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羲集/序
人之生。得四時之氣。達而在上則其氣發于政事。約而在下則其氣發于風雅。所遇雖不同。而其爲一氣也。故上有善政則風雅得其正。風雅登歌。亦足以助發善政。此古詩之所以爲敎也。雖然不從此氣中流出來。麗辭奇音。不過爲候虫時鳥自鳴於一時者。烏足以得風雅之體也。宇萬自幼不省事。已聞綾陽有晩羲先生梁公。以風雅鳴於左海。盖崛起南土。傑然爲首。而畸於命途。僅至升庠。不得展布所負。則著書自娛。揔全書。風雅爲十之七。今年夏。始得以卒業。向所謂約而在下。其氣發于風雅者。而繫之樂官。足以助發善政。鳴國盛而宣風化。欝爲一代之雅樂也。盖其慈祥溫雅。有得於春。條暢敷榮。有得於夏。傷時憫俗。有得於秋。隱淪深藏。有得於冬。一氣流通。周匝無端。而晩年卷藏於一部羲易。凡所謂吉凶悔吝。榮辱竆通。都付之先天。我無預焉。適來適去。與時消息。此則晩羲翁而已。與早年登庸。榮通於一時。而煙消水流。不見其痕者。孰多孰寡。簡兮榛苓。往往發於戱劇。而乃其宿心。則所作東漢五處士嚴子陵,陶淵明諸贊。可謂畢露矣。讀者自能辨之。經學志隨錄諸文。亦多所警發。槩可傳也。公之從曾孫在慶文雅夙就。收遺文爲若干卷。俾宇萬刪定。竊料其博雅淵深。豈窾啓可議。而魚魯顯訛。附籤而去。揔而爲之序如此。歲辛卯孟秋。幸州奇宇萬謹書。
生乎今之世。思古之人而不可見。則莫若俛首而讀其書。讀其書而旣得其人。則莫若竱心而慕傚其行事。文章者行事之一耳。比之聲音笑貌。雖其親切有不如。而精華則反有勝焉。况吾所以得古人之爲人者。本由於書。書非文章而何。若是則慕效古人之行事。自不得不慕效其文章以爲先路。今有捨文章與行事。而直求古人之心者。是其人必有豪傑之資明叡之識。幾與古人爲徒然後可也。否則空踈而夸誕者也。又有慕效古人之行事。而以文章爲不暇者。是其人忠信篤實而才不及者也。至如嗤薄文章。爲不足學。而甚且以爲不可學者。吾不知其所操何說也。要之文章於人之所以爲人則誠末矣。而生乎今之世。慕效古人則文章爲本。豈有不讀書而能知古人者乎。豈有讀書知古人。而不知其文章者乎。惟人之才有不可強。讀書好古之士。未必皆能文章。凡能文章者。皆才之過人者也。聖人復起。猶將有取於斯。而引而列之于游,夏,我,貢之後。其可以一技而薄之乎。况其不止於文章者乎。余竊有感於晩羲梁公之言。其曰誦六經章句數十萬言。博涉乎洙泗。竆究乎洛閩。凡性命之原。禮樂刑政敎化之具。出而措之天下國家之故。靡不瞭然。兩漢三唐詩文作者之流。二十四史歷代之編。徧搜而廣記。發爲文章。以鼓以舞。盖公之自道然也。則公之志可知。公之志可知。則公之才又有以可想。士而如公。可謂能讀書矣。可謂能慕傚古人而爲文章者矣。雖其生老湖山之間。以一進士終。未有行事之卓然可見。而負奇不遇。抗爽言於寂寞之中。以求一信於天下後世之人。不自覺其筆墨之酣飽。而快然如此。然公之所爲詩文具在。世有讀斯集者。庶可以斯言絜之。而又推而想像于斯集之外。以見其平生。而知公之不止於文章。則公可以無憾矣。觀公自號。殆其有契於潔淨精微之學。而皓首未已。其所造者遠矣。而隨錄諸條。往往有見道之言。然平易敦樸。絶無鑿空騖高之意。詩曰惟今之人。不尙有舊。此余所以感公而相其役者也。故不敢徒爲侈辭以溢之。而特以公所自道者表章之。以諗于南方之學者。甲午元月。完山李建昌書于貝州居停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