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堂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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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堂集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七
  果堂集        别集類六 國朝提要
  等謹案果堂集十二巻
  國朝沈彤撰彤博究古籍精於考據所著有周官禄田考三經小疏皆己著録是集多訂正經學文字如周官頒田異同説五溝異同説井田軍賦説釋周官地征等篇皆援據典核考證精宻其於禮經服制多所考訂尤足補漢宋以來注釋家所未備其釋骨一篇雖為醫家而作然非究貫蒼雅兼通靈素者不能也其論堯典星辰不兼五緯盖主孔安國傳又於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力闢史記斗杓之解雖未必盡為定論然各尊所聞亦足見其用意之不苟矣集雖巻帙寥寥而頗足羽翼經傳其實學有足取者與文章家又别論矣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果堂集巻一
  吳江沈彤撰
  
  古厯不歩五星説
  帝堯命義和厯象日月星辰其星惟二十八宿不兼五緯蓋厯象在授人時而授人時在日月歲時之正正日之長短必以日出入之早晩正月之朔望必以月與日之合望正時之春夏秋冬必以日之長短昏旦之中星昏旦中星者二十八宿也正歲必以日之周天月㑹日之常數及其閏而五緯於數者並無所用即後世之用五緯亦察其行天之順逆以占烖福耳故緯星之步殷以前惟見於偽託諸厯按黄帝顓頊夏殷諸厯祖冲之以為漢初周末人偽託確有明徵詳見宋書厯志若隋經籍志所載巫咸五星占漢藝文志無之蓋亦偽託而經傳無聞焉其始見經傳者在周語則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晨星在天黿星上加䢅乃兼采漢書律厯志與日月辰而並列五位在周禮則保章氏掌天星以志星辰日月之變動以觀天下之遷辨其吉凶以周語徴之此亦兼步五緯也葢商周之際歴術加詳所以為占者亦備而要不可以槩上古之歴象星辰者抑郭氏注爾雅夏曰嵗之文謂取嵗星行一次則似嵗星獨為上古之所步然而白虎通訓嵗為遂以日一周天萬物畢成為一嵗是嵗不以此星名此星乃以嵗行一次名史記索隠所采物理論之云正同且安必此星之名嵗始於上古而上古步之也
  古閏月斗指兩辰間説
  閏無中氣斗指兩辰之間其語見逸周書周月篇乃周初人自記當時象法葢周初南至始昏斗柄適建子故月有中氣斗必於其月指一辰之中其節氣或在前月或在後月斗必於其月指兩辰之間閏無中氣而但有節氣故亦指兩辰間也周初距今約二千七百年今南至斗建亥中而贏辰三十度强約七十年餘差一度周初之建當子中而不及使上之數百年而南至昏建丑初下之千餘年而南至昏建亥末則中氣之月斗轉指兩辰間無中氣之閏月斗轉指一辰中皆與周初象法相反而不可用矣所以虞夏書不載斗建虞書璿璣玉衡即漢之渾儀非北斗詳見宋書天文志夏小正雖云斗柄縣在下正在上亦無建寅建子之文而東漢以來亦但存用建之名後人遂謂古今月建皆以十二辰相配而已則斗建之用逸周書固有明文何弗之一考也若斗於中氣指一辰中節氣指兩辰間不惟其月而惟其日此又千古用建者之所難直以法推之其惟西周之季然乎
  周官頒田異同説
  周官之田有上中下三等上者不易中者一易下者再易其頒之也家或百畝或二百畝或三百畝而要以上地百畝為準大司徒之頒田於都鄙也不易之地家百畝一易之地家二百畝再易之地家三百畝鄭司農謂不易之地美嵗種之一易之地薄休一嵗乃復種再易之地休二嵗乃復種夫休一嵗二嵗而復種則其美與不易之地等二百畝三百畝而各種百畝則與不易之畝數亦正相當遂人之頒田於野也上地夫一廛田百畝萊五十畝萊謂田之荒無者如孟子闢草萊之萊中地夫一廛田百畝萊百畝下地夫一廛田百畝萊二百畝夫田百畝而萊百畝即一易之畝數也田百畝而萊二百畝即再易之畝數也惟田百畝而萊五十畝乃與不易之畝數異而康成則謂其有所饒考諸大司馬之職上地食者參之二中地食者半下地食者參之一夫食者參之二謂三分百五十畝而嵗種其二也食者半謂嵗種二百畝者半也食者參之一謂嵗種三百畝者一也嵗種二百畝之半三百畝之一固皆百畝也三分百五十畝而嵗種其二亦曷嘗饒於不易之畝數哉抑百五十畝而嵗種其三之二則嵗休其一也休其一而種其二則是不易者多而易者寡易止一嵗而不易連二嵗其地特稍遜於皆不易者耳此又上地與不易者之等所以異而同者也自漢而來於二者皆未得其説故為此以發明之頃閲半農先生禮説有云遂人頒田上地家百畝加萊五十畝所謂上地食者參之二葢以其地三分之而休其一則天下無不易之田也其説獨先得我心少異者惟末句專就所休之一言耳
  周官五溝異同説
  遂人云凡治野夫閒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于畿匠人云匠人為溝洫耜廣五寸二耜為耦一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𤰕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九夫為井井閒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閒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閒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專達於川凡二篇五溝之法皆徧行畿内似異實同而自漢迄今注解未定彤沈潛反復有年乃能悉其㑹通而别為之説曰遂人夫閒有遂匠人田首謂之遂夫閒為畎水所入即田首本無異也若遂人十夫有溝匠人九夫為井井閒謂之溝遂人百夫有洫匠人成閒謂之洫為九百夫之地遂人千夫有澮匠人同閒謂之澮為九萬夫之地則地形有大小或且懸絶然即夫與尋尺互計三溝之所占要無不合也井九夫以溝加一夫則得十夫每九夫而閒以溝其溝不占井閒乎十井為通通九十夫以洫加十夫則得百夫九十夫所加之十夫即并十井所各加之一夫地非有多寡因溝涂之大小而異其辭耳餘皆倣此九十夫於成為十之一每十之一而閒以洫其洫不占成閒乎成九百夫以澮加百夫則得千夫九百夫於同為百之一十成為終終九千夫則又以九百夫加百夫而得千夫者九也九千夫於同為十之一每百之一而閒以澮焉每十之一而仍閒以澮焉其澮不占同閒乎故遂人之所有即匠人之所為特匠人多舉其全體遂人多舉其偏隅所以或舉偏或舉隅者十百千萬既層遞而上文勢即不得不然而學者不察遂以為異法耳且井閒廣四尺之溝一溝長三百步六尺為步三百步為千八百尺以四尺乗千八百尺得七千二百尺除以六尺得千二百尺千二百尺為二百步步百為畝畛如之共四畝畝百為夫是即九夫所加之一夫而占其二十五之一也其餘則以為洫與涂之屬焉成間廣八尺之洫九洫長三千步九其廣為七十二尺七十二尺為十二步以十二步乗三千步得三萬六千步為畝三百六十為夫四而弱涂如之共七夫强是即每九十夫所各加之十夫而占其十之一弱也其餘則以為澮與道之屬焉同閒廣二尋之澮縱横各九按畎縱者遂横畎横者遂縱遂與溝溝與洫亦如之惟澮則有縱有横而四達葢以川必環同而澮專注於川四達則水之來往便利且都邑之封疆必環以溝以縱横之澮當之則四面皆廣深而足為阻固也各長三萬步九其廣為百四十四尺百四十四尺為二十四步以二十四步乗三萬步得七十二萬步為畝七千二百為夫七十二倍之為百四十四夫道如之共二百八十八夫是即每九百夫所各加之百夫而占其百之三强也其餘則以為川與路焉然則匠人之所占俱遂人之所加而三溝彼此之占地豈有殊哉至萬夫有川則以川之屬而加千夫於九千夫也九千夫之地為川之屬所占者不及二百夫乃加千夫而遂云萬夫亦遞舉十百千萬成數之父勢然耳乃匠人於川獨不見其度數無從互計葢是固川之天成者若其人為者環一同受澮所達由澮而推之每一偏長當如澮亦三萬步廣當倍澮為四尋四尋為五步二尺以五步二尺乗三萬步得十六萬步為畝千六百為夫十六四之為六十四夫川與四同為界當各分其半半川為三十二夫川兩旁有路當去鄰界一而為之長如道廣倍半川為六十四夫共九十六夫是即每九千夫所各加之千夫而占其百之一强也其餘則以為澮與道已上者焉凡一同含十終去一終存九終九終含九十成九十成含九百通九百通含九千井九千井所各加之一夫并而為九百通所各加之十夫九百通所各加之十夫并而為九十成所各加之百夫九十成所各加之百夫并而為九終所各加之千夫數屢増而實不増總為九千此九千夫即所去之一終自溝畛至川路悉分布其閒而占其十之二弱溝畛占三百六十夫洫涂占六百四十八夫澮道與川路所占見上餘十之八而强則以為城郭宫室之屬而所占亦無多其餘若平土則更為田若山陵林麓川澤則可田者田之按地官有山農澤農則山澤之地亦有為田者否則因之至遂與徑所占葢即一夫之地曰田首明不在田外也
  附舊稿遂人之治野夫閒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于畿匠人之為溝洫耜廣五寸二耜為耦一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𤰕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閒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專達於川是二法者或以為異或以為同彤乃即經文審之而知二法之果同也葢古者田野之分數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十為終終十為同井九夫益一夫為之溝畛則得十夫通九十夫益十夫為之洫涂則得百夫成九百夫益百夫為之澮道則得千夫終九千夫益千夫為之川路則得萬夫是故夫閒有遂遂在一夫之内也十夫有溝溝在所益之一夫也百夫有洫洫在所益之十夫也千夫有澮澮在所益之百夫也萬夫有川川在所益之千夫也夫遂在一夫之内徑之下也非田首乎溝在九夫之所益非井閒乎洫在九十夫之所益通閒也通閒非即成閒乎澮在九百夫之所益成閒也亦終閒也成閒終閒非即同閒乎則是匠人或言首或言閒遂人或言閒或不言閒言殊而所言不殊也凡遂人之不言閒者皆即偏隅以見其全體是故十夫有溝成之隅也百夫有洫成之偏也百夫而方之則為一成而溝厠其中而九十洫厠其中而九矣千夫有澮同之隅也萬夫有川同之偏也萬夫而方之則為一同而澮縱横其中而各九川環其外而四矣由一同以達于畿亦無不如是爾然則同得十萬夫成得千夫何以言成九百夫也曰九百夫者專計成之田萊也若其地固千夫是以為澮道而有餘也
  周井田軍賦説
  周井田軍賦之制説者多意為推測而其實散見於周官之經及漢書之刑法志曹公之親書周官經云縣師掌邦國都鄙稍甸郊里之地域而辨其夫家人民田萊之數及其六畜車輦之稽若將有軍旅㑹同田役之戒則受法于司馬以作其衆庶及馬牛車輦㑹其車人之卒伍使皆備旗鼓兵器以帥而至稍人掌令丘乗之政令若有㑹同師田行役之事則以縣師之法作其同徒輂輦帥而以至夫曰作其衆庶及馬牛車輦其者夫家也而又曰使皆備旗鼓兵器則馬牛車輦與旗鼔兵器皆夫家所出明矣曰㑹其車人之卒伍人五為伍百為卒車亦如之則一軍百二十五車一車百人明矣曰令丘乗之政令曰作其同徒輂輦則四丘出車一乗而兼乎輂輦明矣輂輦所以載任器人輓行者也輂為輦屬當亦人輓行鄉師注云駕馬非周官法也四丘所出葢或輂或輦與兵車合為二乗詳見後曰縣師掌邦國都鄙稍甸郊里之地域郊里包鄉甸包遂都鄙稍包公邑其地域皆為丘甸於其中知鄉遂郊里稍皆為丘甸者以其皆制井也詳見彤周官禄田考曰稍人以縣師之法作其同徒輂輦縣師兼掌邦國同徒者同丘甸之徒注以同為方百里之同固誤訂義諸説亦似是而非姜氏兆錫周禮輯義已同余説則丘乗之政令通乎畿内外亦明矣
  是成周軍賦之大綱固灼見於本經也漢書刑法志云地方一里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丘十六井也有戎馬一匹牛三頭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馬四匹兵車一乗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注云鄭氏曰甲士在車上也卒七十二人干戈備具是謂乗馬之法乗馬之法非即丘乗之政令歟由是推之六十四萬井而萬乗其法同也小司徒云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乃通言畿内外之極數非常法非專指六鄉所謂六鄉六軍者特預配卒伍以俟事故調發不必盡行則縣師作六鄉之車徒當止萬四千六百三十人百九十五乗與作邦國都鄙稍甸郊里車徒之法無異曹公新書云攻車七十五人前拒一隊左右角二隊守車一隊炊子十人守裝五人廏養五人樵汲五人共二十五人攻守二乗凡百人見李衞公問對攻車非即縣師所謂車稍人所謂乗歟守車非即縣師所謂輦稍人所謂輂輦歟攻守二乗凡百人非即縣師所謂人之卒伍歟由二乗百人推之二萬乗當百萬人也二萬乗兼輕車重車實古之萬乗然則漢以後能詳説周家軍賦之節目而足補經之未備者莫二書若矣漢志曹公書並本古司馬法以曹公書本司馬法從王氏應麟困學紀聞所引而司馬法又云通為匹馬士一人徒二人成革車一乗士十人徒二十人愚以通為匹馬則成出十馬一士一馬乃晩周之騎按顧氏炎武日知録毛氏竒齡經問騎不始於晩周而晩周為盛總為十騎而革車一乗載其任器二十徒更畨輓行之葢所附穰苴兵法耳齊威王使大夫追論古者司馬兵法附穰苴法于其中號司馬穰苴兵法見史記穰苴傳傳云苴齊景公將戰國策云在齊閔王時彤按今所傳司馬法三巻但存其論説失其制度故班鄭曹所引四條並無之康成以注小司徒謂是采地之軍賦誤也又鄉師注引司馬法云夏后氏謂輦曰余車殷曰胡奴車周曰輜輦輦一斧一斤一鑿一梩十鋤周輦加二版二築夏后氏二十人而輦殷十八人而輦周十五人而輦愚以十五人當作二十五人其一為士家語云叔孫氏之車士曰子鉏商王氏注云車士將車者行則更畨輓輜輦牽負重之牛即甸所出十二頭止則為炊汲守裝諸事皆在此二十五人舊作十五者脱二字賈釋謂後代狹劣加版築而輓人少亦誤也至論語包訓公羊春秋傳何學並以十井為一乗百里之國為千乗是制賦不去山林等三之一視小司徒家役一人者且倍之乃變法之極數而坊記孔疏謂車馬牛兵器諸物皆國家所給者亦明與縣師稍人之法違近望谿方氏辨之甚悉見周官辨惑第五及析疑縣師職葢四説皆不可從
  禮三年喪受服説
  三年之服之有受也其見於經傳者斬衰三升則受以成布六升冠七升疏衰四升則受以成布七升冠八升閒傳成布六升斬衰初喪之冠也成布七升疏衰初喪之冠也故曰以其冠為受喪服記而其受之也則皆在既虞卒哭之後閒傳義至深已鄭氏之注有所謂練而受以大功之衰者雜記注至賈氏之疏則又以麻衣為大祥之受喪服記疏而宋之司馬氏且謂禫亦有受焉書儀愚以為受也者以衰而承乎衰也以其冠為受則以初喪冠之升為既葬衰之升也夫先王之制服必稱乎孝子之情自初喪及葬哀痛毁瘠之甚矣苟既葬不之節則或病且死故承之以輕服然卒減故衰三升又驟而不能使孝子之即安故使受衰之升視乎初喪之冠之升數云然則初喪之冠倍其衰而六升七升者殆早慮及此而為之爾抑既葬以初喪之冠為受則既練而受亦必視既葬之受冠斬衰冠七升齊衰冠八升減既葬受衰止一升非獨有沽功足以及練也葢以孝子既練之哀與既葬不甚相逺故練而承衰輕亦不可以甚輕而甚則不稱既練之哀而又失其節既葬之受冠將以為既練之受衰故其升減既葬之衰一升而止是既練之受經傳雖無文而鄭氏所謂受以大功者固足補其闕畧也按服問三年之喪既練則服其功衰不明言受康成本此而補明之何也大功之衰七升若八升即既葬受冠之升也若夫大祥而後則衰已除而無事於承矣雖素縞麻衣反服微凶之服而非衰與衰之冠也尚得謂之為受哉
  禮禘祫年月説
  周天子禘而祫諸侯祫而不禘魯僭禘而殽禘於祫趙伯循楊信齋之辨論已詳惟祭之年月無定説彤以為於周天子則當從横渠張子之稱嵗舉張純之稱禘以夏四月而祫以冬十月者於諸侯則當從春秋公羊傳之稱五年而再殷祭者於魯則當從何休之稱禘祫從先君數三年喪畢遭禘則禘遭祫則祫者於周天子所以從嵗舉之説者以禘即周禮司尊彞之追享祫即其朝享而並為四時之閒祀也積四時而成嵗祀在四時之間則嵗舉也葢祫為毁廟之王而設禘為始祖之所自出而設其外南北郊為天地而設天地也始祖所自出與毁廟之主也雖尊親逺近有差等然自繼天祖者視之則天祖均也南北郊以嵗舉而禘祫獨不以嵗舉乎所以從禘以夏四月祫以冬十月之説者葢禘在春祠夏禴之間禘大而祠禴小小者其月猶以仲春仲夏大者豈宜於季春則必以孟夏也祫在秋嘗冬烝之間祫大而嘗烝小小者猶以仲秋仲冬周禮大司馬四時之田獻禽以礿烝皆在仲月祠嘗當亦然大者豈宜於季秋則必以孟冬也孟冬之祫其即司勲所謂大烝歟不以孟春禘者物始生而祭品鮮也不以孟秋祫者物始成而未備也於諸侯所以從五年而再殷祭之説者殷祭即祫也三年一祫五年再祫皆間嵗一舉歴五年而實四期也祫之月當如周物備而合食侯與王不宜殊其間嵗而舉則降於天子一等也於魯所以從禘祫從先君數三年喪畢遭禘則禘遭祫則祫之説者以魯既僭禘與祫間舉若左氏春秋所書僖八年秋七月之禘上推於二年之秋承閔禘之後而祫自僖八年七月之禘下推於文二年之秋八月歴六祫六禘而祫自宣八年夏六月之禘下推於成之二年歴三祫二禘而禘俱喪畢所遭故也其間舉無定月宣八年以夏六月禘周之六月為夏之四月雖僭禘而其月猶從周與明堂位同此春秋中所僅有者昭定之間且有當祫而禘者昭二十五年定八年則皆魯禮之變非常法也春秋之書時書正以周司尊彞之書時以夏逸周書所謂周改正以垂三綂至祭享猶自夏者也
  儀禮女子子逆降旁親服説
  喪服大功章云女子子嫁者未嫁者為世父母叔父母姑姊妹傳曰嫁者其嫁於大夫者也未嫁者其成人而未嫁者也鄭注云女子子成人者有出道降旁親及將出者明當及時也賈釋云未嫁而降旁親是逆降也後儒往往疑其説至有詆為背理亂常者愚以為此聖人制服之權而鄭賈獨得之者也葢人之娶婦以嗣親而助養祭則貴乎及時女子子成人將出而或有旁期之服畢喪而嫁則娶者不能待不畢喪而嫁則嫁者即於愆是嫁不嫁兩無所處也雜記云大功之末可以冠子可以嫁子鄭以末為卒哭則女子子而服大功者卒哭而後亦可以嫁非若期之喪之必終也明矣故逆降旁期為大功使不敢以輕服而妨禮本然則逆降之云誠此經本義也而可輕詆哉抑大夫為其子昆弟之為士者大功則子以將出降而父以尊降皆大功也固無不可以嫁矣士不得降旁期為大功雖其子可以嫁若其父之不可以嫁子何故逆降之禮惟大夫之女子子有之不及於士至傳所稱成人者謂其年二十已笄醴者耳賈乃兼十五以後許嫁笄者言之夫許嫁笄而在十五以後則去嫁期尚逺何慮其時之不得及而俾之逆降乎此則疎且舛矣
  詩碩人説
  國風碩人之詩凡四章左氏傳以為衞人為莊姜美而無子賦也美之説固詳於次章矣至無子之云以傳義考之未有所見竊嘗反覆於末章而得其説焉夫所謂庶姜孽孽者謂姪娣之生子如木芽之旁出孽孽然不一而足也所謂庶士有朅者謂衆子中有朅然健以武者也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所以比庶姜之媚惑其君施罛濊濊所以比君之嬖庶姜鱣鮪發發則以興孽孽者葭菼揭揭則以興有朅者也葢言衆妾多子而莊姜之無子見言衆妾所以多子之故而莊姜之所以無子亦見故曰為其無子而賦也其所以不為正言者為將以聞諸莊公也方莊公狂蕩迷惑羣小嬖幸之時而欲其憬然悔悟親正適而終生子非婉以風之其能入我言而不我咎乎故不敢也觀三章欲明大夫傷莊姜之見疏而但述其願君親莊姜之意可以知之矣君之衆子何以稱庶士也古者大夫以上至王公其適子衆子之未爵命者皆可稱士士冠禮云天子之元子猶士也天下無生而貴者也諸侯之衆子何獨不然若左氏所云公子州吁葢即士之朅然者其人長而好兵則其幼必有武健之容矣首章所云褧衣即士昏禮之所謂景用襌縠為之上下通服以禦塵而行道者葢前三章皆本莊姜初嫁時而言故云
  
