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鎮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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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鎮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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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海鹽朱桐川著《陶說》,於是陶器有專書,用補前賢所不逮。而說古自唐虞以來,說器詳官、哥、定、汝,博考群書,足無掛漏。獨說今景德鎮陶,惜猶多所未備。蓋其制器之委曲精詳,誠有非采訪紀錄可得而盡也。余承乏浮梁,鎮隸於籍。案籍鎮廣袤數十里,業陶數千戶,其人五方錯雜,賢不肖並處,編審固有司之責,又公事偶間,輒微行入陶肆,以察良莠,以稽勤怠,而其制器之委曲精詳,亦遂熟於耳目。欲為鎮陶成專書而未暇。鄭生廷桂,余始至邑觀風所得士也,招館東軒,課餘次兒學。一日,以其師藍濱南文學《陶錄》遺稿來質於余,其所記載,則又多余耳目所未逮。蓋生乎其地,自少而長,習知其事,隨時而筆之於書,良非采訪紀錄、偶焉旁涉者可同日語也。雖其稿本文詞草創,卷帙有未竟,然譬諸梓材,既勤樸斫,惟其塗丹矣。遂亟屬鄭生因仍而增損之,成書十卷,中亦博考群書,旁及諸陶,而以其專為鎮陶而有事也,總題曰《景德鎮陶錄》。夫古聖人製器尚象,以利生民,其切於飲食日用者,固非必智巧具而功能備也。自我國家惠工給值,供役無擾,民安而物阜,工勤而器良,鎮人日以盛,鎮陶日以精,莫不奮興鼓舞,用副時會之隆,有不知其所由然矣。是《錄》之成,其不又補桐川所不逮,而為有心時務者所亟賞乎!為之序。時嘉慶二十年,小春月朔,知浮梁縣事廣德劉丙。


卷一[编辑]

○圖說[编辑]

△景德鎮圖[编辑]

(圖略)

景德鎮屬浮梁之興西鄉,去城二十五里,在昌江之南,故稱昌南鎮。其自觀音閣江南雄鎮坊至小港嘴前後街,計十三里,故又有陶陽十三里之稱。水土宜陶,陳以來土人多業此。至宋景德年始置鎮,奉御董造,因改名景德鎮。元置本路總管,監鎮陶,明洪武二年(《江西大志》作三十五年),就鎮之珠山設御窯廠,置官監督燒造解京。國朝因之沿舊名。

△御窯廠圖[编辑]

(圖略)

廠跨珠山,周圍約三里許,中為大堂,堂後為軒、為寢,寢北有小阜,即珠山所由名,舊建亭其上。堂兩旁為東西序,又東迤南各有門,又東為官署,為東西大庫房,為儀門,為鼓亭,為督工亭,為獄房,今廢。為陶務作二十有三:曰大器作、曰小器作、曰倣古作、曰雕鑲作、曰印作、曰畫作、曰創新作、曰錐龍作、曰寫字作、曰色彩作、曰漆作、曰匣作、曰染作、曰泥水作、曰大木作、曰小木作、曰船作、曰鐵作、曰竹作、曰索作、曰桶作、曰東碓作、曰西碓作。為窯式六:曰青窯、曰龍缸窯、曰風火窯、曰色窯(燒煉顏色者)、曰爁煌窯(窯製大小不一,廠坯上泑,用火爁烘,有漏泑者,再上泑,入窯燒)、曰匣窯(廠匣皆先空燒,再裝坯燒)。又前後甃井二,柴房二,窯役歇房二。廠內神祠三:曰佑陶靈祠、曰真武殿、曰關帝廟。廠外神祠一,曰師主廟。廠之西為公館,東為饒九南巡道行署(今饒州府同知署)。頭門外樹屏牆一,有東西二甬道通市街。

〔桂案〕《邑志》:廠大堂舊題曰「秉成」,儀門外為廠場,左右四門,東曰「熙春」,旋改為「迎曦」,南曰「阜安」,西曰「澄川」,北曰「待詔」。又阜安門外有秉節制度坊,珠山上有朝天閣,有冰立堂,有環翠亭,今並改替。惟廠署規制如舊,環翠亭猶存。

廠供應,《舊志》:撥浮梁縣十三里、鄱陽縣三十五里附廠,供應正派。後鄱陽縣知縣徐俊,以廠役合派七縣,申請還縣,惟在鎮十三里中供役,其七邑惟聽事人答應。

管廠總事一名。副管事一名。檔子房聽事一名。聽事吏一名。

書手二名。機兵十六名。門役二名。庫役二名。

上班眾匠役(以水、火、金、木、土五行別役,報開民族輪供)。〔桂案〕此皆舊制。

國朝沿革謹詳二卷。

△取土圖[编辑]

(圖略)

陶用泥土,皆須采石製練。土人設廠采取,藉溪流為水碓舂之,澄細淘淨,製如磚式,曰白𣎴。以徽州祁門為上,出坪里、葛口二山,開窖采取,部有黑花如鹿角菜形者佳。此土色純質細,可製細器。別有高嶺、玉紅、箭灘數種,皆以所產之地名,若黃𣎴,泑果,尤作粗瓷者所必需。其采製法同幅中,為開采、為碓舂,大略如是。

△練泥圖[编辑]

(圖略)

造瓷首需練泥,必以精純為上。其法以缸浸泥,用木鈀攪翻,摽渣沈過,以馬尾細籮再澄,夾層細絹袋過泥匣內,俾水滲漿稠。復以無底木匣,下鋪磚,細布緊包,更以磚壓之,水乾成泥,用鐵鍬翻撲結實。若泑,水必煉灰配合,灰出邑南鄉。幅中以曲木貫小鐵鍋耳者,調泑者也,以鍬翻撲者,練泥者也。

△鍍匣圖[编辑]

(圖略)

瓷坯入窯,必裝匣燒,方不粘裂,且能免風火衝突坯有黃黑之患。匣缽亦土作。土出景德鎮馬鞍山里村、官莊等處,有黑、紅、白三色,更以寶石地所產砂土配合,則入火經燒。其造法用輪車,與拉坯同。土不必過細,匣成陰乾,略鏇平正,先入窯空燒一次,再裝坯燒,名曰鍍匣。若造作則有廠居,幅中從略。

△修模圖[编辑]

(圖略)

圓器之造,每一器必有一模,大小款式,方能畫一。其模子必須與原樣相似,但尺寸不能計算,大抵一尺之坯,經燒後得七八寸,亦收縮之理然也。故模子必須先修,模𣎴曰造而曰修者,一模必修數次,然後無大小參差之異。鎮修模匠,另有店居。名手有數,蓋必熟諳土性、窯火者,乃推能事。幅中情形頗肖。

△洗料圖[编辑]

(圖略)

青料為畫瓷之用,而霽青、東青各釉色,亦需料配合。以浙江出者為上,雲南、廣東及本省各處亦產此。商販采買來鎮,投行發賣,必先自揀選。其大而圓者,色以黑黃明亮為最。再以小黃土匣裝,入窯煉熟方可用。其用料之法:研乳極細,調水畫坯,罩以白泑,經燒則現青翠。若不罩泑,則見火飛散,亦大奇也。幅中揀洗之事特詳。

△做坯圖[编辑]

(圖略)

圓器之制,其方棱者則有鑲雕印削之作,而渾圓之器,必用輪車拉成。大者拉一尺以上坯,小者拉一尺以內坯。車如圓木盤,下設機局,旋轉甚便。拉者坐於車上,以小竹竿撥車使疾轉,雙手按泥隨拉之,千百不差毫黍。若琢器,其渾圓者亦如造圓器法,其方棱者則用布包泥,以平板拍練成片,裁方粘合,各有機巧。幅中兩擬其狀。

△印坯圖[编辑]

(圖略)

圓器拉成坯,必俟陰乾。不可令見日色,恐日曬則有坼裂之患,故有印坯一行。坯稍乾,則用修就模子,以手拍按,使泥坯周正勻結。其法:以小輪車旋轉印拍,褪下模子,陰乾,以備鏇削。幅中略具其狀。又有乳料之工,用矮櫈貯料缽,上裝直木,安瓷槌乳之,有雙手乳者,有左右乳者,疾瞽老幼,多資生焉。

△鏇坯圖[编辑]

(圖略)

坯之尺寸定於模,而光平必需鏇削。鏇工亦用輪車,惟中心立一木樁,樁視坯之大小,其頂渾圓,名曰頂鍾,裹以絲綿,恐損坯也。將坯扣合樁上,撥輪使轉,用刀鏇削,則器之裏外皆光平矣。拉坯之時,坯足必留一靶,長二三寸,便於把握。以畫坯蘸釉,工畢始鏇去其柄,挖足寫款,幅中鏇挖並列。

△畫坯圖[编辑]

(圖略)

青花畫坯,圓琢器皆有之。一器動累什百,畫者則畫而不染,染者則染而不畫,所以一其手而不分其心也。其餘拱、錐、雕、鏤,業似同而各習一家。釉紅寶燒技實異,而類近於畫。至如器上之邊線青箍,原出鏇坯之手;底心之識銘書記,獨歸落款之工。花、鳥、蟲、魚寫生,以肖物為上;宣、成、嘉、萬,倣古以多見為精。幅中畫染分處,以為畫一。

△蕩泑圖[编辑]

(圖略)

凡青花與官、汝等器,均須上泑。舊法長方棱角者,用毛筆拓泑,弊每失於不勻;渾圓之器,俱在缸內蘸泑,弊又失於體重多破,故全器難得。今圓器之小者,仍於缸內蘸泑;其圓、琢大件,俱用吹釉法,以竹筒蒙細紗吹之,俱視器之大小與泑之厚薄,別其吹之遍數,有三四遍至十七八遍者。幅中備著其制。

△滿窯圖[编辑]

(圖略)

窯製:長圓形如覆甕,高寬皆丈餘,深長倍之,上罩窯棚。其煙突圍圓高二丈,餘在窯棚之外。瓷坯既成,裝匣入窯,分行排列,中間疏散,以通火路。其窯火有前中後之分,安放坯匣,皆量泑之軟硬以定窯位。發火時,隨將窯門磚封,留一方孔入柴,片刻不停,有試照者,熟則止火,窨一晝夜始開。幅中滿燒備具。

△開窯圖[编辑]

(圖略)

瓷器之成,窯火是賴,開窯類以三日,其窯中瓷匣尚帶紫紅色。惟開窯工匠,用布數十層製成手套,蘸以冷水護手,復用濕布裹頭面肩背,入窯搬匣。瓷器既出窯,熱窯安放新坯,因新坯潮濕,就熱窯烘焙,可免入水坼漏之病。幅中搬運收理者,為出窯瓷器;肩柴者、收籌者,為現在燒窯。

△彩器圖[编辑]

(圖略)

圓琢白器,五彩繪畫,摹倣洋彩,須將各種顏料研細調合,必熟諳顏色,火候之性,以眼明、心細、手準為佳。其用顏料法有三:一用芸香油,一用膠水,一用清水。蓋油便於渲染,膠便於拓抹,而清水調色,則便於堆填。幅中有就棹者,有手持者,有眠側於低處者,各因器之大小,以就運筆之便。

△燒爐圖[编辑]

(圖略)

白瓷加彩後,復須燒煉以固顏色,爰有明暗爐之制。小器則用明爐,口門向外,周圍炭火,置鐵輪其下,托以鐵叉,以鉤撥輪,使轉以勻火氣。大件則用暗爐,高三尺,徑二尺餘,周圍夾層貯炭火,下留風眼,將瓷器貯於爐,人執圓板以避火,氣爐頂泥封,燒一晝夜為度。幅中形情備悉。

以上諸說,多采唐雋公《陶冶圖說》。

景德鎮御窯廠取土練泥鍍匣修模洗料做坯印坯鏇坯畫坯蕩泑滿窯開窯彩器燒爐


卷二[编辑]

○國朝御窯廠恭紀[编辑]

國朝建廠造陶,始於順治十一年。奉造龍缸,面徑三尺五寸,牆厚三寸,底厚五寸,高二尺五寸。經饒守道董顯忠、王天眷、王鍈等督造,未成。十六年,奉造欄板,闊二尺五寸,高三尺,厚五寸,經守道張思明、工部理事官噶巴、工部郎中王日藻等督造,亦未成。十七年,巡撫張朝璘疏請停止。康熙十年,奉造祭器等項,陶成始,分限解京。十九年九月,始奉燒造御器,差廣儲司郎中徐廷弼、主事李廷禧來鎮,駐廠監督,悉罷向派饒屬夫役額征,凡工匠物料動支正項,銷算公帑,俱按工給值。陶成之器,每歲照限解京。二十二年二月,差工部虞衡司郎中臧應選、筆帖式車爾德來廠代督,器日完善,其後漸罷。雍正六年,復奉燒造,遣內務府官駐廠協理,以榷淮關使遙管廠事。政善工勤,陶器盛備。乾隆初,協理仍內務人員。八年,改屬九江關使總管,其內務協理如故。五十一年,裁去駐廠協理官,命榷九江關使總理歲巡視,以駐鎮饒州同知、景德巡檢司共監造督運。今上御極以來,詔崇節儉,每年陶器,需用無多,而陶工益裕矣。

廠器歲解運數例(附)

《陶成紀事》載:廠器陶成,每歲秋、冬二季,雇覓船隻夫役,解送圓、琢器皿六百餘桶。歲例:盤、碗、鍾、碟等上色圓器,由一二寸口面以至二三尺口面者一萬六七千件。其選落之次色,尚有六七千件,一並裝桶解京,以備賞用。其瓶、罍、樽、彝等上色琢器,由三四寸高以至三四尺高大者,亦歲例二千餘件。尚有選落次色二三千件不等,一並裝桶解京,以備賞用。

廠給工食人役(附)

九江關總管事一名(九江關幕)、內檔房書辦二名、選瓷房總頭目一名、副總頭一名(在關辦事)、頭目七名(一名長住,其餘十日一輪上宿)、玉作二名、帖寫一名、畫樣一名、圓器頭一名、雕削頭一名、青花頭一名、滿窯一名、守坯房一名、挑夫一名、聽差一名、買辦一名、把門一名。

以上二十八名計工給食。其餘工作頭目雇倩,俱給工價。於九江關道款內開報。

○鎮器原起[编辑]

△景德器

倣於元,即北宋時鎮窯。

△宋器

倣於明,即景德後之鎮窯,曾經內府發器樣,故又呼發宋器。

△湘湖器

倣於唐窯,本宋之湘湖市窯。

△湖田器

倣於明,即元之近鎮窯。

△洪器

倣於唐,窯本明之洪武廠器。

△永樂器

倣於唐窯。

△宣德器

倣於年窯。

△成化器

倣於年窯。

△正德器

倣於唐窯。

△嘉靖器

倣於唐窯。

△隆萬器

倣於唐窯,以上皆明廠器。

△歐器

亦倣於唐窯,即明宜興歐氏窯。

△廣器

倣於唐窯,即廣之江陽瓷。

△均器

倣於宋末,即宋初之禹州窯。

△碎器

倣於元,即宋之吉州分窯。

△紫金釉器

倣於明廠窯。

△官古器

此鎮窯之最精者,統曰官古,式樣不一,始於明。選諸質料精美細潤,一如廠官器,可充官用,故亦稱官。今之官古,有混水青者,有淡描青者,有兼倣古名窯泑者,若疑為宋之汴、杭官窯,則誤。

