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杞園集/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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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 杞園集
卷之十九
作者:魚有鳳
1833年
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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擬送韓退之貶潮州序[编辑]

儒與釋。互相排擊。猶兩敵然也。兩敵之相攻也。一必義而一必不義。義者力雖弱而不屈者存焉。不義者力雖强而可屈者存焉。故義者之攻不義也。不幸而有時不勝矣。因其不勝而畏彼之强者。退縮其志氣。摧挫其鋒穎。則彼將益驕而不可制矣。因其不勝而恃我之不屈者。明之如日月。守之如金石。則彼將大畏而自服矣。吾友昌黎韓子。卽所謂儒者也。其爲道尊孔氏而貴仁義。黜百家而攘異端。至於釋氏之說。則尤明辨而痛斥之。嫉之也若仇讐。憂之也若洪水猛獸也。貞元初。天子有志于佛。迎佛骨於鳳翔。至京師。入于大內。嗚呼。佛氏之行于中國久矣。始于漢。漫于齊梁。而未有甚於今日者也。在廷之臣。材識下。無一人敢擧其失。韓子痛之。不顧一死而極言之。辭切而義直。凜乎其不可犯。可謂千古之一快也。天子不察也。怒而斥之。出刺潮州。嗚呼。韓子其力屈矣。不幸而不勝矣。其將明而持之耶。抑將退縮而摧挫耶。夫潮州。南荒之表。距中土八千有餘里。地遠而俗惡。瘴霧所蒸。毒厲所聚。今韓子居於斯也。若憂其心悴其容。消沮其氣。變易其志。則彼釋氏者抵掌大笑曰。韓愈懦夫也。平居扼腕揚眉。以爲學聖人而闢異敎。因一摧陷。而抑欝窮蹙。至此之極也。雖有斯人千輩。吾何足畏哉。如此則韓子雖竭力攻之。惟日不足。吾恐釋氏終不可服。而韓子之窮而死也。今韓子居於斯也。守其志善其道。卓然自立。視禍福如浮雲。則彼釋氏者。垂頭喪氣曰。韓愈大賢也。扶正抑邪。一意不變。其通也如是。其窮也如是。斯人不死。吾輩不復行於天下矣。如此則韓子雖默然無爲。釋氏將自滅。而韓子之功。可與孟軻幷駕矣。於斯二者。韓子必有所取者矣。

送雩沙李尙書世白赴燕序[编辑]

我國之修侯度於燕也。于今六十載。而冠盖之使。歲一至焉。吾觀膺是命者。率常有慨然不平之志。恨不得生乎百餘年之前。奉玉帛于天下之庭。以觀穆穆之淸光。送之者尤不勝其憤惋感激。凡所以發於辭氣。諷於詩章者。莫非扼腕流涕之意也。余嘗以爲是固人心之所同然。而忠臣志士之所不能自已也。然今日之掌使節者。其任之重而責之難也。尤有甚於往昔者。而無一人以此相勉。獨區區焉爲慷慨語。何哉。夫當海內之淸明而梯航于上國。進而明天子在上。退而賢公卿在下。博觀乎禮樂文物之盛。政敎風化之美。以盪滌其胷襟。開明其眼目。此固偏邦下士之所大願也。然是不過以夷而進於華。以小而資於大。亦理勢之自然。而人人之所易能也。今時則不然。夷狄之亂華久矣。衣冠爲魋䯻。禮樂爲侏離。盖擧九州幅貟萬餘里而無不腥穢之也。若夫身不去先王之法服。口不絶先王之法言。而彷彿乎諸夏之遺風者。則求之海內外而惟我國然耳。竊意彼之於我國人。見其志端而行方。言恭而氣和。周旋揖遜。儼乎其可觀。則未必不感歎傾服。許以君子之國。而隱然慕乎禮義仁賢之化焉。然則今之使。豈但以通辭令將幣物爲能哉。必其一言一動。無不出乎忠信篤敬之實。而使殊俗醜類。皆知其爲可欲。然後斯有以致其感慕而無忝乎君子之名矣。其爲任之輕重難易。果何如也。歲在乙亥之冬。尙書李公。以正使赴燕。余竊自喜曰。公名位高而望實隆。固今之廊廟重器。而其器宇軒豁。容貌偉然。持論正而嚴。律身謹而方。亦嶷嶷君子人也。其於吾前所稱者。其殆庶幾乎。抑吾聞之。虜人之於我國。慕其義如日月。重其名如山岳。愈久而不已者。淸陰金先生是已。公於先生。卽其外曾孫。而操守氣味。猶不失故家典刑。則今於公之行也。虜必聽其言而考其行。亦將喟然嘆曰。大賢之流風餘韻。猶有存於後人。而東國禮義之敎。果至今不衰也。夫如是則公之所以受專對之責。而無負其重且難也。將有光於今古。而上以重吾國。下以榮公名。皆無所不可矣。雖然。不佞之蒙陋寡識。非敢以此言爲我公勉也。盖亦粗陳其管見。而占我公之必然云尒。

筆契序[编辑]

文房之用有四。而惟筆爲最要。夫竹簡木札。古人所用。則紙或可以無也。殘瓦古甓。他山之石。雖麄而有質。則硯或可以少也。朱丹靑綠。皆可以施諸白而有別。則墨亦不必有也。至若纖毫而利鋩。優游而有力。則非毛氏之良不可也。雖蒼頡之書。伏羲之卦。書之記言。春秋之筆削。莫不待是而成焉。苟無是焉。雖使宣州之石工。斲紫雲而䂓城池。磨金谷之墨。展會稽之素。逸少凝思。伯永動興。亦無所施其巧。而三者特無用之物焉耳。我國。紙稱兩南。墨稱海西。硯稱西北。而土地之所養。山川之所出。取之而無盡也。筆則惟黃獷爲上材。而我國之産不甚佳。必貿諸北土以爲用。故獨貴而難得也。且其堅脆異質。勞逸異勢。或用之十年而不泐。磨之數月而一易。筆乃不十日而鋒鋩已頓。則尤易敗而難給也。嗚呼。夫以至要之物。而難得而易敗如此。宜乎窮居操觚之士。常患其不足也。吾輩平居無他好。惟以翰墨爲業。點經抄史。題詩綴文。臨帖以模。操牘相酬。一日呼毛穎者。不知其幾。而一歲之禿而退者。殆乎成丘矣。亦甞病其不足。而思所以足之。顧以貧且拙。未能也。間甞僑居闤闠中。與安李二人者遊。偶語及此事而欣然有會焉。遂與吾兄弟及一家諸人與夫二人者。各出若干物以托焉。仍列書人貟契憲如左。歲在己卯仲春旣望。書。

送鴻山使君金侯時保[编辑]