  史記北斗齊七政解
  史記天官書云北斗七星所謂璿璣玉衡以齊七政七政者日月四時嵗即虞書之所正所協所定所成也又云斗為帝車運于中央臨制四鄉分隂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度定諸紀皆繋於斗此數言即以斗建齊七政之法也葢斗立子午宫度之正中則東半西半之位以分立寅申己亥之宫則春夏秋冬之節以建斗建謂斗初昏指十二宫而立也斗立於寅宫為春之始而節名立春立於已宫為夏之始而節名立夏猶日躔卯中晝夜等而節名春分日躔午中晝長極而節名夏至葢二至二分之名自日躔四立之名自斗建也指四鄉各九十餘日其季月各十八日强則木火土金水之王以均立寅宫若干度為立春過十五度强而驚蟄又過十五度强而雨水夏小正正月啟蟄月令正月中蟄蟲始振二月初始雨水前漢末始改雨水為正月中驚蟄為二月節若周書周月篇亦雨水前驚蟄後則後人因漢志妄改也以至終三百六十五度强而復為立春則節度之移也指宫度每十五日强交一氣而日以交氣分中節指宫度當一辰與兩辰間而月以中氣之有無分正閏周月篇云閏無中氣斗指兩辰之間所謂指兩辰間非必正交節之日但於其月内指之即是葢古法寛也餘並同指宫度終三百六十六日而日以一周成嵗終十二辰或更歴一辰而月以十二或十三成載則諸紀之定也此即洪範五紀之三載六嵗也二十四氣周曰嵗十二月周曰載不言星辰者包於節度也不言歴數者四紀之總也然其法不始於虞夏而始於商周何也斗之指寅申巳亥至商周乃與春夏秋冬四立直虞夏四立斗方指卯酉子午本王寅旭興徐圃臣書及西人利馬竇渾葢儀不可用不相直者齊交節之日也節之交不可以齊則中氣之日正閏之月四時之序五行之均嵗載之成若之何而可以齊哉故以北斗為璣衡亦出用建者之傅㑹耳夫虞夏之齊四時以日以中星齊月以月齊日亦以日而商周復以斗建相參考者葢虞夏於日月主長短朔望而商周則兼主氣交虞夏於四時主氣交之中而商周則兼主氣交之始要亦適當其時足以補古厯之所未備也此東周西漢所以俱沿其法歟
  天官書自中宫至嵗乃有殃又律書自書曰七正當作政二十八舍律厯至故莫貴焉皆古遺書而晩周秦人増易成之自太史公曰以下乃子長作子長謂七政即天地二十八宿十母十二子鍾律天地下當有人字伏生天傳解七政有天文地理人道子長葢本之不但非天官書義并非律書義也律書七政與下三物並叙亦指嵗時月日其日亦指氣交日故其下有曰冬至之文








  果堂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果堂集巻二
  吳江沈彤撰
  
  釋周官地征
  載師云凡任地國宅無征園廛二十而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惟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釋曰此經皆著任地之征也曰國曰近郊曰逺郊曰甸稍縣都皆所任之地也國謂城中宅即上經之里公卿大夫士之所居也此宅與宅田之宅同專指下士以上言廛謂農圃牧工商賈受田者之居遂人所云夫一廛是也若廛人之廛則惟市中邸舍矣園即上經之場圃凡受田者之廛皆有之廛之征在凡受田者征嬪婦之布帛閭師云凡無職者出夫布葢閒民亦有廛征也詳方氏周官析疑及所畜之豕犬雞在市中則征廛布征餘物滯物園之征征所樹草木也近郊十一農田之征也合公私田百一十畝而征十畝之榖為十一分而取其一云十一者舉成數耳逺郊二十而三藪牧所畜馬牛羊及他鳥獸之征也牧者牧地謂休不耕之田此牧即小司徒井牧其田野之牧詳見彤周禮小疏澤無水曰藪亦牧地也本大宰九職注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山物澤物之征也其所征葢自二十之三至十之二而止也惟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乃於甸稍縣都山澤閒舉其所重征之一以明外此皆無過十二也近郊十一以上與上經相應逺郊二十而三以下與上經相備也所以知受田者之廛征布帛豕犬雞者下經云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孟子云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又云廛無夫里之布廛征夫布周官之制也非不毛而有里布戰國之横征也孟子欲并去夫布以當時國甚富而民甚貧耳是布帛豕犬雞皆出於受田者之廛也所以知市之廛征布及餘物滯物者以廛人斂市之廛布廛布外所斂絘布總布質布罰布皆非市征故不及詳見彤周禮小疏斂屠者之皮角筋骨按注䆁以當地税斂凡珍異之滯者也亦以當地税非官買之此布入泉府則泉也皮角筋骨屠者之餘物也所以知園之征為草木者閭師任圃以樹事貢草木也所以知近郊十一之為農田者上經之以田任地自近郊始也所以知逺郊二十而三之為藪牧者畜牧家之受田自逺郊始則藪牧之畜事亦自逺郊始也所以知甸稍縣都無過十二為山澤之物者以下經惟其漆林四字知之也其者指甸稍縣都漆林厠山澤閒則惟字對山澤所産言故知十二為山澤之物也公卿大夫士之宅所以無征者於貴者優之也注釋以國宅為官府治事處則無征不必言矣布帛草木豕犬雞之征所以二十而一者廛地小而所出微也廛布及餘物滯物之所以二十而一者葢商賈貨賄之征當與市廛等按貨賄但征於司門不征於闗市闗市並征廛税而已市廛二十而一則貨賄亦二十而一并之如田稅之十一農末適均也管子治國篇云先王使農士工商四民交能易作終嵗之利無道相過是以民作一而得均故知征之者亦等也農田之所以十一者多則食不足於民寡則食不足於國也馬牛羊及他鳥獸之所以二十而三者較農田則人力少而利厚也山物澤物與漆林之所以遞増者人力尤少而利尤厚也抑經文簡奥多包含云國宅無征園廛二十而一則凡國以外之宅皆無征國以外之園廛皆二十而一矣云近郊十一則凡近郊以外之農田皆十一矣云逺郊二十而三則凡逺郊以外之藪牧皆二十而三矣葢皆舉地之最近者以表其餘乃征賦之總例也若商賈之貨賄本非地征非經所包含故不得與嬪婦之布帛藪牧之鳥獸並列至百工之器物當亦出於其廛論語云百工居肆以成其事肆即所列之廛葢亦在闗市也廛與器物之征當亦各二十之一如商賈矣
  載師地征自注疏及王氏訂義諸説不皆有當而近年聚訟尤甚恐古制終不得明故探求本經義例確證以反覆條釋之釋近郊十一甸稍縣都十二畧本亡友蔡宸錫説
  釋骨
  骨為身之幹其載於内經甲乙經者以十百數皆各有其部與其形象然名之單複分總散見錯出能辨析而㑹通者實鮮余方嗟其為學者之闕適吳生球從事經穴數以是請遂與之詳考而條釋以貽之頭之骨曰顱其上曰顛亦作巔曰腦葢曰腦頂亦曰頂其㑹曰䪿説文作囟訓頭㑹腦葢乃謂頭骨交㑹之腦葢非指葢之全也玉篇訓頂門其横在髪際前者曰額顱亦曰額額之中曰顔曰庭其旁曰額角其前在眉頭者曰眉本在目匡上者曰匡上陷骨眉間曰闕其下曰下極下極者目間也眉目間亦通曰顔五色篇云闕者眉間也庭者顔也下論察色之部云庭者首面也闕上者咽喉也闕中者肺也是顔在闕上之上矣衞氣篇云手陽明標在顔下葢謂挾鼻孔之脈穴若顔但在闕上則去鼻太逺故自庭至下極皆顔也説文亦訓顔為眉目之間顛之旁嶄然起者曰頭角亦曰角左曰左角右曰右角經筋篇云足少陽之筋循耳後上額角交巔上彤按耳上近巔者乃頭角非額角也故額角為頭角之譌則其下所云右角左角者亦頭角也舊説以左右角為額角誤當耳之後上起者曰耳上角曰耳後上角其前曰耳前角亦曰角形曲故又曰曲角曲角經文俱誤作曲周惟氣府論注周作角今從之顛之後横起者曰頭横骨曰枕骨其兩旁兀起者曰玉枕骨其旁下髙以長在耳後者曰完骨頭横骨中央之下端曰顱際鋭骨顱亦曰頭之大骨自額顱而下鼻之骨曰鼻柱曰明堂骨其旁微起者曰鼻髃目之下起骨曰䪼其下旁髙而大者曰面鼽骨曰顴骨亦曰大顴亦曰頄鼽頄古通用頄之下端曰兑骨兑古鋭字在耳前者曰關穴有名上關下關者謂在關之上下也有名顴窌者謂在顴之下也有名完骨者謂在完骨之際也凡穴名與骨同者皆倣此耳下曲骨載頰在頷後者頷説文作頷與頤同訓顄葢從口内言之若從口外言則兩旁為頷頷前為頤不容相假故内經無通稱者曰頰車曰曲頰曰巨屈亦作曲曲骨前斷而若逆者曰大迎骨通回帀口頰下之骨曰或骨骨空論云或骨空在口下當兩肩王太僕注云謂大迎穴也彤按説文或即域本字云或骨者以其骨在口頰下象邦域之回帀也其在頤者曰角曰齗基口齗骨曰齒上曰上齒下曰下齒凡十有二牝齒曰牙中央齒形竒左右齒形偶竒則牡偶則牝而説文玉篇並以牙為牡齒恐傳寫之譌上下各十或八或九或十有二不齊也其最後生者曰真牙其自齒左右轉勢微曲者曰曲牙氣血論云曲牙二穴王注云頰車穴在耳下曲頰端彤謂耳下曲頰端去曲牙甚逺恐非經意若指牙之近頰車者則其牙未嘗曲呉生以二穴為地倉地倉俠口旁四分正當牙曲處足證吾説牙之後横舌本者曰横骨自顱際鋭骨而下骨三節植頸項者通曰柱骨其隠筋肉中者曰復骨張景岳云復當作伏上曰上椎下起骨曰項大椎亦作顀項大椎之下二十一節節亦曰顀作焦誤顀亦作椎通曰脊骨曰脊椎曰膂骨曰中𦛗第一節曰脊大椎形如杼故亦曰杼骨第十三節至十六節曰髙骨曰大骨生氣通天論云腎氣乃傷髙骨乃壊王注云髙骨謂腰之髙骨是髙骨通謂腰間脊骨之髙者也論又云味過於鹹大骨氣勞注云鹹歸腎也按腰為腎府此大骨當在腰間即諸髙骨也説者專指命門穴上一節為髙骨大骨未盡其以上七節曰背骨者則第八節以下乃曰膂骨骨度篇云項髪以下至背骨乂云膂骨以下至尾骶彤按此篇文體凡骨名相承説者下皆同上知膂本背字傳寫致譌篇内又云上七節至於膂骨則上七節皆背骨而膂骨自八節以下明矣又説文訓吕為脊骨訓背為脊而訓脊則兼背吕亦一脊而分上背下吕之證又按氣穴論云中𦛗兩旁各五穴注謂起肺俞至腎俞肺俞在第三椎下兩旁腎俞在第十四椎下兩旁是中𦛗云者謂第三椎至十四椎為膂之中也此又以背骨五節通稱為𦛗也末節曰㞍骨曰骶骨一作骨骶恐文倒否則脊誤為骨曰脊骶曰尾骶亦曰骶曰尾屈曰橛骨曰窮骨其骨之扁戾者曰扁骨俠脊骨第一節至十二節環而前斜下者二十四條皆曰肋婦人則二十八條其在腋下而後乳三寸者曰胠胠骨五左曰左胠右曰右胠其抱胷過乳而兩端相直者曰膺中骨七氣府論云膺中骨間各一王注云謂膺窓等六穴膺中骨陷中各一王注云謂璇璣至中庭六穴彤謂穴在骨下間穴有六則膺中骨當七矣葢乳上五乳下二也其在膺中骨之下及胠外者曰脅骨曰脅肋胠及膺中骨之在乳下者亦通曰脅至真要大論注云脅謂兩乳之下及胠外也脅骨之短而在下者曰橛肋三其最短俠脊者曰季肋其橛肋之第三條曰季脅凡脅骨之端通曰脅支亦曰支脅支端之相交者曰骹張景岳以脅下之骨為骹下字誤膺中骨之上自結喉下四寸至肩端前横而大者曰巨骨其半環中斷者曰缺盆骨在肩者曰肩上横骨在肩端者曰䯏骨師傳篇云五藏六府心為之主缺盆為之道䯏骨有餘以𠉀𩩲骬彤按此䯏骨乃謂缺盆骨兩旁之端即肩端骨也葢𩩲骬本蔽心之骨而缺盆即心藏之道𩩲骬之上為膺中陷骨缺盆骨之旁為肩端骨膺中陷骨之於缺盆骨𩩲骬之於肩端骨其長短皆各相應故必用肩端骨𠉀𩩲骬也然則䯏骨之為肩端骨信矣舊説以䯏骨為𩩲骬之端則與上文不貫且𩩲骬甚小不須更以端𠉀至有以䯏作骷而訓為膝骨者尤誤䯏骨之起者曰髃骨曰肩前髃微起者曰小髃骨小髃骨之前岐出者曰肩端上行兩义骨缺盆外伏頸旁壅肉下者曰毖骨曰缺盆外骨其骨即肋骨之第一條也肩後横骨曰大骨其在旁者曰曲腋上骨曰肩臑後大骨其成片被肩垂背者曰肩甲亦作胛下同至經脉篇所云别下貫胛者胛乃胂之誤字故不列曰肩髆亦曰膊肩甲之在上屈折者曰肩曲甲其近小髃骨者曰肩中央曲甲當膺骨兩端中陷下者曰膺中陷骨陷骨下蔽心者曰𩩲骬曰鳩尾曰心蔽骨曰臆前蔽骨𩩲骬直下横兩股間者曰横骨曰股際骨其中央兩垂而壓隂器者曰曲骨隂器之後繞䐈腸而綴骶端者曰隂尾骨骶之上俠脊十七節至二十節起骨曰腰髁骨曰兩髁其旁臨兩股者曰監骨曰大骨曰髂一身之伸屈司焉故通曰機闗闗之旁曰髀樞亦曰樞機者髀骨之入樞者也自肩兩旁而下在肘以上者曰髆骨肩與髆之㑹於前亷者曰肩端兩骨其㑹於後者曰肩曲甲下兩骨髆者大臂也在肘以下者曰臂骨臂骨二上曰上骨則下曰下骨也其在肘者曰肘骨曰肘大骨曰肘外大骨本腧篇甲乙經所云肘内大骨者内乃外之譌字故不列其内微起者曰肘内鋭骨合其大者鋭者曰肘内側兩骨肘大骨之上兩起者曰肘外輔骨臂骨之在外者曰臂外兩骨其在内近腕者曰闗穴有名内闗外闗者以此至本腧篇所云掌後兩骨者骨乃筋之譌字故不列若難經之所謂闗則上骨内端之微髙者也其下骨外端起者曰手外踝亦曰踝外踝前微起者曰腕骨腕亦作宛曰腕中兌骨亦曰鋭骨其又前者曰腕前起骨束掌者曰掌束骨掌束骨之後亷微起者曰掌後兌骨舊説以手踝當之誤手大指本節後起骨曰壅骨邪客篇論手太隂之脉云内屈與諸隂絡㑹於魚際伏行壅骨之下外屈出於寸口而行是壅骨固在魚際旁寸口前舊説謂即掌後髙骨誤兼旁之岐出者通曰大指岐骨其與次指合形如谷故又曰合谷兩骨自兩髂而下在膝以上者曰髀骨曰股骨其直者曰楗骨空論云輔骨上横骨下為楗是楗即髀骨之直者也又考枯骨象髀樞在闗旁納機不在機端而説者名髀骨為髀樞骨又以為在楗骨下誤甚其斜上俠髖者則所謂機也在膝以下者曰䯒骨䯒亦作胻䯒者小股也亦曰足⿰説文訓䯒為脛耑然内經皆通稱惟大竒論䯒與脛對言而甲乙經所集䯒亦作脛葢不可分也脛與⿰同曰骸曰骭髀⿰之閒曰骸闗骨空論云膝解為骸闗王注謂在膝外彤按即膝外解上下之輔骨葢名闗本取兩骨可開闔之義故指骨解與兩骨並通餘倣此曰股樞一作樞股恐文倒亦曰樞葢膝之骨曰膝髕俠膝之骨曰輔骨内曰内輔外曰外輔其專以骸上為輔者骨空論云骸下為輔下乃上之譌也則膝旁不曰輔而曰連骸骸上者⿰之上端也䯒外亷起骨成䯒者曰成骨刺腰痛論云成骨在膝外亷之骨獨起者彤按膝之上下内外皆以髕為斷成骨旁䯒骨之端不至上旁膝膝乃䯒之譌也成一作盛亦誤䯒下端起骨曰踝内曰内踝外曰外踝外踝上細而短附䯒者曰絶骨兩踝後在踵者曰跟骨在内踝下者曰内踝之後屬内踝下前起大骨曰然骨足大指岐出者曰大指岐骨大指本節後宛宛者曰腕骨其在内側如核者曰核骨核亦作覈足外側大骨曰京骨京骨之前當小指本節後者曰束骨小指次指岐出者曰足小指次指岐骨足上曰跗其外側近踝者曰跗屬一作屬跗恐文倒凡肘腋髀⿰兩端相接骨通曰機闗亦曰闗髀之闗即骨空論所云膕上為闗王注云當楗之後者也穴有名髀闗者以其正直髀闗之前故耳⿰之闗即骸闗也手足腕兩端骨亦通曰闗
  
  吳江縣建置沿革考
  吳江縣後梁吳縣南之地古之松陵平望也松陵之名始見於吳越春秋所謂越攻吳兵入於江陽松陵是也平望之名見於晉書陸曄傳傳云以預討華軼功封平望亭侯而舊平望志言漢錢林棄官隠於平望鄉則其名葢不始於晉也自秦至唐初松陵地屬吳平望地屬烏程開元末割吳之太湖洞庭三鄉易烏程之平望而平望亦屬吳梁開平三年從吳越王錢鏐請乃割吳南地置吳江縣焉本吳越備史按嘉興府志亦載此事而又云分嘉興之北境與吳江但不詳其鄉村松陵獻集謂嚴忌墓在嘉興縣新城鎮北數里則嚴墓村以南數里地當即嘉興北境之分入吳江者也縣在梁屬蘇州唐同光二年屬中吳軍宋初屬平江軍政和三年屬平江府以戸計例為緊縣按宋建隆元年敕縣三千户以上為緊開寶六年敕千五百以上為緊政和閒之緊縣為若干戸未聞至元十三年屬平江路元貞元年例升中州按是年詔戸五萬至十萬者為中州至正十六年淮東張士誠據之屬隆平府十七年仍屬平江路吳元年屬蘇州府所屬之名雖屢易所屬地同也明洪武二年復改縣例為望十四年以田糧計例為繁按是年定縣三萬石以上者為繁國朝仍為縣屬蘇州府余生長斯縣三十年餘閲舊志建置之沿革疑其疎畧雍正二年兩江總督查弼納以糧重獄繁請分為兩縣四年乃分縣之西偏地置震澤縣其東偏地仍為吳江縣分為兩必將有事纂修者遂歴考前史羣籍而著於篇云
  吳江沈氏姓考
  凡沈氏之散處天下者其自出之姓有三曰已曰姬曰芈宋書隠侯約自序云昔少皥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𤣥㝠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其官帝顓頊封諸汾川其後四國沈姒蓐黄沈既滅子孫因國為氏此沈之已姓者也唐書宰相世系表云沈氏出自姬姓周文王第十子䎴叔季食采於沈汝南平輿沈亭即其地按左傳有沈子揖杜解云沈國今汝南平輿縣是䎴季即始封國之祖也唐書云食采誤其後沈子逞沈子嘉載於春秋此沈之姬姓者也通志氏族畧云楚有沈邑楚莊王之子公子貞封於沈鹿故為沈氏其地在今潁州沈邱此沈之芈姓者也若今江南浙江諸沈氏則皆姬姓而非已非芈葢自昔譜牒未有祖公子貞者而汾川之地去江南浙江又逺惟耼季之國封於汝南而其後嗣子孫或居九江之壽春或居㑹稽之烏程居壽春者漢齊王太𫝊遵居烏程者九江從事戎俱見宋書隠侯自序然序既誤以沈姒蓐黄之沈國於汝南則其所譜某某者固皆汝南之沈也故唐宰相世系表直以此二人為耼叔季之後今從之壽春今之壽州為江南地烏程今隷湖州府為浙江地則今江南浙江之沈大都為壽春烏程之苗裔而出於姬姓明矣吳江之地屬江南而鄰浙江則吾沈之聚族於斯也雖舊譜遺亡莫知所祖而自出之姓不尚可由其地以考而知之乎夫考其自出之姓者子孫之所有事也作沈氏姓考
  
  易爻辭辨
  周易之爻辭在漢儒或以為文王作或以為周公作葢各有所受之也及唐孔氏之正義宋胡氏之啟䝉翼傳皆辨為周公而非文王焉乃近又有據陸氏釋文所載梁武解立説者謂乾坤文言文王作之而孔子傳之今篇中彖辭爻辭並具安見爻辭之不出於文王且以為作於周公則漢志之於易何苐云人更三聖也其説亦近是顧孟子嘗云周公思兼三王其上文並舉禹湯文武以文武二人為一代之王也然則漢志或亦以文周為一家之聖不足證爻辭之非周公作况孔胡二氏之辨為周公作者其證較多且確耶余以為屯䝉以下之爻辭多作於周公而乾坤之爻辭則作於文王故與其彖辭並稱文言乾坤爻辭之稱文言葢孔子之前已然也是全易爻辭之繋文王少而周公多文王開其端而周公卒其業必舉而歸諸一人安能無所抵捂若以彖爻辭義之悉符為徴則文周為一家之聖道與心自無不同豈必出一手所成而然哉
  家椒園曰望谿先師稱子厚論語辨可與退之並驅爭先吾謂此篇與論語辨並驅爭先
  古閏月在時終辨
  春秋文元年左傳云於是閏三月非禮也先王之正時也履端於始舉正於中歸餘於終夫周之三月夏之正月也而周書周月篇稱南至之月為周正嵗首近本首作道誤至敬授民時巡狩祭享則猶自夏不知此所正之時自夏乎自周乎如自夏也則於每時之始而步四立中而紀分至按日志二分自古及今在四方正位故知舉正之正指之杜氏謂舉中氣以正月非此傳文義終而置閏也周禮太史職閏月詔王居門終月疏云明堂路寢及宗廟皆有五室十二堂四門十二月聽朔于十二堂閏月各於時之門按此則周於每時終置閏微獨閏三月非禮即閏十二月亦非禮矣如自周也則於四時之始而步南至本史記厯書韋氏注韋本三綂厯中而紀北至周七月日北至適當四時之中若啟閉雖在每時中與舉正之義不合終而置閏也固惟閏十二月為禮而他月之閏皆非禮二者其孰為得也夫經傳之書閏月恒在嵗末則必當日至之前月閏必當日至之前月則日至歴十九年恒在其月之朔日漢以後厯術必至朔同日以為起算之端葢亦本諸春秋按周魯以前六厯自劉向杜預及僧一行皆以為偽託祖冲之證偽託在漢初周末理不得逺故今專據春秋經傳則以閏十二月為禮是或一道也然閏以正時時以作事春夏秋冬各有其事則隨時置閏隨閏畢作較閏在嵗末者事尤不悖且堯之厯象始於殷仲春周禮之致日兼乎冬夏則古厯之起算或以春分梅氏厯學疑問補云回回厯起算春分本堯典寅賔出日之始仲春葢謂義仲以春分起算也或以夏至李文貞堯典解義云二至者厯之元也二至正而厯本定矣夏至尤重故獨言敬致冬不言者一䝉前義二以夏為主也不必皆在冬至其以冬至者亦可隨所直而截算冬至致日以辨四時之叙掌於馮相氏相後世謂之測馮相者憑實測以算也即名官之義而其能截算可知然則授時厯之創法殆與古㝠契乎不必在至朔同之日亦何取嵗末之置閏則以閏每時季月為禮或更得其解也按左傳昭二十年閏八月於夏時為閏六月漢書載春秋厯稱周武王十一年閏二月於夏時為閏十二月皆不取為證者一偶合一偽撰也至若疑後世閏皆隨月而閏三月不得為非此則過矣隨月置閏者晦朔無遷就而月之大小皆得其度雖閏在每時終者猶遜其密閏三月者并嵗末之閏而失之乃錯亂其序者也可比而同之哉
  果堂集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果堂集巻三
  吳江沈彤撰
  