△假官古器

始於明,亦非倣汴、杭官窯,乃鎮瓷之貌為精細,而假充官古式者,質料不及官古器,花式則同,有專造此種戶,所謂充官古也。

△上古器

始於明,鎮窯之次精者,統稱上古。質料工作頗佳,其曰古者,以時尚古器,非倣宋代器式。或曰精細似過於景德窯。

△中古器

明以來鎮窯統曰中古,精而又次之器也。質料不及上古,故云中;其稱古,意則同前。

△泑古器

此假中古器,近今所造。花式、泑色不異中古,而質胎不美,自有泑古器,而真中古遂貴。

△常古器

鎮窯稍粗器也,統曰常古。質料、工作無可品,但供日用之常,其以古稱,別乎飯冒等器耳。泑古器戶,常古器戶,皆互兼造。

△小古器

此鎮窯專造小圓器者,如盞、杯、碗、碟等類。質料工作如中古,較之常器,又高一籌,俗亦古之云爾。

△飯器

鎮器最粗下者。厚實其質,拙略其工,統呼飯。貨人以渣、冒等字目之。

△子法器

有專作此器戶,大小畢有,精粗各具,內兼梨式,所謂子式,上寬直下而銳平;法式,口微撇,寬折而下直。子式,勢稍長;法式,勢稍匾。

△子梨器

今鎮子法器有改子梨器者。大小精粗皆造,子即子式。所謂梨式,口平而勢圓,樣微似梨,又或兼磬式。

△脫胎器

鎮窯專造此者,有半脫胎,極薄;有真脫胎,更如紙薄,為最精美器。所謂脫胎,脫去胎質,純以泑成也。

△填白器

此種器與脫胎皆昉於明廠,工作亦分精粗。所謂填白,蓋純白器可填畫彩者。古作甜白,殆甜淨之意。

△洋器

洋器專售外洋者,商多粵東人,販去與洋鬼子載市,式多奇巧,歲無定樣。

△東青器

鎮窯專倣東青戶,亦分精粗,有大小式,惟官古戶兼造者尤佳。或訛冬青,或訛凍青,要其所倣泑色則一。

△霽紅器

陶戶能造霽紅者少,無專家,惟好官古戶倣之。

△霽青器

亦官古戶兼倣造,鎮陶無專作霽青器者。得其精美,可推上品,俗與好霽紅並重,今訛作濟青。

△龍泉器

鎮初有專造龍泉器戶,今惟官古中倣之,碎器戶亦倣龍泉泑。然無論專造、兼倣,皆具精粗、大小、淺深色。

△白定器

陶戶專倣白定者,𥁑𥁑、碗、杯、碟等具,外又多小件玩器,精粗各在造戶為之。亦有青花。

△汝器

鎮陶官古大器等戶,多倣汝窯泑色,其佳者,俗亦以「雨過天青」呼之。

△官窯器

自來有專倣戶,今惟兼倣碎器戶亦造,若廠倣者尤佳。

△哥器

鎮無專倣者,惟碎器戶兼造,遂充稱哥窯戶,以前戶能辨本原。今倣哥者,只照式倣造,究不知哥何由稱矣。

卷三[编辑]

○陶務條目[编辑]

△陶有窯(俗呼曰燒窯,統名風火窯)

燒柴窯(或圇燒,或搭燒),

燒槎窯(有圇燒,亦有搭燒),

包青窯(惟燒柴窯廠器盡搭此等窯燒,民戶亦有搭燒者,亦或自造燒),

大器窯(有自造燒者,有搭他戶坯燒者),

小器窯(有自造燒者,亦搭他戶坯燒)。

△窯有戶(俗統呼曰窯戶)

燒窯戶(有燒柴窯,有燒槎窯,又號叫坯窯戶),

搭坯窯戶(或搭柴窯,或搭槎窯),

燒圇窯戶(即自燒自造戶,或自造燒,亦搭一二他戶坯燒),

柴窯戶(有燒戶,搭戶,圇窯戶),

槎窯戶(亦有燒戶,搭戶,圇窯戶)。

△戶有工(列紀各工人數不一,外有挑貨工及管債人,皆不列入)

淘泥工(即兼練泥工),

拉坯工(俗呼做坯),

印坯工(俗呼拍模),

鏇坯工(俗呼利坯、挖坯),

畫坯工,春灰工(或兼合灰),

合泑工(有配灰者,有合色者),

上泑工(有蘸上者,有吹上者),

挑槎工(柴窯不用,惟槎窯有之),

抬坯工(又呼挑坯),

裝坯工(裝坯入匣,重疊待滿),

滿掇工(有滿窯工,滿窯則召之,不在常傭內,開窯又有出窯工),

燒窯工(俗呼把莊,然分三手,有事溜火者,事緊火者,事溝火者),

開窯工(有外伴專業此務,開窯則召來者,有管債人兼作此務者),

乳料工,

春料工,

砂土工。

△彩之工(附)

乳顏料工,畫樣工,

繒事工,配色工,填彩工,

燒爐。

△工有作(作者,一戶所作器也。各戶或有兼作,統名曰作)

官古器作,上古器作,

中古器作,泑古器作,小古器作,常古器作,

粗器作,冒器作,子法器作,脫胎器作,

大琢器作,洋器作,雕鑲作,定單器作,

倣古作,填日器作,碎器作,

紫金器作。

△作有家(凡精粗分畫,各有家數,曰家)

青花家,淡描家,

各彩家。

△陶所資各戶

柴戶,槎戶,

匣戶,磚戶,白土戶,青料戶,

篾戶,木匠戶,桶匠戶,鐵匠戶,

修模戶,盤車戶,乳缽蕩口戶,打籃戶,

煉灰戶,

鏇刀戶(其刀如𠂤字、已字形)。

△陶餘資用(陶中所餘物,有可資於用者)

窯磚,

窯槎,

窯煤。

△鎮瓷花式

官古式,

上古式,

中古式,

泑古式,

小古式,

常古式,

子式,

法式,

梨式,

爐式,

撇式,

宮式,

冒式,

鍋式,

宋式,

蘭竹式,

白器式,

𥁑式,

蓋式,

湖窯式,

古式,

三級式,

折邊式,

花桶式,

大琢式,

宣德民式,

匙托式,

正德民器式,

套器式,

雕鑲小器式。

以上各器式,又分多式,其為某式,則有某式之花樣,未另列。

△倣古各泑色

鐵骨大觀泑(有粉青、月白、大綠三種),

銅骨無絞汝泑(有人面洗色澤),

銕骨哥泑(有米色、粉青二種),

銅骨魚子絞汝泑,

白定釉(有粉定、土定,廠止倣具粉定一種),

均泑(有玫瑰紫。海棠紅、茄花紫、梅一青、騾肝、馬肺、新紫、米色、天藍、窯變十種),

宣窯霽紅泑(有鮮紅、寶石紅二種),

宣窯霽青泑、濃紅泑(有橘皮、棕眼),

廠官窯泑(有鱔魚黃、蛇皮綠、黃斑點三種),

龍泉泑(有淺、深二種),

東青泑(有淺、深二種),

湘窯宋泑(有米色、粉青二種),

油綠泑(色如窯變,如碧玉,光彩中斑駁古雅),

爐均泑(色如東窯、宜興掛釉之間,而花紋流淌,變化過之),

歐窯泑(有紅紋、藍紋二種),

廣窯泑(青點一種),

月白無紋泑(有淺、深二種。微類大觀泑,係白泥胎器),

宣窯寶燒泑(有三魚、三果、三芝、五福四樣),

龍泉泑寶燒(新製有三魚、三果、三芝、五福四種),

翡翠泑(有素翠、青黠、金黠三種),

吹紅泑吹青泑,

永窯脫胎素白錐拱等器皿,

萬正窯五彩器皿,

成窯五彩器皿,

宣花黃地器皿,

法青泑(係新試得,較霽青、濃紅、深翠等泑,無橘皮、棕眼),

西洋雕鑄像生器皿(畫法渲染悉倣西洋筆意),

澆黃澆綠錐花器皿,

澆紫器皿(有素花、錐花二種),

錐花器皿(有各種泑色),

抹紅、彩紅等器皿,

西洋黃色器皿、紫色器皿,

抹銀、抹金器皿,

彩水墨器(係新製),

新製山水、人物、花卉、翎毛倣筆墨濃淡意,

宣窯填白器(有厚薄,大小不等),

嘉窯青花、成窯淡描青花,

米色泑(有淺、深二種,與宋米色不同),

泑裏紅器皿(有通用紅泑繪畫者,有青葉紅花者),

紫金泑(有紅、黃二種),

澆黃五彩器皿(係新試得),

澆綠器皿(有素地、錐花二種),

洋彩器皿(新倣西洋法琅畫法,山水、人物、花卉、翎毛,無不精細入神),

拱花器皿(各種泑色俱有),

西洋紅色、綠色器皿,

烏金泑(有黑地白花、黑地描金二種,係新製),

西洋烏金器皿(係新製),

東洋抹金、抹銀器皿。

△配合釉料

紫金釉(用罐水煉灰,紫金石水合成),

翠色釉(用煉成古銅水,硝石合成),

金黃釉(用黑鉛末碾赭石合成),

礬紅釉(用青礬煉紅,加鉛粉、廣膠合成),

紫色釉(黑鉛末加石子青、石末合成),

澆青釉(用釉水煉灰石子青合成),

澆綠釉(用煉過黑鉛末加古銅末、石末合成),

豆油釉(用豆青油水煉灰黃土合成),

純白釉(用釉水煉灰合成即純白器),

澆黃釉(用牙硝、赭石合成),

霽紅釉(用紅銅條、紫英石合成,兼配碎器𣎴、寶石、瑪瑙),

霽青釉(用青料配泑合成),

東青釉(用紫金釉微摻青料合成),

龍泉釉(用紫金釉微摻青料合成),

爐均釉(用牙硝晶料配釉合成),

碎器釉(用碎器抃,出三寶欄者,細淘則成碎器,粗淘則成大紋片)。

△陶彩需用色料

鉛粉,

焰硝,

青礬,

黑鉛,

松香,

黛,

白炭,

金箔,

古銅,

赭石,

乳金銀,

石子青,

紫金石,

五色石英。

卷四[编辑]

○陶務方略[编辑]

景德鎮陶業,俗呼貨料,操土音登寫器物花式,字多俗省。其不見於字書,字如𥑤(音又,俗當泑字)、珿(音篤,俗指坯足)之類,其見於字書而俗借用者,如靶(字典音霸,轡革也。俗借為柄靶用)、琢(字典音捉,治玉也。俗借為瓶罍器名)、𣎴(字典岸入聲,《說文》𣡌同概,木曲頭不出也。俗借釉不,音近敦字,上聲)之類,他如飯作反,撇作丿,同作冂,𥁑作才,壺作乎,圾作件之類,雖土著,猶參問乃得也。

鎮陶字樣,又有通用者,如缸或作堈、罁等字,窯或作窰、𡍒等字,泑或作釉、𥑤、油等字,群書雜記,亦多互見。

在鎮陶作器,質粗細不一。有用官古𣎴者,有用上古𣎴者,有用中古𣎴者,有用滑石𣎴者,有用釉果配高嶺者,有用滑石配白石者,有用餘千𣎴配高嶺者,有用黃泥𣎴者,有用撿渣者,各視所造器采用。

瓷土自來以麻倉為著,俗呼麻村。窯里,又呼洞里,屬邑東鄉。明末土竭後復出。造成𥑤果,則大皞嶺為上,性硬白而微汗,造瓷不挫,古器中多用作骨胎。他處亦有硬白土,或不免有油,又或白而性軟耳。

釉果凡佳器全用作質,次品亦半用之,粗器則止和水合灰以當水泑。嘉慶三年,鄰邑樂平亦出此,為婺人起廠舂造,塊式大於窯里所造,陶戶試用,頗不低。先是造戶裝至南港口,賄邑東人駕東港船接裝入鎮埠,貨充窯里釉果,今則明貨於陶家矣。

高嶺本邑東山名,其處取土作𣎴,初止土著汪、何、馮、方四姓業此,今則婺邑多充戶,然必假四姓名號刻印高嶺塊上,如曰何山玉,曰汪某、方某者,近邑西李家田大州上亦出土可用,𣎴大下於東土。但造佳瓷者,必求東埠出者耳。

高嶺上者麻布口,次者糖口,最下磁器口。何謂磁器口?試照擘驗土塊,口如破磁片,滑平無紋,雨不糙,若刀切然。此土必無健性,造坯經燒必軟挫。舊有紅高嶺,出邑東方家山,塊色粉紅,經燒則仍白色。後其姓以土竭近祖塋,遂請禁絕。

高嶺𣎴用碓春,取土起棚,不過淘練成泥,印塊而已。若𥑤𣎴土雖亦名土,實則取石必先洗去石上浮土,再用錐碎成小塊,然後杵臼一晝夜,成土,始淘練印造。大約上春水大,每棚碓可全舂;下年水小力微,必減幾支碓舂。水急力勻,舂土稠細;水緩力輕,舂土稍粗。故所出𣎴細,上春者佳,作坯亦比下年者勝。

同一𣎴也,而有紅、黃、白之分。紅、白𣎴皆器之細者。用黃𣎴則惟粗器用之。然有一種淡黃帶白色者,頗佳,又不止粗器用也。

黃𣎴土塊大而堅,舂之,杵舂亦必堅大。白𣎴土稍鬆細,碓式亦次於舂黃𣎴者。邑東王港以上有二十八灘,每灘皆有水堆舂土作𣎴。昔舂黃𣎴戶半於白𣎴,今則舂造黃𣎴者只五六處,餘俱改舂白𣎴。𣎴之絕佳者,惟壽溪塢所產,他處載來鎮市,必曰我壽溪𣎴,亦多可用。

瓷土洪家坳舊出者,與金家山所產同妙。後因與祁邑連界,屬一勢宦祖塋來脈,興訟永禁。

坪里土、葛口土,皆祁門縣所產。自餘干土出,而坪里、葛口之土用者少矣。近邑南有小里,土亦可用,舂戶多合用之,然不及餘干土也。

𣎴個之名類不一,而玉紅、提紅二種為上。然二種𣎴性軟,必多合高嶺方可用。餘干𣎴性頗健,少以高嶺配合便可用。近日高嶺出已不如前,陶戶遂多用餘干𣎴。

水泑號為百家貨。陶戶用罩坯外,惟蘭宋白飯砂宮等坯不用。惟研合𥑤果和水罩外,大抵槎窯粗器,多以釉果當水泑。

滑石作器胎,惟質佳耳。所襯出釉色,反不如𣎴泥上釉,尤瑩澤耐看。故官古不多用,洋器半用,惟雕鑲小琢器肯用。然滑石瓷器,畫作亦不及好官古。

撿渣作質頂粗之器,如冒宮、冒飯、冒孟、冒令蓮子大碗,大草撇砂古,大砂爐二及小雕削禽魚人物之類。撿渣者何?蓋大窯戶所淘泥𣎴,傾去粗沉之土渣也。凡用撿渣,戶雇工收撿於外,復加淘汰,練成泥,方可用。

青料以黑綠而潤澤有光色者為上品。倣霽青器必用之,若青花淡描。用青之法,先定花樣畫坯上,然後罩上𥑤,水乾,入窯燒,陶成遂現青翠色。若不用釉罩,其色仍黑,或先上釉,再畫𥑤外,則料多燒飛。

鎮有彩器,昔不大尚。自乾隆初,官民競市,由是日漸著盛。俗呼紅店,其自稱曰爐,戶皆不用古法明暗爐之制,但以磚就地圍砌如井樣,高三尺餘,徑圍三兩尺,下留穴,中置彩器,上封火而已,謂之燒爐,亦有期候。若問以明爐、暗爐,多不知為何。

凡器之高大件最難燒造。如二尺四大盤,頂皮大碗,千圾、五百圾大地瓶,五百圾大缸,三百圾花桶等器,口面既大,圾數又高,造時必倍其坯,式較劣取優者,送窯經燒,難保不有蹻扁損挫之患。

脫胎器,蒲起於永窯。永窯尚厚,今俗呼半脫胎。另有如竹紙薄者一式,俗以真脫胎別之。此種真脫胎,起自成窯,暨隆萬時之民窯。但隆萬尚蛋皮式,止一色純白者,不似今多畫青花,其淨白尤澆美過之也。

