注曰:使自得其本善性也。蓋聖人之教化如此,欲其自得之;自得之,則敏且廣矣。

  「今世之處士,時雖不用,塊然無徒,廓然獨居,上觀許由,下察接輿,計同范蠡,忠合子胥,史記曰:勾踐之栖會稽,范蠡令卑辭厚禮以遺吳。後欲伐吳,勾踐復問蠡,蠡曰:可矣。遂滅之。天下和平,與義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於予哉?若夫燕之用樂毅,秦之任李斯,酈食其之下齊,史記曰:樂毅去趙適魏,聞燕昭王好賢,樂毅為魏昭王使於燕。燕時以禮待之,遂委質為臣下。又曰:秦卒用李斯計謀,競并天下,以斯為丞相。漢書,酈食其謂上曰:臣說齊王使為漢而稱東蕃。上曰:善。乃說齊。齊王田廣以為然,迺罷歷下守戰之備。說行如流,曲從如環,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內定,國家安,是遇其時者也,子又何怪之邪?語曰:『以筦窺天,以蠡測海,以筳撞鍾』,豈能通其條貫,考其文理,發其音聲哉!服虔曰:筦音管。張晏曰:蠡,瓠瓢也。文穎曰:筳音庭。莊子曰:魏牟謂公孫龍曰:乃規規而求之以察,索之以辯,是直用管窺天,用錐指地,不亦小乎?說苑,趙襄子謂子路曰:吾嘗問孔子曰,先生事七十君,無明君乎?孔子不對,何謂賢邪?子路曰:建天下之鳴鍾,撞之以筳,豈能發其音聲哉!猶是觀之,譬由鼱鼩之襲狗,孤豚之咋虎,至則靡耳,何功之有?如淳曰:鼱音精。服虔曰:鼩音劬。李巡爾雅注曰:鼱鼩,一名奚鼠。應劭風俗通曰:按方言,豚,豬子也。今人相罵曰孤豚之子是也。說文曰:靡,爛也,亡皮切。靡與糜古字通也。今以下愚而非處士,雖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適足以明其不知權變,而終惑於大道也。」

文選考異

  • 注「推意放蕩」:何校「推」改「指」,陳同,是也。各本皆誤。漢書可證。
  • 尚有遺行邪:袁本、茶陵本云「邪」善作「也」。案:今漢書亦作「邪」,尤延之據之校改。考古「也」「邪」二字同用。袁、茶陵所見自不誤,尤改為未是。
  • 相擒以兵:何校「擒」改「禽」。案:所改是也。漢書作「禽」,以袁、茶陵二本餘篇校語例之,大略善「禽」、五臣「擒」,此以五臣亂善也。
  • 外有倉廩:案:「倉廩」當作「廩倉」。袁、茶陵二本云善作「倉廩」,與此皆所見傳寫倒也。漢書作「廩倉」,「倉」字韻。
  • 天下平均:茶陵本作「平均」,有校語云善作「均平」。袁本作「均平」,無校語。案:漢書無此句,注亦無明文,未審善果何作?
  • 傳曰天下無害:袁本、茶陵本「害」下有「菑」字。袁本有校語云善無。茶陵本無校語。案:各本所見皆有誤也。「菑」字韻,與下文「才」字協,蓋善當是作「天下無菑」也。又案:陳云「傳曰」七句,漢書無。凡他書所有之文,與此或相出入,但可借以取證,不得竟依彼校此,斯其例矣。
  • 注「燕時以禮待之遂委質為臣下」:陳云「時」,「王」誤,「禮」上脫「客」字,「下」字衍,是也。此所引樂毅傳文。
  • 注「競并天下」:案:「競」當作「竟」。各本皆偽。
  • 注「服虔曰筦音管」:此六字袁本、茶陵本無。案:二本以善音而誤刪也。下「文穎曰筳音庭」,及「如淳曰鼱音精」,服虔曰:「鼩音劬」,亦然。凡善音二本誤刪而此仍有者,餘不悉出。
  • 注「說文曰靡」:案:「靡」當作「糜」。各本皆誤。


解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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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序

主页面:解嘲

  楊子雲

  哀帝時,丁傅董賢用事,漢書曰:定陶丁姬,哀帝母也,兄明為大司馬。又曰:孝哀傅皇后,哀帝即位,封后父晏為孔鄉侯。諸附離之者,起家至二千石。漢書音義,莊子曰:附離不以膠漆。時雄方草創太玄,有以自守,泊如也。人有嘲雄以玄之尚白,服虔曰:玄當黑而尚白,將無可用。雄解之,號曰解嘲。其辭曰:

  客嘲楊子曰:「吾聞上世之士,人綱人紀,不生則已,尚書曰:先王肇修人紀。孔安國曰:修為人綱紀也。孔叢子,子魚曰:丈夫不生則已,生則有云為於世也。生必上尊人君,下榮父母,析人之珪,儋人之爵,懷人之符,分人之祿,說文曰:儋,荷也。應劭曰:文帝始與諸王竹使符。紆青拖紫,朱丹其轂。東觀漢記曰:印綬,漢制,公侯紫綬,九卿青綬。漢書曰:吏二千石朱兩轓。今吾子幸得遭明盛之世,處不諱之朝,與群賢同行,歷金門,上玉堂有日矣,應劭曰:待詔金馬門。晉灼曰:黃圖有大玉堂、小玉堂。曾不能畫一奇,出一策,上說人主,下談公卿。目如耀星,舌如電光,一從一橫,論者莫當,史記,秦王曰:知一從一橫,其說何?顧默而作太玄五千文,枝葉扶疏,獨說數十餘萬言,以樹喻文也。說文曰:扶疏,四布也。深者入黃泉,高者出蒼天,大者含元氣,細者入無間。春秋命歷序曰:元氣正,則天地八卦孳。無間,言至微也。淮南子曰:出入無間。然而位不過侍郎,擢纔給事黃門。蘇林曰:擢之纔為給事黃門,不長作。意者玄得無尚白乎?何為官之拓落也?」拓落,猶遼落不諧偶也。

  楊子笑而應之曰:「客徒朱丹吾轂,不知一跌將赤吾之族也。廣雅曰:跌,差也。赤,謂誅滅也。往昔周網解結,群鹿爭逸,服虔曰:鹿,喻在爵位者。離為十二,合為六七,十二國,已見上文。張晏曰:謂齊、燕、楚、韓、趙、魏為六,就秦為七。四分五剖,並為戰國。晉灼曰:此直道其分離之意耳。鄒陽傳云:濟北,四分五裂之國也。士無常君,國無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貧,春秋保乾圖曰:得士則安,失士則危。矯翼厲翮,恣意所存,故士或自盛以橐,或鑿坏以遁。服虔曰:范雎入秦,藏於橐中。史記,王稽辭魏去,竊載范雎入秦,至湖見車騎,曰:為誰?王稽曰:穰侯。范雎曰:此恐辱我,我寧匿車中。有頃,穰侯過。淮南子曰:顏闔,魯君欲相之而不肯,使人以幣先焉,鑿坏而遁之。坏,普來切。是故鄒衍以頡頏而取世資;應劭曰:齊人,著書所言多大事,故齊人號談天鄒衍,仕齊至卿。蘇林曰:頡,音提挈之挈。頡頏,奇怪之辭也。鄒衍著書雖奇怪,尚取世以為資,而己為之師也。言資以避下文也。頏,苦浪切。孟軻雖連去聲蹇,猶為萬乘師。蘇林曰:連蹇,言語不便利也。趙岐孟子章指曰:滕文公尊敬孟子,若弟子之問師。