  禮記明堂位問
  明堂位目周公以天子何也余曰此注家之失也其曰周公朝諸侯于明堂之位天子負斧依南鄉而立者謂合諸侯于明堂以朝天子也天子目成王也不曰成王而曰天子者對下文公侯伯子男言之耳周公太師也當此時固肅然正位乎中階之前是篇雖夸且誣亦何至齊公相于天子哉然則其曰周公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者何曰此文王世子之所謂攝政而踐阼非負斧依南鄉而立之謂也阼天子出治之位也然踐阼不可以為涖阼則踐位不可以為即位與孟子踐天子位之云文同而意異也曰周公之治天下相天子也曷為而踐天子之位也其不疑于天子乎曰踐天子之位者非天子不在位而代之踐之乃奉天子于天子之位輔翼啟沃而不之離也是相幼君之道也故别于相之常有矣疑于天子則未也曰近世説者據古文尚書周公位冢宰正百工之文謂無踐天子之位之事也然歟曰冢宰周公本位也書之文為蔡仲嗣封起本豈必盡周公之所位而序之邪夫不敢負斧依南鄉而立者聖人之經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者聖人之權皆其事之實也因記者夸誣之多而盡疑之則又過矣曰家語載孔子適周觀乎明堂有周公抱成王負斧依南面以朝諸侯之圖是周公亦嘗負斧依而南面子何以云不敢也曰周公之負斧扆南面者為抱成王也抱成王而不負斧扆南面則是避已嫌而致天子不得正其位詎非大拂乎輕重之宜吾所云不敢者謂夫成王之不在抱也是篇云六年朝諸侯于明堂其時成王已長不在周公之抱有年已
  儀禮喪服為人後者為本親問
  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期自加隆之服而降也為其昆弟大功自本服而降也為其祖將何如曰五服既制則皆以所制之服為本服凡有加降皆自此而推祖本服齊衰期降一等則大功九月此晉宋間之所議見於通典者也為其曽祖宜何服曰車氏垓以為緦麻三月也葢曽祖本服齊衰三月由三月推之而袒免則等於無服之親由齊衰推之而大功則等於其祖皆不得其中故月數如曽祖而服則降三等也其髙祖亦如曽祖乎曰否持重於大小宗者疏云適子當家自為小宗無後亦當立後故有持重於小宗者在正尊雖髙祖以上苟相及必為之齊衰三月還為本親雖緦麻亦自曽祖而止葢不二綂之義至是乃周也凡降其旁親與外親有異等乎曰皆降一等疏已有明文矣本親外親之報之亦皆降一等乎曰然惟報則如其所服
  從祖昆弟
  從祖父母緦報從父昆弟小功從父昆弟之子
  從祖祖父母緦報世叔父母大功昆弟大功報 昆弟之子大功昆弟之孫
  曽祖父母祖父母大功父母期報 已身
  從祖祖姑緦報大功報 姊妹大功報 昆弟之女大功昆弟之孫女從祖姑緦報 從父姊妹小功從父昆弟之女
  祖姑以下適人者更降一等叔父姑以下之長殤更降一等其中殤下殤更降從祖姊妹二等外祖父母從母報緦
  儀禮喪服宗子之親為宗子問
  與宗子親盡者為宗子齊衰三月若本緦麻大小功之親則如之何曰其月數各如本月數而三月以前亦皆齊衰也記云宗子孤為殤大功衰小功衰皆三月親則月算如邦人葢長殤中殤服之大功衰下殤服之小功衰由齊衰而遞降親盡者之服也如邦人者謂期功緦之親皆依殤服本月數為限也云月算如邦人明大小功衰如親盡者也故在注釋惟與宗子有期之親者長殤服之大功九月中殤大功七月下殤小功五月其衰服如親盡者亦如邦人若有大功之親者則長殤中殤服之大功五月下殤小功三月有小功緦之親者長殤中殤服之大功三月下殤小功三月其衰服皆如親盡者夫親之服宗子孤為殤者依殤服本月數則其服宗子成人者亦必依成人服之本月數矣親之服孤為殤者依親盡者之功衰則其服成人亦必依親盡者之齊衰矣親盡者之齊衰三月則功緦親之齊衰亦必三月矣然則注所云與宗子有大功之親者成人服之齊衰三月卒哭受以大功衰九月有小功之親者成人服之齊衰三月卒哭受以小功衰五月視本月數各有加者非與曰若宗子期之親而服之十五月緦之親而服之六月則亦可於大小功之親各加三月矣而經傳曷嘗有期與緦親加月之文况即大小功月數中而為三月之齊衰不已足伸尊祖敬宗之義耶此徐氏通考所以力為之辨也大功之親大功衰三月受以小功衰六月小功之親小功衰三月受以緦二月為宗子子齊衰三月者其受服宜何若曰大功之親受以大功衰六月小功之親受以小功衰二月而已
  
  日躔宫次論
  日躔始冬至十二次始𤣥枵冬至躔𤣥枵自上古秦漢以後躔於星紀元至今躔析木之箕析木為寅宫而今厯於冬至日書日入丑宫七政經緯躔度厯書日躔星紀之次民厯則是改析木為星紀而非日躔真次矣古之命次皆依星象星紀之得名以牛斗跨黄道别理日月五星自此始也按漢書律厯志此次兼紀日月五星故雖名星紀實包日月而惡得改為他宿之次且箕本屬東而冬至仍在正北皆不與星紀干改亦徒焉爾夫治厯貴順天而記注必從實測苟於冬至日過宫之時刻直書日躔析木之次幾度分日入寅宫幾度分則冬至雖改方就次而次名與星宿猶自相屬此依古法若以冬至在正北箕適移其方而改用赤道定宫之子宫以綂之則雖舍古次與游宫而其宫固終古不變以紀日躔尤善也此即西法而變通之不此之為而為遷就致十二宫皆不得其正而無可憑豈非智者千慮之失則其為王梅二氏之譏也宜
  月建論
  厯之月建本以斗建而得名然斗建有嵗差月建終古無改而後世之月建遂不與斗建直於是議厯者或欲改月建以從斗建或謂月建無闗於斗建而欲仍其舊吾以為二説皆非也殷以前且勿論逸周書明云惟一月既南至斗柄建子始昏北指周月篇一月者今之仲冬也淮南子亦明云斗杓正月建寅月從左行十二辰天文訓是建子之月實以斗柄建子而名之建寅之月亦實以斗柄建寅而名之矣今斗柄已不建寅而猶稱建寅之月斗柄已不建子而猶稱建子之月則是乖其實而冒其名也而可惟舊之仍乎若欲改月建以從斗建則昔之斗柄建子者今已轉而建亥斗柄建寅者今已轉而建丑亦遂名仲冬之月為亥月孟春之月為丑月乎誠如是則月與所配之辰其氣俱不相應而民之視聽將大惑又可乎哉然則如之何曰厯之於日也但書某日某干支則其於月也亦書某月某干支大某月某干支小去其建字以别於實用建之時而今建但各注其下以資人參考而已矣
  保甲論
  保甲之設所以使天下之州縣復分其治也州縣之地廣廣則吏之耳目有不及其民衆衆則行之善惡有未詳保長甲長之所綂地近而人寡其耳目無不照善惡無所匿從而聞於州縣平其是非則里黨得其治而州縣亦無不得其治今之州縣官奉大吏之令舉行保甲而卒無其效非保甲之法之不善為保長甲長之人之未善也夫今之保甲即周官之鄉之州黨族閭比遂之縣鄙鄼里鄰也保長甲長即鄉大夫之州長黨正族師閭胥比長遂大夫之縣正鄙師鄼長里宰鄰長之屬也周之時自鄰長而外皆為士大夫士大夫皆有德行道藝之賢者能者也故分民而使之治而遂各道之以親親長長慈幼之恩勸之以相保相受相葬相救相賙之誼教之以祭祀喪紀昏冠飲酒之禮耕耨也則趣之行役也則作之財賦也則斂之讀法也則從而勸戒之媺者賞惡者誅而無或不共其職故成康之世天下無有一家一人之不治焉今之長保甲者雖不使之治其里黨與周之里宰黨正不同而里黨之不法者罹患害者皆得以達之州縣是亦周時分里黨之治之一端也為之者其人大率庶民之顧利無恥不自好者弊且百出安有其效故舉行保甲必先擇其長保甲之人而後可保長長十甲甲長長百户分百户而十人長之謂之牌頭牌頭擇庶民之朴直者為之保長甲長則必擇士之賢者能者而為之賢者能者其陳説事之始終必有序而不殽論列情之曲直必以實而無偽抑其平日必有以表率之教導之使其心不終汨於邪僻又必有以區畫之安處之使其食與衣不必由於兇惡歴久漸馴而里黨之風自歸於正使慮士之賢者能者為今之保長甲長而有所不屑則惟為州縣者重其事慎其人求之以誠聘之以禮幣告之以欲分治之故與任分治之義而使之整其所屬糾其邪僻兇惡達之州縣亦得展其心思才力自無不屑之患綂乎保者為鄉鄉則就搢紳聘焉其遇之隆任之專較之保長甲長而更倍焉可也及功過已著則權其大小輕重而誅賞進退以為勸懲必且感德畏威而職無不盡也已雖然欲如是非州縣之所得擅為也責在大吏而大吏亦不得而自專必也奏其事於 朝廷得額定其員次第其禄位立考績黜陟之法而後可行也夫周官鄉遂之制自兩漢後魏以迄唐之盛明之初畧倣而行之皆得以善治而宜民而大儒若朱子名臣若蘇綽近世名儒若魏子才顧寧人輩又莫不稱為治教之基則非迂逺而濶於事情可知也在更化之初必有議其不便者行之久而利則相與安之且歌誦之矣比閲邸報見内外大臣議保甲者多故述為此論請正其得失於吾所友事者焉
  
  父未殯而祖亡承重議
  震澤縣西濠沈維墉父亡未殯而祖亡或謂維墉今以適子為適孫一身兼主二喪宜即正承重之名位以事其事維墉疑之乃屬其族父來問余曰維墉既兼主祖喪固應事承重之事矣若欲即并其名位而正之奚其可葢所謂承重者承祖喪先祀于其父若祖之謂也先祀之重在祖則承之于祖祖喪之重在父則承之于父承之祖者祖葬而後承承之父者父殯而後承故父而未殯宜攝重而不宜承重曰主祖喪而事承重之事則承重矣何謂攝重曰父未殯而主祖喪謂之攝主宋庾蔚之所謂父為傳重正主已攝行事是也主攝則重亦攝也曰父未殯而主祖喪何以必攝也曰不忍死其父也豈惟不死之而已禮云三日而后斂以俟其生故自君及士凡死于道者未在棺則入自門升自阼階見曽子問皆奉之以生之禮未殯而不攝非之死而致死之之尤者哉曰然則維墉之不宜正承重之名位于父之未殯也決矣至其殯父而具狀與刺也宜何稱曰未承重猶孤子也曰子謂承先祀之重而必于祖之既葬也何居曰古者喪三年不祭恐致哀于新而不誠于故耳今之喪雖不如古然未卒哭而祭苟致其誠則哀之殺為已疾故必于祖之既葬也此朱子之所講也見答范伯崇書曰重之名始見喪服傳鄭氏以宗廟注之則所承宜專在先祀今之兼喪何本也曰論語謂所重民食喪祭喪固與祭並重且啟殯而朝卒哭而祔練而祭喪禮有行于廟者則鄭之言宗廟亦兼喪矣
  康成雖專以重為宗廟然言廟則自包寢故承重之禮庶人與士大夫同魏書禮志孫景邕等三議皆當可從也
  若有祖亡未殯而父亡者于父未殯之前亦攝父事雖祖殯未得為承重正主必父殯而後得承祖喪之重也其殯祖時狀刺則稱孤孫常祀宜在父葬之後并記于此
  父妾慈已者服議
  吾縣葉氏有二妾其少者有子某長者某氏無子則與少者共撫其子如已子二十年不衰其卒也家長没矣某念其恩勤而深痛焉遂與親黨謀所服之者或曰在律父妾之有子者稱庶母服期今某氏無子某不得為之服或曰某氏之撫某恩勤隆至乃經與律所謂慈母也宜為之三年某不能決擇乃屬潘生持二説來請余曰父妾無子而為之服庶母之服則倍於律有撫已之恩而無服則不即於人心為之服而直同慈母則又過而失其中愚以為惟半慈母之服以服之庶幾乎得也喪服經齊衰三年章云父卒慈母如母傳謂妾無子妾子無母而父命為母子者母死喪之三年貴父之命也今某自有母父無定命則不成之為慈母故不得直同慈母之服然某雖自有母而某氏實共撫之父雖無定命而其撫之也實心嘉之是某氏固居慈母之半故某亦當半慈母之服以服之也半慈母之服則亦為之期此雖經與律無其文而可以義起也潘生曰鄭氏之注喪服傳謂不命為母子則亦服庶母慈已之服今不可如其説而為小功歟曰古之為庶母也緦慈已焉而小功則為加今之為庶母也期慈已焉而小功是再降也故不得如鄭説也然為其慈已焉而加隆於庶母又不得也隆於期者惟三年三年之不得則期而止此無如何者也曰某之所生母亦嘗親於某氏其為某氏也如之何曰衆妾以相親制服亦不見經與律以同室生緦之義推之其服緦乎
  母喪無主婦為主及杖議
  吳縣朱某以長子遭母喪妻亡無主婦而母有女子子在室有長孫婦某從弟文游來問曰孫婦大功女在室三年二人孰為主余曰孫婦喪服小記云男主必使同姓婦主必使異姓注云謂為無主後者為主也異姓同宗之婦也婦人外成然則女子子在室雖父母無後不得主喪况其有孫婦乎則孫婦之為主必矣曰小記云婦人不為主而杖者姑在為夫杖是婦人為主者宜無不杖今孫婦亦杖乎曰大功無杖曰小記又云女子子在室為父母其主喪者不杖則子一人杖注云女子子在室亦童子也子一人杖謂長女今孫婦不杖則在室女子子杖乎曰否主喪者不杖注謂無男昆弟使同姓為攝主者今長子主喪則長子杖矣衆子雖杖不以即位豈復及童女也若成人之女如衆子
  喪所生母雜議庶出之子謂其母曰所生母繼妻所生子謂其母曰生母見㑹典驗封司封贈篇注
  震澤縣某乙之所生母某氏卒屬其所親來問魂帛銘旌及適孫列狀刺之稱余曰在魂帛宜稱先母書銘而繋以家長舍側室無他稱適孫無服不宜列狀刺曰乙之父某公嘗擬稱某氏為繼室今以側室稱則父欲伸之而子故屈之矣安乎曰禮在何伸與屈之有必探父志而遂之是陷父於不義也若以稱側室為未安曷不觀明吳孝亷側室貞節坊之所題乎曰四川道監察御史吳煥之母太孺人范氏繋子於母乃竊取春秋書惠公仲子僖公成風之法準此為稱則於義不拂於情亦不傷矣曰是誠善顧今之貴者在乙之弟丙可以繋其母乎曰可主喪則以長繫銘則以貴銘名也宜繫其著者也曰繫以子而不繫以家長其權乎曰禮也非權也傳曰妾不得體君若家長存而主妾之喪繫以家長其可雜記曰主妾之喪則自祔陸佃曰然則妾之喪其主有不主者矣葢貴妾主之賤妾則不主也家長没而繋之時俗則然故不必然也曰魂帛之以母稱也殆不得稱妣乎曰然妣者媲也適母媲於父所生母但當稱母葢朱子先言之矣見語類祭禮巻曰母之上曷不加所生以殊之曰子不宜殊其母也孽而妣其母謂之無妣子而殊其母謂之無母無母之罪與無妣等曰適孫無服誠不宜列狀刺矣顧亦可通其變乎曰不可古之列於狀刺者惟喪主今衆子諸孫之並列既從俗矣而又將及無服之孫是變之變也知禮者其許之哉