上古、中古器,昔無琢類,不造小圓器,止有大碗、宮碗、七寸、五寸四大器之稱,今則小圓式亦造矣。

洋器有滑洋器、泥洋器之分。一用滑石製作器骨,工值重,是為滑洋器;一用𣎴泥作器,質工值稍次,是為粗洋器。

小琢器戶亦呼雕削,如造湯匙、掛瓶、茶托等具,畫清花淡描等花,或兼倣東青器。近聞倣造東青新試得一法,用𥑤果作質,陶成則泑色益襯出而美,過於前倣東青器。

滿窯一行另有店居。凡窯戶值滿窯日,則召之,至滿畢歸店,主顧有定,不得亂召。俗傳先是樂平人業此,後挈鄱陽人為徒,此康熙初事。其後鄱邑人又挈都昌人為徒,而都邑工漸盛,鄱邑工所滿者,反遜之。今則鎮分二幫,共計滿窯店三十二間,各有首領,俗呼為滿窯頭。凡都、鄱二幫,滿、柴、槎窯皆分地界。

窯內各有把庄頭,亦為燒夫。燒夫中又分緊火工、溜火工、溝火工。火不緊洪則不能一氣成熟,火不小溜則水氣不由漸乾,成熟色不漂亮,火不溝疏則中後左右不能燒透,而生㼽所不免矣。燒夫有潑水一法,要火路周通、使燒不到處能回焰向彼,全恃潑火手段。凡窯皆有火眼,照來焰潑去,頗為工巧。

柴窯多燒細器,槎窯多燒粗器。前代廠製,一窯兼用柴、槎,四六配燒。今悉搭民窯,分柴、槎為二幫,故有柴窯、槎窯之稱。其中又分大器窯、小器窯、包青窯諸號。

五曹滿器,五行之名,都邑人呼為五乎。幾曹幾乎,皆行路之數,又傳五乎實四擔坯匣,共計三十二鋋,亦有論柱數燒者。

燒窯戶搭燒坯瓷,其滿燒之規,當窯門前一二行,皆以粗器障搪恕火;三行後始有細器,其左右火眼處,則用填白器擁燎搪焰;正中幾行,則滿官古、東青等器;尾後三四行,又用粗器擁焰;若窯衝,惟排磚靠砌而已。

自燒自造者,謂之燒圇窯,或不搭他戶燒,或亦搭一二戶燒,窯門前用空匣,滿排以障火。如昔廠官窯滿法者,三行後始用坯器,尾後亦滿粗器,以搪火焰。

廠昔有大匣窯,專滿空匣,今悉入民窯先燒,惟包青窯乃可搭燒。何謂包青?蓋凡搭坯入其窯,必陶成皆青品,有苦窳𣎴青器,則另償包燒者,不獨廠官器搭如此,即諸戶搭燒亦然也。

瓷器固須精造,陶成則全賴火候,大都窯乾、坯乾、柴乾,則少坼裂色晦之患,土細、料細、工夫細,則無粗糙滓斑之虞。

結砌窯巢,昔不可考。自元、明來,鎮土著魏姓世其業,若窯小損壞,只需補修。今都邑人得其法,遂分業補窯一行。然魏族實有師法薪傳,余嘗見其排砌磚也,一手挨排粘砌,每粘一磚,只試三下,即緊粘不動。其排泥也,雙手合舀一拱泥,向排砌一層磚中間兩分之,則泥自靠結磚兩路流至腳,砌磚者又一一執磚,排粘其制。泥稠如糖漿,亦不同泥水工所用者。

渣餅有平正細白者,是白掞造成;有粗樣者,是泥土打成。大小視坯足為度,凡坯裝匣內,必用渣餅摯足,經燒後其瑽乃不粘。匣底又有用黃砂渣墊,瑽亦不粘匣者,五代周燒柴窯器,所謂足多粗黃土,蓋此。

陶戶收買𥑤𣎴,先於船中提少許捏成塊,上劃各土客字號。燒窯日置之火眼內,待燒熟,用鐵鉤探出,驗辨貨色,謂之試照。

本燒戶亦有自試火照之法,蓋坯器入窯,火候生熟,究不可定。因取破坯一大片,中挖一圓孔,置窯眼內,用鉤探驗生熟。若坯片孔內皆熟,則窯漸陶成,然後可歇火。

陶戶坯作人眾,必用首領轄之,謂之坯房頭,以便稽查口類,出入雇人。其有眾坯工多事,則合坯房頭處平;有惰工壤作,亦惟彼是讓。

坯房發給人工,其為地下印利做坯等工,則皆四月內給值,十月枿滿,年終再給少許。其為畫作上工,則按五月端節、七月半、十月半及年竣分給。至供飯一例,則闔鎮皆三月朔起,有發市錢。

窯磚暘阜灘,沿河所造,其法埏埴泥土,用方木匣印成,長七八寸,闊三四寸,先貯窯燒熟方可用。初燒者為新磚,燒數次者為老磚,老磚結窯佳。

俗有估堆之說,凡陶戶提同口有剩下零瓷,或稍茅驚色雜者,則另堆聚一處,新舊大小不等。有此路行家覓戶估買,昔多有估堆致富者,今則有外佳內窳弄巧者矣,俗謂做堆。

商行買瓷,牙儈引之議價批單,交易成,定期挑貨,必有票計器數為憑。其挑去瓷器,有色雜茅損者,亦計其數載票,交陶戶換補佳者,謂之換票。其瓷票、換票,皆素紙為之,或印行號、戶號,加寫器數字,或全用墨寫。

商雇茭草工{紮糸}瓷,值有常規,照議如一。其稻草篾片,皆各行長雇之茭草頭已辦。稻草出吾邑者好用,而邑北尤佳。篾則婺界所析,今里村鎮市亦有。

把莊一行,凡諸路客至,必雇定把莊頭挑收窯戶瓷器。發駁,則把莊頭雇夫給力送下河。又有類色頭彙清同口,包紙裝桶、茭草根櫈皆有定例,俗又呼油灰行。

磨補瓷器,鎮有勤手之徒,挨陶戶零估收聚茅糙者,磨之,缺損者,補之,俗呼為磨茅堧店。

過光瓷器,皆暗損未壞者,此詐偽之流賤市而塗固之,然沾熱湯即破,只可盛乾冷物,俗呼為過江器。

黃家洲蘇湖會館近河洲地,為小本商擺瓷攤所一大聚場也。面河距市中方廣約二里許,遍地皆瓷器攤,任來往鄉俗零買,不拘同口個數。

瓷器街頗寬廣,約長二三百武,距黃家洲地半里餘。街兩旁皆瓷店張列,無器不有,悉零收販戶,整治擺售,亦有精粗上中下之分。

潘家疃在鎮之中秀渡對岸。疃內多潘姓,自國初已陶。然只坯坊,陶窯多處。陶戶仍居鎮中,時至疃內省視燒造。其窯則皆燒槎,其坯亦有由鎮載入疃窯燒者,亦有疃坯載送鎮窯燒者,故中渡口一帶河中,多有陶戶裝坯船、裝瓷器船。

鎮又有小本旅伴,手提大籃,采販陶戶諸瓷器,走黃家洲上及覓趁各瓷行零賣。其器稍有茅疵,亦或時得佳器,俗呼為提洲籃者。

卷五[编辑]

○景德鎮歷代窯考[编辑]

至德元年,詔鎮以礎貢建康。

△唐[编辑]

陶窯

唐初器也。土惟白壤,體稍薄,色素潤,鎮鍾秀里人陶氏所燒造。《邑志》云:唐武德中,鎮民陶玉者,載瓷入關中,稱為假玉器,且貢於朝。於是昌南鎮瓷名天下。

霍窯

窯瓷色亦素,土墡膩,質薄,佳者瑩縝如玉,為東山里人霍仲初所作,當時呼為霍器。《邑志》載:唐武德四年,詔新平民霍仲初等製器進御。

△宋[编辑]

景德窯

宋景德年間燒造。土白壤,而埴質薄,膩色滋潤。真宗命進御瓷器,底書「景德年製」四字。其器尤光致茂美,當時則效,著行海內,於是天下咸稱景德鎮瓷器,而昌南之名遂微。

湘湖窯(附)

鎮東南二十里外有湘湖市,宋時亦陶土塥埴,其體亦薄,有米色、粉青二色。蔣《記》云:器稚而澤,在當時不足珍。然唐公《陶成紀事》則曰:廠倣米色、粉青宋釉二種,得於湘湖故窯款色,蓋其地村市尚寥落,有存窯址,自明已圯。

△元[编辑]

改宋監鎮官為提領,至泰定後,又以本路總管監陶,皆有命則供,否則止,稅課而已。故惟民窯著盛,然亦無多傳名者。蔣《記》云:景德鎮垣埴之器,潔白不疵。據此則元瓷尚白可知。又云:江湖川廣器用青白,出於鎮之窯者也。據此,則元瓷俱有青、白色。又云:印花、畫花、雕花之有其技。據此,則元瓷已工巧畫鏤矣。又云:窯有尺籍,私之者刑。據此,又非稅課之一證乎。蔣公名祈,元人也。

樞府窯

元之進御器,民所供造者,有命則陶,土必細白,埴膩,質尚薄,式多小足印花,亦有戧金五色花者。其大足器則瑩素,又有高足碗、蒲唇弄弦等碟、馬蹄盤、耍角盂各名式,器內皆作「樞府」字號。當時民亦倣造,然所貢者俱千中選十、百中選一,終非民器可逮。

湖田窯(附)

鎮河南岸口有湖田市,元初亦陶,土確壚質粗,多黃黑色,即澆白者亦微帶黃黑。當時浙東西行之,器頗古雅。蔣《記》云:浙東西之器尚黃黑,則出於昌水南之湖田窯者也。今窯市已墟,湖田村落尚在,在窯器猶有見者。

△明[编辑]

洪窯

洪武二年,設廠於鎮之珠山麓。製陶供上方稱官瓷,以別民窯。除大龍缸窯外,有青窯、色窯、風火窯、匣窯、煌窯,共二十座。至宣德中,將龍缸窯之半改作青窯廠,官窯遂增至五十八座,多散建廠外民間。迨正德始稱御器廠。

洪器土骨細膩,體薄,有青、黑二色,以純素為佳。其制器必坯乾經年,重用車碾薄,上釉侯乾,入火,釉漏者,碾去再上釉,更燒之,故汁水瑩如堆脂,不易茅篾,此民窯所不得同者。若顏色器中,惟青、黑、戧金壺、盞,甚好。

永窯

永樂年廠器也。土埴細,質尚厚,然有甚薄者,如脫胎素白器,彩錐拱樣始此。唐氏《肆攷》云:永器有壓手杯,中心畫雙獅滾球為上品,鴛鴦心者次之,花心又次之,杯外青花深翠,式樣精妙,若後來倣製者,殊差。永器鮮紅最貴。

宣窯

宣德間廠窯所燒。土赤,埴壤質骨如朱砂。諸料悉精,青花最貴。色尚淡,彩尚深厚,以甜白、棕眼為常,以鮮紅為寶。器皆膩實,不易茅篾。唐氏《肆攷》云:宣廠造祭紅紅魚靶杯,以西紅寶石為末入泑,魚形自骨內燒出,凸起寶光,汁水瑩厚。有竹節靶罩蓋鹵壺。小壺,甚佳。寶燒霽翠尤妙。又白茶盞,光瑩如玉,內有絕細龍鳳暗花,花底有暗款「大明宣德年製」,隱隱雞橘皮紋。又有冰裂鱔血紋者,幾與官汝窯敵。他如蟋蟀澄泥盆,最為精絕。〔按〕宣窯器無物不佳,小巧尤妙,此明窯極盛時也,祭紅有兩種,一為鮮紅,一寶石紅。唐氏所記,乃寶石紅,概以祭紅言之,似誤。宣青是蘇泥勃青,故佳,成化時已絕,皆見閩溫處叔《陶紀》,今宣窯瓷尚有存者。

成窯

成化廠窯燒造者。土膩埴,質尚薄,以五彩為上,青用平等青料,不及宣器,惟畫彩高軼前後,以畫手高,彩料精也。郭子章《豫章陶志》云:成窯有雞缸杯,為酒器之最,上繪牡丹,下畫子母雞,躍躍欲動。五彩蒲萄撇口扁肚靶杯,式較宣杯妙甚。次若人物蓮子酒盞,草蟲小盞,青花紙薄酒盞,名式不一,色深淺瑩潔而質堅。五采齊著、小碟香盒、小罐,皆精妙可人。唐氏《肆攷》云:神宗尚食御前,有成杯一雙,直錢十萬。明末已貴重如此。〔按〕昔論明瓷者,首宣,次成,次永,次嘉,然宣彩未若成彩,其點染生動,有非丹青家所能及也。

正窯

正德中廠器。土埴細,質厚薄不一,色亦分青、彩,惟霽紅尤佳。嗣有大棨鎮雲南,得外國回青,價倍黃金,知其可燒窯器,命用之,其色古菁,故正窯青花多有佳品。〔按〕回青以重色為貴,當日廠工恣為奸利,出售民陶。迨嘉靖間,邑令朱景賢設法調劑,其弊稍息。霽紅,即鮮紅、寶石紅兩種。

嘉窯

嘉靖中廠器。土墡埴,質膩薄。時鮮紅土絕,燒法亦不如前僅可造礬紅色。惟回青盛作,幽菁可愛,故嘉器青花亦著,五彩略備,然體製較之宣、成器則遠甚。郭《紀》云:世宗經籙醮壇用器有小白甌,名曰壇盞,正白如玉,絕佳。唐氏《肆攷》亦載嘉窯青尚濃,其廠器如壇盞、魚扁盞、紅鉛小花盒子,足為世玩。

隆、萬窯

穆宗神宗年間廠器也。土埴墳,質有厚薄,色兼青彩,製作益考,無物不有。汁水瑩厚如堆脂,有粟起若雞皮者,有發棕眼若橘紋者,亦可玩。唐氏《肆攷》云:明瓷至隆、萬時,回青已絕,不及嘉窯青花。麻倉土亦告竭,饒土漸惡,器質較前多遜。又以淫巧為務,其秘戲器一種,殊非雅品,鎮陶作俑。自此,惟祭紅器尚有佳者,然亦非鮮紅、寶石紅之祭紅矣。

龍缸窯

明廠有龍缸窯,稱大龍缸窯,亦曰缸窯。窯製前寬六尺,後如前,饒五寸,入身六尺,頂圓魚,缸大樣、二樣者止燒一口,瓷缸三樣者一窯給砌二台,則燒二口。缸多畫雲龍或青花,故統以龍缸窯名之。燒時溜火七日夜,溜,緩小也,如小滴流緩緩起火,使水氣漸乾漸熟,然後緊火二日夜,缸匣既紅,而復白色,前後通明亮方止火封門,又十日窯冷方開。每窯約用柴百三十扛,遇陰雨或有所加。有燒過青雙雲龍寶相花缸、青雙雲龍缸、青雙雲龍蓮瓣大缸、青花白瓷缸、青龍四環戲潮水大缸、青花魚缸、豆青色瓷缸等式。

崔公窯

嘉、隆間人善治陶,多倣宣、成窯遺法制器,當時以為勝,號其器曰崔公窯瓷,四方爭售。諸器中惟盞式較宣、成兩窯差大,精好則一,餘青彩花色悉同,為民陶之冠。

周窯

隆、萬中人,名丹泉,本吳門籍,來昌南造器,為當時名手,尤精倣古器。每一名品出,四方競重購之,周亦居奇自喜,恒攜至蘇、松、常、鎮間,售於博古家,雖善鑒別者,亦為所惑,有手倣定鼎及定器文王鼎爐與獸面戟耳彝,皆逼真無雙,千金爭市,迄今猶傳述云。