  「今大漢左東海,應劭曰:會稽東海也。右渠搜,服虔曰:連西戎國也。應劭曰:禹貢,析支、渠搜屬雍州,在金城、河間之西。前番禺,應劭曰:南海郡。張晏曰:南越王都也。蘇林曰:番音潘。後椒塗。應劭曰:漁陽之北界。東南一尉,如淳曰:地理志云:在會稽。西北一候。如淳曰:地理志曰:龍勒、玉門、陽關有候也。徽以糾墨,制以鑽鈇,服虔曰:制,縛束也。應劭曰:束以繩徽弩之徽。說文曰:糾,三合繩也。又曰:墨,索也。公羊傳曰:不忍加以鈇鑕。何休注曰:斬腰之刑也。音質。散以禮樂,風以詩書,曠以歲月,結以倚廬。應劭曰:漢律,以為親行三年服,不得選舉。結為倚廬,以結其心。左氏傳曰:齊晏桓子卒,晏嬰麤斬衰,居倚廬。天下之士,雷動雲合,魚鱗雜襲,咸營于八區。史記,蒯通曰:天下之士,雲合霧集,魚鱗雜遝。遝,徒合切。家家自以為稷契,人人自以為皋陶。尚書,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禹讓于稷、契暨皋陶。戴縰垂纓,而談者皆擬於阿衡;鄭玄儀禮注曰:纚與縰同。縰,所氏切。詩曰:實惟阿衡,左右商王。毛萇曰:阿衡,伊尹也。五尺童子,羞比晏嬰與夷吾。孫卿子曰:仲尼之門,五尺豎子羞言五伯。當塗者升青雲,失路者委溝渠。旦握權則為卿相,夕失勢則為匹夫。譬若江湖之崖,渤澥之島,乘鴈集不為之多,雙鳧飛不為之少。方言曰:飛鳥曰雙,四鴈曰乘。昔三仁去而殷墟,二老歸而周熾,三仁,微子、箕子、比干。孟子曰:伯夷避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子胥死而吳亡,種蠡存而越霸,史記曰:吳既誅子胥,遂伐齊,越王勾踐襲殺吳太子,王聞,乃歸與越平,越王勾踐遂滅吳。又曰:越王勾踐返國,奉國政屬大夫種,而使范蠡行成為質於吳。後越大破吳也。五羖入而秦喜,樂毅出而燕懼,史記曰:百里奚亡秦走宛,秦穆公聞百里奚,欲重贖之,恐楚不與,請以五羖皮贖之,楚人許與之。繆公與語國事,繆公大悅。又曰:樂毅伐齊,破之,燕昭王死,子立為燕惠王,乃使騎劫代將而召毅,毅畏誅,遂西奔趙。惠王恐趙用樂毅以伐燕也。范雎以折摺而危穰侯,危穰侯,已見李斯上書。折摺,已見鄒陽上書。晉灼曰:摺,古拉字也,力答切。蔡澤以噤吟而笑唐舉。史記曰:唐舉見蔡澤,熟視而笑,曰:吾聞聖人不相,殆先生乎?韋昭曰:噤,欺稟切。吟,疑甚切。故當其有事也,非蕭曹子房平勃樊霍則不能安,當其無事也,章句之徒相與坐而守之,亦無所患。故世亂則聖哲馳騖而不足;世治則庸夫高枕而有餘。說苑曰:管仲,庸夫也,桓公得之以為仲父。漢書,賈誼曰:陛下高枕,終無山東之憂。楚辭曰:堯、舜皆有舉任兮,故高枕而自適。

  「夫上世之士,或解縛而相,或釋褐而傅;左氏傳曰:齊鮑叔帥師來言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管、召,讎也,請受而甘心焉。乃殺子糾于生竇,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受之,及堂阜而脫之,歸而以告曰:管夷吾治於高傒,使相可也。公從之。墨子曰:傅說被褐帶索,庸築傅巖,武丁得之,舉以為三公。或倚夷門而笑,應劭曰:侯嬴也。秦伐趙,趙求救於魏,無忌將百餘人往過嬴。嬴無所誡。更還見嬴,嬴笑之,以謀告無忌。韋昭曰:笑人不知己也。或橫江潭而漁;服虔曰:漁父也。或七十說而不遇;應劭曰:孔丘也,已見東方朔答客難。或立談而封侯;史記曰:虞卿說趙孝成王,再見為趙上卿,故號為虞卿。譙周曰:食邑於虞也。或枉千乘於陋巷,呂氏春秋曰:齊桓公見小臣稷,一日三至弗得見。從者曰:萬乘之主見布衣之士,一日三至而不得見,亦可以止矣。桓公曰:不然。士傲爵祿者固輕其主,君傲霸王者亦輕其士,從夫子傲爵祿,吾庸敢傲霸王乎?或擁篲而先驅。擁篲,鄒衍也。七略曰:方士傳言鄒子在燕,其游,諸侯畏之,皆郊迎擁篲也。是以士頗得信其舌而奮其筆,窒隙蹈瑕而無所詘也。李奇曰:君臣上下,有瑕隙乖離之漸,則可抵而取之。窒,竹栗切。當今縣令不請士,郡守不迎師,群卿不揖客,將相不俛眉;言奇者見疑,行殊者得辟。言世尚同而惡異。爾雅曰:辟,罪也。行,趨步也。行,胡庚切。是以欲談者卷舌而同聲,欲步者擬足而投跡。言不敢奇異也。故欲談者卷舌不言,待彼發而同其聲,欲行者擬足不前,待彼行而投其跡也。周易曰:子曰:同聲相應。莊子曰:多物將往,投跡者衆。嚮使上世之士,處乎今世,策非甲科,史記曰:歲課甲科為郎中,乙科為太子舍人,然甲科為第一。行非孝廉,舉非方正,獨可抗疏,時道是非,高得待詔,下觸聞罷,又安得青紫?言抗疏有所觸犯者,帝報以聞而罷之,言不任用也。

  「且吾聞之,炎炎者滅,隆隆者絕;觀雷觀火,為盈為實;如淳曰:周易云:雷雨之動滿盈。滿,水也。雷極則為水,火之光炎炎不可久,久亦消滅為灰炭之實也。天收其聲,地藏其熱。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李奇曰:鬼神害盈而福謙。攫拏者亡,默默者存;位極者高危,自守者身全。是故知玄知默,守道之極;淮南子曰:天道玄默,無容無則。爰清爰靜,游神之庭;老子曰:知清知靜,為天下正。惟寂惟漠,守德之宅。莊子曰:恬淡寂漠,虛無無為,此道德之質也。世異事變,人道不殊,彼我易時,未知何如。李奇曰:或能勝之。今子乃以鴟梟而笑鳳皇,執蝘蜓而嘲龜龍,不亦病乎!孫卿雲賦曰:以龜龍為蝘蜓,鴟梟為鳳皇。說文曰:在壁曰蝘蜓,在草曰蜥蜴。蝘,烏典切。蜓,徒顯切。子之笑我玄之尚白,吾亦笑子病甚不遇俞跗與扁鵲也,悲夫!」史記,中庶子謂扁鵲曰:臣聞上古之時,醫有俞跗,醫病不以湯液。法言曰:扁鵲,盧人而善醫。跗音附。

  客曰:「然則靡玄無所成名乎?論語曰:君子去仁,惡乎成名。范蔡以下,何必玄哉?」

  楊子曰:「范雎,魏之亡命也,折脅摺髂,免於徽索,埤蒼曰:髂,腰骨也,口亞切。翕肩蹈背,扶服入橐,孟子曰:脅肩諂笑。劉熙曰:脅肩,悚體也。入橐,已見上文。激卬萬乘之主,介涇陽,抵穰侯而代之,當也。如淳曰:激卬,怒也。善曰:史記曰:范雎至秦上書,因感怒昭王,昭王乃免相國,逐涇陽君於關外。又曰:秦昭王母宣太后長弟曰穰侯,姓魏名冉。昭王同母弟曰涇陽君。蘇林曰:介者,間其兄弟使疏也。說文曰:抵,側擊也,音紙。蔡澤,山東之匹夫也,顩頤折頞,涕唾流沫,西揖強秦之相,搤其咽而亢其氣,捬其背而奪其位,時也。韋昭曰:曲上曰顩,欺甚切。史記曰:蔡澤聞應侯內慚,乃西入秦。應侯使人召蔡澤,蔡澤入則揖應侯,應侯延入坐。數日,言於秦昭王曰:客有從山東來者曰蔡澤,其人辯士。昭王與語,悅之。應侯請歸相印,遂拜蔡澤為相。說文曰:頞,鼻莖也,於達切。沬,洒面也,呼憒切。廣雅曰:咽,嗌也,一千切。嗌音益。天下已定,金革已平,都於洛陽,禮記,子夏曰:三年之喪卒,金革之事無避也,禮歟?漢書曰:高祖西都洛陽。婁敬委輅脫輓,掉三寸之舌,建不拔之策,舉中國徙之長安,適也。漢書曰:婁敬戍隴西,過洛陽,高帝在焉。敬脫輓曰:臣願見上言便宜。又說上曰:陛下都洛陽,不便,不如入關,據秦之固。是日車駕西都長安。應劭曰:輅,謂以木當胸以輓車也。論語摘輔像曰:子貢掉三寸之舌,動於四海之內。五帝垂典,三王傳禮,百世不易,叔孫通起於枹鼓之間,解甲投戈,遂作君臣之儀,得也。左氏傳曰:援枹而鼓。漢書,叔孫通曰:臣願徵魯諸生弟子,共起朝儀也。呂刑靡敝,秦法酷烈,尚書呂命序曰:穆王訓夏贖刑。禮記曰:國家靡敝。鄧展曰:靡音縻。聖漢權制,而蕭何造律,宜也。漢書曰:相國蕭何捃摭秦法,取其宜於時者,作律九章。故有造蕭何之律於唐虞之世,則悂矣。服虔曰:悂,猶繆也。悂,布迷切,悂或作繆。有作叔孫通儀於夏殷之時,則惑矣;有建婁敬之策於成周之世,則乖矣;左氏傳曰:召公糾合宗族于成周。有談范蔡之說於金張許史之間,則狂矣。金日磾、張安世、許廣漢、史恭、史高也。夫蕭規曹隨,留侯畫策,陳平出奇,功若泰山,響若坻隤,應劭曰:天水有大阪,名曰隴坻。其山堆傍着,崩落作聲,聞數百里,故曰坻隤。坻,丁禮切。韋昭,坻音若是理之是。字書曰:巴蜀名山堆落曰坻。韓子曰:泰山之功,長立於國家;日月之名,久著於天地。雖其人之膽智哉,亦會其時之可為也。故為可為於可為之時,則從;為不可為於不可為之時,則凶。若夫藺生收功於章臺,晉灼曰:相如獻璧於此臺。四皓采榮於南山,四皓,已見上文。采榮,采取榮名也。公孫創業於金馬,驃騎發跡於祁連,孟康曰:公孫弘對策於金馬門。史記曰:弘至太常,對策為第一,拜為博士。又曰:驃騎將軍霍去病,擊匈奴至祁連山,捕首虜甚多。司馬長卿竊貲於卓氏,東方朔割炙於細君。史記曰:文君夜亡奔相如,卓王孫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錢百萬,為富人居。漢書曰:伏日,詔賜從官肉。太官丞日晏不來,東方朔獨拔劍割肉,即懷肉去。太官奏之,上曰:先生起自責也。朔曰:受賜不待詔,何無禮也!拔劍割肉,一何壯也!割之不多,又何廉也!歸遺細君,又何仁也!上笑曰:使先生自責,乃反自譽。復賜酒一石,肉百斤,歸遺細君,割炙,割損其炙也。僕誠不能與此數子並,故默然獨守吾太玄。」