  果堂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果堂集巻四
  吳江沈彤撰
  
  與方望谿先生書
  䝉示新雕春秋左傳命校勘諸老先生所句讀彤持筆研審將下復休為其不安於心者多必商定一例乃可從事句讀小學耳為之亦難閒嘗考其説矣葢漢何邵公序公羊傳始連出句讀二字讀字舊無音當即羣經古注所謂讀若某某人讀之讀也馬季長長笛賦又言察度於句投注云説文訓逗為止投與逗古字通音豆句之所止也然則句所止為投音之出為讀古未有以讀為投者亦未有以投為句之半者自宋而後通讀於投呼以豆音凡館閣校書旁㸃為句句中㸃為讀而讀遂改為半句絶之名立法雖詳然為讀不免於繁矣至近代刋書之句讀尤多意造有所倣亦非善本遂致非句而句非讀而讀一開巻而紕繆百出非讀繁之流弊歟夫古人之書累字成句累句成節節則語勢斷句則語勢不皆斷故語勢斷者句也勢不斷而語斷亦句也語不斷微頓焉然後為讀耳以是知讀不可以繁也今所示左傳句讀亦有近刻之弊若必求完善宜先慎其句中之㸃句中之㸃不失則旁㸃皆可不失矣或但用旁㸃以絶其句而句中之㸃盡削之雖長句亦如之尤為近古鄙意如此其去從伏𠉀裁定若慮修改煩但去其太甚者即日便可畢事惟明示之别紙數葉畧疏諸君句讀之失并呈正不宣
  與望谿先生書
  彤頓首六經之所未嘗言而能言之言之而有裨於六經之道六經之所嘗言而能開之演之開之演之而大顯乎六經之㫖若是者皆謂之言立一倚焉一不倚焉耳傳曰作者之謂聖述者之謂明倚不倚雖有異其為立則均也彤之志乎是久矣而未之能逮先生素以傳經治古文髙天下前彤入都幸得近其人而力學焉先生謂彤之能可幾於述者彤頗自矜勵年來又以求食應舉分其志而緩其力是以未得卒業今將歸而寧親有餘暇必踵為之以實先生之所期顧他日逺違几杖而杳微有所不能抉緒有所不能繼則請益殊難惟先生及彤之未行教之宗㫖使可因是推闡而餘藴無不盡以不疚於初志則幸甚感甚儀禮小疏承面商而未竟自去年之春及今所為古文先生皆未之見繕寫上呈並祈論定不宣彤頓首
  與望谿先生書
  閏三月二日彤頓首望谿先生閣下甲子之秋嘗奉書謹𠉀起居䝉先生報以手札末言方湛思儀禮冀得彤説以開之夫彤之學識固不足當此意於先生而其時又不暇事此書故未及有所呈昨於郡城見公子信芳知先生又甚欲悉彤數年所為而命之詳述彤益増悚愧既念彤於先生雖未具師弟子之禮而實以師事其敢隠匿而不告耶當彤之别先生於京師而歸也在辛酉之冬其明年館友人徐靈胎所靈胎具經世才不獲用隠於醫既館彤於家遂著文數十篇策天下事每一篇成輒囑彤稽經考古以訂補其説時又有從靈胎學醫者與彤居一室數以内經甲乙經經脉氣穴諸物相難彤恥其為吾身所具而不知又傷唐以後論撰有貽誤後人者為先著氣穴考畧五巻釋骨一篇示之此壬戌春至甲子秋三年所為也其冬縣公丁一峯與震澤陳公又延彤編纂邑志彤固辭不獲乃偕同志數人亟為之十四月而稿具今獨加訂補之功恐後此一二年又不遑他務矣憶丁巳春正䝉先生亟稱彤所為儀禮義因上書先生謂自今而後當循次撰述以成其書乃辛酉之後無所為其為於辛酉以前者尚寡而上溯丁巳五年下迨於今如之誠自傷日月之易邁而尤愧有言不踐無以酬積累之盛心也且彤平生固自有微志而其所以不得遂者亦有由今先生惓惓於彤如此彤敢不并為先生述之彤年三十五六時嘗與交友輩言志皆曰得位則立功不得位則著書作文名傳不朽彤乃慨然曰吾德薄才小舉業無華度未必得位而有立於時獨其心頗能窺經傳之奥㫖而其筆亦尚足闡明之寫之於篇庶幾於昔賢後學不無小補則所以任為已職而勤修不懈以不虚父之生君之食師之教與天地之覆載者即在此書與文也敢徒以傳已之名哉爾時彤正從事尚書其後於他經亦各有所解乃並未成帙至於儀禮則以為自古注家少聖人之精藴沈鬱於是書者獨多雖無用於今而通其意均足以節情而養性故丁巳以來尤汲汲圖闡明焉而其解亦不過十二三此非吾志之不克持而曠其所自任之職也貧士無田無錢財凡一家所需與交接之費皆取資於一筆而吾筆之用遂隨人所欲不可得而自主又身本多病其筆屢見用於人則精氣益銷不得不少休自養間有移情於雜學而自用其筆者要亦開其端於人而遂以不cq=69休夫如是故雖汲汲圖闡明之書且未暇以為而成葢實有無如之何者亦大可哀也已茲承先生命敢不益加自勵苟邑志功竣必專力此書以求不疚已之初心踐往時告先生之言且將及先生之尚克湛思也隨所就之篇次第請正俾皆是無非以果有禆於昔賢後學斯又彤今日區區之志也倘先生周覽其前後之説而諒之寛之則幸甚幸甚彤頓首
  答徐靈胎書
  辱惠書備悉近狀又存問殷勤於學之所得著述之多寡精神之善否與夫新相知之有無旋歸之期靡所不及出門過二載獨得此於兄且喜且感彤自弱冠讀古經及宋五子之書近年來皆各稍通其義者非獨已之鑚研力也兄之精明敏達實有助焉今相望於二千里之外將誰與決吾疑而可幸其有得乎到南陽來為古今體詩文一二十首皆不能工其小有執者三焉一尋淮源記所以發明禹貢導淮經文補正舊解疏謬一述先師儀封張公訓感曩時誘進之勤自傷多負尚冀不昧陋以終也一答沈師閔書頗詳為學與立言之道與其所論古文制法相濟所謂著述如斯而已語云精神生於悦豫吾性近寛平小稱意輒喜或讀書而見古人或遊覽山川古蹟遇其名勝即欣然心開談笑不惓葢非念髙堂而慮嗣續無所為憂者憂少而喜多則精神亦可以善矣然食飽則坐而睡亦病也兄將何以治之哉至所謂相知者知其長知其短且知其長短之因以決其所終而彼與我同然之謂也是雖久故猶難言况其新者若但論其長則能詩文者有若席寶箴通算術者有若何器之兩人也今吾親之年且將七十而不得吾兄弟侍其旁疴癢作孰敬而抑搔之出入孰先後而扶持之且拜辭時傷彤之多病與不得抱孫揮淚而送豈誠願其子之離違哉菽水之資於是焉托所以至今不汲汲召我而歸我烏能安其身而不杌隉於其心則歸期之不逺而近也決矣兄其亮之抑兄以丈夫成名於一藝為可悲似也然此事握生死之權與良相同功豈小哉誠不免於勞耳顧身勞則濟人多矣憚與怒無庸也難經之釋必勉成之所著文附觀示教為幸
  與蔣編修書
  側聞老先生居憂事必如禮昨奉唁相見容色毁悴信乎其稱情而稱服矣辱下問云云至館即詳考禮制據士喪下篇既葬反哭之後猶朝夕哭不奠不奠固有明文檀弓云虞而立尸有几筵鄭注謂不復饋食于下室則下室之饋既虞亦不之設葢未葬以前生事之既葬則神事之故罷饋奠而以祭祭亦以時而不數此周公之中制然也若朱子家禮自既葬以至畢喪罷朝夕奠而不罷上食乃本横渠論國語日祭之説欲三年已内無日不如親之存雖非中制而其意誠厚故至今通行之殷練而祔周卒哭而祔孔子善殷推斯志也朱子之禮倘亦孔子之所許乎素本固陋又未及與博聞者商度不必有當幸守禮君子自擇焉謹復不宣
  與顧肇聲論墓銘諸例書
  昨辱手簡商酌墓銘諸例各有證佐非頃刻所能定熟思詳考乃敢為吾兄決言之葢古人之銘廟與墓兼用之而誌則專用之於幽室南豐所寄歐陽舍人書乃謝其撰先大夫墓碑銘而作碑銘非幽室所用故其書雖嘗因銘及誌而所云或納於廟或存於墓者固不論誌而但論銘也衞孔悝之鼎銘晉魏顆之景鐘銘銘之於彞器韓文公之烏氏廟碑銘袁氏先廟碑顔魯公之家廟碑銘之於碑石是皆所以納於廟者也於墓誌無與其存於墓者埋諸壙中則有若葬銘埋文墓誌銘墓甎文墳記壙記之屬立諸神道則有若墓表碑文墓碣銘神道碑阡表之屬其名兩不相假未有墓誌而立石壙外者惟南史裴子野傳載一事此當時藩王破常例重叠為之耳傳云子野之葬湘東王為墓誌銘陳於藏内邵陵王又立墓誌堙於羨道非其正也故碑碣與表葬後可刋而誌銘必先期而作其有葬期迫而不及攻石者則書石以誌既葬刋文即不復追納之於壙若昌黎誌李元賔墓之類是也其立石在祠堂若丙舍葢亦有之今奉委所作墓銘距葬時實逺幽室不得用其文但宜施於表碣顯刻墓前不當名之為誌刋藏丙舍唐之葬令凡五品以上為碑龜趺螭首降五品為碣方趺圓首是碑與碣異制也明制三品以上神道碑四品以下墓表黄黎洲謂自有墓表更無墓碣知墓表亦方趺而圓首是碣與表同制也隋唐人之命碑碣表多稱其實後世或有碑其碣而碣其表者然考本朝律處士不禁其用表碑與碣惟品官得立與唐令不殊則刋石固有定制而名號亦不得僭亂今之所刋但用碣制而定名墓表焉其可也至碣身髙廣之度古碣髙四尺㑹典所載圓首碑七品以下用者髙五尺五寸濶二尺二寸今石表或於二者之間増損定之若所示樣本慮太卑狹不稱言直無文幸鑒其意有未當者惟不憚往復是望彤再拜
  與沈六如論東湖行述書
  前承委校閲東湖行述其文字如何不敢道故但就其祖考之稱世之數與三代鄉貫之列權其可否以答尊命誠欲免於忌者之謗議而不圖謗議之即是而集也顧謗議之在弟何恤獨惜吾兄之崇信於姻黨今因弟而見疑耳夫安得不一一為兄言之凡行狀之作特狀其所狀之人而無與乎其狀之者故子狀父而稱父之祖考必從其父之稱孫狀祖而稱祖之祖考必從其祖之稱故唐穆員狀父所云祖思恭考元休白樂天狀祖所云祖志善父温皆其祖父之祖考也惟明之中葉乃有稱其祖父之祖考而從狀之者之所自稱不從所狀之人之所稱者用意惟傎為言不順此流俗無稽之失不可以為典也凡髙祖之父連身數之為六世離身數之為五世後漢書蔡邕傳邕六世祖勲勲乃邕髙祖之父邕傳注引邕祖攜碑云攜曽祖父勲攜生稜稜生邕則連身數之也陳子昂誌父墓柳子厚表父神道於髙祖之上一世皆稱五代祖則離身數之也按古文尚書云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荀子云有一國者事五世有五乗之地者事三世是祖禰而上皆身所治數世離身實本古制故韓退之撰薛戎墓銘稱髙祖為四世祖然則髙祖之父而稱六世祖也何所當哉近世黄太冲撰金石要例嘗辨此二事特文畧未著其義云爾又凡所狀之曽祖祖父與其鄉貫有列於狀之前者將以上太常史館議諡編録任彦昇之狀蕭子良韓退之之狀董晉柳子厚之狀柳渾陳京是也有疏於狀之内者將以託文章家撰著碑誌韓退之之狀馬彚蘇子瞻之狀其祖序是也潘昂霄金石例謂文體之異隨事斟酌若東湖行述固他日碑誌稿本其三代鄉貫宜用馬彚蘇序二狀式則皆承命時所權衡之意也兄其察焉嗟夫東湖之名雖不出於甲科然歴仕十餘年所莅之地無不卓然有立我邑數十年來之吏於四方者其能聲未之或先也乃代公子而為之述者至不能數其世而正其祖考之稱况能核其事之實而鋪張之而揚厲之而俾之顯名於一時哉其亦可悲也已辱吾兄之眷厚宜無漏言故并及之不宣
  與朱文游論周禮九拜書
  辱問拜為古今常禮而周禮太祝九𢷎鄭氏注及陳氏禮書為説不一未知所適從者愚鄉於稽首頓首空首從陳氏振動及吉凶竒褒五𢷎從鄭氏肅拜從鄭之少儀注今各采其要語參以他書畧著𢷎與九𢷎之形并其所用以呈於左右按許氏説文以𢷎為手至地今本手作首誤从手□□音忽徐鍇曰□進趨之疾也故拜从之字亦作拜引揚雄説从兩手下是以兩手下至地為拜也又以卄為竦手卄居竦切引揚雄説从兩手是以兩手竦為卄也又以跪為拜是跪亦拜中之一節則凡所謂拜者必屈膝齊跪卄兩手而下地明矣尚書所謂拜手禮記所謂手拜皆此拜也吉禮卄尚左凶禮卄尚右按檀弓孔子有姊之喪拱而尚右二三子皆尚右拱與卄同義又玉藻君賜稽首據掌致諸地注云據掌以左手覆按右手也彤謂君賜吉禮則凶禮當以右手按左手九拜者即此拜之或髙或下而别異其名也稽首頓首皆下首至手禮書稽首首至手句今本手誤作地稽首則留止於手頓首則至手即舉也空首近手而不至手首與手相離也荀子云平衡曰拜楊倞注云平衡謂磬折頭與腰如衡之平下衡曰稽首至地曰稽顙夫稽顙至地則稽首不至地而頓首亦可知矣半農禮説云説文䭫與頓皆言下首不言至地則稽首頓首皆頭至手而已平衡即空首乃拜之常故得專拜名也振動戰栗而變動亦稽首也吉拜所謂拜而後稽顙先為頓首或平衡拜乃開其手而引顙觸地以起而立也凶拜所謂稽顙而後拜先杖而開手下地稽顙其間乃舍杖為平衡或頓首拜仍開手執杖以起也喪服小記云杖拜送賔竒拜一拜也亦空首褒讀如報報拜再拜也亦稽首肅訓恭肅拜者亦屈膝拱手下地而但低頭以婦人首飾盛多或懐孕難下其首故為此拜也九拜以低頭為恭明空首為益恭而稽首頓首為恭之甚殆即最輕者以見重與稽首王拜天臣拜君用之拜天稽首以臣拜君例推也賈釋振動所引二書亦可證頓首諸侯相見大夫之臣及凡平敵者用之空首亦平敵者用之以平衡為拜之常知之君答臣拜用空首加敬亦稽首也振動王於天臣於君其受命及請罪用之定宇謂君於臣亦有用之者若晉靈望見趙盾愬而再拜是也吉拜齊衰不杖以下拜賔用之云吉者對凶拜為輕也凶拜三年服拜賔用之竒拜君答臣拜及鄉飲鄉射聘禮士相見凡禮之殺者用之再拜則拜天拜君拜神與尸用之拜君再見周書康王之誥拜天再見賈釋所引書肅拜婦人拜君賜為尸坐及凡吉禮用之凡所呈皆舊説之可從者也愚每慨世之人或以拜手為揖以長揖為拜以肅拜為長揖而稽首與稽顙吉拜與凶拜拜稽顙之先後皆莫之辨至稽首而用諸喪刺肅拜而用諸丈夫之簡牘婦人立屈膝而不跪亦且以為當然乃吾兄獨求析古義而適從之豈非志之髙而識之卓顧弟之所學猶人耳雖有論列其果能折舊説之中邪惟望審觀熟思并質諸松崖而相與定其得失焉


  果堂集巻四
<集部,別集類,清代,果堂集>



  欽定四庫全書
  果堂集巻五
  吳江沈彤撰
  
  古文尚書考序
  辨東晉所出古文尚書之偽者自趙宋而來約有兩端曰文從字順而易讀曰掇拾傳記而無遺前之説則所云讀以今文者之刪添與傳者之私竄足以解之後之説則所云傳記之徴引自多古文者足以解之皆不得謂挾持有故也吾友惠君定宇淹通經史於五經並宗漢學著述多而可傳其古文尚書考二巻能據真古文以辨後出者之偽大指言鄭康成所述二十四篇之目見於唐正義者即漢藝文志之十六篇劉歆班固以為孔安國所得古文無異詞自梅賾奏古文二十五篇列諸國學孔穎達乃以二十四篇為張霸所造遂令梅書雜古經而大行是謂偽其真而真其偽余惟班之藝文志即劉之七畧劉在成哀閒領校祕書班在顯宗時典其職於所謂十六篇者皆親見其文而載之於書按正義載鄭氏云武成逸書建武之際亡是班撰志時尚存十五篇十六而為二十四鄭析其九共一篇為九耳若張霸所造乃百兩篇且當時即以乖祕書見黜然則鄭之二十四篇非張霸偽書而為真古文可決也鄭之二十四篇為真古文則梅之二十五篇為偽古文亦可決也夫二十五篇之古文非不依於義理顧後儒之作雖精醇不可以渾淆聖籍揚子文中子之擬經皆謂之僭况以偽亂真者故欲尊古經必辨後出者之偽而欲辨後出者之偽必據其前之真者而後可此定宇之書所由髙出於羣言邪得是而後出古文之為偽雖素悦其理而信之者亦無以為之解而所謂足以解者皆轉而為浮説矣太原閻百詩近儒之博且精者著尚書古文疏證五巻先得定宇之指定宇書不謀而與之合文詞未及其半而辨證益明條貫亦益清云
  尚書大傳考纂序
  余自少治尚書於孔蔡傳義外旁及者十餘家既念尚書之有傳自伏生尤見重於羣儒凡二千年之撰述多所援引惜其本散亡而不得尚論焉執友烏程董君訥夫有才子塈之亦以伏生所為大傳書最古而罕完乃日隨所讀書考而纂之既成編訥夫因示余而屬題其首余反覆周覽知大傳之為功於尚書實大也夫尚書載二帝三王治天下之道以垂訓來哲固有百篇伏生所為傳乃特其四之一顧二帝三王治道之不見尚書者往往載焉雖閒有駁雜傅㑹僅可資後學之參稽然其論道經邦制度文為之損益果出於二帝三王而粹且精者亦足為治天下者之所宗則大傳之為功於尚書不既大乎然非有塈之之考纂其孰從而讀之而論之而用之則考纂之為功於大傳亦豈小也哉抑大傳乃條舉尚書事辭采他籍為之申證若韓詩外傳者流經語與傳語本各並具今此書並具者誠多而不具傳語獨具其經不具經語獨具其傳或語雖並具而不倫且重出者亦皆有之葢塈之考纂於羣儒撰述之中隨其所采而采焉故其體非一也塈之性靜敏少承尊甫學於經注異説能折其中纂此書輒審定於尊甫歴十年乃成云
  周官禄田考序
  官之命者必有禄禄必稱其爵而量給於公田是周官法制之大端其等與數之相當在當時固彰彰可考也自司禄籍亡先後鄭注内史專取諸王制而本經之禄秩以晦迨歐陽氏發官多田寡禄將不給之疑後之傅㑹者且踵為誣謗即信周官者亦未得二者之等數而此制幾無從復顯余嘗研求本經旁覽傳記得其端於載師之都邑以為有義例可推確徴可佐凡内外官之禄皆可得辨析整齊之而前人之繆妄皆可得而破之㑹吾友徐君靈胎撰經濟策舉此相訪余為一陳梗槩靈胎謂曷不著書以盡闡其制乃遂攄曩時所得為官爵數公田數禄田數三篇復為問答於每篇之後反覆委蛇以明其所以定是數之故而總名曰周官禄田考夫自宋以來之稽官有未及鄉遂屬吏者今乃并郊野之吏而補之其稽田有不去山林川澤城郭等三之一者今更通不易一易再易上中下之率而二夫當一夫則官益多而田益寡宜禄之不給尤甚也然以縣都已下數等之田食公卿大夫士數等之爵非獨相當且供他法用而有餘是田禄與官爵之數在本經曷嘗抵捂乃晦蝕且二千年而莫之開闡何也凡定公田之數以井數定禄之數以其等定爵之數以序官而定爵之等以命數定禄之等以爵等亦以命數云
  修吳江縣志序
  吳江於雍正三年析置震澤縣閲二十年當乾隆九年季秋邑宰衡陽丁公與震澤宰陳公聘紳士數人纂輯二縣志開館於松陵書院以翰林倪先生總其事而彤為之副㑹倪先生有疾丁公遂命彤立綱目舉凡例篇定其體分纂稿脱則稽其異同得失整齊之務核且詳彤遜謝不獲乃與諸君本舊志參羣籍凡事與人之可資考鑒而屬今縣地者逺邇巨細無不書書無不謹而丁公閲日至館㸃定焉十年夏丁公去官繼之者為河内鄒公促其期粗具稿以呈明年春府志館索書留焉鄒公尋去其冬石屏陳公來請其書於府明年二月謀卒業付刋時倪先生已物故仍屬彤乃日増訂其闕謬每易稿輒取裁於陳公至季冬而畢是書也非丁公無由作于始而非陳公則莫能成於後甚哉為書之不可不得其人也始彤建議今縣與舊縣全半不同吳江志於全縣時之事與人宜悉載既分乃列其屬今縣者倪先生謂宜即割存之地總今昔之事與人載之而于震澤置縣前考其地所有而追纂焉使兩志可離可合丁公因語彤斷以地并斷以時者義周專以地斷者法徑今將與震澤志相出入其從徑者故茲志於分縣前之事與人自賦役官制外並即所存地修纂而不悉載書凡五十九巻十類九十七篇
  震澤縣志序
  欒城陳公宰震澤之四年與吳江宰丁公聘紳士數人纂縣志而彤副編修倪先生總其事館初設陳公集議彤謂縣本分吳江以置凡所纂皆即從置縣時始庶無宂複陳公曰纂縣志惟以地為斷子之言于土田丁賦職官公署營汛之屬誠宜若其他事蹟人文苟在茲地者雖極之數百年以上追纂而並載亦何嫌倪先生遂曰所纂備則可為法戒者多侯言是也且自昔志新縣者盡然倣其例為之其可彤諾焉時倪先生方有疾彤乃本吳江舊志為十綱七十八目發凡起例篇定其體而諸君各執所長分纂之每脱稿則為之考其異同得失整齊其文辭逺近鉅細無敢或苟與纂吳江志同稿粗具就正於倪先生後決于陳公有未完善則更増訂焉書凡三十九巻葢開館於乾隆九年仲冬畢事於十一年季冬閲二年有餘而始克成是書以不負陳公之盛心也書既成因畧序其顛末至是書之用則陳公與倪先生之序已詳不復述
  沈師閔韓文論述序
  今天下之善論古文者吾得二人焉曰方公靈臯曰沈君師閔二人者皆能上下乎周漢唐宋元明名世之文較其利與病之大小淺深而辨析之而其為教也方公舉左氏司馬氏之文以為文章之歸極而詳明其義法師閔則舉韓文公之所作以為著作之軌範夫文公之文當時謂為包劉越嬴數百年而其風益古然品章條貫多出正則視漢以前為易循與後之亂雜而散漫者殊絶又無論矣有志乎古文者固宜以是為先務所以師閔舉而為教也今以文公之文為之詳其義明其法務盡乎文公營度之心而止葢方公為成學者設而師閔與始學者謀志各有存故舉以為教則不能無異爾方公負天下重望久為學者宗師閔名不出鄉邦信從尚寡余輒敢相提而並論者實有以見其歸之同也若謂我為援為比夫豈知言者哉夫豈知言者哉雍正十二年八月朔日彤題
  刻梅莊詩集序
  梅莊陳先生與其兄西田先生康熈間並以才章著逺近而詩尤有聲今年春先生之從曽孫芳林刻其曽祖西田詩訖慨然曰曽叔祖多聞廣譽與曽祖罔不同而身所遇殊子孫顯晦殊述作之存者惟詩又頗軼無幾不及今併刊之則傳不傳又殊矣遂請余兄怡亭編為四巻復與其孫紫垣謀而刻焉怡亭梅莊外姪孫嘗校録西田詩平生慎許可于芳林是舉稱其厚義不容口余欲覺芳林而擴其善端因謂曰是未足以盡芳林怡亭愕而究其説余曰欲不朽其曽祖而因及曽祖之弟非推恩乎不專其事而與從叔父偕非錫類乎求校録于能者而無改其初非知人不二心乎是舉也四德之端皆有焉雖芳林亦不自知也苟知之而皆擴之其善不更足稱乎芳林聽之憬然悟勃然興怡亭曰吾將以弟之善誘為斯刻之美談命次其語以弁其首梅莊詩古體追晉宋今體逼唐閒亦闗涉風教並髣髴西田葢二先生淵源所漸畧同乾隆十三年夏四月望後三日松陵沈彤題
  席寶箴詩集序
  余比者以所鋟周官禄田考寄正于虞山席舍人寶箴舍人書來稱其精微許其不刊且示所為竹香詩集而請序以徴二三十年來相知之雅余惟此二三十年間與舍人遊處者始在南陽既在京師與我邑之洄溪然惟南陽為久而密方雍正之二三年南陽郡伯為長洲未軒何公余為公教其二子而舍人以公壻特來所居室前後相望晨夕相過從飲酒賦詩論文章間各道其所志余志在通經術發古聖賢制作之奥義傳于後舍人志在大用于時展其懐抱至於思親念舊忠愛悱惻之意時時見于詞色則吾與舍人所同也其後舍人官中翰余入都問學于方氏雖暇日相過從而無晨夕之與居三年余與舍人各歸故里舍人寄情詩古文余仍從事于經傳舍人來洄溪聚可十日復晨夕晤言皆出所作十二三相示舍人幸余志之克遂余則喜舍人之有以自娛今余書稍稍刊行而舍人之詩亦編次成集而可刋矣集中詩不主一家而情文並美其闗于倫紀者儼若南陽時之所語也其自道出處與撫時感物之什亦皆淒清慷慨如抗如墜而足以知其為人古所云心之精微口不能言言之微𦕈書不能文者舍人固無慮此矣雖未克遂其初志而有不刊者存不亦足幸也夫是為序
  族兄怡亭詩集序
  詩之髙下在志之邪正而不徒以其辭故其人篤於君親不遺於朋舊也者雖直抒已意不加藻采而其詩已髙為其愛敬慕懐足以感人性而敦人綱也其人惑於聲色溺於富貴也者雖雕繪工巧生氣奕奕然而其詩終下為其哀以豔足以導欲而増悲也怡亭兄平生孝友剛直喜為詩恒學少陵今自集其稿為若干巻屬彤序之彤受而卒業見其筆健辭達無哀豔之篇多思親憶弟之作深歎其志之正品之髙而不同于流俗也吾家自有明以來能詩者九十餘人其所為往往闗涉人倫而半閑水西定菴宏所孝介諸公情尤肫摯兄外氏三陳先生西田梅莊陶軒亦有厚人倫之什分見于集中兄往年皆選鈔熟誦時時感興然則所由正其志以髙其品者固本于性源于杜而親黨所漸之廣亦大有禆也使是集流傳有誦之熟者不又將興起其愛敬而助成其詩之髙也歟
  沈維學四書義序
  為文而求稱吾意不必夫人之好也然卒無人焉好之則其文亦非其至何也探古聖賢人之義以代為古聖賢人之言而無所閒于古聖賢人者吾為文之意也人之聞之者曰迂曰難曰不利于時葢皆有焉第為之而至亦必有謂為大好者義藴既精知者自契故王錢唐薛之作世之悦服者曽不乏人苟文出而咸莫之與雖為之有本原要未必意之稱也我兄維學敏而好古于聖經賢傳儒先之書篤志研窮洞悉閫奥而其為文不一動心于科名之得失惟求其意純辭粹合乎王錢唐薛之作而止非所謂能稱吾意者歟兄謂余粗知文事以自存之稿俾余校勘余既卒業而歎焉夫王錢諸公之作世固有知其能發古聖賢人之藴而好之者則兄之文之得信且從于其人亦庶乎可必矣彼迂之難之而不利之者其足以重輕吾文乎哉
  後序
  周官禄田考後序
  余著此書起乾隆七年之春其正文三篇甫畢而心疾作疾已又他有脩纂至十三年季秋乃能為問答發明之凡得五十條而書成友人顧君肇聲與徐君靈胎欲推廣窮經致用之義請版行之余遜謝不敢當既復念此書固專考周家之禄然其他均平天下之大經連類推闡者亦不少而凡法與數閒皆灼然美意之存矣苟明其法數以得其意而即本其意以行其法數則雖時異乎古而或潤澤之或變通之亦自可無所不宜然則此書殆不無小補于治道而正可以質世之究心經濟者乎遂以復于二君二君乃互勘而付諸梓人時十五年冬也