壺公窯

神廟時燒造者,號壺隱道人,其色料精美,諸器皆佳。有流霞盞、卵幕杯兩種最著。盞色明如朱砂杯,極瑩白可愛,一枚才重半銖,四方不惜重價求之。亦雅製壺類,色淡青如官、哥器,無冰紋,其紫金壺帶朱色,皆倣宜興時陳樣,壺底款為「壺隱老人」四字,相傳為昊十九,而籍不可知矣。李日華贈詩云:「為覓丹砂鬥市廛,松聲雲影自壺天,憑君點出流霞盞,去泛蘭亭九曲泉。」

小南窯(附)

鎮有小南街,明末燒造窯獨小,製如蛙伏,當時呼蝦蟆窯。器粗整,土埴黃,體頗薄而堅。惟小碗一式,色白帶青,有青花,花止蘭朵,竹葉二種。其不畫花,惟碗口周描一二青圈者,稱白飯器。又有撇坦而淺全白者,倣宋碗,皆盛行一時,國初猶然。

國朝陶至今日,器則美備,工則良巧,色則精全。倣古法,先花樣品式,咸月異歲不同矣。而御窯監造,尤為超越前古。謹錄其特著者:康熙年臧窯廠器也。為督理官臧應選所造。土埴膩,質瑩薄,諸色兼備,有蛇皮綠、鱔魚黃、吉翠黃、斑點四種尤佳。其澆黃、澆紫、澆綠、吹紅、吹青者,亦美。迨後有唐窯,猶倣其釉色。唐公《風火神傳》載:臧公督陶,每見神指畫嗬護於窯火中,則其器宜精矣。

雍正年年窯

廠器也。督理淮安板閘關年希堯管鎮廠窯務,選料奉造,極其精雅。駐廠協理官每月於初二、十六兩期,解送色樣至關,呈請歲領關帑。琢器多卵色,圓類瑩素如銀,皆兼青、彩,或描錐、暗花,玲瓏諸巧樣,倣古創新,實基於此。《文房肆攷》云:雍正初,楚撫嚴公希堯燒造廠器。以年為嚴,又稱楚撫,殆誤。《邑志》載年公《重修風火神廟碑記》,碑尚存。

乾隆年唐窯

廠器也。內務府員外郎唐英督造者。唐公以雍正戊申來駐廠協理,佐年著美。迄乾隆初,榷淮八年,移理九江鈔關,皆仍管陶務。公深諳土脈火性,慎選諸料,所造俱精瑩純全。又倣肖古名窯諸器,無不媲美,倣各種名釉,無不巧合。萃工呈能,無不盛備。又新製洋紫、法青、抹銀、彩水墨、洋烏金、法琅畫法、洋彩烏金、黑地白花、黑地描金、天藍窯變等釉色器皿。土則白壤,而埴體則厚薄惟膩。廠窯至,此集大成矣。既復奉旨恭編《陶冶圖》二十頁,次第作《圖說》進呈。臨川李巨來先生序公集云:「獨斟酌華實,間有得於心」,而龍缸、均窯追絕業,復古制;翡翠、玫瑰更出新奇。是公之陶,即公之心為之也。

卷六[编辑]

○鎮倣古窯考[编辑]

定窯

宋時所燒。出直隸定州,有南定器、北定器。土脈細膩,質薄,有光素、凸花、劃花、印花、繡花諸種,多牡丹、萱草、飛鳳花。式以白色而滋潤為正,白骨而加以泑水有如淚痕者隹,俗呼粉定,又稱白定;其質粗而微黃者低,俗呼土定。東坡《試院煎茶詩》云:「定州花瓷琢紅玉」,蔣《記》云:「景德鎮陶器,有饒玉之稱,視真定、紅瓷足相競。」則定器又有紅者,間造紫定、黑定,然惟紅、白二種當時尚之。唐氏《肆攷》云:古定器以政和、宣和間窯為最好,色有竹絲刷紋。其出南渡後者,為南定。北貴於南,劃花最佳,光素亦好。昌南窯倣定器,用青田石粉為骨,質粗理鬆,亦曰粉定。其紫定色紫,黑定色若漆,無足重也。

汝窯

汝亦汴京所轄。宋以定州白器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建青器窯,土細潤如銅,體有厚薄,色近雨過天青,汁水瑩厚若堆脂,有銅骨無紋、銅骨魚子紋二種。《格古要論》云:汁中棕眼隱若蟹爪者尤佳。《輟耕錄》云:河北唐、鄧、耀州悉效之,而汝窯為魁。底有芝蔴花,細小掙釘,當是珍尚。

唐氏《肆攷》云:汝器土脈質製,較官窯尤滋潤,薄者為貴,屑瑪瑙為油,如哥而深微似卵白,真所謂淡青色也,然無紋者尤好。官窯

宋大觀、政和間,汴京自置窯燒造,命曰官窯。土脈細潤,體薄色青,帶粉紅,濃淡不一。有蟹爪紋,紫口鐵足,大觀中釉尚月白、粉青、大綠三種,政和以後,惟青分濃淡耳。

〔案〕南渡時有邵成章提舉後苑,襲舊京遺製,置窯於修內司燒造,曰內窯,亦名官窯。澄泥為範,極其精製,釉色亦瑩澈,為當時所珍重。後郊壇丁別立新窯,亦曰官窯,式制不殊,比之舊窯、內窯大不侔矣。

唐氏《肆攷》云:古官器,其妙處當在體質、油色,色帶白而薄如紙者,頗亞於汝,偽者皆龍泉所造,無紋路。南宋餘姚秘色瓷,今人率以官窯目之,不能別白,間見亂真。

東窯

北宋東京民窯也,即今開封府陳留等處。土脈黎細,質頗粗厚,淡青色,亦有淺深。多紫口鐵足,無紋,比官窯器少紅潤。唐氏《肆攷》誤以為董窯,又云:核之董窯似官,其不同者,質粗,欠滋潤。蓋東、董聲相近,唐氏半采《格古要論》,乃傳聞之訛也。

〔案〕古東器雖有紫口鐵足,無蟹爪紋,不逮官窯多矣。唐氏何得雲似。《陶成記事》亦稱東窯,載東青有淺深二種,唐氏於東青色則書冬青,何不自知東之訛董也。且今所倣東青器,並無紫口鐵足,或更加彩矣。

龍泉窯

宋初處州府龍泉縣琉田市所燒。土細墡,質頗粗厚,色甚蔥翠,亦分淺深,無紋片。有一等盆底有雙魚盆,外有銅掇環器,質厚實者,耐摩弄,不易茅篾,第工匠稍拙,製法不甚古雅耳。景德鎮唐窯有倣龍泉寶燒一種尤佳。《格古要論》以為亦有薄式。

唐氏《肆攷》云:古龍泉器,色甚蔥翠,妙者可與官、哥爭豔,但少紋片,紫骨鐵足耳。

哥窯

宋代所燒,本龍泉琉田窯。處州人章姓兄弟分造,兄名生一,當時別其所陶曰哥窯。土脈細紫,質頗薄,色青,濃淡不一。有紫口鐵足,多斷紋,隱裂如魚子釉,惟米色、粉青二種,汁純粹者貴。唐氏《肆攷》云:古哥窯器,質之隱紋如魚子;古官窯,質之隱紋如蟹爪;碎器紋則大小塊。碎古哥器色好者類官,亦號百圾碎,今但辨隱紋耳。又云:汁油突不如官窯。〔案〕哥窯在元末新燒,土脈粗燥,色亦不好,見《格古要論》,舊呼哥哥窯,亦取土於杭。

章龍泉窯

即生一之弟章生二所陶者,仍龍泉之舊,又號章窯,或曰處器。青器土脈細膩,質薄,亦有粉青色、翠青色,深淺不一,足亦鐵色,但少紋片,較古龍泉制度,更覺細巧精致。至今溫處人猶稱為章窯。

唐氏《肆攷》云:兄弟二窯,其色皆青,有濃淡,皆鐵足,舊聞有紫足,少見。惟哥窯有紋,弟章窯無紋為別。《春風堂隨筆》云:章窯所陶青器,純粹如美玉,為世所貴,即官窯之類。〔案〕白壤所造,外塗泑水,翠淺露白痕者,真明初窯。移處州,青器土堊,火候漸不及前矣。

均窯

亦宋初所燒。出鈞台,鈞台宋亦稱均州。即今河南之禹州也。土脈細,釉具五色,有兔絲紋,紅若胭脂,朱砂為最;青若蔥翠,紫若墨者次之;三者色純無少變雜者為上。底有一二數目字號為記者佳。若青黑錯雜如垂涎,皆三色之燒不足者,非別有此樣。俗取梅子青、茄皮紫、海棠紅、豬肝、騾肺、鼻涕、天藍等名。蔣《記》云:近年新燒,皆砂土為,骨釉水微似,製有佳者,俱不耐久。

唐氏《肆攷》云:均窯始禹州,禹州昔號鈞台,均合青鈞,今通作均,沿寫已久。此窯惟種菖蒲盆底佳甚。他如坐墩、罏合、方缾、罐子,多黃沙泥坯,則器質不隹。〔案〕唐說特就古均器言之耳,若今鎮陶所倣均器,土質既佳,缾、罏尤多美者。

碎器窯

南宋時所燒造者,本吉安之廬邑永和鎮另一種窯。土粗堅,體厚質重,亦具米色、粉青樣,用滑石配釉,走紋如塊碎。以低墨土赭搽熏,既成之器,然後揩淨,遂隱含紅黑紋痕,冰碎可觀,亦有碎紋素地加青花者。

唐氏《肆攷》云:吉州宋末有碎器亦佳。今世俗訛呼哥窯,其實假。哥窯雖有碎紋,不同魚子,且不能得鐵足,若鐵足則不能有聲。惟仍呼碎器為稱。〔案〕所謂紫口鐵足,今鎮陶多可偽設,即魚子紋,亦不必定屬汝、哥類。凡圓琢小件,皆有精倣者矣。


卷七[编辑]

○古窯考[编辑]

東甌陶

甌,越也,昔屬閩地,今為浙之溫州府。自晉已陶,其瓷青當時著尚。杜毓《荈賦》所謂「器澤陶揀,出自東甌」者是也。陸羽《茶經》云:甌越器青上,口唇不卷,底卷而淺,受半斤已下。

關中窯元魏時所燒,出關中,即今西安府咸陽等處,陶以供御。

洛京陶

亦元魏燒造,即今河南洛陽縣也。初都雲中,後遷都此,故亦曰洛京,所陶,皆供御物。

壽窯

唐代所燒,江南之壽州也。瓷色黃,《茶經》以壽瓷為最下,云:黃則茶色紫,不相宜。

洪州窯

洪州燒造者,亦見唐代。洪州,今南昌府。《格古要論》云:江右洪州器,黃黑色。《茶經》云:洪州瓷褐,令茶色黑,品更次壽州。陸佃曰:褐,色黃黑。

越窯

越州所燒,始唐代,即今浙江紹興府,在隋、唐曰越州。瓷色青,著美一時。《茶經》云:碗,越州為上。其瓷類玉、類冰,青而益茶,茶色綠,邢瓷不如也。陸龜蒙詩云「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孟郊詩云「越甌荷葉空」,顧況《茶賦》云:「越泥如玉之甌」,觀此,則越窯亦唐時韻物矣。

唐氏《肆攷》云:越窯,實為錢氏秘色窯之所自始。

鼎窯

唐代鼎州燒造,即今西安府之涇陽縣也。陸羽《茶經》推鼎州瓷碗次於越器,勝於壽、洪所陶。

婺窯

亦唐時婺州所燒者,今之金華府是。《茶經》又以為婺器次於鼎瓷,非壽、洪器所能及。

岳窯

湖南岳州府,唐代亦陶,瓷皆青。《茶經》謂又次於婺瓷,然青固宜茶,茶作白紅之色,悉勝於壽州、洪州者。

蜀窯

唐時四川邛州之大邑所燒。體薄而堅致,色白聲清,為當時珍重。《杜少陵集·韋處乞大邑瓷碗詩》云:「大邑燒瓷輕且堅,扣如哀玉錦城傳,君家白碗勝雪碗,急送茅齋也可憐。」首句美其質,次句美其聲,三句美其色,蜀窯之佳已可想見。〔案〕《輟耕錄》引《筆衡》載有續窯,疑續即蜀誤,唐氏又以大邑瓷隸越窯下,說又誤矣。

秘色窯

吳越燒造者,錢氏有國時,命於越州燒,進為供奉之物,臣庶不得用,故云秘色。其式似越窯器,而清亮過之。

唐氏《肆攷》云:蜀王建報朱梁信物,有金稜碗,致語云:「金稜含寶碗之光,秘色抱青瓷之響。」則秘色乃是當時瓷器之名,不然,吳越專以此燒進,何蜀王反取之以報梁耶?〔案〕垣齋《筆衡》謂秘色唐世已有,非始於錢氏,大抵至錢氏始以專供進耳,豈王蜀遂無唐之舊器哉?又徐寅有《貢餘秘色茶盞》七律詩,可見唐有之辨非謬。特《輟耕錄》疑為即越窯,亦誤。南宋時秘色窯已移餘姚,迄明初遂絕。

秦窯

唐代燒造,今甘肅之秦州也。相傳器皆碗、杯之屬,多純素,亦有凸魚水紋者。

柴窯

五代周顯德初所燒,出北地河南之鄭州。其地本宜於陶,以世宗姓柴,故名。然當時亦稱御窯,入宋始以柴窯別之。其瓷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滋潤細媚,有細紋,製精色異,為古來諸窯之冠,但足多粗黃土耳。

唐氏《肆攷》云:柴窯起於汴,相傳當口請器式,世宗批其狀曰:「雨過天青雲破處,者般顏色作將來。」今論窯器者,必曰柴、汝、官、哥、定,而柴久不可得矣,得殘器碎片,制為冠飾,絛環玩具,亦足珍貴。世傳柴瓷片,寶瑩射目,光可卻矢,寶瑩則有之,卻矢,未必然,蓋難得而重言之也。

唐邑窯宋時燒造,即今南陽府唐縣。昔稱青瓷,泑不及汝器。鄧州窯亦宋所燒,即南陽府之鄧州。皆青瓷,未若汝器滋潤。

耀州窯

耀州,今屬西安府,亦宋燒。青器色質俱不逮汝窯,後燒白器頗勝,然陶成皆不堅致,易茅損,所謂黃浦鎮窯也。

烏泥窯

建寧府建安所燒,始於宋。厥土黑墳,質粗不潤,泑水燥暴,色面亦青。《瓶花譜》以烏泥與龍泉、均、章諸窯並重,《博古要覽》則謂當差肩象、東。

《拾青日劄》云:建安烏泥窯器品最下,未可傳信,抑今昔之不同耶。餘杭窯亦宋時燒造,乃杭州府之餘杭縣也。色同官瓷,無紋,不瑩潤。

葉垣齋《筆衡》云:郊壇下新窯,已比舊官內窯大不侔,他如烏泥窯、餘杭窯,更非官窯比矣。

麗水窯

亦宋所燒,即處州麗水縣,亦曰處窯。質粗厚,色如龍泉,有濃淡,工式尤拙。

蕭窯

出徐州府蕭縣之白土鎮,一曰白土窯。亦宋代燒造,厥土白壤,質頗薄,澤者白器,製式規範頗佳。

《夷堅志》云:蕭縣白土鎮造白器,凡三十餘窯,窯戶多鄒姓,有總首,其陶匠約數百人,製作頗佳。

吉州窯

宋時吉州永和市窯,即今之吉安府廬陵縣。昔有五窯,具白色、紫色,紫有與紫定相類者。五窯中,惟舒姓燒者頗佳。舒翁工為玩具,翁之女名舒嬌,尤善陶,其罏、瓮諸色,幾與哥窯等價,花瓶大者值數金,小者有花。《格古要論》云:體厚質粗,不甚足品。