文選考異

  • 時雄方草創太玄:何校去「創」字,云漢書無。案:袁、茶陵二本所載五臣濟注云「草創」,是其本有此字,恐各本所見以之亂善,而失著校語耳。
  • 獨說數十餘萬言:案:漢書無「數」字,此不當有。袁、茶陵二本所載五臣向注有之,是其本誤衍,後又以之亂善。
  • 客徒朱丹吾轂:何校「徒」下添「欲」字。袁本、茶陵本云善無「欲」字。案:漢書有。此傳寫脫,校語非。
  • 注「故齊人號談天鄒衍」:案:「鄒」字不當有,各本皆衍。顏注引無,可證也。
  • 注「在金城河間之西」:何校「間」改「關」,陳同,是也。各本皆誤。
  • 後椒塗:袁本、茶陵本「椒」作「陶」,云善作「椒」。何校云「椒」漢書作「陶」。師古曰:「有作椒者,乃流俗所改。」陳同。今案:何、陳所校非也,顏本作「陶」,具見彼注。善此引「應劭曰:在漁陽之北界」,與顏義迥別,蓋應氏漢書作「椒」,顏所不取,而善意從之也。若以顏改善,是所未安。凡選中諸文,謂與他書必異亦非,必同亦非,其為例也如此。
  • 注「以為親行三年服」:茶陵本「以」作「不」,是也。袁本亦作「以」。漢書注引「以」「不」兩有,皆非。
  • 注「孫卿子曰仲尼之門五尺豎子羞言五伯」:袁本無此十六字,有「五尺童子已見李令伯表」十字,是也。茶陵本複出,非。
  • 注「秦穆公聞百里奚」:陳云「奚」下脫「賢」字,是也。各本皆脫。
  • 注「則可抵而取之」:袁本此下有「善曰爾雅曰窒塞也」八字,是也。茶陵本無,亦脫。
  • 處乎今世:案:漢書無「世」字。此不當有,各本皆衍。
  • 位極者高危:何校「高」改「宗」。袁本云善作「高」。茶陵本云五臣作「宗」。案:漢書作「宗」,「宗」字是也。「高」字傳寫誤。
  • 抵穰侯而代之:案:「抵」當作「扺」,注引說文曰:「扺,側擊也,音紙。」是善字作「扺」。又顏注引蘇林曰:「扺音紙。」亦當作「扺」。今本漢書作「抵」,與此同誤。又上文引李奇注「則可扺而取之」。各本皆作「抵」,此二字多混也。
  • 顩頤折頞:案:「顩」漢書作「頷」。師古曰:「頷,曲頤也,音欽。」善引韋昭曰:「曲上曰顩,欽甚切。」疑正文及注二「顩」字皆當作「顉」。「顉」、「頷」同字,故顏音「欽」,韋音「欺甚」也。袁、茶陵二本正文下音「綺險」,乃五臣作「顩」之證,各本以之亂善。其實依韋讀當從「金」,不作「顩」。又諸字書多「顉」、「頷」、「顩」並收,蓋漢書別有作「顩」之本,故五臣用以改善耳。
  • 注「三年之喪卒」:案:「卒」下當有「哭」字,各本皆脫。
  • 注「左氏傳曰召公」:何校「召」下添「穆」字,是也。各本皆脫。
  • 響若坻隤:案:「坻」當作「坁」,應劭本漢書作「坻」,音「丁禮反」。韋昭本漢書作「坁」,音「是」。善意從韋,故又引字書「巴蜀名山堆落曰坁也」。各本正文從應,注中亦一概盡作「坻」,皆誤,當訂正。顏注漢書作「𨸝」,云「𨸝音氏,巴蜀人名山旁堆欲墮落曰𨸝」。應劭以為天水隴氐,失之矣。氐音丁禮反,所言更顯然易知。說文「氏」下云云,即字書所本,引此作「氏」,韋昭本與之合。吳都賦劉淵林注引此作「坻」,與應劭本合。彼此不可互證,實讀古書之通例矣。
  • 雖其人之膽智哉:袁本、茶陵本「膽」作「贍」,云善作「膽」。陳云漢書作「贍」。又東方朔贊「贍智宏才」,善注仍引此文,則「膽」字乃傳寫偽。案:所校是也。又馬汧督誄「才博智贍」,注引同,亦可證。
  • 東方朔割炙於細君:案:「炙」當作「名」。注「割名,割損其名也」。今二「名」字亦誤「炙」。漢書作「名」,顏注云:「割,損也。言以肉歸遺細君,是損割其名。」蓋唯朔傳言「割肉」,而雄謂之「割名」,故須此注。若如今本作「割炙」,而注云「割炙,割損其炙」,殊非注體。袁、茶陵二本所載五臣良注云「炙,亦肉也」,是其本作「炙」,又附會為「亦肉」之解,各本皆以之亂善而失著校語,後并注中字改為「炙」,而讀者不知善自作名矣。今特訂正之。


答賓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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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序

主页面:答賓戲

  班孟堅

  永平中為郎,典校祕書,專篤志於儒學,以著述為業。或譏以無功,項岱曰:或有譏班固雖篤志博學,無功勞於時,仕不富貴也。又感東方朔楊雄自喻,以不遭蘇張范蔡之時,曾不折之以正道,明君子之所守,故聊復應焉。其辭曰:

  賓戲主人曰:「蓋聞聖人有一定之論,烈士有不易之分,項岱曰:謂庖羲、堯、舜、文王、周公、孔子也。論,論道化也。一定五經,垂之萬世,後人不能改也。分,決也,謂許由、巢父、伯成子高、夷、齊、吳札志自然之決,不可變易也。善曰:淮南子曰:士有一定之論,女有不易之行。亦云名而已矣。如淳曰:唯貴得名耳。故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左氏傳,叔孫豹之辭也。夫德不得後身而特盛,功不得背時而獨彰。言德以潤身,而功以濟世,故德不得後其身而特盛,功不得背其時而獨彰。言貴及身與時也。是以聖哲之治,棲棲遑遑,言貴及時,故不避棲遑之弊也。棲遑,不安居之意也。孔席不㬉,墨突不黔。韋昭曰:㬉,溫也,言坐不㬉席也。文子曰:墨子無黔突,孔子無煖席,非以貪祿慕位,欲起天下之利,除萬民之害也。小雅曰:黔,黑也,巨炎切。由此言之,取舍者昔人之上務,著作者前列之餘事耳。劉德曰:取者,施行道德也;舍者,守靜無為也。今吾子幸遊帝王之世,躬帶紱冕之服,師古曰:帶,大帶;冕,冠也。項岱曰:冕服,三公卿大夫之服也。浮英華,湛道德,英華,草木之美,故以喻帝德也。浮沈,言其洋溢可游泳也。禮斗威儀曰:帝者德其英華。湛,古沈字,字或為耽,於義雖同,非古文也。矕龍虎之文,舊矣。孟康曰:矕,被也。蘇林曰:謂被龍虎之衣也。易曰:大人虎變,其文炳。言文章之盛久也。矕,莫版切。卒不能攄首尾,奮翼鱗,項岱曰:攄,舒也。翼鱗,皆謂飛龍。振拔洿塗,跨騰風雲,說文曰:洿,濁水不流也。塗,泥也。使見之者影駭,聞之者響震。言見之者雖影而必駭,聞之者雖響而必震。言驚懼之甚,不俟形聲也。蒼頡篇曰:駭,驚也。爾雅曰:震,懼也。徒樂枕經籍書,紆體衡門,上無所蔕,下無所根。韋昭曰:蔕,都計切。獨攄意乎宇宙之外,銳思於毫芒之內,項岱曰:毫,毛也。芒,毛之顛杪也。潛神默記,緪以年歲。如淳曰:緪,音亘竟之亘。方言曰:緪,竟也,古鄧切。晉灼曰:以亘為緪。然而器不賈於當己,用不效於一世,劉德曰:賈,讎也。賈音古。雖馳辯如濤波,如淳曰:潮水之激者為濤波。摛藻如春華,韋昭曰:摛,布也,敕施切。藻,水草之有文者。鹽鐵論曰:文學繁於春華。猶無益於殿最也。漢書音義曰:上功曰最,下功曰殿。意者,且運朝夕之策,定合會之計,使存有顯號,亡有美謚,不亦優乎?」

  主人逌爾而笑曰:項岱曰:逌,寬舒顏色之貌也,讀作攸。「若賓之言,所謂見世利之華,闇道德之實,守窔奧之熒燭,未仰天庭而覩白日也。應劭曰:爾雅曰:西南隅謂之奧,東南隅謂之窔。字林曰:窔,一弔切。熒,小光也。曩者王塗蕪穢,周失其馭,項岱曰:周王失牧御之化也。侯伯方軌,戰國橫騖,項岱曰:方,併也。軌,轍也。東西交馳謂之騖,七國爭彊,車既併轍,騎復橫騖。於是七雄虓闞,分裂諸夏,龍戰虎爭。晉灼曰:詩云:闞如虓虎。項岱曰:龍以喻人君。周易曰:龍戰于野,其血玄黃。虎,以喻猛力爭不以任也。遊說之徒,風颮電激,並起而救之,其餘猋飛景附,霅煜其間者,蓋不可勝載。韋昭曰:颮,風之聚猥者也,音庖。晉灼曰:霅,音曅爾之曅。說文,熛,火飛也。猋與熛古字通,並必遙切。霅煜,光明之貌也。霅,炎輒切。煜,弋叔切。當此之時,搦朽摩鈍,鉛刀皆能一斷,韋昭曰:搦,摩也,女握切。韓詩外傳,陳饒謂宋燕曰:鉛刀畜之,而干將用之,不亦難乎!是故魯連飛一矢而蹶千金,魯連,已見上文。李奇曰:蹶,蹋也。虞卿以顧眄而捐相印。史記曰:秦昭王遺趙王書,持魏齊頭來。魏齊亡,出見趙相虞卿,虞卿度趙王終不可說,乃解其印,與魏齊間行。夫啾發投曲,感耳之聲,項岱曰:啾,口吟也。投曲,投合歌曲也。合之律度,淫䵷而不可聽者,非韶夏之樂也。李奇曰:淫䵷,不正也。因勢合變,遇時之容,項岱曰:容,宜也。或因際會之勢,合變譎之事,遇時獨蹔得容也。本遇多為偶,容多為會。風移俗易,乖迕而不可通者,非君子之法也。及至從人合之,衡人散之,韋昭曰:從人合之,助六國者;衡人散之,佐秦者也。亡命漂說,羈旅騁辭,項岱曰:委君之徒,謂之亡命,謂亡君命也。善曰:左傳,陳敬仲曰:羈旅之臣。杜預曰:羈,寄也。旅,客也。商鞅挾三術以鑽孝公,服虔曰:王霸、富國、強兵,為三術。李斯奮時務而要始皇,項岱曰:奮,發也。時務,謂六國更相攻伐,爭為雄伯之務。彼皆躡風塵之會,履顛沛之勢,項岱曰:彼,謂商鞅、李斯輩也。風發於天,以喻君上;塵從下起,以喻斯等。據徼乘邪,以求一日之富貴,言據徼幸而乘邪僻也。朝為榮華,夕為憔悴,福不盈眥,禍溢於世,李奇曰:當富貴之間,視之不滿目。凶人且以自悔,況吉士而是賴乎?項岱曰:凶人,謂商鞅之輩。臨死敗皆悔恨之言。吉士,班固以自託也。尚書曰:其惟吉士。且功不可虛成,名不可以偽立,韓設辨以激君,呂行詐以賈國。服虔曰:韓,韓非,設辨於始皇。韋昭曰:呂不韋立子楚,以市秦利。說難既遒,其身乃囚;應劭曰:遒,好也。項岱曰:韓非作說難之書,欲以為天下法式,上書既終,而為李斯所疾,乃囚而死。秦貨既貴,厥宗亦墜。史記曰:秦昭王子子楚質於趙。呂不韋賈邯鄲,見曰:此奇貨可居。乃以五百金與子楚,復以五百金買奇物玩好而遊秦,獻華陽夫人,立子楚為嫡嗣。秦王薨,謚為孝文。子楚代立,為莊襄王,以呂不韋為丞相,竟飲酖而死。故云厥宗亦墜。尚書曰:弗德罔大,墜厥宗。是以仲尼抗浮雲之志,孟軻養浩然之氣,孔叢子,子思曰:抗志則不愧於道。論語,子曰: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敢問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項岱曰:皓,白也,如天之氣皓然也。彼豈樂為迂闊哉?道不可以貳也。項岱曰:迂,遠也。貳,二也。君子履端於始,歸成於終,擬聖人之道,豈可二行如斯、鞅、韓非、不韋之徒也。善曰:說文曰:迂,羽夫切。方今大漢洒埽群穢,夷險芟荒,晉灼曰:發,開也。今諸本皆作芟字。善曰:埽,即今掃字也。廓帝紘,恢皇綱,項岱曰:紘,張也。皇,君也。善曰:許慎淮南子注曰:紘,維也。基隆於羲農,規廣於黃唐;其君天下也,炎之如日,威之如神,函之如海,養之如春。說文曰:炎,火也,謂光照也。史記曰:帝堯,其仁如天,其智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雲。朝錯新書曰:臣聞帝王之道,包之如海,養之如春。是以六合之內,莫不同源共流,韋昭曰:六合,天地四方也。沐浴玄德,稟仰太龢,史記,太公曰:沐浴膏澤。尚書曰:玄德升聞。法言曰:或問太和,曰:其在唐、虞、成周也。龢,古和字。枝附葉著,譬猶草木之植山林,鳥魚之毓川澤,得氣者蕃滋,失時者零落,項岱曰:蕃,盛也。零,凋病也。言遇仕者昌盛,不遇者凋病,如萬物於天地之間也。參天地而施化,豈云人事之厚薄哉?項岱曰:參,三也。言漢家之施化布德,周參天地,豈人所能論耶?今吾子處皇代而論戰國,曜所聞而疑所覿,欲從堥敦而度高乎泰山,懷氿濫而測深乎重淵,亦未至也。」服虔曰:敦音頓,頓丘也。應劭曰:爾雅曰:前高堥丘如覆敦者。敦,丘也。爾雅曰:氿泉穴出。穴出,仄出也。濫泉正出。正出,湧出也。服虔曰:氿音軌。韋昭曰:濫音㩜。堥音旄。郭璞爾雅注曰:敦,盂也,都回切。