  果堂集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果堂集巻六
  吳江沈彤撰
  
  贈沈師閔序
  讀古書而獲其意義之真凡所發明皆大有裨于後學則其言不可不及時以著于篇夫古書自羣經諸子而外其意義之深且逺者莫若左之傳屈之騷司馬之史記杜之詩韓之筆讀之者必求之訓詁與夫名數象物事故之屬而後其文辭可通必求諸抑揚輕重疾徐出入明晦與夫長短淺深縱横斷續之際而後其神理可浹文辭通神理浹而後其意義之真者可獲然既獲其意義之真矣而不自為書以發明之即自為書發明之而不及可為之時盡為之以至雖欲為之而不克則所學不皆傳而或莫之能繼吾兄師閔讀古書四十年於左屈司馬杜韓之所為用力尤多沈潛反覆至于千周神理文辭罔有乖隔黙而息焉則已苟有所講論直如左屈司馬杜韓之自講且論也于他書之有末盡善者而究切其利病直如左屈司馬杜韓之相與究而切之也則其所獲何如哉今年已六十而生平所為書發明者獨韓文數十篇而已書成之後忽且十年如是而七十八十亦瞬息而至矣我烏能不為後之學者慮也故于兄初度之辰不及其他而獨以著書之及時是願焉
  贈徐靈胎序
  士之學本于修身極于佐天子治天下天下甚大而其事不越乎親疏長幼上下與夫飲食衣服器用宫室之間治之之道在品節防範至纎且悉俾事皆得其理而止三代盛時多德賢之士習典章而明世故賔興在官無職不舉尚矣自兩漢以來内外名臣亦皆能求治道于潛脩之日資勝者其得早學勝者其得遲而既用于時亦莫不有以成其勲業吾友徐君靈胎性敏達而兼該于學方十八九時即慨然有用世之志其後讀書日富閲世日深經涉城郭田野山川道路日多且逺于當世之務若官職選舉學校農田水利闗市錢榖鹽漕兵刑之屬無不灼見其利弊與其表裏曲折凡所計謀實可以通行而不悖每閒居為余言輒抵掌盱衡慷慨激烈欲有所憑藉以展布其能雍正之末髙安相公奉詔往浙江視海塘余語靈胎營度之才于桐城方學士學士遂薦諸髙安髙安將禮聘下問㑹 國恤還 朝事寢嵗在壬戌靈胎已當服官政之年多所感興乃延余于其家曰吾論天下事自謂能與時宜之子讀聖賢經傳而精知其治道吾為子談今子為吾論古庶經術時務彼此兼通而各有所濟余告之曰以子之才畧更究心經術必且能酌古治今而益可為
  天子及大臣之所知余時務之未究而徒考古治慮不能受君之濟而烏能有以濟君今所願者惟毅然益務身之脩而純其心易其氣恭慎其言容敦乎才之本他日遇知者起而致用則惟恪惟勤從容持久以底功之成而上承古治此區區濟君之心則不以已之無能濟而已者也居數月當靈胎初度之辰遂并舉前後事辭為之序以贈非獨申其頌禱也亦冀靈胎時觀而自朂云
  贈阿廣庭序
  由科舉而仕由䕃襲而仕仕一也第科舉以言揚䕃襲則用父兄之官升故子弟之有文往往願出于科舉不知人之所願仕者將用已所學而廣君之德澤耳以言揚者不符乎其所敷奏其官曠也以父兄之功績升者而似述乎其父兄其職稱也則仕亦惟其居于位如何其所由之途勿論也阿生廣庭桂為人愷悌明豁能文章乾隆元年用尊甫侍郎公䕃得試大理寺寺正顧其意惟甲科之注余以侍郎公仕 三朝功績在國家恩禮不替生苟能似述則居官不曠於
  君與親皆無所負視尋常之由甲科仕者不加榮哉夫似述有道讀五經閲通鑑提其要鉤其元以悉行諸已而措諸物斯得之矣廣庭質既美將事此而無不足也
  徐晝堂先生壽序
  古之禮于少也冠今之禮少無冠矣而老則有壽古之壽凡禮而皆可以壽也故冠者年二十耳而三加之祝辭願其成德亦願其壽考焉今之壽大都自六十始每十年而一為苟其人而有德與行與文則莫不樂與之為壽壽之則必將禮之古之冠也壽之未之壽而祝之也今之壽也禮之既壽矣而慶之而又祝之也而其義則皆所以敬之愛之故老而壽猶少而冠也魯南徐先生性質温厚學粹言醇在翰林名垂四海家居二十年敦行不怠今
  天子即位重其老成召而官之年且八十㑹開館脩三禮義疏
  命之分纂而先生得儀禮焉儀禮之首篇冠禮也先生當八十初度之辰而適纂之彤亦偶感于古今之禮之有無異同于年之少與老也而遂為之辭以從奉觴者之後而祝先生後此之無不有加夫冠或以醴或以醮醮則以酒今醴非所以為禮矣詩曰為此春酒以介眉壽壽而不以酒不可也冠之醴也賔禮冠者而主人禮賔壽之觴也賔禮壽耉而生人亦禮賔故壽而觴猶冠而醴也冠而醴者賔有辭壽而觴者宜亦有辭也顧其酒無不㫖禮無不恭而辭有不腆可乎彤因是復自愧云
  送顧浦城序
  太史公書著循吏酷吏二傳痛當時治尚威嚴而欲以奉職循理者救之也後之史家多踵其法周昭勸戒以是知為吏者苟用法刻深惟意之逞則雖潔亷精敏能聲流聞不足以為善治今
  天子明聖大臣欽若不剛不柔用和其政世安得而有酷吏哉顧所謂循吏者必上順公法下順民情一之不順則二者交失而名實乖抑公法自民情而立彼好舉不為愛民而虧其法之言者過也虧法而後可以愛民不得為法愛民而至於虧法不得為愛夫豈不知天子之政事與所以訓誡百官者哉然則為吏者之所出治固不容於偏尚矣元和顧君肇聲楗官縣令籖注鹽山及引
  見改調浦城既嘉之又厲勉之
  天子葢大有期于顧君而非徒察其理劇之能也將之任京邸之親若友餞之問其所以當官者顧君曰本之以愛民濟之以奉法未逮也而有志焉皆大喜稱善余亦忖顧君能不負
  聖主之意也于是乎言
  送沈潁谷序
  吾兄潁谷性通而能介以才章聞于時丁巳之嵗既授經于同邑陳氏而鎮江郡守黄公欲得人以資其仕優之學使人聘而請焉兄辭不往未幾黄公調守吾郡又使請焉則又辭居久之黄公以治最擢監司於江寧將之任又使請如初兄乃去陳氏而就之將行告於彤而索言以為贈余謂之曰可以去可以無去而去焉則必有可以去而不去者可以就可以無就而就焉則必有可以就而不就者故君子之去就也無小大必從乎其義而止吾兄不以禮幣之重棄其故交至三年乃去之非可以去而不去者矣以郡君之誠好禮待曲全其所守至官遷乃與偕于是就之非可以就而不就者矣昔在雍正中兄以莫逆交來主鄉闈而避不就試者謹也謹也者嫌也大科之開當塗幣聘屢至而卒不就者謙也謙也者嫌也今之就黄公宜也宜也者義也然則兄之于去就余又何言夫名盛者其實難副望深者其報難稱吏治以仁心為本經史為用經以通牧民之理史以考循良之法而致用則因乎其位位加髙治宜加大今日所以仰答黄公而佐之稱其職者必有在矣兄之于經史將何擇哉
  送族弟兼立知仁化序
  今天子念國家幅員廣大而仕之選補州縣去離其家五六千里或萬餘里而親在阻於險逺志迎養而不得遂因特詔籖掣州縣地險逺而艱迎養者得呈請吏部改調近地江南蘇州諸府與浙江人士例以四川雲南貴州廣西為逺地近地則江西福建安慶徽諸郡而廣東介其間南則潮亷雷瓊或濵海或跨海中北則韶南雄壤接江西余弟兼立籍浙江嘉善而家於蘇之吳江以乾隆六年八月由丙辰進士赴吏部選得廣東韶州之仁化京邸親若友相隨稱賀而兼立方苦其險逺二親在堂艱于迎養將請諸吏部以俟改調其未審于時務地形者是之而嘗仕其地及以事往來干其間者交口沮其請謂仁化去吳江不四千里即所歴有灘嶺而不為峻急迎養無不便何庸改調且子詎能必所改之在江西安慶徽諸郡若福建漳與泉之屬縣去吳江道里與仁化同而灘嶺更險惡行者莫不心蕩魂悸設改調于此子不益艱于迎子之親乎兼立爽然意解遂不請余以兼立始欲請改調者愛親之深而必迎養之事之無不慊也既而不之請者用明者之言但事之得遂而不肯以圖慊而或涉於危也夫能愛其親則必有以澤其民能用明者之言不肯或涉于危以慊其私則必有以祇慎于其官而無職之曠他日治最嶺南流聲洋溢於
  天朝皆將於此焉徴之也遂序其事以送其行
  送族子元景序
  族子元景將之京求言其朋若友應之者實繁大都皆分離感傷之作未有勸規以禆其學者余乃謂曰吾子固褐夫戴先生徒也周子云人無師友則愚憶吾未游義門時聞見尠識頗葢甚于今之日也周子之言豈不信夫曩子之從褐夫游年尚少或未盡傳其業褐夫之學雅褐夫出安溪先生之門安溪之學大吾聞之本師云本師師安溪而友褐夫者也今兩人既萃都下吾子至復從褐夫法其雅進因褐夫從安溪師其大斯不患聞見之弗克博而識之弗克正矣然則此行也得儒者而師法之當大為吾子慶彼戚戚于三千里之分離者甚無謂也元景曰善夫叔父之獨教福以學也質言盡矣曷不嗟歎而咏歌之因繋之以詩曰
  南發太湖湖水泱泱北涉黄河河流湯湯子盍觀乎水其可量濟川汎舟在彼篙艣側柁揚帆乃克沿泝子盍觀乎舟子之矩









  果堂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果堂集巻七
  呉江沈彤撰
  後記
  禮記問喪篇後記
  余讀問喪知孝子之能自盡而得復反其親之魂也死而復生者千萬而或得其一乃必三日而後斂以俟其生彼其哀慕之誠不計常變固以為将復生焉是時我之於親攀號而不釋形雖不可得復生而其氣則已留留則聚聚則著著則通通則格格也者復反之謂也復反在既葬之祭而實蚤有以致之也古之人有云骨肉歸復於土魂氣則無不之無不之故可以徃可以反而其反必也然則以祭之宗廟為徼幸其復反者豈真徼幸哉若曰誠則反不誠則不反云爾必其反誠也盡其誠斯無不反矣雖然始死之復而不誠則不惟無望其生而魂之留亦難是留之根在乎復故升屋而號者體孝子之心而孝子於其事若親為之盖孝子之誠於哀慕以反親之魂必自復而始也
  家師閔曰真可補禮記所未及
  陳諒直曰聖之心經之髓宋之理漢之筆立言不朽此足當之矣又曰復也者生事之終而死事之始非偽為也一誠之所致也古之人恒重之近世喪禮不講於始死之招復略存其意而不敬其事難以歸魂讀沈子之文而不悲悔於厥心者其尚可為人為子邪
  律吕新書後記一
  蔡西山律吕新書典正詳博最為朱子所稱顧於古人生鍾之術猶若有未盡其要者彤以為古人之制黄鍾必主於度其圍與長而不主於度其徑又必先度其圍而後度其長而度其圍與長也又必不以十分之寸而以九分之寸凡寸皆十分而有九分之寸者黄鍾之數八十一故破十為九以通其分使便於損益相生耳漢志所謂九十分黄鍾之長十分為寸者乃黄鍾已成而度之以起度非截管之初度之以制黄鍾也十一律之長皆本於黄鍾之長黄鍾之長即本於黄鍾之空圍黄鍾之空圍九分九其圍分以為長分而長分遂無纎微之强弱則形正而氣完氣完而聲中其可必也故度其長者必先度其圍也凡徑分與空圍必相得然圍分全而徑有竒分故從徑得圍不如從圍得徑之便且黄鍾之長分既專以圍分而定則得其圍分而徑分亦且無所用故不以度其徑為主也夫空圍九分者其長必八十一分也九十分其長者其空圍必十分也九十分其長而空圍九分則空圍之分當長九之一而不足也其聲必髙而不中此三事皆蔡氏之所未及察也因私記其書之後以俟世之能定律者正焉乾隆七年四月望後一日
  律吕新書後記二
  書中言制黄鍾之術宜多截竹如古黄鍾圍徑每長短相去一分更迭吹之以求得夫聲之中而毋恃古噐與秬黍其立法信為知本矣然苟得古雅正之噐與秬黍之中者參錯稽考則所擬圍長之寸分近正而中聲乃易求較無所凖而多截竹者不猶愈乎夫古噐之最要者莫如尺古尺之得中而可考者莫如周周之尺不必存於今荀朂之尺依周禮為之與劉歆銅斛尺同則劉歆荀朂之尺即周之尺也劉歆荀朂之尺亦不必存於今王莽時所改鑄貨布貨泉其存於今者尚多宋丁度謂校其首足肉好長廣分寸皆合正史則劉歆之尺可知按漢志貨布重二十五銖長二寸五分廣一寸貨泉重五銖徑一寸以今工部尺乾隆元年所頒當今裁衣尺之中者九寸校之其最完善合正史者每一寸當今七分四釐今蘇州市尺短於官尺一分至三分不等以漢布泉挍之每一寸當市尺六分五釐至七釐不等此皆不足慿則是今尺之七寸四分即劉歆荀朂尺之十寸也然晉田父所得周玉尺比朂長七釐姑洗玉律則微強西京銅望臬則微弱是古尺亦頗有短長莫之能齊故必先以泉布之度擬為一管如吾前篇之法定其圍長之寸分别以秬黍分為數等而以其中者横度之視其果九十黍之長則以此九十者實其空圍視其果容千二百黍則以此千二百者稱之以古之權衡視其果容十二銖之重乃俟耳决如一之不然則易其黍而較其圍長與重如前法焉抑泉布之度於歆尺未必無少差即無少差而與玉尺玉律等各異将誰適從則又必别擬數管校諸以泉布之度擬為者或微短或㣲長或長七釐以至於一分二分各别以秬黍中者如前法詳定之然後如所謂更迭吹者以求之則視此書所立法乃更微宻而黄鍾之真可由是而必得矣西山復起亦将然我言也四月望後二日記
  律吕新書後記三
  自古度量衡皆生於律而所以度其長以為度量其廣以為量稱其重以為衡則莫不藉於秬黍故欲假度量衡而反而求律者亦不能不以秬黍為資也西山謂歳有豐凶地有肥瘠種有長短大小圓妥不同而尤不可恃則不用圓而用妥而妥必用其中者及其度之又必以其廣而不以其長古之用秬黍者固已明言之至以歳與地之異而不能得其黍之真則勿徒審視其形而以權衡之合古者稱其重以决之則其黍即為古人定律之黍雖有豐凶肥瘠而亦無所慮矣夫古之權衡决無有存於今者然貨布重二十五銖其最完善者當今布政司等四錢六分八釐九毫五絲每一銖當今一分八釐七毫五絲六忽則今司等二錢二分五釐零九絲六忽即劉歆之十二銖也劉歆之十二銖即古黄鍾所容千二百黍之重也故但得秬黍之妥而中者千二百稱其重當今司等之二錢二分五釐零九絲六忽即合古定黄鍾所用之黍以足千二百者實於其擬為之管適足無有贏絀而黄鍾之空圍得矣復以其九十黍横而累之果一黍為分十黍為寸九十黍為九寸焉而黄鍾之長亦得矣是圍長之得要必重之得而可也故三者之得常相因也後之反求黄鍾者但較以秬黍之廣長而遺其重是所以求之者不全宜無自而得其真也何乃咎秬黍之不足恃哉望後三日記
  律吕新書後記四
  丁度謂考定鍾律古尺既無存宜取王莽時貨布貨泉之首足肉好長廣分寸皆合正史者校而用之蔡氏書載其説余固深取之矣已而徐君靈胎以所圖古尺見示其銘文云周尺漢志鎦歆銅尺後漢建武銅尺晉前尺並同以校今乾隆元年工部所頒尺得七寸四分校漢貨布貨泉度適得十寸書又載丁度時髙若訥用漢貨泉度一寸依隋志定尺十五種余意此所圖尺即若訥依隋志所定之周尺也而未敢自信靈胎亦忘其所從來適元和何君子未來見之曰此載宋秦熺所集鐘鼎款識册乃靈胎從册中摹得者余因念前代金石典正之物率為隋氏鑄毁隋之十五尺若訥時已亡而此尺銘文頗與隋志周尺條同其圖又在南宋初則其為若訥所依造無疑也余方欲校定貨布泉之長短擬為尺度孰知有先我數百年而倣造者之輾轉藉手以畀於余乎此余心所最快者也遂屬呉生文球依此度為竹尺二命工為銅尺一并圖其形於蔡氏書端以備他日能定律者之用端午後二日記
  水西府君諫䟽後記
  水西府君以正徳十六年起家給事中削籍於嘉靖之六年實居官三載所上䟽曰肅初政曰廣聖徳曰查馬政曰終聽言曰愼刑獄曰專任老臣曰振紀綱曰崇先賢曰平大法曰駁正章奏曰糾劾曰正國法凡十二篇皆抗直爭國家要務而當時大禮之議事體尤重大凡争帝爭皇爭考爭廟爭路爭廟謁爭樂舞者不下七百餘人連五六歳而府君獨先後無一言何其與他日之批鱗異也讀其疏常疑之因參考墓銘志傳亦無有及是事者已而閲龔檢討章所撰府君祠堂記獨及議大禮事記援明通紀發論則誤通紀内不載府君議大禮事也則知府君固嘗有䟽矣而序列不詳無從覩其文未識於大禮中爭何事心復憾焉最後得明倫大典觀之乃知府君爭皇號爭安陸樂舞争觀徳殿先後凡三䟽争皇號䟽曰陛下於本生父母推崇之後復欲推崇失禮之中又甚失禮時世宗已帝興獻王后興獻王妃故云國有二尊家有兩大傳所謂亂所田生也此䟽上於正徳十六年之十二月明史本傳止載争皇號事餘不及争安陸樂舞䟽曰陛下既考孝宗而叔興獻帝則凡獻廟之禮皆非陛下所得為既徃之失已不可追時安陸廟祭所用籩豆已如太廟數十二故云而更用八佾之舞其失彌甚矣此䟽上於嘉靖二年之四月爭觀徳殿䟽曰世廟告成並美太廟聖孝可謂極矣觀徳殿止旦夕奉瞻何庸改作乎此疏上於五年之八月世宗實録載此疏於五年之七月其文較詳三䟽雖非全文而事目歳月具備可考三䟽之上也皆連署名爭皇號者為朱鳴陽等二十七人争安陸樂舞者為張翀等三十六人爭觀徳殿者為張嵩等二十四人非府君所獨上則䟽文必撰自同官故諸䟽中例不得存也而疑憾乃得以盡釋因悉載其本末并録其文附諸䟽後以呈我宗族及鉅公之事府君傳記者至嘉靖二年五年間百僚以争考事激厲奮發干威罹禍而莫之止則又議禮中之大節而明倫大典所列上疏諸臣無府君名盖其時以養母家居故不與無庸疑也康熈後壬寅重九日七世孫彤謹記