唐氏《肆攷》云:吉窯頗似定器,出今吉安之永和鎮。相傳陶工作器入窯,宋文丞相過時,盡變成玉,工懼事聞於上,遂封穴不燒,逃之饒。故景德鎮初多永和陶工。〔按〕此亦元初事,若明陶以後,則皆昌南土著。

建窯

古建州窯也。出宋代,為今之建寧府建陽縣。始於建安,後遷建陽,入元猶盛。碗、盞多是撇口,體稍薄,色淺黑而滋潤,有黃兔斑滴珠大者真。宋時茶尚撇碗,以建安兔毫盞為上。

唐氏《肆攷》云:舊建瓷有薄者,絕類宋器。

象窯

宋南渡後所燒,出處未詳。有蟹爪紋,以色白滋潤為貴,其黃而質粗者品低,唐氏《肆攷》云:或言象器出今寧波府象山縣。核之象窯似定,但多質粗,其滋潤者亦終遜定器,且次於霍州鎮之彭窯。

榆次窯此西窯也,即太原府榆次縣。自唐已陶,土粗質厚,厥器古樸。

平陽窯

亦西窯也,平陽府所燒。唐、宋皆陶,有磚窯,大而容器多,有土窯,小而容器少。土壤白,汁水欠純,故器色無可傳者。

宿州窯

宋代燒造,為今鳳陽府之宿州也。器倣定色,當時行尚頗廣。自定窯器減後,而北地且多市充定器,然固不及真定瓷也。

泗州窯

江南之泗州,宋代亦陶。悉倣定窯器色,但不著於時,貪其值賤者,多市充定器。或云泗器實與宿窯相埒。

彭窯

元時彭均寶於霍州燒造。土脈細白,埴膩體薄,尚素。倣古定器,製折腰樣,甚整齊,當時以彭窯稱焉。其佳者與定相埒,因亦呼新定器。

《格古要論》云:元彭均寶效古定窯製器,創折腰樣,其土脈細白,絕類真定,往往為牙行指作定器,以燒於霍州,又名霍窯。

唐氏《肆攷》云:元之戧金匠戶彭均寶燒倣定器,與白定相似,但比青口欠滋潤,極脆,難以傳久。市肆賣古瓷,多充為定器,非真賞家莫辨。

宣州窯

元明燒造,出宣州。土埴質頗薄,色白。

臨川窯

元初燒造,即今撫州府之臨川縣。土埴細,質薄,色多白微黃,有粗花者。

南豐窯

出於江之南豐縣,元代燒造。土埴細,質稍厚,器多青花,有如土定等色。

蔣《記》云:夫何昔之課斯陶者日舉,今則州家多掛欠?原其故有五,臨川、建陽、南豐產,有所奪三也。〔按〕此是說鎮陶之利為三邑陶所奪,可見臨窯、南窯在元時亦盛。

隴上窯

隴東所陶,始於明,即平涼府華亭縣等處。或稱白器,或曰類西窯,大抵質粗工拙,不足貴。蔡九霞誌云:平涼華亭之間,明產瓷器,古隴東地也。

歐窯

明代燒造,為江南常州府宜興人以其姓歐,皆呼為歐窯。有倣哥窯紋片者,有倣官、均窯色者,彩色甚多,俱花盤、奩架諸器,其紅、藍紋釉二種尤佳。昌南唐窯曾倣之。

唐氏《肆攷》云:宜興窯又有專造紫砂壺一式。《陽羨茗壺係》云:壺品著名大家,有時大賓、李仲芳、徐友泉、陳仲美、陳俊卿等。〔按〕宜興壺窯,雖屬陶成,然不類瓷器,此編只紀瓷陶,故不列入。

橫峰窯

橫峰,今廣信府興安,昔屬弋陽縣之大平鄉。明處州人瞿志高來創造窯器,嘉靖間因民饑亂,乃即橫峰窯鎮地改立興安縣,移窯於弋之湖西馬坑,俗猶呼橫峰窯,亦曰弋器。所造瓶、罐、缸、甕、盤、碗之類,甚粗。

以上古陶,惟自晉紀起,東甌關洛諸作,在當時原只泛稱陶器,故仍以陶紀之,餘悉稱窯,蓋陶至唐而盛,始有窯名也。

○各郡縣窯考(附)[编辑]

邢窯

出直隸之順德府邢台縣,自唐已燒造。土細質膩,色尚素,昔稱白瓷。今亦有描青雜式者。《茶經》云:世以邢州瓷處越器上,然邢瓷類銀、類雪,邢瓷白而茶色丹,似不如越。〔按〕《茶經》第就品茶言瓷耳,邢器亦足觀。

磁州窯

始磁州,昔屬河南彰德府,今屬北直隸廣平府。稱磁器者,蓋此。又本磁石製泥為坯,陶成,所以名也。器之佳者,與定相似,但無淚痕,亦有劃花、繡花,其素者價高於定,在宋代固著。今人訛以陶窯瓷品概呼為磁器,不知另有是種窯。

德化窯

自明燒造,本泉州府德化縣,德化今改屬永春州。碗盞亦多撇口,稱白瓷,頗滋潤,但體極厚,間有薄者,惟佛像殊佳。今之建窯在此,蓋不類舊建瓷矣。

處窯

浙之處州府,自明初移章龍泉窯於此燒造至今,遂呼處器。土粗堊,火候汁水皆不得法,或猶有以龍泉稱者,要非古章窯比也。

許州窯

明河南許州燒造,製磁石為之,亦瓷器也。色樣皆有花、素,較磁州新近者為優,或曰窯始於宋。

河北窯

燒造由宋始,青瓷也,即今河南衛輝府,昔稱河北地。器同汝製,而色質不及,只可與唐、鄧、耀等窯為伍。懷慶窯出河南懷慶府,自明迄今尚燒造。

宜陽窯明陶,即河南宜陽縣,今尚燒造。登封窯亦自明始,即河南府登封縣,今尚陶。

陝州窯河南之陝州也,燒造始於明,今尚陶。兗州窯明以來燒造者,即兗州府鄒嶧等處,今尚陶。

平定窯

今之西窯也,自宋已陶。土黎質粗,而色白微黑,器皆厚大,盆、碗殊無可觀。人呼之曰𠊰器,即平定州燒者。

霍州窯

亦今之西窯,始於唐、宋。土細壤質膩,體薄,色多白,比平陽所造為佳。當時別之曰霍器。

廣窯

始於廣東肇慶府陽江縣所造。蓋倣洋磁燒者,故《志》云:廣之陽江縣產磁器,當見爐、瓶、盞、碟、碗、盤、壺、盒之屬,甚絢彩華麗,惟精細雅潤不及瓷器,未免有刻眉露骨相可厭。然景德鎮唐窯曾倣之,雅潤足觀,勝於廣窯。此與磁州、許州等器,皆非瓷土所成者也。

《陶成紀事》云:一倣廣窯釉色,及青點釉一種。〔按〕此亦唐廠所倣。

○外譯窯考(附)[编辑]

高麗窯

即高麗國所燒造者。不知起於何代,質頗細薄,釉色與景德鎮微類,有粉青者,似龍泉器;有細花者,彷彿北定器;若上有白花朵兒者,彼國不甚值錢,大約與越窯秘色窯、汝窯諸式相類。惟瓜尊、狻猊壚頗著異。

大食窯

大食國所造。以銅作骨,用藥燒成五色華絢。有見其碗、盞、壺、盒者,謂與佛郎嵌器頗相似,不知著始何代。

佛郎嵌窯

亦呼鬼國窯,即今所謂發藍也,又訛法琅。其窯甚狹小,製如壚器,亦以銅作胎,用色藥嵌燒,頗絢采可玩。

唐氏《肆攷》云:今雲南人在京多作酒盞,彷彿郎嵌,俗謂之鬼國嵌。

洋磁窯

西洋古里國造。始者著代莫考,亦以銅為器,骨甚薄,嵌磁粉燒成,有五色繢彩可觀。推之作銅聲,世稱洋磁。澤雅鮮美,實不及瓷器也。今廣中多做造。

唐氏《肆攷》曰:洋磁等,器雖甚絢采華麗,而欠雅潤精細,僅可供閨閣之用,非士大夫文房清玩也。

卷八[编辑]

○陶說雜編上[编辑]

浮於饒稱望邑,景德一鎮,屹然東南一雄觀。業陶者於斯,貿陶者聚於斯。天下之大,受陶之利則舉以景鎮名。(王澤洪記)

浮處萬山之中,而景德一鎮,則固邑南一大都會也。殖陶之利,五方雜居,百貨具陳,熙熙乎稱盛觀矣。(陳淯集)

昌南鎮陶器,行於九域,施及外洋。事陶之人,動以數萬計,海樽山俎,咸萃於斯,蓋以山國之險,兼都會之雄也。(沈懷清記)

景德,江有一巨鎮也,隸於浮。業製陶器,利濟天下,四方遠近,挾其技能以食力者,莫不趨之如騖。(謝旻外紀)

昌江之南,有鎮曰陶陽,距城二十里,而俗與邑鄉異,列市受廛,延袤十三里許,煙火逾十萬家。陶戶與市肆,當十之七八,土著居民十之二三。凡食貨之所需求無不便,五方藉陶以利者甚眾。(黃墨舫《雜志》)

浮梁提封僅百里,土宜於陶,以致陶之業、陶之人及陶中所有之事,幾皆半於浮。則景德一鎮,洵浮之要區矣。(《楊竹亭集》)

唐褚綏,字玉衡,晉州人。景隆初,為新平司務,會洪州督府奉詔需獻陵祭器甚迫,綏馳戟門,力陳歲歉戶力凋殘,竟獲止。(《襄陵名宦志》)

窯之長短,率有{相瓦}數籍稅,而火堂、火棧、火尾、火眼之屬,則不入於籍。燒時,窯牌火照迭相出試,謂之報火。(蔣祈《陶略》)

凡窯家作輟,與時年豐凶相為表裏,聞鎮之巨戶,今不如意者十八九。(同上)

進坑石製泥精細,湖坑嶺背界田之所產已為次矣;比壬坑高砂、馬鞍山厥土、赤石僅可作匣;攸山石堊,燒灰,雜以槎葉。木柿,火而加煉之,必劑以釉泥而後用。(同上)

彭器瓷尚書文集有《送許屯田》詩序云:「浮梁父老言,自來作知縣不買瓷器者一人,君是也;作饒州不買瓷器者一人,今程少卿嗣宗是也。」惜乎不載許君之名。(《容齋隨筆》)

吾聞陶之為道也,搗金石之屑,拔草木之精,埏之、坯之,完之、繪之,泑之、煆之,別土脈火色,尋蟹爪、魚子,自霍、景、柴、汝、定、官、哥、均以來至今日,而其器盆精。(謝濟世敘)

宣窯冰裂鱔血紋者,與官、哥同,隱紋如橘皮、紅花、青花者,俱鮮彩奪目,堆垛可愛。永窯細款青花杯,成窯五采葡萄杯,及純白薄如琉璃者,今皆極貴。又有元代「樞府」字號窯者,亦可取。(文震亨《長物記》)

宣窯有魚藻洗、葵瓣洗、磬口洗、鼓樣洗、五采桃注、石榴注、雙瓜注、雙鴛注、暗花白香櫞盤、蘇麻泥青香櫞盤、朱砂紅香盤諸件,又香合之小者,有饒窯蔗段、串鈴二式。(同上)

宣廟有尖足茶盞,料精式雅,質厚難冷,潔白如玉,可試茶色,盞中第一。世廟有壇盞,中有茶湯果酒,後有「金籙大醮壇用」等字者,亦佳。又一種名崔公窯,差大,可置果實。(同上)

玩好之物,以古為貴,惟今代則不然。永樂之剔紅,宣德之銅,成化之窯器,其價遂與古敵。先是宣窯品最貴,近日又重成窯,蓋兩朝天縱,留意曲褻,宜其精工如此。花樣皆作八吉祥、五供養、一串金、西番蓮以至鬥雞、百鳥及人物故事。至嘉靖,窯則又倣宣、成二種而稍勝之。惟崔公窯加貴,然其值亦第宣、成之什一耳。(明沈氏《敝帚齋餘談》)

幼曾於二三中貴家見隆慶窯酒杯、茗碗,俱繪男女私褻之狀,蓋穆宗好內,以故奉造此種。然春畫之起,始於漢廣川王畫屋。又書載漢時發塚,則鑿磚畫壁俱有此種。杯碗正不足怪也。(同上)

宣德時最嫻蟋蟀戲,因命造蟋蟀盆。今宣窯蟋蟀盆猶甚珍重,其價不減宋宣和盆也。(同上)

吳門周丹泉,巧思過人,交於唐太常,每詣江西之景德鎮,倣古式製器以眩耳食者。紋款色澤,咄咄逼真,非精於鑒別,鮮不為魚目所混。一日,從金閶買舟往江右,道經毗陵,晉謁太常,請閱古定鼎,以手度其分寸,仍將片楮摹鼎絞,袖之。遂別之鎮,半載而旋,仍謁唐,袖出一鼎云:「君家白定爐鼎,我又得其二矣。」唐大駭,以所藏古鼎較之,無纖毫疑,又盛以舊壚底蓋,宛如輯瑞之合也。詢何所自來,周云:「餘疇昔借觀,以手度者再,蓋審其大小輕重耳,實倣為之,不相欺也。」太常歎服,售以四十金,蓄為副本,並藏於家。神廟末年,淮安杜九如浮,慕唐之古定鼎,形諸夢寐,從太常孫君俞強納千金,得周之倣鼎以去。(《韻石齋筆談》)

陶辨器足,永樂窯壓手杯,滑底沙足;宣窯壇盞,釜底線足;嘉靖窯魚扁盞,镘心圓足。凡陶器出窯,底足可驗火法。(《拾青日劄》)

饒州景德鎮,陶器所自出,大觀間,有窯變,色紅如朱砂,僉謂熒惑絺度,臨照而然,物反常為妖,窯戶亟碎之。時有玉牒防禦使仲戢年八十餘,居於饒,得數種,出以相視,雲比之定州紅瓷,色尤鮮明。(《清波雜志》)

髹漆螺蜔嵌器垢舊,若洗拭,法用無糨軟絹包香蛤粉,滿撲過,另將軟絹細細揩抹其黑處,自光如鏡,而所嵌物則明顯。(《雲谷臥餘》)

成化間,朱元佐監陶,《登朝天閣冰立堂觀陶火》詩云:「來典陶工簡命膺,火林環視一欄憑。朱門近與千峰接,丹闕遙從萬里登。霞起赤城春錦列,日生紫海瑞光騰。四封富焰連朝夕,誰識朝臣獨立冰。」。(《愛日堂抄》)

明有昊十九者,浮梁人,能吟,工書畫,隱於陶輸間,所製精瓷雅壺,俱妙絕人巧,自號壺隱老人。(《紫桃軒雜綴》)

鎮瓷無色不備。惟明廠有鮮紅,其純白器或畫青花,或加五采。永窯亦足貴,多厚;成窯薄,宣窯青淡,嘉窯青濃,前後規制殊異。永在宣、成之下,嘉之上。南村謂宣青、成彩,以宣窯五彩深厚堆垛,不若成彩用色淺深殊有畫意也。惟宣花是蘇泥勃青,至成化其青已盡,只用平等青料,則論青花宣為勝。然正、嘉用回青亦足品,但宣窯選料、製樣、繪畫、題款無一不佳耳。總之,明瓷無能過宣、成者。(《明瓷合評》)

凡用佳瓷,不先製之,遇熱湯水,無有不損裂。必須先以米泔水溫,溫漸煮出,再以生薑汁及醬塗器底下,入火稍煨頓可保。(《墨蛾小錄》)