  賓曰:「若夫鞅斯之倫,衰周之凶人,既聞命矣。項岱曰:周衰,王霸起,鞅、斯說得行,故言衰周凶人也。敢問上古之士,處身行道,輔世成名,可述於後者,默而已乎?」

  主人曰:「何為其然也!昔者咎繇謨虞,箕子訪周,尚書曰:咎繇矢厥謀。又曰:武王勝殷,以箕子歸。又曰:王訪于箕子。言通帝王,謀合神聖;殷說夢發於傅巖,周望兆動於渭濱,尚書曰:高宗夢得說,使百工營求諸傅巖。史記曰:太公望以漁釣奸周,西伯將出,占之,曰:所獲非龍非虎,非熊非羆;所獲霸王之輔。西伯果遇太公渭濱。齊甯激聲於康衢,漢良受書於邳垠,說苑,陳子說梁王曰:甯戚飯牛康衢,擊車輻而歌,桓公得之而霸也。爾雅曰:五達曰康,四達曰衢。漢書曰:張良從容步遊下邳,圯上有一老父,出一編書,曰:讀是則為王者師。晉灼曰:垠,涯也,邳水之涯也。皆俟命而神交,匪詞言之所信,故能建必然之策,展無窮之勳也。近者陸子優游,新語以興;董生下帷,發藻儒林;鄭玄曰:優游,不仕也。史記,高帝拜陸賈為太中大夫,謂賈曰: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我所以得之者何?陸生乃祖述存亡之徵,凡著十二篇,號其書曰新語。又曰:董仲舒以治春秋為博士,下帷講誦,弟子或莫見其面。劉向司籍,辨章舊聞;揚雄譚思,法言太玄。項岱曰:司,主也。籍,書籍也。善曰:漢書曰:光祿大夫劉向校經傳諸子詩賦,每一卷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撮其旨意,錄而奏之。又曰:楊雄譚思渾天,又譔十二卷,象論語,號曰法言。渾天,即太玄經也。皆及時君之門闈,究先聖之壼奧,應劭曰:爾雅曰:宮中巷謂之壼,苦本切。婆娑乎術藝之場,項岱曰:婆娑,偃息也。場圃,講經藝之處也。休息乎篇籍之囿,以全其質而發其文,用納乎聖德,烈炳乎後人,斯非亞與!項岱曰:聖德,明君知賢而納用之也。烈,業也。後人,著書傳之後世。若乃伯夷抗行於首陽,柳惠降志於辱仕,顏潛樂於簞瓢,孔終篇於西狩,論語,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左氏傳曰:哀公十四年春,西狩獲麟。春秋元命包曰:孔子曰:丘作春秋,始於元,終於麟,王道成也。聲盈塞於天淵,眞吾徒之師表也。項岱曰:言若此之榮名,上達皇天,下洞重泉也。且吾聞之:一陰一陽,天地之方;周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孔安國論語注曰:方,猶常也。乃文乃質,王道之綱;項岱曰:或施質道,或施文道,此王者所以為綱維也。善曰:春秋元命包曰:一質一文,據天地之道,天質而地文。曰:正朔三而改,文質再而復。有同有異,聖哲之常。項岱曰:有同,仕遇而進,有異,不合而退,此聖人之常道。故曰:愼脩所志,守爾天符,委命供己,味道之腴,項岱曰:符,相命也。腴,道之美者也。善曰:文子曰:不言之師,不道之道,若或通焉,謂之天符。桓譚答楊雄書曰:子雲勤味道腴者也。神之聽之,名其舍諸!項岱曰:有賢智君子,行之如此,神豈舍之乎?將必福祿之。善曰:毛詩曰:神之聽之,式穀與汝。賓又不聞和氏之璧,韞於荊石,隋侯之珠,藏於蚌蛤乎?歷世莫眡,不知其將含景曜,吐英精,曠千載而流光也。韓子曰:楚人和氏得璞玉於楚山之中,奉而獻之,成王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寶焉,遂名曰和氏之璧。淮南子曰:隋侯之珠,和氏之璧,得之者富,失之者貧。高誘曰:隋侯見大蛇傷斷,以藥傅而塗之,後蛇於江中銜大珠以報之,因名曰隋侯之珠。應龍潛於潢汙,魚黿媟之,項岱曰:天有九龍,應龍有翼。服虔曰:左氏傳注曰:蓄小水謂之潢,不洩謂之汙。不覩其能奮靈德,合風雲,超忽荒而躆昊蒼也。項岱曰:忽荒,天上也。昊、蒼,皆天名也。徐廣史記注,躆音戟,躆與據同,謂之足戟持之,並京逆切。故夫泥蟠而天飛者,應龍之神也;先賤而後貴者,和隋之珍也;時暗而久章者,君子之眞也。項岱曰:時暗,未顯用時也。久,舊也。章,明也。言君子懷德,雖初時未見顯用,後亦終自明達,如應龍蟠屈而升天,隋和先賤而後貴也。如此是比君子道德之眞,言屈伸如一,無變也。善曰:淮南子曰:君子之道,久而章,遠而隆也。若乃牙曠清耳於管絃,離婁眇目於毫分;項岱曰:牙,伯牙也。曠,師曠也。管,鍾律之管;紘,琴瑟之調也。毫分,秋毫之末分也。善曰:纏子,董無心曰:離婁之目,察秋毫之末於百步之外,可謂明矣。逢蒙絕技於弧矢,般輸搉巧於斧斤;吳越春秋,陳章曰:黃帝作弓,後有楚狐父以其道傳羿,羿傳逢蒙。項岱曰:公輸若之族名班。韋昭曰:搉,猶專也。良樂軼能於相馭,烏獲抗力於千鈞;項岱曰:良,王良,晉人也。樂,伯樂,秦穆公時人也。軼,過也。王良善御馬,伯樂工相馬。抗力,力抗也。三十斤曰鈞,千鈞者三萬斤。善曰:呂氏春秋,薄疑說衛嗣君曰:烏獲舉千鈞,又況一斤乎?和鵲發精於鍼石,硏桑心計於無垠。左氏傳曰:晉侯求醫於秦,秦伯使醫和視之。史記曰:扁鵲使弟子子陽厲鍼砥石。又曰:越王勾踐困於會稽之上,乃用范蠡、計然。韋昭曰:硏,范蠡之師,計然之名也。漢書曰:桑弘羊,雒陽賈人子,以心計為侍中也。走亦不任廁技於彼列,故密爾自娛於斯文。」服虔曰:走,孟堅自謂也。爾雅曰:密,靜也。

文選考異

  • 躬帶紱冕之服:案:漢書無「紱」字,詳善注亦不及「紱」,必各本皆傳寫誤衍也。
  • 注「師古曰帶大帶冕冠也項岱曰」:袁本、茶陵本此十二字作「項岱曰帶大帶也」七字,是也。尤誤用今本顏注校改耳。又案:凡引顏注以長楊賦注證之,善自稱「顏監」。今他篇作「顏師古」者,經後人改之。此作「師古」,益誤中之誤矣。
  • 注「翼鱗皆謂飛龍」:袁本「翼」上有「善曰」二字,是也,說已詳前。茶陵本刪此節注,非。
  • 徒樂枕經籍書:案:「籍」當依漢書作「藉」。各本皆偽。
  • 注「晉灼曰以亘為緪」:陳云「曰」字衍,是也。各本皆衍。又案:據此似正文當作「亘」,上注當作「亘音亘竟之亘」。今皆作「緪」者,依晉灼改之而誤。茶陵本校語云五臣作「亘」。袁本云善作「緪」。其實善亦作「亘」也。西都賦「亘長樂」,孟堅用「亘」字之證。漢書及顏引如淳作「恒」。「恒」、「亘」同字,或師古讀彼賦亦為「恒」字歟?
  • 注「讀作攸」:袁本、茶陵本「作」作「若」,是也。
  • 注「上書既終而為李斯所疾」:袁本無「上書既終」四字,「而」作「然」。案:袁本最是,四字乃五臣向注。五臣解「遒」作「終」,故云爾。善引應劭解作「好」,不得有也。茶陵本并善於五臣,此仍之而誤衍。
  • 秦貨既貴厥宗亦墜:袁本有校語云「既」,善作「其」;「亦」,善作「乃」。茶陵本無校語。案:此所見異本也,漢書作「既」、作「亦」。
  • 注「故云厥宗亦墜」:袁本無此六字。案:無者是也。茶陵本并五臣於善,此仍之而誤衍。
  • 孟軻養浩然之氣:案:「浩」當作「皓」。善引項岱注「皓,白也,如天之氣皓然」,是善作「皓」不作「浩」甚明。其五臣作「浩」,袁、茶陵二本所載良注云「浩然自放逸」,其證也。各本所見,皆以之亂善而失著校語,非。又善所引孟子二「浩」字,亦當作「皓」,乃與項岱注為相應。蓋孟子別本如此,故雪賦「縱心皓然」,亦引之以為注也。顏注漢書字作「浩」,與五臣合,與善不合,乃異本之難以相證者。凡異本之例,如上文「風颮」,「颮」字於顏則為「颺」字,是為明徵矣。
  • 注「紘張也」:陳云「紘」,「恢」誤,是也。各本皆誤。
  • 注「史記太公曰」:陳云「公」上脫「史」字,是也。各本皆脫。
  • 謀合神聖:案:「神聖」,漢書作「聖神」,詳此「神」字韻與下「濱」、「垠」等字協,不得倒轉。疑善自作「聖神」,唯五臣銑注先解「神」後解「聖」,是其本作「神聖」,各本亦以五臣亂善耳。
  • 注「鄭玄曰優游」:案:「玄」當作「氏」,各本皆誤,漢書注正作「氏」。
  • 注「陸生乃祖述存亡之徵」:陳云「祖」,「粗」誤,是也。各本皆偽。
  • 楊雄譚思:何校「譚」改「覃」。陳云「潭」誤。案:各本皆是「譚」字,善果何作,無以考也。漢書作「覃」。
  • 柳惠降志於辱仕:袁本、茶陵本「於」作「而」。案:漢書作「於」,尤校改也。又案:袁本此下有注云「項岱曰柳下惠」六字,最是。據此,善正文亦當作「夷抗行」,無「伯」字;「惠降志」,無「柳」字。與五臣及漢書不異,上句尚有注而不全也。各本傳寫誤添正文,非。茶陵本及尤本并脫去此句注,益非。
  • 顏潛樂於簞瓢:茶陵本「潛」作「淵」,云五臣作「潛」。袁本云善作「淵」。案:此尤延之用五臣校改也。漢書作「耽」。
  • 注「曰正朔三」:茶陵本「曰」上有「又」字,是也。袁本亦脫。
  • 委命供己:案:「供」,漢書作「共」。顏注讀曰「恭」。袁、茶陵二本所載五臣向注曰「供猶全也」,是其本作「供」,但所解難通。善無明文,恐未必同向。或自作「共」,失著校語耳。
  • 神之聽之:袁本有校語云「聽」善作「聖」。案:所見非也。茶陵本無校語,與此皆不誤。
  • 注「式穀與汝」:茶陵本「與」作「以」,是也。袁本亦誤「與」。
  • 注「服虔曰左氏傳注曰」:陳云「虔」下衍「曰」字,是也。各本皆衍。
  • 注「謂之足戟持之」:陳云上「之」,「以」誤,是也。各本皆誤。
  • 注「陳章曰」:案:「章」當作「音」。各本皆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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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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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序