士有出於名門華胄。而旣有文學才蘊可以用於當世矣。又有高情雅韻。不欲與流俗浮沉者。得志則遊於金門玉堂。不得志則一丘一壑以自娛焉可也。其或不然而屈於庶僚。役於下邑。俯仰簿書塵埃之間。豈不有乖於平日之志也哉。雖然。所貴於士者。非爲其枯槁獨善而已。盖欲推吾之所有。以及乎人焉耳。幸而位於朝。則發之言議謨猷之地而自可以行矣。不幸而不得於是。則按一麾長一邑。以施夫民社之間。亦足矣。是固君子之所屑就而肯爲者也。鴻山使君安東金侯。卽仙源文忠公之玄孫也。少而治文辭。彬彬爲古歌詩。旣又謝芬華趍本實。以爲飭躬操心之學焉。盖其聲名才志。固足以蜚英王庭。紹述家聲而有所施於世矣。不幸厄於公車。屢進而屢屈。居然有濩落之歎。是可慨也。然侯素雅㓗有趣。又有楓溪之勝以爲之居。是盖仙源公之舊第。而澗壑之幽阻。㙜池之淸邃。卽闤闠中盤谷也。於是焉杜門却掃。讀書彈琴。灌花裁竹。以適其平生。則亦可爲超然城市之大隱矣。今乃從貟外出守。吏民之是臨。簿書之是事。則其閑忙勞逸靜冗之分。何如也。然侯之所以舍此而就彼者。豈以一小縣吏爲榮哉。亦欲推吾有以及於人。而求其得行於民社之間也。程夫子之言曰。一命之士。苟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况以侯敦厚寬博之資。慈良愷悌之德。而受百里民物之衆。以施其政敎。則其濟於人者。豈少哉。鴻之爲邑。介乎浦湖之間。地腴而物豊。雖凶荒札瘥之餘。而民皆安生而樂業。庶幾上下相安。惠化大行。煕然有湖山自得之樂。而頌侯之德無窮也。雖然。侯之年尙未暮。而當世之志未已也。吾恐鸞鸑不爲枳棘中物。而終能羽儀於淸朝也。不然。待其政成而解印而歸。高卧楓溪舊居。樂其所謂臺池澗壑琴書花竹而頹乎其老也。然則今侯之往也。其必爲循吏。而異日之歸也。不爲學士。卽爲高逸。又可知也。

送吳仲深序[编辑]

歲戊寅。湖南吳君仲深。與其從兄觀甫氏。越千里負笈擔粮。從我農巖先生讀書于石室之院。余聞之。固已知其有志士也。其後拜先生于北洞。輒問二君爲人則曰。大哥沉靜詳密。二哥堅忍精覈。皆不易得者也。君山尤愛才喜士。樂道人之善。亦甞謂余曰。二君篤志力行。介然有所守。與人言論不苟。吾黨喜得此人。余聞之。益欲與之遊。顧余方累於擧業。終歲汩沒無暇隙。不得一出石室。與二君者周旋函丈之間。及二君將歸。雖一來訪。余出迎賓階。儼然相對而罷。不足以叩其所蘊。則益悵恨彌歲不能忘也。今年春。仲深又自南州來。時則觀甫氏方持服在鄕廬。君山已奄忽而死。相與愴然出涕。有聚散存歿之感。其亦悲夫。先生疾病哀傷。無意於接引後學。余雖得閒處靜。而仲深又役於擧業。汩沒無暇隙。殆亦往歲之余也。又不得同侍几杖。專數日講討。於是乎益歎師友講習之難得而世累之難脫也。雖然。仲深幸與吾弟共業。㽜吾家殆月餘。余亦朝夕同遊處。略有所反復討論。而因得窺其所存。益信余之所聞於師友者不虗也。今國家以大行王妃之喪。退定試士之期。仲深亦治駕南歸。余謂仲深之來也。雖旅食攻苦。虗度了數月光陰。而今其歸也。秋序方闌。三冬正圓。則方朔之文史足用。此其時哉。仲深又謂余曰。我將歸讀中庸一卷書。噫。余亦纔讀是書而未有得也。然中庸論學之要。莫切於不得不措人一己百之云。余妄不自揆而欲從事於此有年矣。顧其氣質輕浮。工夫鹵莽。無絲毫得力。朋友間亦難得如此用力者。今觀仲深之用心於此。其庶幾乎。然不得不措。固善矣。若不虗心游意。從容涵泳。以俟其自得。而一向以迫切之心求之。則反或生病而不足以達道矣。故程夫子又謂一事上窮不得。別窮一事。或先其易。或先其難。其言雖若與中庸之旨相反。亦所以爲積累貫通之妙耳。以仲深之彊志力索。而又濟之以此。則其進曷可量哉。仲深求余贈言。聊書此以相勉。仲深其以是歸示。觀甫氏如不以爲不然。幸又與之相勉。吾亦以勉二君者自勉。明年。仲深必來。來必與觀甫氏俱矣。吾將與二君。出此而讀之。以驗其有所得否也。此篇所以識也。豈曰文乎哉。

擬送吳觀甫大夏兄弟序[编辑]

夫人。知之久則熟。熟則親。親則難忘。是其情之常也。自吾識吳君觀甫氏從昆弟者。于今五六年矣。其間於觀甫則再見焉。仲深則三見焉。夫居千里而遠。相知不十年而堇再三見焉。宜若不可謂之久且熟矣。然其相見也。輒懽然而得。相別也。必悵然而悲。別而久也。益懣焉而思。是果何爲而然哉。噫。古語。不云乎。白頭如新。傾盖如舊。夫以吾與二君。志道之同也。雖不見。而聞之固已聲氣相應。心肝相向矣。况旣與之同門學而從遊。又非一日也耶。抑今日之來。尤有所大不可忘者。吾方祇奉寢園。齋居于山林寂寞之中。而二君者幸枉屈焉。寢則聯床。食則對案。坐則促席。行則接屣。如是者盖十許日。而相與讀子思中庸。周子太極說。張子訂頑之訓。日以討論講劘爲事。出入乎精微之域。彷彿乎昭曠之原。優游反復。窮晝夜不倦。盖二君之沉思力索。固吾之所不能及。而二君亦謂余之綽略曉解。猶或有寸長焉。於是乎長短相形。可否相濟。雖紛綸爭詰。若不可一。而終必泯然而合。如韓子所謂始參差而異序。卒爛熳而同歸者。此吾之所以甚樂。而不欲一日無二君也。窃意二君之不欲無吾。未必不余同也。夫相從於山林寂寞之中。相與讀書講學。至於十許日之久。已足可樂。而其相須之殷。相望之切。又如此。則其所以難忘者。又豈若徒以歲月之久。顔情之熟而不能自已者然哉。嗚呼。二君今將歸矣。山川阻闊。世故推遷。不知從今過幾箇時月。而離而復合。而能作靜中文會。如曩日否也。豈不可歎也哉。雖然。吾與二君所以不相忘者。以心不以面尒。心固無方軆。無方所。無遠而不通者也。吾與二君。雖身在千里之遠。而惟其心是求。吾能軆二君之所以益我者。二君亦無忘吾之所以助二君者。取其所長。戒其所短以自勉焉。是吾與二君初未始相離也。又何必同堂合席而後可哉。抑前日之所講。猶有所未究者。吾又欲留二君一旬。以繹其舊。益讀朱夫子啓蒙等書。以博其趣。而二君遽歸。不可得矣。他日開卷之際。疑無與講而得無與語。則是亦終不可忘也已。

送金誠仲歸覲序[编辑]