  果堂集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果堂集巻八
  呉江沈彤撰
  書後 跋 題
  書校本京房易傳後
  京氏易傳三巻呉陸績註宋晁景迂嘗病其文字舛謬加辨正焉而未有雕本明程榮范欽毛鳳苞諸公先後刋刻又鮮能辨正舛謬益滋余於康熈後壬寅從事古法尋繹是書用諸本互勘又參以易稗傳啓䝉翼傳二書所引凡增減塗乙改换幾二百件粗可觀覧而舛謬尚不可數計今年冬於子未何君齋見葉石君所傳馮定逺㸃勘范欽本間有小箋假歸重校復是正二十餘件然終未得為完善也昔景迂博極羣書尤精於易乃自謂服習京氏傳三十四年始能以其象數辨正文字之舛謬而其不可就正者且缺焉以待來哲矧素本淺陋於是書無累歳服習之功而欲舛謬之盡去其可得乎馮氏小箋大槩論飛伏直月二事即不無小疵然條理秩然頗有根據故余并録焉雍正六年十一月既望書
  書古文尚書寃詞後一
  此書八巻其要者數條毛氏據隋書經籍志以辨梅賾所奏古文尚書二十五篇之非偽也其大指謂孔壁古文藏晉世秘府者永嘉亂後猶存梅賾特以無傳故上孔安國之傳而未嘗上古文之經又謂鄭康成所述古文二十四篇乃杜林漆書與孔壁書不合如其言則梅之二十五篇真孔壁書而指其偽者誠過豈知毛之於隋志乃誤解之而妄據之哉志云後漢扶風杜林傳古文尚書同郡賈逵馬融鄭𤣥為之作傳註然其所傳惟二十九篇又雜以今文非孔舊本所云非孔舊本者乃以所傳止二十九篇而不足五十八之數雜以今文而不皆古文非謂其篇目詞句與孔舊本異也且馬融亦傳漆書本其註書序云逸十六篇即鄭所述二十四篇之逸書鄭為書贊稱安國為先師謂賈馬傳其業則漆書與孔壁本安得有不合者志又云晉世秘府所存有古文尚書經文今無有傳者至東晉梅賾始得安國之傳奏之所云今無有傳者傳即傳授之傳明古文亡於永嘉其後官私本皆絶也云梅賾奏安國之傳不云經者以上已言經文則此但言傳而經在其中矣正義之引晉書謂太保鄭冲以古文尚書授蘇愉三傳至梅賾遂奏上其書上云以古文尚書授而下云上其書則其書非即古文乎而可云梅賾不上古文經乎且若以無有傳為無傳註則梅賾奏上其傳施行已歴數朝矣而尚云今無有又可通乎毛又以馬鄭所註書序百篇亡書目凡二十二篇為漆書本則漆書本固有逸書十六篇在中此明與馬融説乖并妄據而無之矣書中謂陳第辨梅鷟之攻古文以寡學自坐謬誤不足以灑寃毛之學雖多而識則寡吾謂非惟不足以灑寃且反足為辨偽者之口實矣雖然其辨正義以鄭所述二十四篇為張覇偽書之誤語甚明快則與辨梅賾偽書者之見不謀而合其識未嘗不髙也乃能辨此而不能辨彼何哉
  書古文尚書寃詞後二
  毛氏此書自謂懼古文尚書将見廢而為之然吾知其必不廢也古文尚書非獨聚斂傳記所采語其中間亦必有真古文之殘編賸簡如隋志所載尚書逸篇之類者故其尤善者皆各有精言以立一篇之幹若不得真古文之要領以深悉其偽則其學彌粹其信彌篤李文貞近世之大儒其言曰禹謨伊訓説命傳道之書也太甲旅獒周官諸篇亦非董仲舒劉向輩所能言夫大儒而信之如此則不信者罕矣其書自東晉列國學置博士見晉書荀崧傳歴今千餘年無貴賤賢愚不之學習安得有議其廢者即或議之而其勢固不行也傳曰與其過而廢之也寕過而立之果欲議廢則亦乖於理矣禹謨三篇雖非親授受之文而聖人之道存焉太甲諸篇有大醇而無小疵以為非董劉所能言固也夫董劉之言有志於修身行政尚孶孶取為師法况髙出董劉者乎故吾知其必不廢也以其言决之也并書此於後以解毛地下之懼且以明辨真偽者之專以尊經非有意於梅書之廢也
  李文貞以其書之精言非董劉所能道而定宇以為王肅之為之盖自為雖董劉不能聚斂以為則子雍能之矣然魏晉百年間能之者亦惟子雍耳若但規撫其體氣則後人頗有能之者白居易之擬湯征蘇伯衡之擬獻禾歸禾嘉禾皆與古文曲肖也
  書周官禄田考後
  惠君定宇之序余周官禄田考并讀者法數未該之疑而解之矣既有疑每篇之問答與其所類及已詳官爵篇之補正經文可已采傳註恒剟截有異義立證多以一例其餘者亦似是而非不可以不解也凡是書所定法數其端固本於康成而亦多註疏所未及使問答諸條不推極其義而盡其類則所以定是法數者不明不固而不足為世所采用故必至無可推而後已而繁漫不計也官爵篇之補正經文雖於禄食大總數無甚贏縮然經者聖人之心一字之譌闕聖心即纎微不著無所從考斯無如之何既考而知之矣而不為補正安乎且即爵數而寡其譌闕亦曷嘗不善也傳註之説雜而未純合於經者取之不合者置之或取而辨之其義異於舊而於經合者則亦取之凡援引之法皆然獨是書而不宜然乎聖人之法生於禮等殺必有節四逹而凖非若後世之意為參差不歸於一故每得一徴而其餘皆可例推也昔劉原父撰春秋權衡始出多有疑之者乃以其不能讀而自為序以解之余非敢效原父也念定宇之序且欲疑者之共曉其義例以究窮是書而吾乃使其終於疑而不與聞聖人之大法則吾之著是書何為哉故復自解而書其後
  家師閔曰先生平日讀書著書之本末皆由是而得書地學正書後
  潘君文虎以文儒精地學謂營葬之要在審勢察形而乗生氣其拘方向與傅㑹天星卦氣者皆吉凶反背而貽禍多端乃取晉郭氏葬書至明繆氏葬經翼凡三十六種種各為跋彚為一部冠以序論名曰地學正書觀其博搜而愼擇闡正而闢訛所以為葬家計至矣将俟有力者板行之俾天下之葬恒致吉地而獲福焉或難云古者族葬而不擇地地必求吉則地亦不足求之不得葬於何日且死者生氣之乗於生者何與安必其能致福於子孫是書誠正説誠辯於葬家得失利病殆亦相半耳余解之曰天地之生氣必和和氣致祥祖考子孫本一氣苟葬乗生氣則生氣漸涵入骨其骨氣與子孫之氣相感通安有不致福於子孫者即後有變故不皆獲福而以天地生氣養吾祖考之體魄而使乆存於我心不已恔乎夫葬為慎終之事義主於安祖考體魄也古之葬誠不擇地然西北土厚水深葬及數丈且族於國都之北不在山隴無剛氣烈風暴水蟲蟻濕壤壞屍衝棺之虞盖因地定制不擇而擇也設古聖復作而雜葬山隴或都東南安得尚襲其故而舍所謂形勢乗氣者彼地之吉者誠少然為大為小未嘗或乏且稱人功徳生命而黙畀者存乎天天無畀雖小不出天有畀雖大不藏何不足之慮葬期今不能如古亦必在喪自踰月至再期皆其日也再期而不得吉地則取其無禍患者葬之不俟終日矣尚不安命而妄圖哉凡此數事皆潘君所熟慮亦頗具書中則是書之為葬家計固有得而無失有利而無病者也何難焉而難者亦悟潘君名其炳其字文虎稼堂先生長子也
  書呉江縣志改刋史彬傳後
  史仲彬之仕建文朝而從亡自李映碧朱竹垞潘力田稼堂所著文及明史稾例議皆就致身録所載駁辨無遺而乾隆間刋行明史從而斷云考仲彬實未嘗為侍書九品官尚未為則其他可知故止辨侍書也致身録晩出附㑹不足信則其事之矯誣在今日如獄成案定上下昭彰莫可得而變動矣故鄉在志館仲彬後人争言入仕從亡之非偽余但本呉文定所撰墓表傳其任俠及税長時事入諸義行篇載明史所斷於傳後為之徴并不敢存康熈中葉氏志傳疑之説焉今志已刋行仲彬後人乃以衆紳士呈請署縣事王公削義行篇傳與所載明史而於名臣篇改刋屈氏所為傳及跋於祠墓二篇各增一條其官銜事跡論辨一切本諸致身録則是葉氏之傳疑尚未得而致身録之附㑹仍足信諸老先生之辨證皆非而明史之論㫁亦舛也其呈詞據明紀綱目惠帝不知所終語以為出亡顯然從亡自真豈知出亡雖有徴而從亡終無據周覽綱目於實仕建文諸臣號為從亡者曾不一及何况仲彬乃遂敢削除正史而改刋虚傳弗思甚矣且明史之載於縣志者可削其頒自朝廷者可得而并削耶載明史之縣志其已流布者可盡追而易之耶又安知異時無握權從正改今之所改以還其真者耶余窮老諸生成書而竣且一載於此事論而不議可也
  書納蘭絅齋四書義後
  荀卿曰自古及今未有兩而能精者故其藝精者其業專者也其業專者其心一者也視其庭而可以搏鼠則不能與人歌至虚守静而曲寫其師傳之節奏則一唱而莫能和之絅齋先生之為四書義也意屬於安溪參於武強見異不遷既得弗失天下之知文者皆儕諸長史晝堂或且以為過之先生亦自信不譲也彤之業是有年而不可與於先生之能者無他搏鼠之心害之耳嗚呼難哉
  方望谿先生曰陳言務去近退之
  書翁霽堂六序册後
  霽堂先生以其兩集序并贈序之册示余而曰此諸君子所言也子亦不可以無言余展閲之其集序則家少宗伯李聘君彭少宰家觀察作也宗伯兩序贈序則惠徴君之作凡所以稱霽堂文學之優行誼之篤及二者之貫為一條靡不出於中心之折服而為言又當而工余自忖折服霽堂與諸君子同而所欲言者亦不外諸君子所為言今諸君子已言之余不可復如是言之也憶徃歳於少宗伯山居說歸田餞送諸詩宗伯尤歎美霽堂三章余曰得母以其至情披豁善結體漸於杜陵者深乎宗伯曰然由今以思首言但願南風狂維解舟還艤固情之至也中言相期同惜隂晩節師侃禹何交勉之隆卒乃及於天定歸淳朴則識彌髙而意彌古盖雖三詩而其人之大較已存語云彩鳳一羽足以知其五色之備信矣夫敢用是續諸君子之言
  重校周官禄田考䟦
  此書既印行觀者且疑且信自度於義法無不得而數猶稍有參差屢思覆覈而心疾時發請正於明算者亦皆苦其繁委及又将印行乃力疾從事於官爵散數覈以前所為官爵人數表於田數禄數覈以前所存田禄算法而復以官爵田禄參校其總散之數三日乃畢凡其間譌舛衍脱即並刋修惟秋官下士本百九十七人誤少四人徒本二千有二十八人誤出掌客二十人誤少十人夏官徒本千九百四十四人誤多四人總數食數因而并誤者十餘件刋修則每行字數贏縮難齊又其誤於禄食大體無害故且仍之異時有重刻此書者據本數通覈而删正焉斯完善矣表與書人數並依明嘉靖本方書之成友有執葛本掌客胥二人而徒三十以難胥一徒十之説者余即於秋官徒中出三十人改三作二别為掌客之徒補問答一條解之遂改合前後各數而不復以表讎對故生此二誤其他誤俱由冩者而余亦未之能正老且病則益善忘也果有重刻者掌客之徒問答條當去其前一難而稍改後二難續條狼條之末乾隆十六年六月晦日彤書凡當改者復别記篇後見本書
  題阿生齋壁
  吾居生齋八月耳此八月中生選入咸安宫學舍日復過半每晨徃暮歸惟燕私必相與講論吾性寛平生精鋭敏逹發語中心時為賞歎然有所過誤吾未嘗不以切規生亦未嘗不改顔受也生為文章誦法髙不肯同時俗與吾並試於有司俱不得雋吾泊然安之生雖愠能自制也吾以匪才謬膺薦舉及
  廷試以病餘屬文益不稱意又燈下寫賦違式難進呈遂置餘二稾而出時生方用
  恩䕃得試大理寺寺正生一不自喜而為吾耿耿者數日始生之尊甫侍郎公與吾約苟成名無他徃吾對曰吾安得成名試畢将歸已而試不得畢侍郎亦奉命徃易州吾歸决矣而桐城方公乃屬以儀禮疏删其要陳學士又延吾商㩁統志且復留生方欲學為古文聞而色喜觀其意終悵怏不自得也生之從吾逰無幾時且居平慷慨磊落而懇懇懃懃若此豈吾感生生自感也别筵既陳援筆略叙生之髙誼於壁以表生之徳果堂集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果堂集巻九
  吳江沈彤撰
  
  逰包山記
  石公山
  太湖之峯七十二名者八九包山最著包山之勝數十名者六七石公最著石公之山在包山東南隅少土多石周可二里三面湖水環之有小菴負其西壁菴之北為歸雲洞洞髙廣可二十尺相傳舊有石垂洞口如雲之方歸故名又北為蟠龍洞在水厓洞旁石悉嵌空多竅穴或逶迆數丈作龍鱗状有名為石梁石琴者俱倚厓跨水上厓折而東為山之隂多小松亂石上有石方而平如臺宜觀落照自臺東下為山之左厓厓北有十三折類曲屏斜圍每折異状厓南有巨石傴僂似老父為石公山受名焉旁有石姥稍髙石公之上有劒樓髙四五丈廣十之中開五弄體㫁勢接亷隅鬬竦望之夾樓刺天弄壁俱鋭劌若攅劒鋒其名者曰風弄穿雲磵劒樓之下有明月坡廣容數百人月夜可嘯歌其上自坡而上西折為山之陽有聨雲幛雲梯雙峰競舉桀然干霄又折而北為山之右有夕光洞中有日如浮圖之倒垂日夕返照光熊熊然石堂花冠洞在厓下水方出沒其中又北即小菴也余以康熈五十九年孟春來舍於菴得周覽山之體勢與山石怪竒之状而知其名不妄傳故詳記之以示世之好逰者
  林屋洞
  石公之勝既窮将以來朝至林屋山探洞天之勝因焚膏披圖悉識其名蹟夜半夢乗風徃林屋遂入洞見銀房間厠深林隂沈窈窱幽光四耀乃歩金庭拊玉柱戲珊瑚之牀擊鼔考鐘舞燕吟龍洋洋融融忽驚以覺天亦已旦而風雨滿山霰集雪飛悄然端居者數日及晴復辦装命侣望山以趨直走洞門山之峯崖巖嶂峻嶮嶙崌悉不注視短衣草屨秉燭而入門内殊髙廣可立數十人通日光有淺水再進又有小口窅然以黒髙三尺許而積潦没膝曲行二三十歩石益下水益深又燭多堕潦無以前遂出歉然乆之乃繞山周折登峯扳崖穿巖倚嶂觀所謂卧龍伏象仙幛曲巖諸名勝目行心開俯仰徘徊吟嘯相和以適以嬉至於日落烟生四山漸𡨋然後相與拔足而去是逰也雖未得深探洞穴而極山之諸勝亦足以償所願焉古人常謂進止之節得失之數愁歡之時莫之可强吾於此逰益信
  碧螺峯
  自林屋山東北水行數里見有峯拔層巒之中色蒼翠而旋上者碧螺峯也稍近而峯巔衆石若翔若集若昻若俯若蹲若跳皆争出竒勢來效目前登陸至其趾多方石相倚壁立中有罅可徃復周玩西北面無石石皆在東南周不及二里髙可三十丈升巔以瞻則髙殿纓岡曲澗帯阜松柏竹木交䕃其上綿延數里薈蔚蓊鬱湖風寕静波伏不興扁舟數葉若鳬浮鷗眠夷猶自如曠然以樂将反乎舟忽有白雲紅霞來㳺峯巔丹素青碧下上相映仰矚流連不能遂去
  縹緲峯
  登碧螺峯頂已獲眺望之樂又自北而西行四五日歴涵霄二峯而至縹緲峯南麓峯髙可數里崢嶸挿漢心快之遂取道秦家嶺策杖以上直造巔末於時雲澹天開風輕日明環湖之南東折而北山層嶺複如黛如雲林木攅茂鬱鬱蒼蒼通二三百里繚繞弗絶湖吞吐百瀆嘘吸三江少輸廣受㶀㵧淼茫波瀾散合雲日俱蕩七十二峯或直而聳或斜而倚或横而背或曲而向皆破水投波如沈又浮縱覧既乆藉茅仰卧天宇穹隆浩然長空心目益曠肢體皆適起而俯視支山叢羅若兒孫之拱立村塢繡錯澗壑縈回脩竹長林蒙蘢茂宻髙堂巨殿雜厠其中赤白隠見茲峯所觀與碧螺登望之勝逺近大小真夐然其不侔矣夫登髙則見逺以大登愈髙則逺者近大者小而其見又殊昔之人所以欲至其所不至而不肯僅得其半也日昃踟蹰歎息而下
  龍頭山
  縹緲峯之南數里有支山二東曰梭山西曰龍頭山梭山大而多土無可遊龍頭山多石石之竒與石公等有三峯周可三里南面岸太湖水齧其趾尤多竒勢中有一巨石類龍頭故山納其稱余自縹緲來逰登髙降深環麓二三日凡石之竒者既熟觀以悉其状而為上為下咸可品目龍頭之石昻首張口揚睛奮鬛風濤來迎矯焉若乗之以飛雄傑而軒舉最為怪竒自龍頭而外其竒之最者東則有龍門小洞庭石西則有小龍門蜂房石石鼎龍門髙敞如門有宇有柱環立四垂縱廣三四丈多彈窩小洞庭石屹立水中峯巒森聳隠然有七十二峯之形小龍門髙廣減龍門之半而其状惟肖蜂房石色黄黒嶄巖若具孔穴倒垂厓上密如櫛石鼎凡數枚形方而鐡色各有足相倚峙立其竒之次者萬羊岡之石則色白起伏蹲卧逺望若羊羣幽谷則石勢翻騰如波如雲並當龍頭之北其他諸石有若板倚者屋穹者冰裂者樹根朽者虎踞獅坐而熊羆立者不可勝數亦各擅其竒然其品又稍下矣龍頭與石公皆以石著而石公之石竒者輒有名號龍頭之石雖甚竒而少佳名故余於諸名者外畧以前人所形容者名之若小龍門蜂房石石鼎是也
  消夏灣
  逰龍頭山畢遂放舟入消夏灣灣納澗吞湖周二十里其北臨以縹緲峯梭山龍頭分抱左右豁處有若門闕中浮小洲可數畆上有古廟其下枯葦被之漁艇多泊焉水禽山鳥飲啄成羣回舟而南望見門闕外數里有山障之如屏波濤贔怒層翻叠湧其内淵淳平晏水紋綺皺而已緣厓岸行多良田沃土青樹素英參差摇颺四面如一頃之則洲下漁艇鼔枻四散歌詠相答聲響綿邈令人意移舟子謂余此灣舊傳呉王避暑處夏月蒹葭䕃水芙蕖翻風清香彌灣曦景不到於時盖尤勝云
  石公菴
  石公菴在石公山西壁下因石結宇負山面湖左偏有閣閣後有亭皆髙敞軒豁守菴僧三人咸樸以愿有嘯巖者多結禅侣識山路余寓是菴月餘二旬出逰輒邀嘯巖相導故歴奥區僻境而未嘗問塗飢而倦則就其旁寺院而食息焉亦不及憊居菴十餘日多在亭閣隂晴昏曉雨風雪月湖山之象變换萬千觸目怡情余亦有取焉故於去之日而并記之
  㳺豐山記
  余少時讀韓吏部文知世間有所謂豐山者人所不可至其上有鐘霜既降則鏗然鳴後考諸山經又有所謂清泠之淵耕父常㳺處者有朱草食之可仙雍和之獸赤目亦喙黄身状如蝯皆在是山而霜鳴之鐘亦且九焉以為此奥區神臯信非人所可至也今年余授經南陽太守何公官廨至數日汎覽圗記乃知所謂豐山者近在城北三十五里可㳺覽喜甚遂以詰朝挈壺載筆從弟子積慶騎而徃至則與其山之人披灌莽履攅石走危蹊升降環周冀得盡探其勝而按眺所及無有深谷靈巖可以發竒卉宿異獸山之東石壁峭豎鑱其上曰清泠淵然淺水環之而已壁間多洞穴形廣圓若鐘悉數之亦不得九其感霜鳴以否竟莫有聞者余甚惑焉或以為傳記之言夸誕不足信或以為地理神物潛見有時古今安得盡同是二説者盖皆有之不然豈果為神山人終不可至而茲非其真耶俯仰躊躇中心惘惘雖然余自具區而來北濟大江望金陵諸山踰淮浮河西瞻鄒嶧逕泗水過菏澤南絶河汴迆西渉潁汝入首山渡滍水行方城之下舟車所歴皆號稱詭異幽竒之境曾不得有流連彌日者今斯㳺也迎日而出踏月而返縱心搜討不為事牽聞見不相應則朋儔論辨對酒徃復賦詩伸懐較曩者道路時其亦可謂樂矣是不容以不籍雍正元年四月望日沈彤記
  尋淮源記
  禹貢謂導淮自桐柏桐柏之山今屬南陽之桐柏縣余以雍正初元客郡齋屢欲徃桐柏山以觀淮之源逡巡未果越三歳决徃乃跨馬出東郭門濟川陟岡經二百六十里而至桐柏之山山綿亘可百里西通襄陽之棗陽東南連徳安之隨州峰巒森聳夾道南北有紫霄翠微玉女卧龍蓮花諸名其道南最西一峰則曰胎簮水經所謂平氏縣胎簮山也有泉出其隂北流至平地分二道酈道元注所謂西流為澧東流為淮者也泉之旁有池方七尺許水清淺不流俗謂之淮井盖泉所溢也淮井東三十里為桐柏縣城城東北一里許為淮瀆廟廟南阻金臺北枕淮水中有漢延熹六年碑山泉自分流後穿沙石屈曲而東至廟北凡合南北澗水十餘道以余觀之皆淮源也謂淮出胎簮山者專指山隂之一泉耳漢延熹碑云淮出平氏始於大復潛行地中見於陽口水經注以為潛流三十許里東出桐柏之大復山南謂之陽口乃余訪之土人考之近志皆未有能確指其潛行之蹟及陽口之所在者府志謂淮源初出即伏流三十里湧為三泉因濬為井則伏流在淮井上縣志謂井邉有泉三處湧出伏流地中經六七里成川則伏流在淮井下皆與水經注不合以目驗之亦不盡然而城東五六十里有峰巍然而髙土人指為大復山謂在隨州界淮水繞其南於桐柏山為最東一支所謂陽口當在是余又疑與潛流三十里之説逺近不符欲并徃觀之馬病而返其然否難定於今矣大復之名始見漢書地理志志言禹貢桐柏大復山淮水所出以為淮水出桐柏之大復山也然胎簮亦固其源不應獨遺則其時所謂大復山者盖統胎簮以東諸峰言之元和郡縣圖志以大復為桐柏之異名誤後人名最西一峰曰胎簮餘峰多别為之號而最東一支遂專大復之名矣若道北諸峰土人徃徃槩稱桐柏山猶多沿禹時之舊云何未軒先生曰考覈精論㫁確難定者存而闕之於記事中具解經之法
  登泰山記
  呉江有沈彤者好逰而迂自始冠尋泰山之勝槩於羣籍知其山為五岳宗北當京師東瀕海南直河淮江西阻太行周三千餘里疊嶂層峰以百千數髙之里可五十古帝王登封之臺紀功徳之碑皆在焉其神氣能降生一人而道隆千古其雲騰能不崇朝而雨徧乎天下登其巔不知二曜之髙八荒之大且逺遂神逰其中者一二十年彤雍正中客南陽而抵京師道出太行之東望泰山不能見祗見其雲明年自京師歸出泰山西麓繞其南後復自大江抵京師仍出其西麓皆頗見其巔巔上常生白雲縷摇層覆令人怡悦然並以事阻未及登後復自京師歸歸數年年且衰不復敢發登山之興乾隆六年孟春又将走京師求食而執友陳醇叔官濟南家弟薫亦在蒙隂遂取道沂州並訪之既過薰即直趨濟南行未半而泰山已巍然在望焉彤心則喜命執鞭者驅驢疾行宿其麓戒豎子以雞鳴上山中夜月色如晝及期披二羊裘乗皮擔䋲兠子並泰安城西而上行五里至一天門又行二十里至二天門日乃出又行二十里至三天門又行五里至其巔彤於是俯仰徘徊縱覽六合見夫天垂如盖如穹廬日懸如燧衆山斷續環拱如礪如拳川海縈迴若帯與線地邉角與天腰際南北東西曠無一方之障隔於所謂古石封秦篆碑漢無字碑唐磨崖碑周觀秦觀呉觀三峰日觀月觀二峰望海石孔子崖丈人峰諸勝亦無不逰歴焉盖昔所傳聞其概者今乃目極而察之數十年願見無從者今乃不求而盡獲之快意適觀於斯為極抑念是山所降生之人歇絶且二三千年不知自今以徃終不復能如古邪将神氣之鬱積已乆而即能大有所發邪沈吟未幾而風起雲合隂寒襲人雨雪飄颻一山愁慘彤乃戴青氊辭去則晴如初因復俯仰旁瞩者乆之至日昃乃下其上下之道在兩崖間或起或伏或平以直或峻以曲或臨澗或跨而梁之當三天門下六七里尤斗絶逶迤如羊腸名十八盤古謂之環道其崖如削壁髙可百丈自二天門以下兩崖上皆植小松道旁多杏花夾之彤之上二天門道殊濕山中人云昨夜曾大雨而下方不知是夜仍宿南麓明日並山西溪澗屈折北行路移境易回顧諸峰亦各異其態要皆秀而傑又明日過歴山至濟南城入醇叔官齋即為文記其事以貽同好時二月望後五日
  李玉洲曰殿閣中具千門萬户是其體勢近代逰記未能或先
  隠拙齋記
  椒園弟官京師託其意於所居之齋題曰隠拙難之者曰自謂拙人必指為巧果其拙焉雖欲隠不可得夫何取乎其名為之解者則曰椒園之非巧而拙信於人有素顧古人有云隠拙在沖黙沖者虚其心黙者闔其口心虚拙隠於心口闔拙隠於口椒園之所為隠由斯道也吾又從而思之夫椒園固文學侍從之臣嘗纂經史之可為法戒者獻之
  天子而
  天子将用為諌官者也心不虚不實口不闔不闢椒園乃特養其所以隱拙者為他日經世之基而姑晦其意於今豈果拙而有事乎隠椒園乃言曰名齋之義解者獲之矣雖然兄之意所期於弟者厚敢不敬承請悉次其語於齋壁使得以並觀而日朂焉遂書以為之記
  先府君孺人畫像記
  先府君孺人像同邑張嵩畫左孺人楊氏右孺人呉氏府君貌朴雅而清臞静坐則懐古思逺其神穆然及與人接非其所憎惡即和藹如春風方年七十時費君岳為府君寫啜茶圖神貌俱肖張嵩舊嘗習府君稽費君所圖而追摹之肖形同而神則異費索之於静張索之於動故也二圖并而神已全矣楊孺人故無像吴孺人嘗有像府君以其不似也焚之彤數請於府君詳告兩孺人形神於工畫者俾圖其像府君謂已不能圖雖得工畫者詳告之詎能肖也及彤再逰京師復以是請時費君已殁府君乃屬張嵩畫而手書示之曰楊孺人面長方頰滿而不肥眉疎秀而長且曲眼稍露㣲黄鼻隆耳紅以白脣朱微掀頸稍短為人荘而和厚而雅呉孺人面楕圓豐而不腴色白晳以紅廣額鼻亦隆眉細而不長目最清微狹耳不甚大脣紅頸長而不痩為人端恪閒静若嚴冷然楊孺人較呉孺人稍短楊孺人年二十四而殁呉孺人歿時年五十二髪之白者三而一目際微皺彤逰京師三年聞府君病而歸歸而府君前卒而兩孺人像張亦竟未之為既三月乃延張合府君孺人而圖之彤與諸叔父復參論其側於兩孺人像易稾數次第髣髴其十二三盖惟手書口議之憑固無自而得其畢肖也昔陸貞甫失其親像自傷無状素不善畫而晝夜形仿像成惟肖彤於楊孺人無如何於呉孺人乃卒不能為貞甫之所為恨其何時已也乾隆二年八月既望哀子彤泣血稽顙記