主页面:秋風辭 (劉徹)

  漢武帝

  上行幸河東,祠后土,顧視帝京欣然,中流與群臣飲燕,上歡甚,乃自作秋風辭曰: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鴈南歸。禮記曰:季秋之月,草木黃落,鴻鴈來賓。蘭有秀兮菊有芳,攜佳人兮不能忘。泛樓舡兮濟汾河,應劭漢書注曰:作大舡,上施樓,故號曰樓舡。橫中流兮揚素波。列女傳,津吏女歌曰:水揚波兮杳冥冥。簫鼓鳴兮發棹歌,棹歌,引棹而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列女傳,陶答子妻曰:樂極必哀來。少壯幾時兮奈老何!古長歌行曰:少壯不努力,老大乃悲傷。


歸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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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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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淵明

  序曰:余家貧,又心憚遠役,彭澤縣去家百里,故便求之。及少日,眷然有歸與之情,自免去職。因事順心,命篇曰歸去來。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毛詩曰:式微式微,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淮南子曰:是皆形神俱役者也。楚辭曰:惆悵兮而私自憐。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論語,楚狂接輿歌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寔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迷途,已見丘遲與陳伯之書。莊子謂惠子曰:孔子行年六十而化,始時所是,卒而非之,未知今之所謂是之非五十九非也。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毛詩曰:駪駪征夫。聲類曰:熹,亦熙字也。熙,光明也。乃瞻衡宇,載欣載奔。毛詩曰:衡門之下,可以棲遲。僮僕歡迎,稚子候門。周易曰:得僮僕,貞。史記曰:楚懷王稚子子蘭。三逕就荒,松菊猶存。三輔決錄曰:蔣詡,字元卿,舍中三逕,唯羊仲、求仲從之遊,皆挫廉逃名不出。攜幼入室,有酒盈罇。戰國策曰:扶老攜幼,迎孟嘗君。嵇康贈秀才詩曰:旨酒盈樽。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陸機高祖功臣頌曰:怡顏高覽。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韓詩外傳,北郭先生妻曰:今結駟列騎,所安不過容膝;食方丈於前,所甘不過一肉。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爾雅曰:堂上謂之行,堂下謂之步,門外謂之趨,中庭謂之走。郭璞曰:此皆人行步趨走之處,因以名。趨,避聲也,七喻切。策扶老以流憩,時矯首而遐觀。易林曰:鳩杖扶老,衣食百口。王逸楚辭注曰:矯,舉也。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景翳翳以將入,撫孤松而盤桓。丁儀妻寡婦賦曰:時翳翳而稍陰,日斖斖以西墜。爾雅曰:盤桓,不進也。

  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游。列子曰:公孫穆屏親昵,絕交游。世與我而相遺,復駕言兮焉求?桓子新論曰:凡人性,難極也,難知也。故其絕異者,常為世俗所遺失焉。毛詩曰:駕言出遊。又曰: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說文曰:話,會合為善言也。劉歆遂初賦曰:玩琴書以滌暢。農人告余以春兮,將有事乎西疇。賈逵國語注曰:一井為疇。或命巾車,或棹孤舟。孔叢子,孔子歌曰:巾車命駕,將適唐都。鄭玄周禮注曰:巾,猶衣也。既窈窕以尋壑,亦崎嶇而經丘。曹攄贈石荊州詩曰:窈窕山道深。埤蒼曰:崎嶇,不安之貌。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毛萇詩傳曰:欣欣,樂也。家語,金人銘曰:涓涓不壅,為江為河。善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大戴禮曰:君道當,則萬物皆得其宜。郭璞遊仙詩曰:吾生獨不化。莊子曰: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已矣乎!寓形宇內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尸子,老萊子曰:人生於天地之間,寄也。琴賦曰:委性命兮任去留。胡為遑遑欲何之?孟子曰:傳云:孔子三月無君,則遑遑如也。孔叢子,孔子歌曰:天下如一欲何之?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大戴禮,孔子曰:所謂賢人者,躬為匹夫,而不願富貴。莊子,華封人謂堯曰:乘彼白雲,至于帝鄉。懷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東征賦曰:選良辰而將行。淮南子要略曰:山谷之人,輕天下,細萬物,而獨往者也。司馬彪曰:獨往,任自然,不復顧世。論語曰:植其杖而耘。毛詩曰:或耘或耔。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阮籍奏記曰:將耕東皋之陽。毛萇詩傳曰:舒,緩也。琴賦曰:臨清流而賦新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家語,孔子曰:化於陰陽,象形而發,謂之生;化窮數盡,謂之死。孟子曰: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歸。周易曰:樂天知命,故不憂。

文選考異

  • 注「序曰」:袁本「序」上有「歸去來」三字,茶陵本無。
  • 園日涉以成趣:案:「趣」當作「趨」,善引爾雅「謂之趨」為注,又云「趨,避聲也,七喻切。」是其本作「趨」甚明。倘作「趣」,此一節注全無附麗矣。五臣良注云「自成佳趣」,乃作「趣」也。各本皆以五臣亂善而失著校語。
  • 注「玩琴書以滌暢」:陳云「滌」,「條」誤,是也。各本皆誤。
  • 農人告余以春兮:袁本、茶陵本無「兮」字。案:此尤校添也。

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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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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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子夏家語曰:卜商,字子夏,衛人也。

  鄭氏箋

  關雎,后妃之德也,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發,猶見也。聲,謂宮商角徵羽也。聲成文者,宮商上下相應也。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

  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風化、風刺,皆謂譬喻,不斥言也。主文,主與樂宮商相應也。譎諫,詠歌依違,不直諫也。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國史明乎得失之跡,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達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是以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是謂四始,詩之志也。始者,謂王道興衰之所由也。

  然則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自,從也。從北而南,謂其化從岐周被江、漢之域。先王,斥太王、王季、文王也。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是以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關雎之義也。哀,蓋字之誤也。哀當為衷,謂中心念恕之也,無傷善之心,謂好仇也。

文選考異

  • 所以風天下:茶陵本「風」下有「化」字,袁本無。案:茶陵所用善本也,袁所用五臣本也,此一有一無,舊已兩行,見於正義,必善與正義所謂俗本者同,五臣以定本去之。尤依今序校刪,而五臣亂善,二本皆失著校語,亦非。
  • 厚人倫:案:「厚」當作「序」。袁本有校語云「厚」善作「序」。茶陵本作「厚」,無校語。考釋文云「厚音后」,本或作「序」,非。此亦兩行,善自作「序」,唯袁所見得之。又案:求通親親表「敘人倫」引此,當亦是「序」。今作「厚」,非。王元長曲水詩序「厚倫」注引此,則作「厚」。乃所謂與文選不同,各隨所用而引之之例也。
  • 聞之者足以戒:袁本、茶陵本「以」下有「自」字。案:此亦兩行之見正義者,尤依今序校刪,似是實非。
  • 詩之志也:袁本云善作「志」。茶陵本作「至」,無校語。案:此無可考,但當各仍其舊。茶陵非也。
  • 注「斥太王王季文王也」:案:「文王也」三字,今箋無。詳其義不當有,此或傳寫衍也。
  • 注「謂中心念恕之也」:陳云案釋文云「恕」本又作「念」,則「念」下不當復有「恕」字,是也。各本皆衍。案:此蓋或校「念」為「恕」,因誤兩存耳。