語云。別日常多。會日常少。人生之聚散離合。未嘗不如是。此古今之所同恨也。嗚呼。余與金君誠仲。義則瓜葛。情則塤箎。其氣味交孚。學業相磨切。則又所謂同志友也。盖其愛之也篤。望之也切。不欲一日相離以去也。然而誠仲之入吾家。今且十年矣。罹於憂苦。困於疢疾。跧伏不出門者有年。旣又侍其尊庭。出在湖西南兩邑者。前後亦三數年矣。參差齟齬。睽違間闊。殆無數日之合焉。夫以姻親之厚。兼之以同志之好。不欲一日相離。而十年之間。無數日合。所謂別多會少者。未有若是之甚焉者也。去歲之秋。誠仲自南歸。則於是乎始有合矣。然繼而有疾病遷次之厄。同城而望。隔日而逢。又不得從容講習。作旬月會。以酬十年求合之志。是亦何有於合乎哉。今誠仲。又將歸覲於湖右之三山矣。其言曰。三山者。卽家大人之栗里也。有桑梓之眷焉。有湖海之樂焉。將築室治田。爲老焉計。吾亦自此當永作湖右民矣。噫。苟如是。從今以往。吾與誠仲別者。又不知其幾何時也。吾人之難合易離。果如是哉。雖然。吾與誠仲所以樂合而怨離者。豈區區兒女子之情哉。古之君子。居者處。行者贈。其合也有所爲。其離也有所勉。願誠仲歸侍庭闈於晨夕定省之暇。惟學是急。凈掃一室。端坐讀書。毋狃志於因循之習。毋分力於博雜之塗。一以勉齋所謂眞實心地。刻苦工夫者。爲下功第一法。潛思力踐。優游厭飫以自得之。時惠餘論。往復討論。替面談於楮墨之間。資麗澤於山川之外。亦足以忘離索矣。况古人有千里而命駕者。夫自京走湖右。堇七八息耳。余雖病且倦。早晩舂粮秣馬。訪子于三山之居。徜徉海山而歸。子其行矣。其合也。亦有日矣。

擬送金誠仲西遊序[编辑]

孟子曰。人有無名之指。屈而不伸。非疾痛害事也。苟有伸之者。不遠秦楚之路。爲指之不若人也。余友金君誠仲。夙歲嬰奇疾。右臂之廢不用者殆十年矣。其疾痛之苦。害事之切。夫豈若一指之屈而已哉。今聞西塞之雲山縣深谷中。有泉出焉。五色燦焉。五味具焉。飮之則盲者瞭。躄者走。癃瘵者蘓焉。異哉。誠山經水志之所不曾有也。是雖在窮荒之域。不毛之地。苟可以至焉。爲誠仲者。當竭力而趍之。况彊埸之內。數十百里。其遠哉。今誠仲行有日矣。吾將見十年之沈痾積病。一朝而脫然去也。豈不快哉。雖然。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又孟氏之所難而古今之同患也。不知雲山之路。駄病而踵相接者。其亦有能知類者耶。若吾誠仲者。卽所謂恥其心之不若人者也。今其往也。不但治其病。亦求益乎其大者焉耳。何者。夫君子之養心。固在乎端居而靜坐。讀書而玩理。又必博觀乎名山大川城郭樓觀之勝。以之高明其眼目。恢廓其胷襟。䟽通其精神。而蕩滌其邪穢。夫然後方寸之間。充然而得。浩然而大也。此朱夫子遠遊之所以作。而亦甞走長沙。涉湖湘。登衡岳。上廬阜。而終老於雲谷武夷之間者也。今夫關西者。東國之名勝也。其山則有妙香焉。其水則有淸川大江焉。城郭則有殷太師之遺墟焉。樓觀則有練光浮碧降仙之奇麗焉。誠仲又將窮數月之力。以極其幽遐瑰詭之觀。向所謂高明恢廓䟽通蕩滌者。將得之於此。而誠仲之心。充然浩然。庶幾乎古人矣。又何其壯也。若余者。抱半世心氣之疾。年方三十餘。而毛血日益損。誠天下之殘氓也。顧不得脂車秣馬。從子于邁。與之吸靈液而窮殊勝。獨寂寂卧杞菊園中。日以檢藥囊抄本草爲事。其視誠仲行色之飄翩。志氣之浩蕩。奚啻黃鵠之於壤虫。於其行也。又爲之慨然也。

送金誠仲入雪嶽山序[编辑]

自京師東去三百餘里。有名山曰雪嶽。山之最深處。曰碧雲溪。三淵子金先生之所栖遁也。盖聞自山之口。至碧雲溪。又三四十里。而危棧束峽。急湍驚瀑。千回而百折。堇容杖履之躋攀。入其中則萬木參天。虎豹攸窟。惟有緇徒數三輩結菴而居之。又當水潦氷雪之際。則咫尺不相通而便與世絶。自非遺世獨往與鳥獸同羣者。莫或至焉。是故自三淵子之居於是也。世之人。莫不高其躅。而亦莫能造其境也。乃者。友人元生雲瑞。負笈而從之。留六七朔而歸。余聞而奇之。今誠仲又將往焉。噫。苟非篤信三淵子之道而誠心求益者。其何能辦此乎。雖然。若誠仲則尤有難焉。誠仲平居素多病。又以獨身侍老親。今一朝入窮山絶峽而曠延時月。其何以堪苦淡。亦豈能無離違之戀乎。誠仲曰不然。吾甞奉敎於三淵子矣。古之君子。有遊學千里。或三數年不歸者。是豈忽於愛親哉。誠以講學脩身。人之所以爲人。而孝莫大於是焉尒。吾親之命之也亦然。故吾心安焉。况不求安飽。而就有道聖人之訓也。吾雖病。亦有所處之矣。余於是益歎君子之作人以道也如此。賢父兄之愛其子。不以情而以義也如此。誠仲之志乎大而忘其小。能副父師之敎也如此。嗚呼。誠仲其行矣。君子之學。必以靜爲本。心以靜而定。理以靜而明。志以靜而專。業以靜而精。是故儒者之道。非若釋子道流棄事物逃空虗者然也。然而自古求道之士。未始不以山林爲歸。如邵堯夫之百原是也。其告章子厚。亦曰以子之才。於吾之學。頃刻可盡。必須相從林下一二十年。使塵慮消散。胷中豁豁無一事。乃可學。此朱夫子所以深有味乎其言也。今誠仲之入山也。山重水襲。人境杳然。澄心靜坐。萬慮俱空。左右簡編。俯讀而仰思。日從容丈席。討論講磨。以極精微之蘊焉。則將見雪嶽淸高靈淑之氣。三淵子玲瓏洒落之識。相與流通感發於方寸之間。陶甄其氣質。而開擴其性靈。無復有飛揚浮躁紛閙駁雜之習矣。異日之歸也。吾必曰非復昔日之誠仲也。豈不善哉。記余始學于農巖先生也。亦甞從入白雲山中。境勝意得。若有所充然者焉。俯仰十六載間。世故之推遷無窮。吾不復再窺山門。而至于今日。人事遽如許矣。追憶當時。雪窓風鐸。曉睡初醒。靜聽先生諷書聲。琅琅出金石。怳然若夢中事。悲夫。然先生旣沒。則今日之所依歸者。非三淵子而誰也。矧余志業荒頹。愧負初心。倀倀有日暮途遠之嘆。抱舊書入深山。以了靜中家計者。宜亦不可緩也。而世累絆人。遅回而不得去。悵望誠仲歸袖之飄然。迫若仙凡之不相及。其亦可慨也已。