粘碗盞法,用未蒸熟麵筋,入篩淨細石灰少許,杵數百下,忽化開如水,以之粘定、縛牢、陰乾,自不脫,勝於釘鉬,但不可水內久浸。又凡瓷器破損,或用糯米粥和雞子青研極膠粘,入粉少許,再研以粘瓷損處,亦固。(同上)

陶器貢自京師,歲從部降式造,特多以龍鳳為辨。(王宗沐《陶書論》)

江陰周高起曰:明有陳仲美,婺源人。初造瓷於景德鎮,尤善諸玩,類鬼工。以業之者多,不足成其名,棄之而來陽羨,好配壺土,心思殫竭,可列神器。(《陽羨茗壺係》)

水盞子者,樂器也。古猶瓦缶為之,明姑蘇樂工謀易以鐵,不成,乃購食器之能聲者,得內府監製成化瓷器若干,則水淺深,分下上清濁,叩以犀匙,凡器入而音周,絕勝之擊缶者,因強名曰水盞子。(毛奇齡《水盞子記》)

陶器以青為貴,彩品次之。瓷之青花、霽青、粉青,悉藉青料,其倣汝窯、官窯、哥窯、龍泉窯,其色青者,亦瓷青料。(唐氏《肆攷》)

宣窯青花,一名蘇麻離青,成化時已少。正德間得回青,嘉窯御器遂用之,捶碎有朱砂斑者為上,銀星次也。純用回青,則色散不收,必用石青和之,或什之一,或四之六,設色則筆路分明,混水則顏色明亮。(同上)

窯變一說,火之幻化所成,非徒釉色改變,實有器異成奇者。《東坡集》載《瓶笙》詩引云:「劉仲幾飲餞,聞笙簫聲,察之,出於爐上雙瓶。」明詔景德鎮燒屏風,變其二為床、船。余家有鎮瓷宋碗一,暑天盛腥物不臭腐。若官、均、哥窯於本色釉外,變而為淡黃或灰紫錯雜,類諸物態,此不足異,時亦有之。(同上)

磁、瓷字不可通。瓷,乃陶之堅致者,其土埴壤。磁,實石名,出古邯鄲地,今磁州州有陶,以磁石製泥為坯燒成,故曰磁器。非是處陶瓷,皆稱磁也。聞景德鎮俗概從磁字書稱,餘所見商侶亦多以瓷為磁,真可一翽。磁州今尚燒造。(同上)

自鎮有陶,而凡戧金、鏤銀、琢石、髹漆、螺甸、竹木、匏蠡諸作,今無不以陶為之。或字或畫,倣嵌維肖。(同上)

洪熙間,少監張善始祀祐陶之神,建廟廠內,曰師主者,姓趙,名慨,字叔朋。嘗仕晉朝,道通仙秘法,濟生靈,故秩封萬碩,爵視侯王,以其神異,足以顯赫今古也。成化中,太監鄧賢而知書,謂鎮民多陶,悉資神佑,乃徙廟於廠東門外之通衢東北百武許,即今所也。(詹珊記)

唐光啟中,有靈官華光者,神明赫著,民居橫田社者奉之。嘉靖辛酉,部使者以驗器至,改廟為公署。越歲,兵憲塗任齋公蒞鎮,宿公署,夜寐,若有牖其衷者。明日,進太府,觀海顧公、節推城山饒公議更創之。於是議以廠東曠地建署,而廟地仍歸民聽復建,奉如舊。隆慶五年,陶務日急,禱於神,得寬牒,民乃請於明府,協更新之,上竣,耆老來告餘,餘曰:豫範型於土,人力可為;既入冶中,煙燎變幻,不可陶測,造化甄陶,有默司焉,匪神之為靈至是耶!厥功亦與有力,宜永祀誌。(曹天祐記)

唐公英,《中秋後三日》詩云:「慚愧甄陶漢使槎,幾番佳節在天涯。西風一夜吹鄉夢,寒雨連朝濕桂花。」又《留別陶署》詩云:「半野半官棲八載,誰賓誰主寄孤情。梁間燕壘分辛苦,檻外花枝負約盟。」又云:「西江八載賦皇華,淮海乘春又放槎。」又云:「古亭翠擷心裁句,珠阜香留手植花。」。(《陶人心語》)

佑陶靈祠,堂西側有青龍缸一,徑三尺,高二尺強,環以青龍四,下作潮水紋,牆口俱全,惟底脫,明萬曆造。先是累造弗成,督者益力,神童公憫同役之苦,獨舍生殉火,缸乃成。此則成中落選之損器也,久棄寺隅,餘見之,遣兩輿夫弁至神祠之堂側,飾高台以薦焉。此器之成,沾溢者,神膏血也;團結者,神骨肉也;清白翠璨者,神精忱猛氣也。(唐英《龍缸記》)

年公希堯云:予自雍正丁未之歲,曾按行至鎮,越明年,而員外郎唐侯來,偕童其事,工益舉,而製日精。予仍長其任,一歲之成,選擇包匭,由江達淮,咸萃予之使院,轉而貢諸內廷焉。(《風火神廟碑記》)

從鎮東南去二十里餘,地名湘湖,有故宋窯址。嘗覓得瓷礫舊器不完者,質頗薄,卻是米色、粉青二式。(《陶成示諭稿》)

陶固細事,而物料火候與五行丹永同其功,兼之摹古酌今,侈弇崇庳之式,抽添變通之理,今可出其意旨,唯諾夫工匠矣。(《示諭稿序》)

釉水謂之堊澤,昔出新正都長嶺者,作青黃釉;出義坑者,作澆白釉,二處皆有柏葉斑。又出桃花塢者,青花、白器通用之。(《陶成紀事》)

神廟時,詔景德鎮燒造屏風,不成,變而為床,長六尺,高一尺,又變為船一隻,長三尺,舟中什物無一不具。郡縣官皆見之,乃椎碎不敢以進也。(《豫章大事記》)

瓷器以宣窯為佳,中有窯變者,極奇,非人力所可致,人多毀藏不傳。(同上)

琢器之式,有方圓、棱角之殊;製畫之方,別采繪、鏤雕之異。倣舊須宗其典雅,肇新務審其淵源。器自陶成,規矩實遵古制;花同錦簇,采色勝上春台。觀哥、汝、定、均,抔汙之儀則非遠;水、火、金、木、土,洪鈞之調劑維神。或相物以賦形,亦範質而施采。功必藉夫埏埴,出自林泉,製不越夫樽罍,重均彝鼎。爐煙煥色,雖瓦缶亦參橐籥之權;彩筆生花,即窯瓷可驗文明之象。(唐雋公《陶治圖說》)

陶土出浮梁新正都麻倉山,以千戶坑、龍坑塢、高路坡、低路坡四處為上,其土埴壚勻,有青黑縫糖點白玉金星色。石末出湖田一二圖,𥑤土出新正都。最上為長嶺,為義坑。長嶺作青黃𥑤,義坑作澆白𥑤,俱有柏葉斑。(《江西大志》)

明神宗十一年,管廠同知張化美報麻倉老坑土膏漸竭。(《邑志》)

嘉靖二十六年,上取鮮紅器造難成,御史徐紳奏以礬紅代。隆慶五年,詔造裏外鮮紅器,都御史徐紳疏請轉查改礬紅器。

明神宗十一年,給事王敬民奏罷燒造燭台、屏風、棋盤、筆管等件。(同上)

康熙十六年,邑令張齊仲,陽城人,禁鎮戶瓷器書年號及聖賢字跡,以免破殘。(同上)

沈懷清《窯民行》詩云:「景德產佳瓷,產器不產手。工匠來八方,器成天下走。陶業活多人,產不與時偶。」又云:「食指萬家煙,中外賈客藪。壞房蟻垤多,陶火觸牛鬥。都會可比雄,浮邑抵一拇。」(同上)

鎮南有馬鞍山,舊取土作燒瓷匣,後以景鎮來脈,禁止,山之西麓,唐有雲門教院。(同上)

顏魯公建中時守郡,行部新平。陸士修與公友善。來遊新平,同止雲門教院數日。中宵茗飲聯詠,有「素瓷傳靜夜,芳氣滿閑軒」之句,載雲門斷碑。(《昌南記》)

廠內珠山,獨起一峰巒,俯視四境,相傳秦時番君登此,謂立馬山。至唐因地繞五龍脈,目為珠山。元末於光據之為行台,號蟠龍山。明稱纛山,後以為御器廠鎮山。(同上)

唐有監務廳,宋設司泬廳;宋、元皆置湘湖務,元有湖田市。(同上)

以上皆鎮陶舊說,概未編次書名前後。

卷九[编辑]

○陶說雜編下[编辑]

虞閼父為周初陶正,武王賴其利器用,與其神明之後,妻而封於陳。(《左傳》)

文彩纂組者,燔功之窯也。(《管子》)

甯封子為黃帝陶正,有一人過之,請為之掌火,能出五色煙,久則以教封子。封子積火自燒,遂能隨煙氣上下。(《列仙傳》)

《何稠傳》:稠博覽古圖,多識舊物,時中國久絕琉璃之作,匠人無敢措意。稠以綠瓷為之,與真無異。(《隋書》)

李洪山人博知,嘗謂成式:「瓷器璺者可以棄,昔遇道流,言雷蠱鬼魅,多遁其中。(《酉陽雜俎》)

天寶內庫有青瓷酒杯,紋如亂絲,其薄如紙,以酒注之,溫溫然有氣,相次如沸湯,乃名自暖杯。(《雲仙雜記》)

徐寅《貢餘秘色茶盞》詩云:「巧剜明月染春水,輕旋薄冰盛綠雲。古鏡破苔當席上,嫩荷涵露別江賁」。(《唐詠物詩選》)

秦觀詩:「月團新碾瀹花瓷」,陳師道詩:「價重十冰瓷」,孫抃詩:「花瓷旌封裹」,王世貞詩:「瀉向宣州雪白瓷」。(《詩選》)

巴東下岩院僧,偶於水際得一青瓷碗,式若鬥磬,折花及米其中皆滿,以金銀與錢試之,亦然,僧寶之。後年老乃擲此碗江中,不欲以累法眾。(《韻府群玉》)

南人習鼻飲,有陶器如杯、碗,旁植一小管,若瓶嘴,以鼻就管吸酒漿。暑月以飲水;謂之鼻飲杯。云:「水自鼻入咽,快不可言。」邕州人已如此,記之以發一胡盧。(《桂海虞衡志》)

花腔腰鼓,陶鼓也,出臨桂職田鄉。其土特宜鼓腔,村人專作窯燒之,腔上油,畫紅花紋以為飾。(同上)

袁宏道曰:嘗見江南人家所藏舊觚,青翠入骨,砂斑垤起,可謂之金屋。其次官、哥、象、定等窯,佳瓶皆細娟滋潤,尤花神之精舍也。(《瓶史》)

《史考》:「堯飯於土簋,飲於土硎。」《漢書》:「南山有漢武舊。」潘岳賦:「傾縹瓷以酌醁釀。」《齊職儀》曰:「左右甄官署,掌瓦缶之作」。(《正字通》)

會昌元年,渤海貢紫瓷盆,容量半斛,內外通瑩,其色純紫,厚可寸許,舉之又甚輕,如拈鴻毛然。(《杜陽雜編》)

馬祖常詩:「貢篚銀貂金作藉,官窯瓷盞玉為泥。」蘇軾詩:「劉生望都門,病羸寄空窯。」王令詩:「大匠陶百窯,不問履下泥。」張耒詩:「碧玉琢成器,知是東窯瓷。」吳澄詩:「登閣望芙蓉,麻煙起蒸窯」。(《韻藻》)

孟銑小敏悟,見劉褘之金碗,驚曰:「此藥金燒其上,有五色氣」。(《朝野僉載》)

高麗陶器色青者,國人謂之翡色。近年已來,製作之巧,色澤尤佳。酒尊之狀,如瓜,上有小蓋,而為荷花伏鴨之形。復能作碗、碟、杯、甌、花瓶、湯盞,皆竊倣定器制度,故略而不圖,惟酒尊著異耳。(《宣和奉使高麗圖經》)

高麗燕飲器皿,多塗金或銀,而以青陶器為貴。有狻猊香爐,亦翡色也,上蹲獸,下為仰蓮,以承之諸器,惟此物最精絕,其餘則越州古秘色,汝州新窯器,大概相類。(《徐兢《高麗圖經》)

麗人陶器,又有大水甕,廣腹斂頸,其口差小敞,高約六尺,闊四尺五寸,容三石二升。凡山島海道來舟中水或缺,則用此載水售之。(同上)

元載飲食,冷物用留黃碗,凡熱物則用泛水瓷器。器有三千事,皆邢雪、越冰之類。(《樞要錄》)

張德謙云:凡插花先須擇瓶,若夏秋用瓷瓶,堂廈宜大,書屋宜小,忌其對,忌其對,貴瓷賤金銀,尚清雅也。口欲小而足欲厚,取其安穩而不泄氣也。(《瓶花譜》

東坡詩云:「病貪賜茗浮銅葉。」〔案〕今御前賜茶,皆不用建窯琖,用大湯氅,其樣似銅葉湯氅耳。銅葉色,黃褐色也。(《演繁露》)

諸名窯古瓷,如罏欠耳足,瓶損口棱,有以舊補。舊加以釉藥,一火燒成,與舊制無二,但補處色渾然,得此更勝新者。若用吹釉之法補舊,補處更可無跡,如有茅者,聞蘇州虎丘有能修者,名之曰緊。(《拾青日紥》)

定窯釉滋潤,汝窯釉厚如堆脂,官窯釉色瑩澈,舊器釉厚故也。(同上)

王椷曰:餘友劉君,幕遊潁州,聞邑紳劉吏部家藏古瓷碗四,內繪彩蝶,貯以水,蝶即浮水面,栩栩欲活。索觀者眾,遂秘不示。(《凝齋叢話》)

品茶用甌,白瓷為良,所謂「素瓷傳靜夜,芳氣滿閑軒」也。《茶經》重青瓷,雲碗越州上,鼎州次,婺州次,岳州次,壽州洪州又次,邢亦不如越,抑何所尚不同耶。(《陽羨茗壺係》)?

