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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續筆/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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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 柳南續筆
卷二
卷三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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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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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中式,有所謂元燈者,一脈相傳,明眼輒能預定。聞唐荊川家居,薛方山上公車來別,荊川曰:“意君當作會元,但南京有許仲貽者,曾以窗藝來相證,君往須防其出一頭地。”及榜發,許果得元,方山第二。後方山提學浙江試慈谿,得向程卷曰:“今科元也。”及試餘姚,得諸大圭卷,謂向程曰:“子非元矣,有大圭在。”已,果如其言。當時文字之有定評如此。

棉布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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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有草、木二種,皆出海外,其見於紀載者,大抵皆木棉也。張勃《吳錄》云:“交趾有木棉,樹高丈餘。”王浯溪云:“一名斑枝花。”又《泊宅編》云:“閩、廣多木棉,名曰吉貝,織為布,是即白氈。”然今吳地所種,乃草棉,非木棉也,而其用與木棉正同。松江府東去五十里許曰烏泥涇,地高仰不宜五穀,元至正間,偶傳此種,植之於地,頗茂。有一嫗名黃道婆者,自崖州來,乃教以杆彈紡織之法。久之,而三百里內外,悉習其事矣。按《小爾雅•釋名》及《孔叢•廣服篇》,皆云麻、紵、葛謂之布。又《鹽鐵論》云:“古者庶人耋老,而後衣絲,其餘則麻枲而已,故命曰布衣。”可見麻與紵、葛三者之外,古者別無所謂布也。但紵、葛或專用之於夏,而麻則兼用之於冬耳。孔博士《論語》“縕袍”注云:“縕,枲著也。”邢疏謂雜用枲麻以著袍也。蓋貧者不能具絲絮,故搗麻使熟,著之於袍也。夫以麻為衣,則不能禦寒,以麻著袍,則不能生暖。古人五十始衰,則必衣帛,職是故耳!今棉之為用,可以禦寒,可以生暖,蓋老少貴賤,無不賴之。其衣被天下後世,為功殆過於蠶桑矣,而皆開自黃婆一人,是不當屍而祝之,社而稷之,與先蠶同列祀典乎?

碧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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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東山碧螺峰石壁產野茶數株,每歲土人持竹筐采歸,以供日用,歷數十年如是,未見其異也!康熙某年,按候以采,而其葉較多,筐不勝貯,因置懷間,茶得熱氣,異香忽發,采茶者爭呼“嚇殺人香”。“嚇殺人”者,吳中方言也,因遂以名是茶云。自是以後,每值采茶,土人男女長幼務必沐浴更衣,盡室而往,貯不用筐,悉置懷間。而土人朱元正,獨精製法,出自其家,尤稱妙品,每斤價值三兩。己卯歲,車駕幸太湖,宋公購此茶以進,上以其名不雅,題之曰碧螺春。自是地方大吏歲必采辦,而售者往往以偽亂真。元正沒,製法不傳,即真者亦不及曩時矣!

周尋畫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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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尋,字昆來,江寧人。善丹青,康熙中,以畫龍著名。嘗以所畫張於黃鶴樓,標其價曰一百兩。有臬司某者,登樓見之,賞玩不置,曰:“誠須一百兩。”尋即卷贈之,曰:“某非必欲得百金也,聊以覘世眼耳!公能識之,是某知己也,當為知己贈。”由是遂知名。其畫龍烘染雲霧,幾至百遍,淺深遠近,隱隱隆隆,誠足悅目。或謂畫龍以雲勝固為得之,第烘染太過,猶非大雅所尚耳。

蓴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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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采蓴,自明蓴萬曆間鄒舜五始。張君度為寫《采蓴圖》,而陳仲醇、葛震甫諸公並有題句,一時傳為韻事。康熙三十八年,車駕南巡,舜五孫志宏種蓴四缸以獻,而侑以《貢蓴詩》二十首,並家藏《采蓴圖》。上命收蓴送暢春苑,圖卷發還,志宏著書館效力。後以議敘,授山西嶽陽縣知縣,時人目為“蓴官”。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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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謂亦隨時為重輕,如大人之稱,至尊也,而在前明時,則不以此為重。有嘉定縣丞李玉森者,呼直指為大人,直指怒。玉森抗言:“大人之名美而未易踐。若不典之稱,丞雖至卑亦能得此於下隸,不足重也。”直指乃改容禮之。又吾邑夏玉麟垂髫時,縣試,呼縣令為大人,令不悅,命曆數書冊中大人,以百為率,玉麟對以孔門七十二賢,雲台二十八將,令乃笑而遣之。今數十年來,內而大小九卿,外而司道以上,無不以此稱為尊,其名頗覺近雅。此亦弇州先生所謂不觚而觚之一端也。