尚書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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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安國漢書曰:孔安國以治尚書為武帝博士,臨淮太守。

  古者伏犧氏之王天下也,始畫八卦,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政,由是文籍生焉。伏羲神農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少昊顓頊高辛唐虞之書,謂之五典,言常道也。至于夏商周之書,雖設教不倫,雅誥奧義,其歸一揆。是故歷代寶之,以為大訓。八卦之說,謂之八索,求其義也。九州之志,謂之九丘。丘,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風氣所宜,皆聚此書也。春秋左氏傳曰:楚左史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即謂上世帝王遺書也。

  先君孔子,生於周末,睹史籍之煩文,懼覽之者不一,遂乃定禮樂,明舊章,刪詩為三百篇,約史記而修春秋,讚易道以黜八索,述職方以除九丘。討論墳典,斷自唐虞以下訖於周,芟夷煩亂,翦截浮辭,舉其宏綱,撮其機要,足以垂世立教。典謨訓誥誓命之文,凡百篇,所以恢弘至道,示人主以軌範也。帝王之制,坦然明白,可舉而行。三千之徒,並受其義。及秦始皇滅先代典籍,焚書坑儒,天下學士,逃難解散。我先人用藏其家書于屋壁。

  漢室龍興,開設學校,旁求儒雅,以闡大猷。濟南伏生,年過九十,失其本經,口以傳授,裁二十餘篇,以其上古之書,謂之尚書。百篇之義,世莫得聞。至魯共王好治宮室,壞孔子舊宅,以廣其居,於壁中得先人所藏古文虞夏商周之書,及傳論語孝經,皆科斗文字。王又升孔子堂,聞金石絲竹之音,乃不壞宅,悉以書還孔氏。科斗書廢已久,時人無能知者,以所聞伏生之書,考論文義,定其可知者,為隸古定;更以竹簡寫以,增多伏生二十五篇。伏生又以舜典合於堯典,益稷合於皋陶謨,盤庚三篇合為一,康王之誥合於顧命。復出此篇并序,凡五十九篇,為四十六卷。其餘錯亂摩滅,不可復知,悉上送官,藏之書府,以待能者。

  承詔為五十九篇作傳,於是遂研精覃思,博考經籍,採摭群言,以立訓傳,約文申義,敷暢厥旨,庶幾有補於將來。書序,序所以為作者之意,昭然義見,宜相附近,故引之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既畢,會國有巫蠱事,經籍道息,用不復以聞,傳之子孫,以貽後世。若好古博雅君子,與我同志,亦所不隱也。

文選考異

  • 懼覽之者不一:何校云匡謬正俗云晉、宋時書皆云「覽者之不一」。案:各本皆作「之者」,未詳善與顏所說同否也。


春秋左氏傳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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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預臧榮緒晉書曰:杜預,字元凱,京兆人也。起家拜尚書郎,稍遷至鎮南大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平吳,加位特進,薨。

  春秋者,魯史記之名也。記事者,以事繫日,以日繫月,以月繫時,以時繫年,所以紀遠近,別同異也。故史之所記,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周禮有史官,掌邦國四方之事,達四方之志。諸侯亦各有國史,大事書之於策,小事簡牘而已。孟子曰:「楚謂之檮杌,晉謂之乘,而魯謂之春秋,其實一也。」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韓子所見,蓋周之舊典禮經也。

  周德既衰,官失其守,上之人不能使春秋昭明,赴告策書,諸所記注,多違舊章。仲尼因魯史策書成文,考其真偽,而志其典禮,上以遵周公之遺制,下以明將來之法。其教之所存,文之所害,則刊而正之,以示勸誡。其餘皆即用舊史,史有文質,辭有詳略,不必改也。故傳曰:「其善志。」又曰:「非聖人孰能修之。」蓋周公之志,仲尼從而明之。左丘明受經於仲尼,以為經者不刊之書也。故傳或先經以始事,或後經以終義,或依經以辨理,或錯經以合異,隨義而發其例之所重。舊史遺文,略不盡舉,非聖人所修之要故也。身為國史,躬覽載籍,必廣記而備言之。其文緩,其旨遠,將令學者原始要終,尋其枝葉,究其所窮,優而柔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趨之。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其發凡以言例,皆經國之常制,周公之垂法,史書之舊章,仲尼從而脩之,以成一經之通體。其微顯闡幽,裁成義類者,皆據舊例而發義,指行事以正褒貶。諸稱書、不書、先書、故書、不言、不稱、書曰之類,皆所以起新舊,發大義,謂之變例。然亦有史所不書,即以為義者,此蓋春秋新意,故傳不言凡,曲而暢之也。其經無義例,因行事而言,則傳直言其歸趣而已,非例也。故發傳之體有三,而為例之情有五。一曰微而顯,文見於此而義起在彼,稱族尊君命,舍族尊夫人,梁亡、城緣陵之類是也。二曰志而晦,約言示制,推以知例,參會不地、與謀曰及之類是也。三曰婉而成章,曲從義訓,以示大順,諸所諱避,璧假許田之類是也。四曰盡而不汙,直書其事,具文見意,丹楹、刻桷、天王求車、齊侯獻捷之類是也。五曰懲惡而勸善,求名而亡,欲蓋而章,書齊豹盜、三叛人名之類是也。推此五體以尋經、傳,觸類而長之,附于二百四十二年行事,王道之正,人倫之紀備矣。

  或曰:春秋以錯文見義,若如所論,則經當有事同文異而無其義也。先儒所傳,皆不其然。答曰:春秋雖以一字為褒貶,然皆須數句以成言,非如八卦之爻,可錯綜為六十四也,固當依傳以為斷。古今言左氏春秋者多矣,今其遺文可見者十數家,大體轉相祖述,進不成為錯綜經文以盡其變,退不守丘明之傳;於丘明之傳,有所不通,皆沒而不說,而更膚引公羊穀梁,適足自亂。預今所以為異,專脩丘明之傳以釋經,經之條貫,必出於傳,傳之義例,總歸諸凡。推變例以正褒貶,簡二傳而去異端,蓋丘明之志也。其有疑錯,則備論而闕之,以俟後賢。然劉子駿創通大義,賈景伯父子、許惠卿,皆先儒之美者也。末有穎子嚴者,雖淺近亦復名家。故特舉劉賈許穎之違,以見同異,分經之年與傳之年相附,比其義類,各隨而解之,名曰經傳集解。又別集諸例,及地名、譜第、歷數,相與為部,凡四十部,十五卷,皆顯其異同,從而釋之,名曰釋例,將令學者觀其所聚異同之說,釋例詳之也。

  或曰:春秋之作,左傳及穀梁無明文,說者以為仲尼自衛反魯,修春秋,立素王,丘明為素臣。言公羊者亦云黜周而王魯,危行言遜,以避當時之害,故微其文,隱其義。公羊經止獲麟,而左氏經終孔丘卒,敢問所安?答曰:異乎余所聞。仲尼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此制作之本意也。歎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蓋傷時王之政也。麟鳳五靈,王者之嘉瑞也,今麟出非其時,虛其應而失其歸,此聖人所以為感也。絕筆于獲麟之一句者,所感而起,固所以為終也。

  曰:然春秋何始於魯隱公?答曰:周平王,東周之始王也;隱公,讓國之賢君也。考乎其時則相接,言乎其位則列國,本乎其始則周公之祚胤也。若平王能祈天永命,紹開中興,隱公能弘宣祖業,光啟王室,則西周之美可尋,文武之跡不墜。是故因其歷數,附其行事,采周之舊,以會成王義,垂法將來。所書之王,即平王也;所用之歷,即周正也;所稱之公,即魯隱也。安在其黜周而王魯乎?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此其義也。若夫制作之文,所以彰往考來,情見乎辭,言高則旨遠,辭約則義微,此理之常,非隱之也。聖人包周身之防,既作之後,方復隱諱以避患,非所聞也。子路使門人為臣,孔子以為欺天,而云仲尼素王,丘明素臣,又非通論也。先儒以為制作三年,文成致麟,既已妖妄,又引經以至仲尼卒,亦又近誣。據公羊經止獲麟,而左氏「小邾射」不在三叛之數,故余以為感麟而作,作起獲麟,則文止於所起,為得其實,至於反袂拭面,稱「吾道窮」,亦無取焉。