送李公宜顯按嶺南序[编辑]

乃者。嶺南闕按使。聖上命駒城李公往欽哉。噫。古人有言。大丈夫官至刺史。亦榮矣。况李公妙年登高科。翺翔淸華。殆二十年。乃今黑頭建節旄。蔚然爲國之屛翰。功名之特達。夫豈不若古之人哉。然而有或爲李公憂者曰。方伯。劇任也。嶺南。大藩也。李公雖才。歷試未甚多。政術未甚熟。一朝而受方岳旬宣之責。其於綜理事物。彌綸機務也。無亦有齟齬而未周者乎。余曰。不然。道前定則不窮。事前定則不困。固君子之定訓也。又不日未有學養子而后嫁者乎。且夫鏌鎁出匣而剸割蛟龍。驥騏脫乎槽櫪之間而一日馳千里。何必試而后可也。李公爲人。聡明絶倫。機用敏給。自其珥筆前席。而飛翰動左右。識者固已多其才矣。顧其所歷踐。類多舘閣閑曹。而堇畧試於一二聽斷之地。間甞出宰東邑。則又地僻而事少。優游數月而歸焉。是猶利器不遇盤錯。而逸步未放乎脩途耳。苟得其用。何所投而不可。今公之往也。吾將見其左酬右應。剖决如流。案無留牘。事無遺機。政聲洋溢。上聞乎京師。向之謂李公踈於政者。其亦瞠乎自失矣。雖然。若余之所欲獻愚者則有之。夫專畀數千里土地人民而授以刑賞之權。風化之柄焉。其爲任之重且大。何如哉。言行爲一方之表準。號令動一方之觀聽。得其理則利澤廣。失其宜則患害深。是豈可以私智小數爲之哉。亦强於自治而已矣。誠能忠以用心。莊以持己。遜以接人。誠以御物。使吾之一言一動。粹然而無可議。則一道之內。畏而愛之。敬而信之。風采肅然而政化行矣。夫然後可以副聖上委寄之重。而無愧乎君子之治矣。抑又念先相公之德業崇深。固非愚淺之所敢窺測。而窃甞觀其嚴重而沉毅。敦確而靜密。豈非所謂不見其運動而功利及於物者耶。吾知李公之濡染於家庭而得其遺法。深矣。卛是道以往。雖坐廟堂而理國家。亦沛乎其有餘。區區一路之治。又何足道也。詩曰。雖無老成人。尙有典刑。李公盍亦於是焉勉之哉。

咸從魚氏族譜序[编辑]

族何以有譜。譜者。普也。普記之謂譜。人之有族。或百千焉。或萬億焉。必欲其普焉而不遺也。夫聖人之制禮也。緦止於三從。過此無服也。無服則殆路人也。雖不錄焉。抑何病哉。嗚呼。自同穪者爲兄弟。推而至於同高祖。則三從也。又推而至於同上祖。則百千萬億之族也。是雖有遠近親踈之不同。原其初則一人之身也。以一人之身而或存或不存焉。可乎。噫。知斯理者。其知仁孝之道矣。故程夫子論收人心厚風俗。而必以明譜系爲先。誠至論也。君子於此。其可以忽乎哉。惟我魚氏。代序旣遠。而源流可尋。自我始祖顯于麗氏之中葉。歷九世而至縣令公諱淵。孝通神明。受報流慶。旣有五男子。而直學公以來。三代四公。益大以昌。宗牒之記。于斯盛矣。盖聞宗人學官叔權甞有所爲譜。而後世無傳焉。我先祖平昌公。以仁睦之德。博雅之識。深用力於修譜之地。其必詳該明備。可垂百代。而又失之壬辰兵燹。豈非我宗無窮之恨耶。公之甥許公涵。觕據本宗舊錄。參以見聞。作爲小譜。今我諸族所藏牒籍。大抵皆本於此焉。顧其詳略不同。義例不明。無以考徵於久遠。我王考伯仲諸公。甞慨然有志於修輯而未克就焉。不肖愚蒙。窃不自揆。乃敢參互考訂。搜訪塡補。積十餘年而編次粗成。及出宰湖邑。遂亟捐俸鋟梓。以廣其傳。余小子其於追先志修宗籍。安敢不盡心焉爾哉。嗟夫。入吾譜者。近則文貞襄肅兩公派而已。而統宗於直學公。遠則直學公五兄弟派而已。而會極於縣令公以上。前乎此而闊畧無徵者。吾固無如之何矣。後乎此而爲百千萬億者。其亦庶幾無遺乎。知一氣之相傳。則百世卽天續也。念一軆之所分。則千屬亦同胞也。所謂孝悌之心。油然生者。盖如是而已。同吾譜者。盍相與勉之。抑孤陋晩生。知聞不廣。踈謬之罪。安保其無之。而世故無常。人事難必。不得不刊布是急。若其正誤補闕之責。深有望於譜中之諸君子云爾。

送李仲謙出宰鎭安序[编辑]

李斯文仲謙之除鎭安也。余卽有書曰。一縣何足爲仲謙賀。然仲謙家貧親老而三釜之養。獲遂至情。是可喜也。邑小而僻。治民之暇。足以讀書進學。又可樂也。仲謙復曰。子之言則然矣。但吾輩此行。非汩沒而喪其素守。則迂闊而致于顚沛。余甚惧焉。若何而能免乎二者之敗。願吾子之敎之也。余發書大噱曰。斯二者。皆余之所深愧而大悔焉者。仲謙之爲是言也。不幾乎借視聽於聾瞽耶。不惟余爲人所笑。仲謙亦必見哂矣。吾將何以爲仲謙謀哉。雖然。余之迂闊。天所賦也。矯楺萬方而終莫能治。其困而躓也。固宜。如吾仲謙者。識高而智深。明於理而綜於事物。其施於政也。將無所處而不當。又何患焉。若所謂汩沒而喪其守。則誠不無可憂者矣。夫簿書刀筆米鹽斗斛。易損人意思。易隳人志業。朱夫子之在南康非久也。而猶且凜凜然以俗務之淟汩。工夫之間斷爲懼。見於書牘往復者不啻多矣。仲謙雖賢。吾何爲必不然。於是而猶不言。朋友之職廢矣。豈吾與仲謙相與之至意哉。雖然。是亦不可以他求。向所謂讀書進學。益勉焉而已矣。吾聞仲謙此去。將益讀朱子書。其得之矣。盖仲謙平日用力於此。非不深也。向與余論人物五常之理。幾萬餘言。其說頗與朱子意相刺謬。豈其於向上一着猶有所未盡契者乎。吾願仲謙虗心遜志。濯去舊見。無以我觀朱子。而必以朱子求朱子。脫然有見乎天理之實軆。存之於心而主宰卓然。措之於事而權度不差。志立乎萬物之表。而敬行乎萬物之中。則彼擾擾攘攘紛至而沓來者。何足以汩吾之所守哉。况仲謙爲政。不當在龔黃以下䂓模。必以正風俗興學校。爲最先務。夫是二者。見於明道晉城之政。朱夫子南康之治者。詳且備矣。仲謙又能參考而善行之。則本末兼擧。治化成矣。夫豈若口談天理而無實用者比也。嗟乎。君子仁義之道。不行於世久矣。吾將以仲謙今日之行卜之也。抑吾聞世之詬病不治吏者。未始不以好讀書爲案。今吾與仲謙相爲謀者。不過以此爲究竟法。則吾恐仲謙終亦不免於大迂闊之目也。是又可呵也已。