凡窯皆有變相,匪夷所思,若宜興砂壺亦然。如傾湯貯茶,則雲霞綺閃,直是神之所為,此億千或一見耳。(同上)

柴窯器最貴,世不一見。聞其制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官、哥、汝等窯以粉青色為上,淡白次之,油灰則下,紋取冰裂、鱔血為上,梅花片、墨紋次之,細碎紋最下。均窯,色如胭脂為上,青若蔥翠,紫若墨者次之,雜色不貴。又官窯隱紋如蟹爪,哥窯隱紋如魚子。龍泉窯器甚厚,工稍拙。(文震亨《長物志》)

花瓶須用官、哥、定等窯古膽瓶、一枝瓶、小蓍草瓶、紙槌瓶,餘如暗花、青花、茄袋、葫盧細口、扁肚瘦足藥壇,及新建窯等瓶,俱不人清供。其鵝頸壁瓶,尤不雅。(《長物志》)

龍泉窯、均州窯之瓶,有極大二三尺者,以插古梅,最相稱。凡花瓶用錫膽,皆可免冬月凍裂之患。(同上)

白定筆格,有三山、五山及臥花娃等式。筆筒之制,古白定窯竹節者最貴,然難得大者。東青細花式亦可用,若鼓樣中有孔插筆及墨者,雖舊物不雅。官、哥窯筆洗,有葵花洗、磬口洗、四卷荷葉洗、卷口蔗段洗諸式;定窯筆洗有三箍洗、梅花洗、方池洗諸式;龍泉窯筆洗有雙魚洗、菊花洗、百折洗諸式。官、哥、白、定等窯水注有方圓、立瓜、臥瓜、雙桃、蓮房、蒂葉、茄壺諸式。印池以官窯、哥窯方式為貴,定窯及八角、委角者次之,青花白地有蓋長樣者,俱不雅。(同上)

水中丞用銅,銅性猛,貯水則有毒,易脆筆,故以陶瓷為佳。陶瓷水中丞有官窯、哥窯之甕肚小口缽盂諸式。筆覘定窯、龍泉窯之小淺碟俱佳。糊鬥,定窯有蒜蒲長罐式,哥窯有方鬥如斛,中置一梁者。(同上)

國初有發隗囂墓者,官覺而追之,得陶器數十。見一酒盞於京師,色如龍泉窯之淡黃者,外皆自然蕉紋,內有團花砂底,豐上斂下,口徑三寸許。(劉體仁《識小錄》)

柴窯無完器,近復稍稍出。馬布庵見示一洗,圓而橢,面徑七寸,黝然深沈,光色不定,雨後青天,尚未足形容。布庵曰:余目之為絳霄,蓋實罕覯云。(《七頌堂識小錄》)

官窯螭耳洗,宋修內司窯杯,直如筒,色如豬肝,皆北海物。浮月杯,陶杯也,口微缺,以金錮之,酒滿則一月皛浮酒面。先朝中州王邸物,後不知所歸。(同上)

越窯矮足爵,栗殼浮青,轉側皆翡翠。吳越王錢氏取供後,當時民間禁不敢用,故今存者極少。(同上)

李鳳鳴,字時可,家富,事侈靡。楊廉夫聞其名,訪之,時可為設荷花宴,有水晶幾十二,上列器,皆官窯瓷,一時毫麗,罕有其比。(《都公譚纂》)

輝出疆時,見燕中所用定器,色瑩淨可愛。近年所用,乃宿、泗近處所出,非真定也。越上秘色器,始錢氏有國日供奉之物,不得臣下用,故曰秘色。(《清波雜志》)

嘗見北客言耀州黃浦鎮燒瓷,名耀器,白者為上,河朔用以分茶。出窯一有破碎,即棄於河,一夕化為泥。(同上)

汝窯宮禁中燒者,內有瑪瑙末為油,惟供御揀退,方許出賣,近尤艱得。(同上)

哥窯宋時舊物,留傳雖久,真膺相雜,人間頗多,求其真宋而精美者絕少。秀之嘉善巨族曹瓊獲一香爐,高可二寸餘闊,稱是以美玉鏤海東青捉天鵝為蓋,真絕美者也。漸聞於鎮守麥太監,麥囚瓊索之,其子不得已,遂獻焉,後為司禮監之有力者奪去。正德間,盜竊而貨於吳下,上海澱山張信夫以二百金易之,歸復重貨於好事者,而內府竟亦不追,此真古哥器矣。(《北窗瑣語》)

鞏縣有甆偶人,號陸鴻漸,買十茶器,必得一鴻漸。市人沽茗不利,輒灌注之。鴻漸昔嗜茶,而此遭困辱。(《梁谿漫志》)

先子主長葛簿時,與李屏山張仲傑會飲,座中有定瓷酒甌,因為聯句。先子首唱云:「定州花瓷甌,顏色天下白」,屏山則曰:「輕浮妾玻璃,頑鈍奴琥珀」,張乃曰:「器質至堅脆,膚理還悅澤」云云。(《歸潛志》)

官窯燒於宋修內司中,為官家所造也。窯在杭之鳳皇山下,其土紫,故足色若鐵,時雲紫口鐵足。其哥窯燒於私家,取土亦俱在此地,官質隱紋如蟹爪,哥質隱紋如魚子,但汁料不如官器佳耳。(《文房清玩》)

定窯器,北宋定州始也,其色白,間有黑、紫,然其白骨質胎、加之泑水有如淚痕者為上。又有南渡定器。(同上)

汝窯器,其色卵白,汁水瑩厚若堆脂,底有芝麻細小掙釘。(同上)

汝窯出汝州,宋時燒者。淡青色有蟹爪紋者真,無紋者尤好,土脈細潤,薄甚難得。柴窯出北地鄭州,周世宗姓柴,故名。天青色細紋器,滋潤細膩,惟是粗黃土足。古龍泉窯,土脈細且薄者貴。今曰處器、青器。(《格古要論》)

成、宏間吾邑河莊孫氏曲水山房藏定窯鼎一,乃宋器之最精者,體圓而足三,有耳,有李酉涯篆銘鐫於爐座。嘉靖倭變,茲鼎為京口靳尚寶所得,毗陸唐太常凝庵從靳購之,遂歸唐。唐雖奇窯器多,此鼎一至,諸品避席,自是海內評窯器者,必首推唐之白定窯鼎云。唐不輕示人。(《韻石齋筆談》)

萬延之赴銓都下,以十錢市一瓷缶沃盥,既傾,有餘水留缶,時寒凝冰,視之,則桃花一枝也。明日成雙頭牡丹,次日又成水村斷鴻翹鷺,滿缶宛如寒林圖畫。因什襲珍藏,遇寒則約客賞觀,此窯之至幻者乎。(《春渚紀聞》)

宋葉寘《垣齋筆衡》云:「陶器自舜時便有,三代迄於秦漢,所謂甓器是也。」此必葉公僅依《周禮·考工記》「有虞氏上陶」,《禮記·明堂位》「泰,有虞氏之尊也」,《韓非子》「虞舜作食器」,《史記·五帝本紀》「舜陶河濱,作什器於壽丘」諸書等句而云然耳。予嘗閱《汲塚周書》有云「神農作瓦器」,《路史》有云「燧人為釜」,《物原》有云「神農作甕,軒轅作碗碟」,《紺珠》有云「瓶同,神農製」,《呂氏春秋》有云「黃帝有陶王昆吾作陶」,《說文》「昆吾作陶」,《春秋正義》「少皞有五工正,磚埴之工曰鶅雉」之文,則陶窯上古已有,不自舜始也。意《考工》《禮記》《韓非》《史記》皆稱有虞氏者,蓋以上古太樸,陶器只如今黃沙土之質,至舜而制度略備,精粗有別,故有泰尊食器之作爾。其稱上陶者,上與尚通謂舜至質貴陶器也。當訓好尚之尚,不作上下之上解。(唐氏《肆攷》)

稽唐虞三代,以迄秦、漢、魏、晉六朝,著於經史子集者,惟曰缶,曰土塯,曰土刑,曰泰尊,曰甒大,瓦棺,曰甑盆,曰瓦旊之類,名凡數十,而窯無所考,至唐始著窯名。(同上)

宋時官中所有定、汝器,率銅鈐其口,以是損價。而今之求定、汝者,即以銅鈐口為真。骨董家論古,往往如此。(同上)

唐秉鈞曰:古瓷柴、汝最重,柴、周之外,次及官、定,蓋定、汝、官、哥,皆宋器也。然柴、汝之器傳世絕少,而官定猶有者,非官、定易得也。以定有北定、南定,而霍州鎮彭窯亦曰新定,官有舊京、修內司之別,而郊壇下新窯亦曰官窯。新定不如南定,南定不如北定;舊京官窯著時未久,當以修內司所造為上,新窯為下,其時已有差等。後有新倣定器,有不減定人製法者,有制作極工不入清賞者,好事者指某器曰定,某器曰宮,安知其不為贗鼎所惑耶?今流傳者惟哥窯稍易得,蓋緣質厚耐藏,定、汝體薄,難於完留故也。(《古瓷合評》)

關洛間有人耕地,常掘出古瓷器杯、棬、錠、柎之屬,千形萬變,並是彩繪秘戲之狀。耆老相傳,是五胡亂華時,元魏懼其地有王氣,瘞此為厭勝之具,皆供御物也。(《獪園》)

宋臬使荔裳,康熙中分巡秦州,時城北寺基忽裂丈餘,得古瓷一窯,同人索取殆盡。癸卯入都,僅餘碗二、杯一。一碗闊五寸,內外純素;一碗差小,波紋動蕩,似吳道子畫。柸貯水可一合許,有魚四頭,亦凸起遊泳宛然。商丘宋中丞牧仲見之,歎為異物,載入說部。此真古器足貴者矣。(《凝齋叢話》)

粘官窯器皿法,用雞子清勻糝石灰,捉清另放,以青竹燒取竹瀝,將雞子清與竹瀝對停,熬和成膏,粘官瓷破處,用繩縛緊,放湯內煮一二沸,置陰處三五日,去繩索,其牢固異常,且無損痕。(《墨娥小錄》)

金谿郵路亭胡姓,有甲乙入山,見白兔追而射之,兔不見,乃誌其處發之,則古塚也。旁有大缸,中貯素瓷瓶二,古硯一。甲碎其一瓶,乙止之,取以為養花器。硯乃澄泥硯。瓶置幾上數日,覺有氣自內浮出,氤氳若雲氣之蒸,不測其故,試折花木貯其中,無水而花卉不萎,且抽芽結實若附土盤根者然,始訝,瓶蓋窯變類也。一日風雨大作,忽霹靂一聲,瓶竟震碎,乙甚惋惜。(《耳食錄》)

定窯器皿有破損者,可用楮樹汁濃塗破處,紥縛十分緊,俟陰乾,永不解。(《雲谷臥餘》)

高從誨時,荊南尚使磁器,皆高其足,而公私競置用之,謂之高足碗。(《三楚新錄》)

耀州陶匠,創造一等平底深碗,狀簡古,號曰小海鷗。(《清異錄》)

破惋上下作兩截斷而齊者,名無底碗,大吉,往往以上截書古語於其中,懸東壁,謂祥瑞也。(《田家雜占》)

印色池,官、哥窯方者尚,有八角、委角者,最難得。定窯方池,外有印花紋甚佳,此亦少者,諸玩器,玉當較勝於磁,唯印色池以磁為佳,而玉亦未能勝也,故今官、哥、定窯者貴甚。近日新燒有蓋白定長方印池,並青花白地純白者,此古未有,當多蓄之。且有長六七寸者,甚佳。(《考盤餘事》)

印章有哥窯、官窯、東青窯者,其制作之巧,紐式之妙,不可盡述。(《同上)

吳門周丹泉能燒陶印文,或辟邪、龜象、連環瓦紐,皆田火範而成,色如白定,而文亦古。(《妮古錄》)

窯器方為難,今制方窯器為盛。(《事物紺珠》)

余秀州買得白定瓶,口有四紐,斜燒成「仁和館」三字,字如米氏父子所書。(《妮古錄》)

余於項元度家見哥窯一枝瓶,哥窯八角把杯,哥窯乳爐。項希憲言司馬公哥窯合巹雙桃杯,一合一開,即有哥窯盤承之,盤中一坎正相容,亦奇物也,後入劉錦衣家。(同上)

官、哥二窯,時有窯變,狀類蝴蝶、禽鳥、麟豹等像,於本色泑外變色,或黃、或紅紫,肖形可愛,乃火之幻化,理不可曉。(《博物要覽》)

古人吃茶,多用,取其易乾不留滓;飲酒用盞,故無勸盤,今所見定器勸盤,乃古之洗也。古人用湯缺酒注,不用壺瓶,及有嘴折盂、台盤,用始元朝,古定、官窯俱無此器。(《格古要論》)

金花定碗,用大蒜汁調金描畫,然後再入窯燒,永不復脫。(同上)

賣花顧媼,持一舊瓷器求售,似筆洗而略淺,四周內外及底皆有泑色,似哥窯而無紋,中平如硯,獨露瓷骨,邊線界畫甚明,不出入毫髮,殊非剝落,不知何器,以無用還之。後見《廣異記》《逸史》等所載,乃悟唐以前無朱硯,凡點勘文籍,則研朱於杯盞,大筆濡染,貯朱於缽,杯盞略小而口哆,以便掭筆,缽稍大而口斂,以便多注濃沈也。顧媼所持,蓋即朱盞,向來賞鑒家未及見耳。急呼之來問,此瓷器何往?曰:本以三十錢買得,云出自井中,今以無用,二十錢賣諸雜物攤上久,不能復問所在矣。余深為惋惜,世多以高價市贗器,而真古瓷反往往見擯如此。(《槐西雜志》)

平陽,陶唐氏之故都也,其俗勤儉,舊多窯居。新安趙給諫吉士竹枝詞詠之云:「三月山田長麥苗,村莊生計日蕭條。羨他豪富城中戶,住得磚窯勝土窯。」其鎮署三堂後,尚有磚窯五圈。(《霽園夜譚錄》)

自古陶重青品,晉曰縹瓷,唐曰千峰翠色,柴周曰雨過天青,吳越曰秘色,其後宋器,雖具諸色,而汝瓷在宋燒者淡青色,官窯、哥窯以粉青為上,東窯龍泉其色皆青,至明而秘色始絕。(《愛日堂抄》)

有客攜柴窯片瓷,索數百金,雲嵌於胄,臨陣可以辟火器,然無由知確否。餘曰:「何不繩懸此物,以銃發鉛丸擊之,如果辟火不碎,價數百金不為多;如碎,則辟火之說不確,理不能索價也。」客不肯,曰:「公於賞鑒非當行,殊煞風景。」急懷之去,後聞鬻於貴家,竟得百金。夫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炮火橫衝,如雷霆下擊,豈區區瓷片所能禦。且雨過天青,不過泑色精妙耳,究由人造,非出神功,何破裂之餘片,尚有靈如是耶?(《如是我聞》)

以上皆陶事舊說,或全篇或一二語,悉撮錄以資聞見。

卷十[编辑]

○陶錄餘論[编辑]

陶有遙、逃二音,燒造磚埴,皆可稱也。《正字通》陶與同。又陶即窯字,通作窯。、等字,《說文》,瓦器,從缶,包省聲,蓋古字雙(並音)義,後始陶、窯分稱。

舜陶河濱,《類書纂要》注:河濱,即今定陶縣西北,《輿圖直指》則謂在館陶、陶邱之間。考陶邱即定陶,然定陶與館陶相去甚遠。又作什器於壽邱,《輿圖直指》言壽邱在兗州府東,則館陶、定陶皆於兗甚遠,未知河濱所在。近考《括地志》云:陶城在蒲州河東縣北三十里,為舜所都,南去歷山不遠。〔按〕此或即其地。

閩溫處叔《陶製序》,深得陶事三勣。其略云:「淘,先濯之使定淪矣,尤必澄也;擾之欲調,而掣之欲堅,不然,恐其宛也。」此數句,蓋言淘練泥泑之工。又云:「作之力須均,扶欲嗇,弗均則側,弗嗇則泐也。」此是言拉坯之難。又云:「入範而搏之疏數,須得其平也,力欲轉而滑滯則裂,按之而實斯痕也。」此是言印模不易。又云:「浣之、括之、拭之,必詳悉求其類,不則疵也。」此是言鏇坯過泑之艱。又云:「裏堅白而表凝素者,上也。雖加之以繪,佳也。」此言陶成器質貴精潔。又云:「表容青,雖繪事弗及,次也。」此言器品質虧非所貴。又云:「筆紋期如絲紋,豐而沴,亦次也。」此言畫描之工。又云:「一品為之功數易,一弗善,不能良也。」此總言陶作之難。蓋觀於溫序所言,從可知陶事曲折矣。

鎮瓷在唐、宋不聞有彩器,元、明來則多青花,或倣他處青瓷矣,然非今之所謂青也。今俗又以器之上品者為青,如呼頭青、提青、三色青之類,昔只以上色、次色、三色分之。

在鎮官窯瓷器有三:一廠官器,一倣宋代汴杭官窯器,其一則居俗所稱官古器也。廠官器非民間所有,官古器則盛行於今,宋官器倣製不多矣。

陶瓷有所謂口者,即器上圍員口,俗呼盤口、碗口、盤堧、碗堧是也。所謂足者,即器底圈邊,俗呼碗珿、杯珿是也。所謂骨子,即器具土質,俗呼泥胎兒是也。

陶瓷有以圾稱者(俗作件),自五圾起以至百圾、五百圾、千圾,如尊、罍、盆、缸之類。〔按〕字書圾與岌通,危也。則以圾稱,謂其危而成難也。故圾數愈增,則愈難陶成。

陶瓷有茶托、酒托,疑即古禮器之舟也。《周禮》裸用烏彝、黃彝,皆有舟。鄭注:舟,樽下台,若今承盤子。,由是考之,舟、托非一物乎?