  果堂集卷九
<集部,別集類,清代,果堂集>



  欽定四庫全書
  果堂集巻十
  呉江沈彤撰
  墓表 墓誌 傳
  周先生墓表
  先生諱靖字敉寕號訒齋姓周氏呉縣人以學生入國子監明贈太常寺卿忠介公之長孫私諡端孝先生諱茂蘭之子也忠介以罵魏忠賢被陷死熹宗朝荘烈帝立端孝上血疏愬父寃得建祠腸額兩世大節聞於天下先生好義性剛方凡有所為必求無乖於祖父之志自幼讀書著文不專尚科名事二親能殫其力問膳與安不間於蚤暮端孝即世處殯堂哭泣不飲酒食肉不脱衰絰歴三年不怠方小祥而疾或勸之食肉先生不可曰有疾則飲酒食肉非禮與先生曰吾疾不至死卒不食先生工篆書汪太史琬以題額來請先生辭曰吾衰絰在身詎敢為人作書嗚呼喪禮之不講於吴中乆矣親喪尤人所至痛當自盡古人之所以觀其愛觀其理觀其志者皆在此也而或衣食居處忍而干吉其何以為人子幸尚得先生其人維持之而鄉里之子時復有聞風感激致哀敦禮以善居其喪者然則使人心之不亡而子道之不滅息者先生其庶幾乎喪除念朝廷方纂修明史祖父大節並宜列而所據或有失實則不足彰信於後乃録其事之本末入都上諸史館都中鉅公重其人争羅致於家先生不肯即獨從陸清獻公學期年徳益進謁歸竱志養母教子弟遂修家譜刻先人遺書親友之罹大故者匍匐徃救流俗事之害於名義者上書當事斥正之暇則纂經史賦詩研究六書而已以康熈四十九年三月十五日卒年六十六其年十二月四日長子縣學生鳯來葬先生於縣南横山之新塋後二十餘年子監生鸞翔因妹婿徐大業以鳳來所撰事實請表其墓又數年乃克為之先生篆書人擬諸趙處士宧光所著有篆𨽻考異八巻汪太史為序盛稱之太史著古今五服考異多先生為勘定云
  嘉善魏君千里墓表
  嘉善魏氏自明吏科都給事中彈魏璫斃獄追諡忠節公諱大中者始大著忠節生孝烈先生諱學洢痛父死璫難不食殉孝烈生孝隠先生諱允楠嘗刲股療節母嚴太孺人疾孝隠之子處士諱儒㸃者能善承其親盖忠節為忠臣而子孫以孝聞者連三世君處士長子也諱為圻字千里生而敦敏事父母大父伯叔父皆得其心年十八遭母卓太孺人喪既殯猶弗納水漿於口處士正色戒之曰禮毁不危身爾今若此身不将危矣乎乃朝夕進一溢米内閣學士磁州張公榕端之督學江南也聞君篤行且多學工文詞迎訓其孫於官署而君伯叔父相繼殁訃至痛不得視殮憑棺廢食與寝遂病則又慮親老連哭兄弟喪而更聞子病道逺不可得見将愈憂惻即強馳歸道中暑日劇竟不起垂涕泣呼父而卒年三十來弔者皆曰處士喪子有子君為諸生不得志於舉塲而所交皆當世知名士羣弟子多成學者配蒋氏張氏皆克殫婦道二子正鎬正鏞以雍正三年三月二日塟君於縣北先人兆次兩孺人祔又二年乃以所撰事實因徐君大業請表其墓余嘉魏君克纉其祖父之孝而益之令名也故論列焉
  顧府君墓表
  雍正六年之春余偕顧君楗㳺郡西諸山道竹塢見石闕桀豎複澗重巒拱立環抱余嘉異之楗曰楗先府君之墓也先府君性嗜山水故擇此地而塟焉遂言曰先府君平生喜讀書敦行不怠塟於是且十年而未獲刋銘将必以屬子余諾焉他日遂偕其兄邦栐以所為行實來請其可復辭按府君諱濡字方水其先自應天徙居蘇之長洲曾祖士元國子監生祖國本父端皆縣學生府君少孤而貧晝夜不輟學數年補吴學生事母夫人能自節致贏備甘㫖以得其歡母喪終三年未嘗齒見於弟教之學授之室而予之田親族之嫁娶喪塟不能集事者出財物㐮贊之所當為無不為不徇名不期報後或背恩反齧亦不之校也府君應鄉舉輒登鍾山眺大江數求先代諸名蹟晩歳乃於居第東叠石鑿池構小園日與親故㳺其中飲酒賦詩為笑樂年六十康熈四十五年九月六日以疾卒五十七年十二月五日塟呉縣華山天池西南隅之竹塢配呉氏子男四人女一人皆側室黄氏出長邦栐例貢生次朝楹湖北荆州右衛千總次濟美浙江紹興知府幼楗中書舍人頗好古與余善女適申世䕫孫男八人女九人銘曰六行維庸敏徳其本為詭為怠於人則損懿哉府君惟行之敦聞記必逮嬉逰弗諼孰克知之曰親與黨不永厥垂後嗣何倣
  贈山東布政使司參議沈公墓表
  廣東文昌縣知縣贈山東布政使司參議分守登青萊道仁和沈公以乾隆十六年十一月壬申塟其縣半山里之臯亭山禮部侍郎長洲沈公徳潛為之墓銘而公子諸生廷櫰心復以弟參議廷芳書請吳江諸生沈彤表其墓彤嘗於侍郎所誦公之詩又嘗諾公子請編公之古文校公之禮記類編公三子並兄事余其季直此余於羣從且以文相切劘垂二十年間嘗述公之行誼政事及學問之淵源彤以是知公頗悉公諱元滄字麟洲形臞神清為人篤厚而專一事二親無所失親殁殯斂如禮哀毁柴立外舅少詹事查公昇有恩於公其二子後殁京邸公皆經紀其喪而歸其柩少詹之分纂佩文韻府也公助之搜采進呈輒稱
  㫖其後以副榜貢生進經籍
  聖祖以少詹故
  命入
  武英殿書局且稱其學問與其書法公在局編纂精勤為同列冠康熈六十年授文昌知縣頗稱職而上官乃以䜛劾免公尋以他株累徴赴部竟戍寜夏不踰年而卒以雍正十一年正月十七日年六十有八公交逰多當世名人其以師事者在鄉邑則有若錢塘應嗣寅撝謙鄞萬充宗斯大秀水朱檢討彞尊族父昭嗣佳在京邸則有若吉水李尚書振裕仁和湯侍郎右曾海寕查編修慎行入書局則有若長沙陳恪勤公鵬年而昭嗣恪勤則北面焉皆時承指授獲益湛深故其類經能整齊綱目有詳有要為古今文有逺識髙論賦詩本性情而出入杜韓蘇陸諸集尤卓然成家嗚呼公之學行如此而困戹於晩歳當時莫不為公惜然歿未乆而季子中博學鴻詞科入仕累遷今官公得贈翰林院庶吉士贈編修贈参議階至朝議大夫季子之為御史以直聲著世又莫不以有子如此幸公云
  故叔父元洲府君墓誌
  府君姓沈氏諱模字元洲一名章府學生世居吳江曾祖諱珫明東兖道按察司副使祖諱自南山東蓬萊知縣父諱永智縣學生府君生而質直篤志為善不沾沾於文藝其言信其行果其取與一錢不苟與人交不毫毛背負見其善必喜而相勸退猶數稱之見有惡必怒形於色面斥而痛戒之冀其即悛閒居每自檢其過有過輒訟言於所親信者時已七十閲象山陸氏書感其論學者病痛切深且悔且悲語畢而涕零不止彤生五十三年未見有能自治若此者吾叔父歟吾師也今不幸卒矣其誰橅範乎我卒時府君年七十有二實乾隆五年七月廿四日配王氏淑惠而勤先府君七年卒以乾隆四年十一月十七日從塟朱村先塋西南兆之左子男二鳳鳴縣學生鳳翔女一適呉志堅孫男三女二府君以卒之年十二月一日合祔王孺人墓從子彤銜哀而為其誌
  都督洪公祖烈傳
  洪公祖烈字定逺一字山峽其先休寕人祖暘客於蘇遂為邑之蘆墟人祖烈少負氣喜讀兵書慕古忠臣名将及長從當世名節士相砥礪中萬厯四十四年武進士授金山把總陞汀州守備天啓三年以安邦彦危貴陽調祖烈赴援至則奉巡撫王三善令𠞰賊攻金刀坑克之攻平塘卧墌克之攻樂壩石骨等三十餘寨連克之獲劉岡等二百餘户圍蔡氏渡降之閏十月三善自将兵督陳祖烈攻破畢節寨追奔至七山箐直搗大方大方者賊巢也三善令祖烈赴省報㨗總督楊述中令䕶餉仍進巢徃來數百里兵不過千人撞搪出入賊雖衆莫能挫其鋒以功加銜副總兵尋以調兵澂江留鎮偏橋㑹黑脚苗焚劫糧艘祖烈以二百人禦之敗苗兵千餘苖復糾生力三千來致死祖烈扼險以待終不敢犯督撫交章論薦而閹黨崔呈秀方為兵部尚書賊殺邉将荼毒正人知祖烈素從周順昌文震孟逰惡之格不得上崇禎初都城戒嚴命守西直門時中貴肆横諸将争屈膝祖烈投劾求去戎政尚書閔某慰留之尋調神樞營參将復調守湖廣黎靖忌者中以考功法坐降調歸既復以南京兵部尚書李邦華薦起補龍江水兵遊擊常憤時事數求去而本兵亦輒慰留累遷至後軍都督府都督時福王立南京祖烈屢上書言兵事不報復與馬士英阮大鋮忤遂罷歸
  國朝順治二年嘉善吏部郎錢棅籍鄉人為兵守禦延祖烈主其事俄而兵潰棅死祖烈乃仗劒入閩從御史鄭為虹給事中黄大鵬同守仙霞嶺三年八月
  大兵至祖烈力屈擁見貝勒迫之跪祖烈屹不動貝勒壮而欲降之祖烈曰負國不忠辱先不孝不忠不孝何以生為明日復擁見令輸餉祖烈曰有餉則能戰何至於此嚼舌噴血大罵乃令驅出斬之祖烈奮躍奪刃刺胸死是日為虹大鵬皆不屈死已貝勒念三人忠衣冠斂之祖烈門生王正梵僕進興扶祖烈柩歸塟於某縣某所子明楨髙才生削髪入山尋卒
  論曰余始觀殉國彚編知都督以守浦城死及觀蘇州先輩小傳復知其歴官率才與節并既得禮部郎洪琮所撰家傳觀之乃悉其前後事之詳琮撰都督傳本於其冢孫琦所述行状末叙死節事又其門人與僕所親見聞者較他書其可信者多故今采琮語為本以作傳至明史傳鄭為虹黄大鵬俱不及都督之死殆史館無琮傳諸書或有焉而莫之信故耶若浙斜塘洪氏譜謂都督歸老蘆墟是但聞其罷歸於福王時而不聞其入閩後之死節也若以是而疑之過矣
  檢討潘先生耒傳
  潘耒字次耕幼孤資禀頴異嘗閲厯日一過能背誦及長於羣經諸史九流之書無不讀詩賦古文辭無不能而性好山水徃逰燕趙因與一時名人交相討論題詠康熈十七年以博學鴻詞徴試除翰林院檢討纂修明史既授職謂明更三百年史事繁委宜博采而精於考證分任而一其義例秉筆嚴而論平歳月寛而帙簡作議以上總裁並然之令撰食貨志兼訂紀傳自洪武以下五朝皆其所定
  上平逆藩耒獻平蜀平滇兩賦
  上稱賞公卿傳誦論者擬諸李白云進充日講官知起居注兼纂修
  世祖實録
  聖訓復為㑹試同考官得士十二人皆天下選而名益起忌者亦益衆竟以甄别議坐浮躁降調而歸耒初被徴以母老力辭不獲命乃行除官後又牒吏部以獨子終養請代題者三卒不得請乃受職遂迎母養之及去職母歿終三年未嘗見齒後乃徧逰羅浮天台雁蕩武夷黄廬中岳諸名山盡窮其勝各為詩若文記之四十二年耒巳家居
  上南巡復耒原官閲三年
  上又南巡大學士陳廷敬扈
  駕欲薦起耒耒固辭乃止耒於聲韻反切有神悟審五方之音而能得其㑹通著類音八巻以為舊字母三十六有複有漏今删五增十九成五十母各具隂陽而列以喉舌腭齒脣之序舊四呼以音就字無定凖今各母各韻並列四呼字缺而音悉全舊分類互有得失今統有字無字之音辨其全分分平上去為二十四類入為十類即少攝多正轉從轉旁轉别轉條理井然舊切同母同韻之字皆通用今同母之中必用同呼同轉同韻之中必用元音分隂陽盖皆得天然之音而無有譌闕論者謂於古今音學中實成一家言晩究易象數有心得著論十三篇所為文甚多徃徃禆治體風教與鄉邑之利病盖耒嘗師事同郡顧炎武徐枋實禀承其教其史學則自少得諸兄檉章賦學則耒所自得也耒詩文共四十巻名遂初堂集自京師來歸凡二十餘年年六十有三卒
  茅鈍叟傳
  鈍叟姓茅氏名星來字豈宿浙江歸安人七世祖坤明河南按察司副使即世所稱鹿門先生者也父耿字倫舒通史傳工文及詩以諸生終叟少聰慧嗜讀書為文才氣勃發而有義據年近三十為諸生屢絀於有司後遂專攻經史及程朱之書數年乃欲以著述自見念朱子近思録舊解未詳宻遂為之集註行止坐卧皆不輟歴二十餘年書成叟之才識亦因之而甚髙叟嘗依族kao叔祖某於山東滋陽時黄公叔琳為布政使數致𠉀問或勸之徃謁叟曰族叔祖為黄公屬下某可出入其門而不避嫌乎卒不徃親知為州縣必懇懇為言安民之法措置纎悉皆可施行或刻於催科則深痛其負國而切責之雖其人面赤汗流不顧所著古文亦徃徃於國維民瘼反覆致意足為後世勸懲者初叟以文髙知希致困戹年五十餘不復進取攜其稾謁金壇王耘渠汝驤謁方學士於京師耘渠以為卓然大雅學士以為勝宜興儲禮執叟由此名聞逺近而其近思録集註及古文稾亦遂為士大夫所推重卒年七十無子今其桐鄉友人程藹園尚質方謀為次第刋行云
  贊曰余與鈍叟交垂四十年叟嘗以不遇自傷圖所以不朽者余謂曰諸生而可以不朽其在為有用之言乎後又示所書劉峻傳後叙已與孝標有五同三異慨然流涕而庶幾知我者之論定余讀其文而深悲之今鈍叟雖不遇以終而著述之有用過孝標逺甚顧獨不可名在青史哉亦何至復有同秋草之歎也