送洪良臣出按湖南序[编辑]

昔劉共父鎭建康。朱夫子與之書曰。憂勞惻怛。雖盡於鱞寡孤獨之情。而未有以爲本根久長之計。功勳名譽。雖播於兒童走卒之口。而未有以喩乎賢士大夫之心。旣又曰。此語頗似着題。然亦只說得到此。過此尤難言也。其後復有書。則特以寡欲養心四字爲勉曰。深以國家大慮爲心。勿爲目前華靡細娛牽制回奪。此豈非畢言其所難言者耶。嗚呼。其可謂責之大而望之切矣。余友洪君良臣。自玉堂。擢隋城伯。未辭陛而移授湖南節。其簡寄之隆。責任之重。何如也。夫以良臣聡察敏悟之才。綜理微密之政。其於治一道。何有。况昔年受命監賑。大爲南人所感德。謳頌洋溢。萬口一辭。咸曰。願得公爲方伯。以活我餘命。則今日之治。譬如順風而呼。其勢尤易焉耳。目今歲益荒民益困。良臣必益殫其才猷䂓畫。以卒惠南人無疑也。雖然。此則所謂盡於鱞寡孤獨之情。而播於兒童走卒之口者也。憂勞雖切。名譽雖盛。又何足多也。惟良臣刷厲精白。益務遠啚。節杯勺屛紛華。早夜兢兢。佩服朱夫子四字之訓。使智慮日益精深。威望日益嚴重。發之政令施措者。皆可以爲根本久長之計。而俾賢士大夫者。穪焉曰良臣之治。眞君子哉。豈不善歟。豈不善歟。良臣臨別求贈言。余雖病不能文。而義不可徒言。敬誦所聞。以謦欬左右者如此。不曰責之大而望之切。不可也。不識良臣以爲如何。

宗契序[编辑]

孝友敦睦。出於天理之自然。而人情之所不容已也。夫人雖平生所不識。忽聞其姓同。則驩然而喜。見其飢寒。則憫然而憂。聞其有死喪。則怛然而悲。是果何心哉。亦不期然而然耳。夫豈待勸勉程督而後能之哉。今夫結契而殖物。出力而相助。設爲約條。嚴其科罰。切切焉惟恐不卛者。卽勸勉程督之甚者。閭巷細民之所爲而君子之所羞也。欲修其天理人情自然之道。而先之以閭巷細民之所爲。以求其萬一有補焉。不亦末乎。抑何自待之薄歟。嗚呼。是不然。夫同姓者。百代之親也。自非大無道之人。其孰無敦睦之心哉。然由親而踈。自近而遠者。理勢之所不可奈何。而踈遠則易至於忽忘。亦人情之所必不免也。况散處京鄕。居常落落。聲聞之不及。顔面之不接。或終年而不跡其門。或沒世而不識其人者有之。則親愛之情。何從而生乎。至於吉凶慶吊之相救恤。恒情孰不然。而顧今士大夫貧窮者居多。恤恤乎口腹之未。充事育之難給。而尺布斗粟。或患不能自謀。則雖有仁惻之心。亦何自以達乎。由是而骨肉之情。日以益薄。敦睦之行。日以益壞。向所謂天理人情所不容已者。亦終於昏塞斁廢。而百代之親。幾乎路人矣。不亦悲乎。然則君子於此。其所皷作感發。維持而保守之者。豈無其道哉。此宗契之不可不講。而搢紳大家。亦必力行而不怠者也。吾家自我祖考時。亦嘗修契。其䂓模節目。粲然具備。手澤猶存。至今可考。而不幸中廢而不擧。此誠吾宗之大恨也。不肖輩每與同宗諸君子。相議復舊。而因循未果者。亦患貧宗力不足也。乃今一家蒙先蔭。出宰郡邑者四人。從䆠食祿者亦多矣。遂優出錢物。餘則無貴賤老少。亦各量出若干。刻日齊會。修座目立契憲。大抵本之遺法。而斟酌損益。尤加詳焉。要以行之久遠而無弊也。嗚呼。平居無事。則春秋有講信。遠邇畢至。少長咸集。酒食燕樂。言笑欵洽。以篤其情意。又於婚娶有助。死喪有賻。窮困必濟。患難必救。以盡周急之義。則敦親收族之道。於是乎無憾矣。是其從事於貨財生殖之法。約條科罰之政。雖若鄙薄可羞。而君子仁厚之德。實由此而立焉。則又何爲而不可哉。噫。詩不云乎。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人心易怠。好事難久。此天下之通患也。向也吾家先憲。其意非不美且盛也。而卒不行者。亦一二人之過也。吾敢沒其名於此而戒其事於後。若蘇氏族譜亭之例焉。敢告契中諸公。益兢兢於斯。交相戒飭。毋或啚便而自怠。毋或見利而苟得。一心恪恭。永久遵守。則庶幾不復得罪於祖先而貽羞於宗族矣。可不勉哉。

家乘序[编辑]

士大夫之族有譜家有乘。古也。譜以明其系。乘以紀其實。二者盖俱不可闕焉。惟我魚氏。得姓以來。累數百年。世系源派。具在譜牒。可考而知也。若夫行蹟之實。則麗朝以前。遠莫之徵。在國初。有大丘縣令諱淵。始以篤孝聞。子直學公。又以淸節名。自是厥後。益大以昌。有若文孝公之德業。牙城君兄弟之勳閥。蔚然爲世名卿。固皆載諸國史而藏之盟府矣。又其下則出處顯晦。雖不必同。而忠孝之致。廉謹之操。槩不失乎家傳焉。是其言行懿美可述者多矣。顧歷世浸遠。文籍放逸。夫以牙城君之澤流我萬子孫。而平生行事本末。旣不得其詳。卽其他可言者。亦多闕畧而不備。豈屢經變亂而致然歟。嗟夫。其幸存而未泯者。若不裒集搜訪。以爲永久啚。無亦日遠日忘。終沒沒而已乎。余爲此惧。謹據家藏舊牒。旁採野史瑣說。參以平日記聞所及。大而誌狀之述。小而篇牘之遺。勳券榜目凡名諱所存者。輒謹錄而存之。盖自縣令公始。以至我祖考。凡十一代。特加詳焉。文貞以下數三公。亦世所穪聞人。而皆同出於縣令公者也。又別而附之。乃所以備一家之史也。嗚呼。記不云乎。樂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夫人之於祖先也。實有百代無窮之慕焉。况乎其遺德遺訓。可不考而明之。則而象之以求其敦孝敬之原哉。凡我同宗諸君子與後之人。苟能尊閣此編。羹墻彷彿。愾然若刑範之接而警欬之聞。相與飭躬謹行。爲善必果。以不墜乎所謂忠孝廉謹之家傳焉。則庶乎其不得罪於我先矣。不亦善乎。雖然。晩生稚蒙。僭爲是役。聞見寡而考證不博。闕文遺事。尙多有之。繼是而隨得隨編。俾至于無可憾。此又余之所望於諸君子與後之人者也。

隱坡文稿序[编辑]