文選考異

  • 杜預:袁本、茶陵本作「杜元凱」,是也。
  • 諸所諱避:袁本、茶陵本云善作「避諱」。案:今本左傳作「諱避」,尤校改耳。下二條同。
  • 若如所論:袁本、茶陵本云「如」善作「此」。
  • 有所不通:袁本、茶陵本云「有」善作「其」。


三都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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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榮緒晉書曰:左思作三都賦,世人未重。皇甫謐有高名於世,思乃造而示之,謐稱善,為其賦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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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士安臧榮緒晉書曰:皇甫謐,字士安,安定朝那人。年二十,始受書,得風痺疾,猶手不輟卷。舉孝廉,不行,又辟著作,不應,卒於家。

  玄晏先生曰:謐自序曰:始志乎學,而自號玄晏先生。玄,靜也。晏,安也。先生,學人之通稱也。古人稱不歌而頌謂之賦。漢書曰:傳云:不歌而頌謂之賦。然則賦也者,所以因物造端,敷弘體理,欲人不能加也。漢書曰:登高能賦,可以為大夫。言感物造端,材智深美,可以列為大夫也。釋名曰:賦,敷也,敷布其義謂之賦。引而申之,故文必極美;觸類而長之,故辭必盡麗。周易曰:引而申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能事畢矣。然則美麗之文,賦之作也。法言曰:詩人之賦麗以則。昔之為文者,非苟尚辭而已,法言曰:或曰:君子尚辭乎?曰:君子事之為尚。將以紐之王教,本乎勸戒也。說文曰:紐,系也,女九切。自夏殷以前,其文隱沒,靡得而詳焉。夏有五子之歌,殷有湯頌。周監二代,文質之體,百世可知。論語,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又,子曰: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故孔子采萬國之風,正雅頌之名,集而謂之詩。漢書曰:古有采詩之官,王者所以觀風俗,知得失,自考正也。孔子純取周詩。詩人之作,雜有賦體。子夏序詩曰:一曰風,二曰賦。故知賦者,古詩之流也。兩都賦序曰:賦者,古詩之流也。

  至于戰國,王道陵遲,風雅寖頓,於是賢人失志,辭賦作焉。漢書曰:春秋之後,周道寖壞,而賢人失志之賦作矣。是以孫卿屈原之屬,遺文炳然,辭義可觀。西都賦序曰:文章炳焉。論語曰:必有可觀者焉。存其所感,咸有古詩之意,皆因文以寄其心,託理以全其制,賦之首也。漢書曰:大儒孫卿及楚臣屈原,離讒憂國,皆作賦以風喻,咸有惻隱古詩之義。班固漢書述曰:蔚為辭宗,賦頌之首。及宋玉之徒,淫文放發,言過于實,誇競之興,體失之漸,風雅之則,於是乎乖。漢書曰:其後宋玉、唐勒競為侈麗宏衍之詞,沒其風諭之義。法言曰:辭人之賦麗以淫。逮漢賈誼,頗節之以禮。自時厥後,綴文之士,不率典言,並務恢張,其文博誕空類。孔安國尚書大傳曰:誕,大也。大者罩天地之表,細者入毫纖之內,雖充車聯駟,不足以載;廣夏接榱,不容以居也。其中高者,至如相如上林,楊雄甘泉,班固兩都,張衡二京,馬融廣成,王生靈光,范曄後漢書曰:馬融為校書郎,時鄧太后臨朝,遂寢蒐狩之禮,故猾賊縱橫。融以為文、武之道,聖賢不墜,上廣成頌以諷諫。初極宏侈之辭,終以約簡之制,煥乎有文,蔚爾鱗集,皆近代辭賦之偉也。論語,子曰:大哉堯之為君,煥乎其有文章也。周易曰:君子豹變,其文蔚也。難蜀父老曰:鱗集仰流。若夫土有常產,俗有舊風,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周易曰: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而長卿之儔,過以非方之物,寄以中域,虛張異類,託有於無。祖構之士,雷同影附,流宕忘反,非一時也。徐廣史記注曰:祖者,宗習之謂也。蔡邕郭有道碑曰:望形表而影附。謝承後漢書序曰:士庶流宕,他州異境。

  曩者漢室內潰,四海圮裂。孫劉二氏,割有交益;魏武撥亂,擁據函夏。公羊傳曰:撥亂反正。函夏,已見赭白馬賦。故作者先為吳蜀二客,盛稱其本土險阻瑰琦,可以偏王,埤蒼曰:瑰瑋,珍琦也。而卻為魏主述其都畿,弘敞豐麗,奄有諸華之意。言吳蜀以擒滅比亡國,而魏以交禪比唐虞,既已著逆順,且以為鑒戒。漢書曰:甚誘逆之理。西京賦曰:鑒戒唐詩。蓋蜀包梁岷之資,吳割荊南之富,魏跨中區之衍,考分次之多少,計殖物之衆寡,星之分次,物之生殖也。周禮曰: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域。又曰:動物宜毛,植物宜皁。比風俗之清濁,課士人之優劣,亦不可同年而語矣。過秦論曰:則不可同年而語矣。二國之士,各沐浴所聞,史記曰:太史公曰:成王作頌,沐浴膏澤。家自以為我土樂,人自以為我民良,皆非通方之論也。作者又因客主之辭,正之以魏都,折之以王道,其物土所出,可得披圖而校。左氏傳,賓媚人曰:疆理天下物土之宜。杜預曰:播殖之物,各從土宜。體國經制,可得按記而驗,豈誣也哉!周禮曰:惟王建國,體國經野。鄭玄曰:體,猶分也。

文選考異

  • 注「西都賦序曰」:案:「西」當作「兩」。各本皆偽。
  • 注「孔安國尚書大傳曰」:案:「大」字不當有。各本皆衍。
  • 註「謝承後漢書序曰」:袁本、茶陵本「承」作「沈」,是也。
  • 言吳蜀以擒滅:案:「擒」當作「禽」。茶陵本云五臣作「禽」,袁本云善作「擒」,所見皆非。
  • 注「甚誘逆之理」:陳云「誘」,「誖」誤。又「逆」下脫「順」字,是也。各本皆誤。
  • 注「過秦論曰」:袁本、茶陵本無「論」字,是也。

思歸引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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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页面:思歸引序

  石季倫

  余少有大志,夸邁流俗,弱冠登朝,臧榮緒晉書曰:崇早有智慧,年二十餘,為修武令,有能名。范曄後漢書,馬援曰:吾從弟少遊,哀吾慷慨多大志。禮記曰:不從流俗。班固漢書述曰:矯矯賈生,弱冠登朝。歷位二十五年,五十以事去官。臧榮緒晉書曰:崇為大司農,坐未被書擅去官免。晚節更樂放逸,篤好林藪;魏太祖祭喬玄文曰:非至親之篤好,胡肯為此辭哉!遂肥遁於河陽別業。周易曰:肥遁無不利。其制宅也,卻阻長堤,前臨清渠,百木幾於萬株,流水周於舍下。楚辭曰:水周兮堂下。有觀閣池沼,多養魚鳥。家素習技,頗有秦趙之聲。班固漢書,楊惲報孫會宗書曰:家本秦人,能為秦聲。婦,趙女也,雅善鼓瑟。出則以游目弋釣為事,入則有琴書之娛。楚辭曰:忽反顧以游目。劉歆遂初賦曰:玩琴書以條暢。又好服食咽氣,志在不朽,古詩曰:服食求神仙。傲然有凌雲之操。漢書曰:司馬相如既奏大人賦,天子曰:飄飄有凌雲之氣。仲長子昌言曰:節操凌高雲。許勿復見牽,羈婆娑於九列;臧榮緒晉書曰:崇後為太僕。困於人間煩黷,常思歸而永歎。賈逵國語注曰:黷,媟也。毛詩曰:茲之永歎。尋覽樂篇,有思歸引,琴操、思歸者,衛女之所作也。欲歸不得,心悲憂傷,援琴而歌,作思歸引。儻古人之情,有同於今,故制此曲。此曲有絃無歌,今為作歌辭,以述余懷。恨時無知音者,令造新聲而播於絲竹也。周禮曰:播之以八音。

文選考異

  • 百木幾於萬株:袁本、茶陵本「百」作「柏」。案:此必善「百」、五臣「柏」,二本失著校語,尤所見獨未誤也。詳文義,「百」是,「柏」非。
  • 多養魚鳥:袁本、茶陵本「魚鳥」作「鳥魚」。案:此疑亦善、五臣之異。
  • 注「班固漢書」:袁本、茶陵本無此四字。案:無者是也,說已見前。此類今各本多非其舊,未能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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