  果堂集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果堂集巻十一
  吳江沈彤撰
  行状 述 告文 哀詞
  徴仕郎翰林院檢討潘先生行状
  曾祖志伊明廣西布政使司右參政
  祖錫祚明湖廣布政使司理問
  父凱
  國朝贈日講官起居注翰林院檢討
  江南蘇州府吳江縣潘耒年六十三状
  先生字次耕又字稼堂晩自號止止居士生而聰警善記或試之厯日過目背誦不舛落一字比長復得顧炎武徐枋王錫闡吳炎兄檉章諸君為之師友數年於經籍子史詩賦古文詞厯筭聲音之學課習討論遂無不洞逹暇則逰覧名山大川尚志廓情不慕榮禄康熈十七年
  徴博學鴻詞之士左諭徳盧琦刑部主事謝重輝以先生名上先生以母老固辭終不獲命而行抵都
  召試體仁閣下擢二等第二除翰林院檢討纂修明史先生又牒吏部以獨子終養請代題三請三格乃受職先生謂有明三百年史事繁委宜博采而精於考證分任而一其義例秉筆嚴而論平歳月寛而帙簡遂作議以上總裁然之令撰食貨志而兼訂他紀傳自洪武及宣徳五朝具有成槀十九年
  詔更定殿廷樂章先生首上議增五事時逆藩悉定并獻平蜀平滇二賦公卿傳誦進充日講官知起居注兼纂修
  世祖章皇帝實録
  聖訓初博學鴻詞之士之官翰林入史局也多進士出身嘗為官而朱彞尊嚴䋲孫二君與先生皆自布衣與選及日講官起居注之添設而三人亦同入直又館閣應奉文非出三人手院長不謂然用是資格自髙者既莫不忌此三人而先生又精敏敢言每同列質所疑輒援據經史百子横從應答無少遜避故忌者於先生視朱嚴二君尤甚甄别議起遂坐浮躁降調先生在翰林五年至是歸里四十二年之春
  聖祖仁皇帝南巡復先生原官越三年
  聖祖又南巡大學士陳公廷敬時扈
  駕相見欲薦起先生先生曰止止止吾初志也吾分也賦老馬行以謝竟不復出先生家居凡二十餘年遭母喪哀毁骨立哭其兄若弟過時而悲贖其兄之子為民邊外者婚嫁殯塟其親故之尤貧無力者皆罄所儲為之其逰覧名山大川視布衣時益多其樂之而形於詩文亦益甚晩歳惟究心易象數與厯算之學以四十七年九月廿九日病卒平生慕古人之崇徳尚功勲陳謨猷以濟時匡俗而非已之位所得為則遇其得為者莫不勸厲有不得遂輒憂虞不樂至出處進退又必辨之明持之嚴雖逹可有為不肯或苟其性行如此故所為詩若文多扶樹風節禆於治道卓然有立於聲音反切幼而神悟及往來四方盡通其變乃著類音八巻以補訂前古音學之譌闕其詩集十六巻文集二十巻别集四巻合名遂初堂集與類音並刻行世其明五朝史槀若干巻藏於家適子其炳既述先生行乞銘於陳公廷敬又十餘年乃屬彤為之狀以備史館作文苑傳之采擇敢撰次其歴官行事如右謹狀
  右春坊右中允汪先生行状
  先生諱士鋐字文升號退谷蘇州府長洲縣人相傳系出新安郡為唐越國公華之後其家牒㫁自明初諱得者為始祖得之八世孫廣東左布政使諱起鳳於先生為曾祖布政生沂州知州諱希汲沂州生鞏昌府岷州同知諱元絅是為顯考布政忤魏忠賢罷官以氣節聞於時沂州鞏昌並稱能吏而鞏昌尤敏辨善决疑獄先生少頴異好讀書有才略有作能下筆立成不加㸃竄與其兄武曹份右衡鈞皆以文學知名又喜為四方逰北入京南走廣西抵陜所至輒為士大夫譽歎康熈二十六年中順天副榜閲三年考授鑲黄旗教習設法以課其子弟多成立者先是祭酒釋菜先聖廟贊禮非其人而教習期滿赴吏部試每十人以知縣用者八州同用者二州同以缺少輒不得官先生乃言於祭酒吳公苑曰聖廟禮嚴宜重贊拜之任請以教習攝考州同以知縣用則官不濫而仕路通呉公頷之後請於
  朝奉
  俞旨於是贊拜得人而教習補官無壅滯患實自先生發之也先生既教習三年當以知縣用未及選中丙子順天舉人明年㑹試第一廷試二甲第一改庶吉士庚辰散館除編修尋入直南書房四十二年冬扈
  駕西安聞父卒奔喪至岷州居年餘扶櫬南歸遂奉㫖在揚州校刋全唐詩服除補官以四十六年夏赴京特陞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編修充日講官起居注未幾轉左自先生入翰林及預講幄每奏對進講獻所為詩若文多所禆政治不徒以閎博辨麗為能以故上特重其才與志頻加褒寵
  賜御書硯筆珍饌瓜果金帛甚厚且駸駸欲大用之以觀其效一時知遇莫與比倫其有鞏昌之喪也
  上賜以白金百兩兼命官給輿馬資俾奔喪歸櫬先生至岷州而鞏昌公所遺官馬六百餘匹無接養者先生慨然曰是
  朝廷馬也其可坐觀遂留與其兄弟出私財牧養蕃息及領馬官至乃扶櫬歸初洮岷道黄志嶂欲丈量青山加賦鞏昌公力格其議連被侵寃用是發憤卒後志璋復慫惥臨鞏布政使将行於所轄西府先生聞痛哭力陳不可状事竟得寝又叠藏橋者鞏昌公所建也歴十年矣㑹夏水暴至橋齧民沒馬死者衆先生即倡議捐金錢建橋如故岷州人咸徳之四十七年以丁繼母憂去官遂不復補閒居無事卜宅於京師之日南坊疏泉種樹日賦詩著文臨古書法於其間以自娱其為文喜談吏事有所見輒反覆論議曉告當事冀得用其言而澤及於民為書有竒勢横縱自放而分間布白無分寸失名公卿碑版多出其手以雍正元年某月某日卒於日南坊第享年六十有六先生事兄如其父待朋友親戚如其兄弟後進之有文行者稱道弗倦雖貧困未嘗以非義干人人以急吿必曲為之盡故其生也則莫不感既卒也則皆惻然以傷先生所撰書其奉
  敕纂修者全唐詩外有皇輿全覽陜西省若千巻自編進呈者有長安宫殿考二十巻私輯者有近光集二十八巻四六金桴十二巻瘞鶴銘考一巻行世全秦藝文志若干巻三秦紀聞若干巻華嶽志六巻玉堂掌故若干巻元和郡縣志補闕六巻近光餘集若干巻賦體麗則若干巻皆藏于家其自著秋泉居士集若干巻亦家藏未刻配某氏某人女繼配某氏某人女子二人連萼山東沂州費縣知縣連芳國子監生沂州公與先曾祖同舉於鄉最相善其後以女妻鞏昌公未昏而歿於兩家世好先生固余父行也今連萼又與余善出其所條事件請状於余以丐當代大人先生之銘余不敢辭謹撰次如左
  翰林院編修贈侍讀學士義門何先生行状曾祖思佐生員妣楊氏
  祖應登生員妣陸氏
  考棟生員妣陸氏呉氏陳氏
  先生諱焯字屺瞻蘇之長洲人其先有某者元元統間以義行旌門先生取其事名書塾學者因稱義門先生少讀書數行齊下為文才思横發及長博學强識敦氣節善持論名重吳中康熈之二十四年先生年二十三由崇明縣學生拔貢國子監時崑山徐學士乾學常熟翁祭酒叔元方收召後進其所善科第立致先生亦逰兩人門而慎自持見事不符義且加譏切其後交絶於翁復千徐之怒至辨訟於大府故累躓京闈而名益重四方莫不聞四十一年冬
  聖祖南巡駐涿州
  召直𨽻巡撫李光地語詢草澤遺才李公以先生薦遂召直南書房明年
  賜舉人試禮部下第復
  賜進士改庶吉士仍直南書房尋
  命侍讀皇八子貝勒府兼武英殿纂修及散館得㫖再教習三年明年丁外艱歸服闋丁後母艱初先生選刻四書文行逺集數種流播逺近皆能變學者舊習既從李文貞公逰得成𢎞先輩宗傳復刻示歴科程墨三百篇及以艱家居益勤勵其窮六經翫五子以究極四書精藴為著文之本根文貞公聞而喜貽先生書曰有明盛時治太平而俗淳厚士大夫明理者多盖經義之學有助焉今無論已仕未仕稍有才氣輒慕為詩古文視經義如土苴子仍諄諄以此指授甚善先生又令學者從事史鑑羣籍擇所載治法之善者類為幾編更迭省想應舉以之對策當官度時地之宜而推行之凡家居五六年稽古育才不異諸生時其育才也且欲就舉業而引之儒術故為教視昔尤粹云五十二年冬再以文貞薦
  召赴闕仍直武英殿明年授編修又明年秋
  駕在熱河有搆飛語以聞者
  上還京先生迎道旁即
  命收繋并悉簿録其舍中書付直南書房學士蒋廷錫等視有無狂誕語檢五日無有間有譏笑士大夫著作詬近科文者黏籖以進而書中所厠辭吳縣令餽金札槀并進焉
  上閲畢怒漸解且嘉其有守簡數條
  命内侍詣獄詰責先生各據實奏辨反報僅坐免官還其書
  命仍直武英殿方其被繋也危且不測而先生語言眠食如平常鋃鐺中正襟讀易聲出户外上奏數百言無一字脱誤守者驚服及仍直武英殿益感
  恩修纂益力嚴寒酷暑不少怠歴五六年遂致疾疾劇詔賜醫藥以六十一年六月九日卒年六十二
  上曰何焯修書勤學問好朕正欲用之不意驟歿深可憫惜遂復原官
  特贈侍讀學士
  賜金給符傳歸喪
  命有司存恤其孤先生蓄書數萬巻凡經傳子史詩文集雜説小學多參稽互證以得指歸於其真偽是非宻踈隠顯工拙源流皆各有題識如别黒白及刋本之譌闕同異字體之正俗亦分辨而補正之其校定兩漢書三國志最有名乾隆五年從禮部侍郎方苞請令冩其本付國子監為新刋本所取正而凡題識中有論人者必跡其世徹其表裏論事者必通其首尾盡其變論經時大略者必本其國勢民俗以悉其利病尤超軼數百年評者之林盖先生才氣豪邁而心細慮周每讀書論古輒思為用天下之具故詳審絶倫若此暇時喜臨摹晉唐法帖所作真行書並入能品
  聖祖嘗命書朱子四書章句集註奏
  御嘉奨
  命即鋟板㑹
  上崩未頒發板貯内府所著詩古文數百篇皆追從唐之作者語古齋識小録數册多删取諸題識為之繋獄時門人某妄意中有忌諱悉取投諸火或傳其藏弆於家云先生事親孝謹於諸弟能推財譲産餽遺雖親故不妄受而於親故貧者咸有恩晩歳落官入直芻米僕賃不給其不妄受也自如門人有才而貧者恒飲食於家而教之凡著録者四百知名者三之一超卓者十餘人夫人王氏忠烈公佐聖孫女亦讀書知大義能輔成先生志子夀餘一名雲龍生員彤逰先生門五年承其學行頗有所記憶先生歿時復訪求積十餘載得寖多戊午己未間史館蒐天下名人事跡迄今六七年曾莫為之状以應乃就所見聞擇其大且要者考核而詮叙之以補獻史館備文苑傳之采擇乾隆九年八月朔旦門人吳江沈彤謹状
  述先師儀封張公訓
  雍正三年二月某日彤在南陽閲邸抄知吾師禮部尚書儀封張公卒泫然流涕痛無所承學将昧陋以終其身又恨數年來病且貧不克致身京都益薫公之徳於未沒時也既念曩者從公蘇州聞公之訓輒感愧奮厲今當追述其語時觀之以自警云初彤謁公於蘇之葑門請問為學之要公曰朱子不云乎主敬以立其本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學之要盡此三言他日復徃謁公公曰論語言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老氏貪生佛者畏死烈士殉名皆利也利獨在貨財禄位間乎審其途而後志可得正焉後宗老欲得公題先太常祠額遂徃請明旦使奉謇諤遺風四大字至彤徃拜賜曰祖考之光公曰是奚足哉孝經云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乃光也有耻所以立身自强所以行道聞爾加意宋五子書且五六載苟專志不懈其於道也何有又曰我少而志道功之加有誤焉者中歳以來始識其正持身臨民無敢背違然且多不惬於志近者欲復将程朱之書而盡心焉老年精力銷亡吏事繁殆無暇日所望正在後生輩耳子之年幾何對曰二十五矣公曰方少壮其必勉之彤于是請為弟子公始以江蘇巡撫劾貪殘不法大吏大吏亦姦欺誣劾故待
  命於葑門既
  聖祖遣大臣讞奏者再
  聖祖以讞奏皆不實削姦吏籍還公任時彤以疾不進謁明年春當應鄉舉彤病甚公聞賜之藥餌且傳語曰心之動也不妄即病無由作作亦易瘳五子書足以養心讀不可輟應鄉舉非要事昔之鉅儒或以布衣終老而獨善其身無不可者後彤病少差入署謝公喜問比所讀何書對曰連太極圖説定性書西銘而讀之公曰善三篇者雖各自為文而義實相貫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故能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知化窮神所以定之也不愧屋漏存心養性君子修之之事也其效則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害仁濟惡大率患在自私而用智苟如是則為悖之小人也必矣其不然乎竊惟公欲以己之所得者推而致諸人人故苟有來學必反覆指誨又懼人徒事言語不反求諸身心也每陳説古義隨人與事曲為摩切故以彤之薄劣亦幸得與聞其訓數千言性短於强識歴年逺多所遺忘顧即是所述而致其功亦可以不終於昧陋也己
  先考真崖府君述
  府君諱始樹字景馮晩自號真崖又號雨壑姓沈氏世為吳江人七世祖奎明贈刑科給事中六世祖漢户科左給事中䘏贈太常寺少卿予特祠曾祖諱珫兖東道按察司副使祖諱自南博學工文詞
  國朝蓬萊縣知縣考諱永智字四明能詩以諸生終妣金氏孺人府君四明公長子也性耿介不同俗善發明潛徳而於物無不愛少嗜經史百家之書年三十遂棄舉子業窮日夜觀之興到即手自抄録加詳於隠𧷤復好山水於吳越間勝區常典衣逰覧每當雲興鳥鳴花發之際流連不舍曰吾以觀天地之生機用此老其身當秀水朱檢討彞尊之在吳郡選明詩也府君持先集徃竭遂相與論明一代人品事跡無彼此抵捂者次及他史及古經雖註釋評論徃徃能舉誦不爽檢討驚歎以為能世其家之學也晩歳閲義理多益善持論聽者每頥解心悦而去所著詩古文格甚髙然多自毁棄存者僅數篇府君遇富貴而無行義者非面斥之即㣲辭刺譏至於修行篤實君子雖貧賤必誠心愛敬稱道不懈以故謗與譽常相持給事公奎敦行孝弟具列周恭肅所撰墓銘而郡縣志軼不載府君數數為宗人言㑹雍正中有
  詔祠祀古今忠孝節義者即命彤偕族黨告諸有司給事公遂列於祀又太常公祠舊以子孫之賢能者従饗曽孫自然文行並髙私諡曰孝介無後竟莫之及府君乃徧告族人得如常例外祖妣趙氏孺人年二十七而寡苦節五十餘年無後未及請旌府君每為之太息後亦以其事屬彤云乾隆六年題旌七年得 㫖建坊送木主入節孝祠吾家世有恒産自副使公轉家租食官署而始貧至府君遂困有時不舉火而平生不一以財千人親黨以危苦告切於身受又常急人而緩已焉凡遇物之生且長也雖不便於己亦委曲遂之於㣲蟲細草皆然府君生順治十五年五月二十日乾隆二年正月十九日疾卒享年八十配楊氏孺人年二十四來歸孝順勤儉以其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卒實康熈之二十三年繼配呉氏孺人讀書能曉大義動止有則康熈四十八年年五十二十二月十日卒自有述以雍正十一年十一月十九日並塟縣西北范隅鄉朱村先兆之次子男三長即彤縣學生貟次旦幼薫一女適舉人徐源府君之疾也彤以徃年試大科尚滯京師薫亦謀菽水於保定獨旦在家以書聞至七日遂卒四叔父發書惟告疾草書遲留得於二月之晦彤展讀驚悸惶恐倉卒就道及抵家而府君卒七十餘日矣痛無能顯吾親顧不得及親之終也而送之哀號悲泣心志荒迷歴四五月今擇以十二月七日合祔兩孺人墓乃得省想府君之性行而忍淚述之以求立言君子之銘焉謹述
  先妣吳孺人述
  孺人姓呉氏吳江人八世祖璋明贈太僕寺卿世號全孝翁曾祖河南按察司副使諱瑞徴祖
  國朝封工部虞衡司主事諱恪考縣學增廣生諱之紱妣申氏黄氏孺人黄出也自幼習詩書知禮法有淑慧聲及笄侍父母疾夙夜奉湯藥惟勤年三十歸府君為繼配幽静端荘不苟言動家貧屋舍偪仄而外内截然適舅姑之所問答進退皆中儀則在室而績麻治繭綴衣入㕑而汲井執爨無不整其容慎其作止雖燕居亦自檢束無怠也吳中風俗毎二三月婦女入尼菴禮佛宅南有小菴相去數武尼數以時來請孺人固辭終其身未嘗一徃初孺人抱重疾而府君病癰及寒泄孺人節時其衣褥食飲親理藥物手浣濯其不潔一不自顧藉以務惬府君心及數月府君得瘳而孺人疾益甚綿延二載遂卒實康熈四十八年十二月十日順治十五年六月十五日生享年五十有二子男三長即彤縣學生貟次旦幼薫女一適縣學生貟徐源彤生六年讀千字文與孝經孺人課之彤就外傅而夕也聞前言徃行而識焉孺人訓之彤之成童也志在有立孺人則因事而勵勉之今彤且二十四尚未有以稱孺人之所期而孺人己前卒教督𡨋然杳矣悲夫悲夫孺人卒之三月彤遂病病踰年稍差乃能追憶孺人之性行及嘗聞諸府君舅氏者而私述其概云謹述
  陳諒直曰沈子述考妣二篇事約詞質不飾與夸古孝子之用心也李習之方希古輩必有取焉
  立後告先府君文
  維乾隆二年九月十日哀子彤敢以清酒庶羞昭告於顯考真崖府君之靈嗚呼考之願有冢孫也其來舊矣乃年躋八十而卒未之遂以逝哀哉又旦也亦恒生女而不生男薫生男而殤妻死未繼致考以老夀終曾不得一孫男之匍匐於几前也彤伏念三年之後彤即有男望其於春秋之薦克奔走而跪拜也其期尚逺况彤已五十即不敢致毁畢喪血氣必更衰安能期其男之必得耶從弟鳳鳴之次子逹年十四矣安重有本心近而助奠逺而傳重教誨以榖或克並勝其任因請於四叔父更名培本立以後彤而為考之冢孫嗚呼彤不能修徳獲嗣以慰考心今頼旁支上續正體伏冀尊靈夙夜昭鑒保其體而誘其衷敢告
  汪峻堂哀詞
  汪君峻堂年二十九以貢生應浙江試殁於旅舍凶問至吾邑有哭之慟者有垂涕灑淚者有長太息者紛紛然驚始疑卒謂其人不當死而死雖平生不相識之人且然其族姻知舊無論噫吾所見尊榮夀考者之死多矣曾有能得此於人者乎峻堂歿之前數年嘗應試京闈時余方在都見館閣諸老先生及太學所集四方名士見其詩若文者無不稱其才李詹事紱徐侍讀用錫尤噐重之二先生負海内文學重望者也邑之宿儒周先生振業於周四子宋五子之書咸窮極窔奥其教人必文與行兼雖從逰以老者或不能得其一言之褒而峻堂以早歳受業輒見許可由其生之文譽死之見傷而其有所得於己及乎人皆可知矣且以知人無不可感而無以感人者為徒生也峻堂名棟其先自休寕徙吳江雍正中析呉江置震澤遂為震澤人生而厚敏好讀書為詩文秀出時俗持躬慎飭寡言笑於六行無不敦敬禮文儒而博愛於衆告之急難雖路人必拯焉余與峻堂交跡踈而心契峻堂始歿一月三夢余若有所請然覺輒愴焉靡已乃為詞以抒予哀且以報峻堂之意其詞曰
  哀哉汪君窮年兀兀以為學而天乃不大其年惟日不足以為善而不得日之富於天胡靳其文行之大就使其風弗藹藹以騰鶱抑且孤吾黨之講習而麗澤之氣壹鬱其不宣哀哉汪君抱良材以早世齎髙志而沉淪生而不薄於儒宗詞伯死而痛惜於里黨與交親雖命蹇而形夭尚有所不夭者存嗚呼汪君










  果堂集巻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果堂集巻十二
  呉江沈彤撰
  
  幽蘭為儀封先生作
  幽蘭發空谷蔚為王者香香風滿四野素姿凝清光脉脉含深情獨立遺衆芳何堪蕭與艾結交當道旁蕭艾滋露華幽蘭罹嚴霜光風一以轉採採充佩纕
  㳺豐山
  晨起尋豐山登降恣幽討山頭灌莽深山根淺水抱清泠杳無淵更莫拾朱草髣髴霜鳴鐘指㸃數亦少名跡總荒蕪舊刻空文藻延佇增感歎去去蒼煙繞
  南陽郊外看梅花
  我有梅花癖郡齋迺無梅聞説東郊外一株横水隈驅馬行十里見此繁花開薰日覺香暖藉草因銜杯憶我江鄉逰到處花皚皚春風起山谷香氣氤氲來月出寒光滋吟賞猶徘徊勝事今豈得聊慰飢渴懐
  冬至前一日郡齋小集分韻得叫字
  仲冬隂正窮雨歇開返照列坐撥爐火鬬飲恣歡笑鄉思忽難任南雁衝寒叫
  送别全紹衣吉士
  君從山隂來復向山隂去來時暖若蒸去日雪如絮迢迢千里程不得五日住學案全補續黄黎洲書未全窺宏詞已飽飫鼓棹竟衝寒别與幽人晤把筆念狂言應有傷離賦
  贈陳諒直
  陳子我畏友豪邁見天性弱冠同門墻才調便縱横讀書具隻眼穿穴契賢聖上下三千年羣史歸心鏡暇時對朋好清風生麈柄徃復期切劘古道人所敬晩來慕修養萬象歸一静陶冶無故氣清心玉壺映當年抱朴子寡欲保妙命丹井一以洗雙燕徃來輕自嘆老更拙未脱人間穽對子一披襟流輩徒倀倀
  寄何子未
  憶昔弱冠日業從哲匠授古籍時討論與君如蘭臭阮公具洞鑒仲容實禀秀澄懐契名理細意研句讀學成少知已時命徒乖謬抱影寄空廬一貧真蹇陋憐余亦同病年來更老痩身名一無成共守家風舊
  贈陳和叔
  大鵬負青天斥鷃笑不置飢驥馳千里駑駘飽還忮吾友湖海豪自少懐逺志讀書鄙訓詁徃徃通大義論史尤縱横卓識拔前幟愁絶梁父吟管樂常儗議髙才肯折節傲骨取時忌長安初同徴嗜好與俗異西山賦崔嵬南國空返轡只今還落拓遊覧頗恣肆跌蕩公卿間不合輒掉臂男兒志垂名區區那足計寂寞勤著書豈為覆瓿事何代無英雄窮逹等㳺戯
  懐席寳箴時在虎丘
  百里路非遥背面忽七載相訪各有期事隔兩相待寄我平生詩歴歴髙情在髙情近若何北望秋山藹
  題張禹懐印譜
  鐫印貴淳樸其源自秦漢摹神勿摹形剥蝕乃銅爛得訣乆已希良工復爾算一譜逺寄将古意滿几案在昔顧與徐云美龍友吴中共嗟歎斟酌形神間誰歟登彼岸
  寄示南耘
  立言貴有物澹泊藴真味至性植根本經籍資灌溉前輩豈率爾時流競塗塈昨閲偶存草喜汝無客氣汨汨山下泉䟽濬通大川悠悠山下路重繭造其巔窮逹有時命學殖在盛年嗟余已老矣所望惟汝賢
  憶虎丘玉蘭
  虎丘玉蘭天下無昨日臨眺山巔廬花開萬朶白日中疑堆十斛明光珠華精迥奪逰人目香飄入鼻幽且殊酌酒啜茶恣吟賞明月未到還踟蹰書堂今朝風雨發蕭蕭山側花何如
  即事
  江鄉民苦飢推食與民食飢民一染指有司多菜色
  釣魚歌題凌支南真
  愛釣非愛魚無魚心亦足閒把一竿行迴塘汎秋緑
  聞説
  聞説江鄉雨浸淫湖海間雷轟纒十日蛟怒裂三山是屋愁風破經秋恐食艱旅人歸未得垂白那開顔
  屢聞望谿先生論古有作
  問古知何處桐城路不迷窮山開石磴障水築金隄馬㓗班應遜韓醇栁豈齊一朝心頗豁數月耳從提
  對鏡
  羸顔行若此不為病纔蘇骨但崚嶒見心仍勇猛無作詩躭好句為客分窮途相對秋風裏憐吾又笑吾
  過軒雲弟平原幕舍
  京華一送爾數載獨家居此日纔攜手明朝又跨驢行蹤皆不定生計竟何如欲别無他語加餐數寄書
  客中九日有寄
  客裏逢佳節登臨何處山片雲林外澹流水寺前灣帽落茰房冷盃傾菊蕊斑踞湖多勝事知爾獨開顔
  十五夜同人集明月軒得枝字
  共是悲秋客秋中客更悲開尊稀舊雨見月憶南枝烏鵲飛無賴星河見幾時良宵須痛飲漫作楚人詞客南陽頗乗興㳺覧時秀水鄭秀才邁苦跨馬每不克偕因貽詩解嘲率爾奉答
  尋幽本不倦無伴每含愁山好憑誰賦碑殘祗獨搜淮源穿地涌淯水迸崖流問渡非無處君能共載不
  懐徐被廣
  悲君滯城北身世乆相違頭白生涯冷家貧過客稀一尊聊撥悶數巻足忘飢余亦甘寥落秋風共掩扉
  雪次日枕上作
  天曉寒侵被聞呼雪更狂不知深幾尺昨已積平場弭毒人無恙凝精榖有祥汜勝之書云雪為五榖之精見初學記最歡明歳好急起看籌量
  立春日送陸朗夫兼呈内閣董學士
  才子方多感欣承學士招一弓傳臘底雙槳發春朝殘雪看消嶺新花擬布條坐餘知我問書圃自逍遥
  中頂觀荷
  蓮渚依中頂亭亭立萬花出波披曉日倒影散餘霞風定香仍逺凉生净莫加何當開十丈即此是西華
  槐隂納凉
  秋至暑尤酷槐隂氣獨凉微風随露落圓月帯雲藏髙卧㳺皇古長吟入醉鄉婆娑生意好相對那相忘
  題梁幼循秋水歸颿圗
  夾水丹楓映碧天短帆歸去孝亷船吳山路迥燕臺杳兩地思親倍黯然幼循杭州人尊甫司農公在 朝祖家居
  舟行即事
  清江水漲沒吳田麥脚時平荇帶牽日暮船頭風又急四山雲起接村煙
  題畫
  翠蕩瑶翻水拍空斷萍衰栁逐江風扁舟不肯依沙渚獨掛輕㠶暮靄中














  果堂集巻十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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