孟子有言曰。夫士尙志。今有人焉。生乎遐陬數千載之後。而慨然游心於三古之盛。激昂感奮而不能已。其志不旣遠矣乎。且以眇然一布衣。潛伏乎蓽門圭竇。而必以同胞萬民。範圍一世爲心。孜孜講究。無異己事。其志不旣大矣乎。如是而又能反身自脩。切問近思。不徒騖於虗驕。歸於闊畧而已。則其志又不亦甚篤乎。若吾亡友申君伯凝。其亦庶幾乎此。而可謂無愧乎爲士之名者矣。惜乎。其厄於疢疾。沈於困窮。平生所負抱。不少槪見於世。而卒於齎志而沒地。後之人。孰知其人之可惜也哉。君旣沒。其季命觀用賓。孤光彦甫。收拾其所著詩文。將以壽其傳。三淵金公。旣刪其詩。爲百五十餘篇。仍作弁卷之文。盛有所穪引矣。光彦甫又以其文稿。授有鳳曰。願有所去就而發揮焉。余曰。三淵翁一言。固可爲百世重。又何贅余言爲哉。曰。是三淵翁之意也。再三請不已。遂敬諾而卒業焉而曰。嗟呼。世之無具眼者久矣。於人則類以名位爲輕重。於文則又以誇多鬪靡爲能事。今君以白頭窮措大。名不聞於當世。其言語文字。又寂寥簡淡如此。其孰能穪誦而貴重也哉。雖然。君之志業趣操。不惟叔世所難得。求之古人。殆亦所謂不屑不㓗而嘐嘐者流耳。世之君子有欲考其德而徵其實。則此編之片言隻字。皆足以得君之心肝。零金碎璧。烏可以其少而忽之哉。吾觀三淵翁所論。雖特詳於其詩。而其曰文亦暢意四字。尤約而盡。盖其師友間往復書牘凡諸游戱雜文。初非有意於爲文。只是達其胷中之所蘊而已。故不爲浮辭曼語。而精愨有味。讀者苟能着眼而求其意之所存。則其卓然之實。闇然之光。自有不可得而掩者矣。噫。余與君爲同門友。自夫山頹之後。君獨不鄙余。相與講磨不置。亦甞妄論精微之致。而屢蒙印可。俯仰今昔。每切道孤之歎。而三淵翁今又下世矣。摩挲卷面遺題。益不禁感涕云。

朱子大全箚疑問目後序[编辑]

朱夫子全書。行於天下久矣。未聞有註解而明之者。獨吾東退溪李先生。始著節要書記疑。學者得之。不啻若迷途之指南。然亦恨其畧而不備。簡而未暢也。至若尤菴宋先生。則以命世之賢。任吾道之重。其言必曰朱子是孔子後一人也。尊信服行。九死靡悔。目見邪說肆行。世道壞敗。益發憤憂歎。以爲朱子之道不明。則洪水猛獸之害。將無所底止。乃於蓬山栫棘之中。取其書從頭註解。名曰朱子大全箚疑。盖視記疑。則該包旣廣。䟽釋益詳。必欲精粗巨細無一理之未明。其功可謂盛矣。惟我肅廟因大臣筵白。亟命取進睿覽。將以印行。而令儒臣看詳。時則我農巖金先生在玉堂。實任其責焉。於是專精考校。正其差謬。爬梳剔抉。毫釐必辨。錄爲問目。以取稟裁老先生。從其說而刪改者。幾十之八九。如是者堇若干卷。而己巳之禍作矣。其臨命屬托。益丁寧。而先生亦作爲一生擔負。雖在禍故逋竄窮阨疾苦之中。刻意覃思。未或須臾忘也。乃與遂菴權文純公。商訂可否。積數十年告訖。盖自二十四卷書牘始。而止于七十九卷䟽啓。凡於理數之幽賾。訓義之微曖。條緖之錯綜。事證之繁委。無不的破刃解。曲暢而旁通之。詳畧淺深。各得其當。分合同異。互相推明。昭晰洞徹。精密的確。眞可謂分金枰出。盛水不漏者矣。盖箚疑之作。固所以嘉惠百代。而微先生則亦莫能因其緖而盡其蘊也。雖然。先生於此初非有意於別爲一書。特往復辨質。以求箚疑之成而已。惜乎。斯文不幸。其所折衷取舍。未盡出於老先生權度。而問目之書。卒不免爲未了公案。則安得不俱存並行。以俟後之君子乎。况先生一生精力。盡在是矣。其精詣獨得之妙。非若架疊之註脚。則其不可泯沒無傳也益明矣。有鳳窃不自揆。更考箚疑行本。對勘互訂。去其煩剩。一其條貫。撰次爲十二卷。要使讀者知兩書之相須而不可相無也。嗟夫。六經四子。得朱夫子而大明。其書固萬世日星也。其微辭奧義。又得兩先生而闡發無餘。豈非天意之攸在歟。先生之不嫌操戈。盡情駁難。老先生之不憚受砭。虗心採納。可見其苦心血誠。忠乎一箇朱夫子而已也。後之人。必須大着肚公着眼。軆夫兩先生之心。而不以一毫偏私參錯於其間。然後可以讀朱夫子書而於道亦庶幾矣。

箚疑問目修正凡例[编辑]

一。此書分卷。定爲十二編。而凡編內。大全本卷。更不別立卷目。只於編首。総題幾卷至幾卷某文云。而直就行頭。書起幾卷幾板。以取簡省。其次各卷皆如此而圈而別之。

一。大目本文。長短不齊。而一依箚疑例。撮其首尾書之曰某止某。欲於參考之際。彼此不相左。

一。問目說。取入箚疑者甚多。或錄其全文。或節其大畧。而今必並存本說者。要見先生自得之妙。與反復論說之詳耳。至如事實考證旣載箚疑者。於此不錄。而或彼畧此詳。則亦存之。以資考閱。

一。每條。必先錄箚疑原說。以見問目辨論之意。其初說改正處。只曰箚疑云云。盖以已棄之說。不敢輒錄。恐致人眩惑也。然其問目曲折。或必待參照而後可明者。亦不得不著之。

一。問目旣據箚疑舊本辨證。而今本多有全段刪去處。今於問目中。亦照此刊削。而其議論事證或有不可泯棄者。則間亦存之。而必於橫行上。書以今本無三字。俾覽者不疑。

一。所論雖非大義所關。而有一言半辭。可見其精解妙致者則錄之。其句字間些少改易。不甚緊重。而又已見錄箚疑者則去之。然於去取之際。必兢兢致謹。寧令當刪而不刪。無或有不當沒而沒者。覽者其詳之。

一。問目中。只云未審或更商者。並存而不去。以俟後人眼。目其曰當考某書者。亦姑存之。使讀者知所考据。

一。問目諸條。有可一二參互說破處。則着謹按字。註之。

五子粹言序[编辑]