均紅器,古作者土質粗疏,微黃,泑色雖肖,究非佳品。今鎮陶選用淨細白填土範胎為之,再上均紅泑,故紅色襯出愈滋潤,所謂玫瑰、海棠、騾肝、馬肺等樣,皆勝於往古所造。

一霽紅也,《肆攷》紀明廠窯作祭紅,沈陽唐公記今廠器作霽紅,而陶俗皆作濟紅,其實祭紅為是。蓋宣窯造此,初為祭郊日壇用也。唐窯紀霽紅,由宣窯霽青推寫耳。

龍缸大窯,明廠原係三十二座,後因青窯數少,龍缸窯空閑,將大龍缸窯改砌青窯十六座,仍存龍缸大窯十六座。自國初燒造龍缸未成,至唐窯始復其制,搭民窯燒。廠東街有龍缸衕,相傳為舊搭燒龍缸處。〔按〕隆、萬時,廠器除廠內自燒官窯若干座外,餘者已散搭民窯燒。《邑志》載有賞給銀兩定燒賠造等語。然今則廠器盡搭燒民窯,照數給值,無役派賠累也。

鎮在唐代瓷陶之外,又有琉璃窯,為市埠橋盛姓所業。有盛鴻者,登乾元第,為利州司馬擢行人。其族人以敕造不稱獲罪,鴻疏辨免,不欲族裔承匠籍,遂廢其業。見《昌南記》。

《責備餘談》云:「汪黃為相,宦官邵成章劾其誤國,被斥。欽宗思其忠直,召赴行在,或復沮之,乃命止於洪州。及洪州陷,金人授以職,堅不從,金曰忠臣也,不可殺之。」〔按〕欽宗時,汪黃未為相,當是高宗之訛,然邵成章當南渡時,實嘗提舉修內司官窯,足為陶中生色矣。

《正字通》載景德鎮瓷器,用苧麻灰淋汁塗之,黃色者,赤土汁塗坯燒之,用芝麻秸淋汁染色則成紫,此言非也。〔按〕今配青白泑,止用煉灰;黃色、紫色,本有是種配泑,亦不用芝麻秸汁,若赤土所配,乃紫金泑稍黃一種,非黃色者。

《正字通》又載婺源縣界麻倉窯有土可泑。〔按〕麻倉為邑東村名,或訛麻村,或呼梅村。窯出官土,只可作不,非釉也。

《正字通》又載廬陵新建產黑赭石,磨水畫瓷坯,初無色,燒之成天藍,蓋今青料也。〔按〕赭乃赤色,雲黑又云赭,則不得名青料,且新建從未聞產料。

《正字通》又載景德鎮取婺源所產料,名畫燒青,一日無名子。〔按〕鎮所用乃浙料。廣料或雲南料,昔則蘇泥勃青、回青、樂平陂塘青、瑞州石青,從未聞取用婺邑料。凡料之佳者,名老圓子、韭菜邊,亦無畫燒青、無名子之稱,廖公蓋以傳聞誤注耳。

景德鎮自明設御器廠,因有廠官窯,今仍其舊稱。《格古要論》載古饒器出今饒州浮梁之御土窯,體潤而薄。訛御器廠為御土窯,且景德鎮所產而必曰饒器,即雲饒州所轄,豈饒器盡為御土窯燒造者?是又不知有民窯、官窯之分也。

劉言史《詠茶》詩云:「湘瓷浮輕花。」此湘瓷不知即岳州器歟?抑為木鎮附紀之湘湖窯器歟?當俟考定。

陶庵老人《夢憶》云:「嘉興王二之漆竹,洪漆之漆,張銅之銅,徽州吳明官之窯,皆以一工與器而名家、起家,其人且與搢紳先生列坐抗禮」。〔按〕徽州距景德鎮甚近,吳明官或亦嘗陶吾鎮,著名當時者歟?不然,徽地無窯也,然莫可詳確,亦俟考。

《長物志》載舊窯枕有長二尺五寸,闊六寸者,可用。是昔尚瓷枕。暑月用之必佳,今鎮只有孩兒枕。

《邑乘》載繆宗周《兀然亭》詩云:「陶舍重重倚岸開,舟帆日日蔽江來。工人莫惜天機,巧此器能輸郡國材。」《志》:「兀然亭在鞍山,為祖無擇所題,雲亭近河濱,然鞍山附近無陶,實去河甚遠。」〔按〕兀然亭有二,當是題肇建之兀然亭耳。肇地濱河,建中昔多世陶,有峰曰肇山,舊傳有兀然亭,其址猶存。繆詩殆非泛指也。

明末又有陳仲美、周丹泉,俱工倣古窯器,攜售遠方,鎮人罕獲。周窯甚傳,若陳來去無定,倣造亦不多,今罕有知之者矣。

真古窯器得之無價。嘗記少時見有人持湖田窯大方罏一,色素而古雅可愛,云家世珍藏,可驗晴雨,請鬻於里淳富宅。富家不辨,數爭價往反,忽失手墮碎,深為可惜。

古瓷尚青,宜品茗、酒耳。若肴饌則素瓷、青花、白質瓷為佳。鄒陽賦:「醪釀既成,綠瓷是啟。」陸羽《經》:「越瓷青而茶色綠。」《七啟》:「盛以翠樽。」季南金詩:「聽得松風並澗水,急呼縹色綠瓷杯。」東坡詩:「青浮卵碗香。」觀數公句,可知尚青止杯、盞之類,亦非如柴、汝之青色也。

同一青瓷也,而柴窯、汝窯雲青,其青則近淺藍色;官窯、內窯、哥窯、東窯、湘窯等雲青,其青則近淡碧色;龍泉、章窯雲青,其青則近翠色;越窯、岳窯雲青,則近縹色。古人說陶,但通稱青色耳。

景德鎮諸窯稱青亦不同,有雲青者,乃白地青花也,淡描青亦然。其青皆近藍色,分濃淡,有倣古窯。稱青者,則亦如古窯之青。若霽青之青,亦近深藍色。

汝窯瓷色,鎮廠所倣者,色青而淡,帶藍光,非近碧之粉青也。《肆攷》謂汝窯瓷色,如哥而深,則誤認青為近碧解矣。不知汝瓷所謂淡青色,實今之好月藍色。鎮廠蓋內發真汝器所倣,俗亦呼為雨過天青。又倣粉定,有甚佳者,亦不聞是青田石。

《肆攷》又以大邑瓷注於越窯下,未考大邑為邛州屬縣,竟以為越瓷,是不知有蜀窯也。又以東甌為越窯,未考東甌地屬溫州,是不知別有東甌陶也。《廣輿記》載溫州城外尚有東甌王墓。

舊越窯自宋末已不復見,《輟耕錄》載葉垣齋引陸詩,疑為秘色,而《肆攷》越窯實另見,謂第為秘色之所自始,殆其然乎。

秘色古作秘色,《肆攷》疑為瓷名,《輟耕錄》以為即越窯,引葉寘唐已有此語,不思葉據陸詩,並無秘色字也。〔按〕秘色特指當時瓷色而言耳。另是一窯,固不始於錢氏,而特貢或始於錢氏,以禁臣庶用。故唐氏又謂蜀王不當有不知秘字,亦不必因貢御而言,若以錢貢為秘,則徐寅秘盞詩亦標貢字,是唐亦嘗貢,何不指唐所進御雲秘,豈以唐雖貢,不禁臣庶用,而吳越有禁,故稱秘耶?《肆攷》又載秘色至明始絕,可見以瓷色言為是。

《高齋漫錄》亦載秘色瓷器,世言錢氏有國日,越州燒造為供奉物,臣庶不得用。似秘色窯又實起於吳越矣。

雨後天青止柴窯器色如是,汝窯所倣已不類,宋長白誤以為秘色窯器,且稱雨後晴天色,訛青為晴。又注《茶經》所云越州為上,是指龍泉窯器。皆載其《柳亭詩話》中。〔按〕秘色窯青色近縹碧,與越窯同。即越窯亦非龍泉窯,一是紹興,一屬處州,地亦相殊也。宋又云:秘色晴天,柴皇氏重之。是並不知世傳五窯之自來矣。

《格古要論》謂舊哥哥窯色,青濃淡不一,好者類董窯,今亦少有成群隊者是,元末新燒久佳。〔按〕東窯色淡青,亦有紫口鐵足,未聞董窯何方。殆東董音相近,各操土音,遂以東訛董。而《肆攷》亦誤沿董字也。

魚子紋,《格古要論》以為哥器紋,而《陶成記》載汝泑亦有魚子紋,合之無紋汝釉,蟹爪紋汝釉,可知汝器古有三種泑式。

《陶成記》倣宋器有銅骨無紋汝泑貓食盤,係人面洗色滭,今鎮所倣汝器,並未聞此名式,即銅骨泥絕少,不見有人面洗色澤者,此種真汝式,想尤佳妙。

大觀,北宋年號,即有官窯時也。宋本稱官子,唐雋公不書官,紀觀,稱大觀釉。蓋以鎮陶有廠官器,民俗有官古器,故用觀字以別之。其實大觀即宋官釉,或疑官、觀為二,皆訛。

霍器有三:一為宋霍州本來窯,一為元彭君寶倣造窯,其一則唐昌南鎮霍仲初窯也。彭為上,仲品次之,霍州本來者又次之。

窯變之器有三:二為天工,一為人巧。其由天工者,火性幻化,天然而成,如昔傳屏風變為床、舟,冰缶凍為花卉、村景,宋碗經暑不腐腥物,乃世不多覯者也。又如均、哥本色泑,經燒忽退變他色及成諸物,然是所時有者也。其由人巧者,則工故以泑作幻色物態,直名之曰窯變,殊數見不鮮耳。

陶處多者,自來莫過於汁,其次為浙,然汴自柴、東、汝、官、均而外,著茗者少;越窯秘色、官內、龍泉、哥章及東甌,今亦莫繼其美。

江西窯器,昔亦多處,惟景德鎮著久。《肆攷》饒州窯,亦注浮梁鎮器,而不列景德鎮名何耶?又云江西窯器,唐在洪州,宋時出吉州,明見弋陽。何以既注鎮器,尚言江西窯器某代止在某處乎?

磁石製泥為器,非吸鐵引針之磁石,亦非燒料為磁粉之類,乃別一種石。其色光滑而白,其性埴而鬆,其器美而不致實,與瓷土異,惟磁州、許州有之。

楚之長沙屬有醴陵土碗,器質甚粗,體甚厚,釉色淡黃而糙,或微黑,碗中心及底足皆無釉。蓋其入窯時,必數碗疊裝一匣燒故也。此乃鄉土窯,所在多有,正如吾昌南在漢時只供邇俗粗用也。

「素磁傳靜夜」,本王修詩,《昌南記》以為顏、陸二公聯句,殊誤。《陽羨茗壺係》引之謂品茶尚素瓷,然亦不載誰句,而尚素又與《茶經》相反。

《廣輿記》止載登封宜陽產瓷器而不知洛陽已陶於元魏時,止載平涼華亭產瓷器,而不知秦州已陶於唐代。《肆攷》載秘戲器,作俑於隆、萬,而不知元魏之關洛窯已有此種。

蘸泑之法,欲其瑩勻,大抵貴手法輕快。《肆攷》謂不急能勻,重復蘸之則瑩厚,謬矣。〔按〕當蘸濕時,若不急起,縱使泑周,不幾酥破乎?瑩厚亦不必重復,如重蘸,色反不勻。今惟大琢器、大圓器用吹釉法,有重復多遍者,餘小器及常粗器蘸泑,則不然。

《肆攷》說定器出定州,即真定。〔按〕定州係直隸州,在真定之西南,非真定也。真定為常山定州,為中山。宋蘇東坡知定州,其時即為邊郡,真定固屬遼,不屬宋也。

《肆攷》謂古人以足載器,器足多取沉重,柴窯足每粗黃土,官、哥、龍泉皆鐵足,此非也。〔按〕周之柴窯,其時鮮佳,不故胎質用黃土,足亦黃土,非另造續成者,即鐵足亦因鐵骨泥作質,故坯足露鐵色,非另造鐵足,安上唐氏不知坯裝匣、燒匣,內尚有渣餅、砂渣墊足,只疑另有器足承載器燒,故有古取沈重之說。

《通志》曰:造坯彩畫,始條理也;入窯火候,終條理也。即以火候言之,火有前、中、後之分,有緊、潤之候,或對日,或一晝夜,大器或溜七日夜,緊二日夜,火弱則窳㼽,俗呼糟坯;火猛則僨暴。溜者,欲習於火而無贏緊者,如燎於原而無縮。若倦睡不應機,神昏莫辨色,火有破璺、走焰之失,所燒器必多𦈴墾、陰嚳、黑黃之患矣。則所謂條理者,正須縷析也。

金溪王仁圃先生,成《江西考古錄》,無一言及陶務,豈謂陶器不足錄,良山人地遠隔,知有不逮也。陶器自古資利用,景德鎮陶歷代名天下,實江西土產之最。非惟好古之士,在所必詳,即有心國計民生者,亦未可略也。桂幸生長於斯,耳目所習,雖猶不盡,謹就所知者考辨之,或亦可為博雅君子之一助。

從來紀陶無專書,其見於載籍者,或因一事而引及一器,或因一器而引及一事,或因吟賦而載一二名,惟蔣祈《陶略》及沈陽唐公《陶成記示諭稿》,說景德鎮陶事頗詳,其他如練水唐氏《窯器肆攷》,詳天下古窯頗悉,而於鎮陶多本傳聞,往往出蔣唐諸集之外,其實不無謬誤。謹遵師說考辨之。

《龍威秘書》有朱桐川先生《陶說》,說分三則,惟說鎮器多簡略,錄中所引用,皆注原書名,非不采其說也。

是編陶務士宜,多得於訪問。若都昌江大光、程鎮安、曹惠浦、胡思策、劉文炳、劉伯和,鄱陽金大禮、劉啟祥,皆習知其事,而能言其制作之詳者。而檢閱書籍,相與商考,則古黟餘有庠乾畯、鄱陽金正儀、夢橋、樂平石鍾理羹堂、同邑黃達良澹庵、李璣有政、鄧世疇壽田,成美功咸為不少,書成例得書名,遂以識之。


書後[编辑]

鎮陶自陳以來名天下,歷代著錄家多稱述。吾師耕餘先生,惜其無專書也。博考眾家之說,實而驗諸當時之制,輯為是錄,卷帙末終而逝,蓋湮廢敗篋中垂二十年矣。(廷桂)受業門牆最久,慟吾師敦行力學,齎志以歿;又遺腹子殤殞無嗣;師母氏汪,孑然孀居,抱遺書而無所與謀,欲請以校勘而續成之,藉為吾師存一日。而(廷桂)又落拓,無力蕆事,其若吾師何哉。嘉慶十有六年辛未,廣德劉克齋先生來蒞邑事,招(廷桂)館署中,風政之暇,時及文辭,亦非往以鎮陶無專書為憾。(廷桂)出此奉質,則躍然而起,命亟續之,與付剞劂。噫!此固(廷桂)日夜禱祠之而不得者,今庶幾為吾師慰也。雖至愚魯,不敢不勉。錄舊六卷,今訂為十。惟卷首圖說、卷尾陶錄餘論,為吾師所未逮,其中八卷則皆仍吾師之書,分門而附益之,謹闕其所不知,不敢妄有增損。蓋於鎮陶之原流,工作之勤勞,器用之美利,雖不備悉,然已可得其大略矣。吾師其又謂(廷桂)何哉!

嘉慶二十年歲在乙亥秋八月朔,門人同里鄭廷桂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