自夫孟氏沒而聖人之道不傳。異端之說。充滿天下。如莊周列禦寇騶衍愼。到申不害韓非之徒。各著書騁辯。以極其荒唐詭恠徂詐之術。由是以降。百家交亂。駸駸至於西方之敎出。則尤微妙宏闊。天下靡然歸之矣。于斯時也。能知宗孔氏崇仁義。誦說先王之法而卓然不爲異言之所蔽惑者。於楚有荀卿。漢有董仲舒,揚䧺。隨有王通。唐有韓愈而已。雖然。是五子者。於道有未純。故其言不能無雜。韓愈氏有言。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斯盖不易之斷案也。據其所已論而槩其所未及。則三子者。亦豈殊科哉。其讀苟。又曰。孔子刪詩書。筆削春秋。合於道者著之。離於道者黜去之。余亦欲削苟氏之不合者。附于聖人之籍。亦孔子之志歟。嗚呼。豈獨苟哉。後賢之讀五子書者。亦若是焉可也。肆惟我農巖金先生。取其全書。揀汰節畧。裒英萃要。釐爲五卷。名曰五子粹言。窃嘗受讀而歎曰。嗟乎。孔子之道。至大而深。門弟子不能徧觀而盡識。雖以游,夏,貢,張之英才特達。猶曰堇得其一軆况。如五子者。後聖人或千百年。而欲以責其全。難矣。然而發孤倡於長夜昏冥之中。追餘韻於絶響渺茫之際。能使吾道一脉綿延而不泯者。伊誰之功也。其言之時有出入。知道君子或有譏焉。而要其歸。則皆所謂祖述仲尼。羽翼六經者也。講去其非而存其是。道固於是乎在矣。雖不敢承鄒魯之緖。接關洛之派。而與議於道統之傳。其有補於聖門。不可誣也。先生之尙論表章。實本乎考亭夫子之說。而嚴其䂓範。重其軆段。要與聖賢之籍同例者。亦韓子之意也歟。雖然。非心通於道而權度不差。又孰能爲此哉。世之學者之於五子也。病其駁小其偏。以爲不足講者盖多矣。其讀之者。不過悅其言語之富。文辭之美而溺志於其小。則又非知五子者也。誠能得先生之編而玩心焉。庶幾無二者之弊。而有得於受用之實。其尊五子而惠後學。顧不大歟。先生嘗命有鳳曰。五子之道。固均之爲未粹者也。然其學有淺深之殊。才有大小之差。則學者又當講究評定。以爲格致之助。而此非後學淺見所敢妄議。朱夫子語類。論此甚詳。所謂分金枰上流出者也。必須節取錄于卷末。使讀者考焉。其於發揮。益盡矣。乃敢一遵遺旨編次。繕寫有年。同志君子。有能出力剞劂。以廣其傳。則庶幾先生刪述之意。得與四方共之。而不獨爲巾衍之藏而已也。

送金士修出宰狼川序[编辑]

噫。自吾道以逝。余不跡東門。今幾何年矣。窮居愁欝。思故人而不見。則輒思東圃子把酒哦詩。抵掌劇談。揚眉激昂。森然如在目中。而亦不可得以親焉。未甞不悒悒以歎也。然東圃子亦向老矣。少時意氣。其或少襄否。近又屈首從宦有年。亦頗知矜持自重否。傳者曰不然。是亦前日之東圃子已矣。余聞而大噱曰。若東圃子者。詩壇酒社其人也。束縛冠帶。局促省署間。自不着題。東圃子亦豈樂爲哉。今又佩符綬。爲百里命吏。則責任尤重矣。邑雖小而天下之事具焉。環四境所觀瞻而歸向者也。抱文書鴈𮬾行者滿前。飢而呼寃而訴者盈庭。東圃子兀然坐其上。日哦不輟曰。我方詩無困我。則公門百事墮矣。若抑而行之。必有所大不堪。如古人所謂欲發狂疾者。東圃子其將奈何哉。嗚呼。是不可以他求。亦在夫顧名思義而已。夫傳說所謂敏而修者。非遜志之學乎。六經言學。自說始。而孔門所敎。忠信敬恕。四勿三貴。皆是物也。始農巖先生之取而命之者。豈欲其老於詩壇酒社而已哉。古之君子。固學而後入政。而其或未然。子路民人社稷之對。雖見責於聖人。其言亦不可廢也。今子之往也。痛刮磨平生習氣而益遜志自修焉。忠信以立本。莊敬以臨民。以至德日新而政日成。則人將曰東圃之能詩而達於政如此。舍其舊而卽乎新如此。能貴其名不負其師之敎如此。是則不獨爲一良吏而已。庶幾進乎君子之域矣。不亦善乎。惜夫。吾又不得與道以說此事也。

詩編序[编辑]

古人之敎。莫切於詩三百。無論庠塾與閨門。必以是先焉。盖其所以懲創感發得夫性情之正者。有深於禮訓防範焉耳。然自夫世衰而敎廢。雖庠塾橫經之流。或不知六義之爲何物。則况於閨門之陋甚乎。且夫三百篇。其義廣博而難究。其言微奧而難明。尤非婦女懵闇所可得而通曉也。由是而瞽誦道正之義。昧昧無聞於世。則若何而能正身理家。以助成風化之源乎。余窃慨然於斯。間甞謹就全經。錄其有關於人倫綱紀之要者。別爲一編。翻釋詳悉。以便觀習。盖二南則存其全。自邶以下十三國。得三十六。於小大雅。得十有一。捴之爲七十二篇。嗚呼。東萊呂氏有言曰。國風。男女夫婦之詩。一何多耶。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有上下然後禮義有所錯。男女者。三綱之本。萬事之先也。正風之所以爲正者。擧其正者以勸之也。變風之所以爲變者。擧其不正者以戒之也。道之升降。時之治亂。俗之汚隆。民之死生。於是乎在焉。今玆所錄。盖亦專主乎男女夫婦之詩。二南尙矣。萬世閨門之標準也。列國所取。卽所謂發乎情止乎禮義者。而獨凱風偕老之不去者。要以見風滛之甚而女醜之極耳。其餘亦不出乎父子兄弟之親。君臣朋友之義。皆人道之大經而生民之所不可不知也。或疑匪風下泉。其義闊焉而不近。考盤衡門白駒之詠。無所當於壼則而取之。何歟。曰尊尙京師。天理民彛之所不容已。而亂極思治。亦婦孺之所同情也。况在今日。其可昧斯義乎。賢者之㓗身遯世。雖若無與於女敎。而隱約幽貞之橾。實婦軌所當。則此後來之灞陵鹿門所以偕其節而媲其美也。是其所感之深。所尙之遠夫豈苟然而已哉。噫。世之閨秀梱哲。誠能以女戒內訓自律。又於暇日朝夕。諷誦於斯。從容涵泳而有發焉。其於所謂正身理家助成風化之道。庶乎其得之矣。

送崔生鳴玉殿講直赴還鄕序[编辑]

崔生鳴玉子成。自湖南之昌平。客遊京師堇踰年矣。其始來見我也。目其貌。佳士也。問其業。明經者也。徐而詢之。則卽吾同門友某甫氏之子也。余一見如舊。益親而愛之也。盖其志。欲托跡黌庠。益專講誦。以啚進取焉。而顧余窮拙跧伏。莫與爲力。每見其羈旅栖屑。未甞不悶然也。今年夏。始得隷中學。居數日。上命進館學齋生。試講于煕政堂。生果以通易冠諸生。同上舍生一人。賜直赴殿試。於是恩榮赫然。名動京國。搢紳大夫咸驚異曰。崔氏有子矣。是月之念。生來告余行。余迎而賀曰。崔君崔君。今世之業。明經者指不勝僂矣。離親闈棄妻子。旅食京邸。消光陰於帖括。費虀鹽於齋點。積十年或二十年而堇一售。或終不得而死者亦多矣。今子一蹴而成功。無異於拾地芥而摘頷髭。何其能也。子以簪纓後裔。旣累世不振。而高堂兩尊人。亦向老矣。乃能奮發於頹運。立揚於妙年。歸以爲父母榮。爲門戶光。又何奇也。雖然。明經。將以致用也。國家之設科取士。其意豈偶然哉。而世或賤之者。何也。以其終身誦習而不免於面墻。旣得之。則擲而去之。不翅若越人之章甫。其辱聖經也。不亦甚乎。嗚呼。弊也久矣。今子之歸也。其無以徼幸一得者爲自足。而益求其遠且大者。杜門却掃。益潛心經籍。以求其妙道精義之所蘊。又推而極乎諸子百家之言。以博其趣焉。則以子之年富力强。聦明才敏。進於道也。孰禦焉。生作而曰。此固鳴玉之志也。敢不唯命。旣又進曰。鳴玉氣質。病在柔懦不立。故甞以剛克。名其讀書之室矣。願得箴警一語。揭諸座右。以爲觀省之助。余曰。然。人患不能自知矣。旣自知之。又得其治之之藥。則是亦思過半矣。又何待余言哉。且子豈不通大易乎。易之爲道。陰陽二者而已。陽則必剛。陰則必柔。自然之理也。然人孰不知陽剛之爲君子。陰柔之爲小人。而終不能卓然自立。不知從事於學故耳。學之道。奈何。是在中庸二十章誠身之目有五。博學審問愼思明辨而篤行之也。學者於此。又必不得不措。加以人一己百之功然後。雖愚必明。雖柔必强矣。不然。雖矯楺多方。而亦何能變其惡而成其美也。子能用力於斯。以至於德勝氣質而陽明行焉。則其於剛克也。幾矣。生又拜而曰。鳴玉於是乎知所務矣。敢不唯命。遂次其說。以贐其行。歲在己未徂暑之下弦。沙村病夫。稿。

原城元氏族譜序[编辑]

士大夫有祖則有族。有族則有譜。其來尙矣。有族而無譜。是忘其族也。忘其族則忘其祖矣。故君子重焉。譜牒之有關於人倫孝義之道。如是哉。原城元氏。吾東大姓也。年代渺茫。載籍罔稽。雖不詳其得姓之始。舊譜序。有曰起自辰韓。歷事新羅。元訓元宣。相繼入相。爀葉相傳云。則其發源深而流派遠。亦可推而知也。其後分爲四大派。其以高麗兵部令原城伯克猷爲祖者。第一派也。其次則祖元克富。又其次。則祖元惟琰。又其次。則祖元允昌。語載萬姓譜。夫同貫別宗。未知何據。而世代浸久。枝屬錯缺。至有元有二姓之語。則豈非譜法不明之致然也。自原城伯十六代。而有司醞公龜。始作世譜。雖以文獻未備。紀載踈闕。而祖宗傳序之不迷。子孫支派之可尋。寔賴此譜之存焉耳。自是至今又七八代。而未有能繼而修之者。其將踈闕轉甚而不幾於湮晦乎。後孫弘履弘復諸君。慨然有意於斯。咨訪纂錄。積有年紀。而始克成編。鳩材鋟木。以爲久遠啚。其志可嘉而用心亦勤矣。豈亦篤於孝義而知尊祖收族之道者歟。嗚呼。原城伯運際興王。業贊統三。錫爵踈封。屹然爲百代之宗祖。大矣哉。由玆以降。名公巨卿。代不絶書。而太傅文純公傅曁其子贊成公瓘。一心王室。克著忠勞而名動於中國。何其盛也。麗亡。三司公宣守志自靖。逋竄以沒世。遺命勿立碑以自泯焉。苦心貞節。又何奇也。入我朝。有統制使均。當壬辰亂。威名壯畧。冠諸將。雖不幸敗衂。而聖祖之㫌勳愍忠。天褒赫然。縣監公埏起書生奮義旅。金嶺之捷。威振畿輔。君子偉之。牧使公士立。膺命起復。掃滅餘醜。居喪盡哀。誠感神明。亦可謂能子。至若贈承旨公諱㺬。雖以布衣老於家。而仁而好施。積而能散。世穪長德君子。寔我祖母貞敬夫人皇考也。大抵元氏之德。忠信質直。樂善好義。出則有慷慨爲國之忠。處則有愿謹自好之風。是其世類之懿。不以顯昧而有間者也。譜旣成。弘履諸君。猥徵余弁卷之文曰。子於吾宗。非特彌甥而已。余惕然拱而對曰。然。小子不佞。旣老且病。不克從諸君後。與相斯役。則以區區筆硯粗述世德盛美。義之所不敢已。况追念我先君凱風寒泉之思而感慕之遠者乎。於是乎謹薰沐而書之。

順菴集序[编辑]

韓山李君一源氏昆季。一代聞士也。記余侍農巖先生。讀書石室院中。二君者來謁焉。先生賜之坐。與之言詩。雙璧交映。詞采燁然。余始目擊而心艷之。于後二君聲名日起。而余則拙陋甚。性又不喜遊。未甞上下馳逐于翰墨之塲。獨亹亹傾嚮之不倦也。及季君之沒。以一源氏命作數篇哀章。以悼惜之而已。乃者一源氏以所謂順菴藁若干卷。投示曰。此吾亡弟遺餘也。寂寥如是而不忍泯棄者。哀其人之埋沒也。願吾子畧加刪定。仍着一語卷端。俾得藉手而行於世。則死者有知。亦不恨於無知我者矣。余謝非其人。又以疾病衰落。不堪筆硯。固辭再三。而終不獲命。則乃敢發而讀之。歎曰。噫。斯金玉也。君於詩才。得於天。而淵源有自來。切磋有所得。格正而調淸。機圓而律精。不偏於郊,島之寒瘦。亦不必於陳,黃之奇僻。而一主於陶寫性靈。爲文。亦典雅有法。反復韻折。思致遒敏。及其因事俯仰。感慨係之。則往往有六一風旨。盖其一般襟情。亦灑然無韻詩也。余甞病後世詩文類以蹈襲依㨾爲能。斧藻色澤。非不工且麗也。而天機則遠矣。今得斯編而諷之。喜其發言造意。眞切感人。爲之三復而擊節也。嗚呼。使君早翺翔藝苑。詎不爲一代華國乎。而斯藝之窮人也久矣。無恠其轗軻而死也。獨惜夫世少公心明眼。而惟以名位標望輕重人。則又孰知其言之眞可貴也哉。雖然。窃甞聞君自中歲。尤好讀朱子書。精識妙解。多爲士友所服。盖將斂華就實。益究心於道義之原。顧其志。豈肯以小藝自足哉。是則非世之不知君。君實不求知於世也。又何病焉。嗟夫。吾與二君並世三十餘年矣。幸接一源氏一二餘論。而於君則又閴然也。乃今猥當丹鉛之托。撫卷太息。有九原難作之歎。而吾與一源氏。皆白首垂死矣。區區拙語。何敢自謂賞音。而亦以少慰一源氏人琴之痛云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