四六聲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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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出於南朝,亦有聲病。馮補之曰,王公《四六話》云:“王文恪公嘗言,四六如‘蕭條’二字,須對‘綽約’,與‘據鞍矍鑠’須對‘攬轡澄清’,若不協韻,則不名為聲律矣。”王荊公愛其友譚昉箋奏,稱其車斜韻險,競病聲難,殆亦以其疊韻事對也。唐人近體詩,如元、白、溫、李,於聲律尤細,讀其應用之體,亦須以是求之。

陳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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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初,華亭錢龍錫以相召,過辭陳眉公。眉公從容言曰:“拔一毛而利天下。”龍錫莫知所謂。入都,則總督袁崇煥以誅島帥毛文龍為請,龍錫悟曰:“此眉公教我者耶?”報袁,令速誅之。未幾,邊事益壞,上大以誅毛為悔,袁論磔,而錢以檻車徵,幾不免。或曰:“士大夫謁眉公者,必強令贈言,不得則不歡,眉公一再讓,後則緩頰,不暇計當否矣!”

杜詩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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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胡馬》詩云:“竹批雙耳峻。”錢注引魯國黃伯仁為《龍馬頌》云云,又引唐太宗《敘十驥》云云。而錢湘靈則云:“相馬者,耳欲如劈竹,故云竹批。”近吾友陳見復云:《周禮•汄》散馬耳注云:“以竹掊押其耳項,無使善驚。”工部蓋用此也。此注較之兩錢似為典切。然吾以為竹者鞭也,批,即批其頰之批,所謂策其馬也。凡馬,策之則兩耳輒豎,故云“雙耳峻”也,其義不過如此,若過為徵引,反失物情矣。又許仲晦《傷虞將軍》詩云:“胡馬調多解漢行。”何義門抹“解漢行”三字,而批其旁云:“語有番、漢之別,馬行豈有二耶?”不知俗所謂小行者,是即漢行也。看書注書,亦須識盡物情,方好動筆。

僧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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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涵,吳江人也,號吃雪子,既而遊雁蕩、黃山,愛其勝,遂合兩處以自號曰雁黃。嘗耕黃山,土堅,劚之有聲。忽聞半空有響者,仰視之,樵伐木也。因吟云:“築土登登登,伐木丁丁丁。”遂大悟,詩從此進。後以語人,人曰:“何乃竊《詩經》語?”大涵實未誦詩,索觀之,笑曰:“彼疊二字,實不如三字肖也!”嘗論子字云:“象謂父母俱存,子也。一不存,則孑矣。俱亡,則了矣。是以孝子愛日。”又云:“篆文色字象如蛇,故君子遠色。”

王厈(音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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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厈,河南蘭陽人。舉崇禎辛未進士,性好優。當家居時,巴令往謁,值厈方傅胡粉、衣婦人服,登場而歌。令入,同為優者皆散去。厈不易服,直前迎令。令愕然,厈為婦人拜,徐告令曰:“奴家王厈是也。”其女嫁某家,既婚,婿設席候之,朱其面像關壯繆,綠袍乘馬而往,至門,壻出迎,殊不顧,下馬胡旋,口唱《大江東》一曲而入,坐賓駭匿,引滿數叵羅而歸。厈工為制義。戊辰會試,七藝俱為主司所賞,閱至論,忽見用鶯鶯、杜麗娘,主司大駭,置之。後每見上公車者,輒戒之曰:“後場中慎勿用古人姓名也。”

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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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竹器為他處所無,他處雖有巧工,莫能盡其傳也。而始其事者,為前明朱鶴。鶴號松鄰,子纓,號小松,孫稚征,號三松。三人皆讀書識字,操履完潔,而以雕刻為遊戲者也。今婦人之簪,有所謂“朱松鄰”者,即以創始之人名之耳。

上番下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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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番下脫,俗語也。而少陵詩有“會須上番看成竹”之句;太拙詩有“下脫文君取次遊”之句。近吾邑錢湘靈《耆年會上巳日,限蘭字韻》,詩云:“永和年月玉峰寒,上番桃花下脫蘭。”上番、下脫並是俗語,而皆經唐人用過,所以為佳。

阿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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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兗州府有阿井,舊屬東阿縣,今又割屬陽穀。其井之始也,或曰由於虎跑,如杭州定慧禪院泉井之類。或曰濟水發源於王屋,其流伏而不見。神禹治水,鑿地探之,後遂成井。其性下,其質厚,用以煎膠,治癆瘵之勝藥也。按:東阿城中有狼溪,欲煎膠者,須用烏驢皮浸狼溪中百日,刮淨毛垢,汲阿井水熬之,火用桑柴,三晝夜始成。以麻油收者,其色微綠;以鹿膠收者,其色微紫:並光亮如鏡,味甘鹹,無皮臭。其真者如是止矣,他說皆妄。若今之貨者,俱雜收敗革,用他水煮之,若係濟水,猶可用也。《本草》云:“真者質脆易斷,假者質軟難敲,然以假者置石灰中,則軟者亦脆”。此又不可不知也。

時文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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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時文選家,惟天蓋樓本子風行海內,遠而且久。嘗以發賣坊間,其價一兌至四千兩,(見《錢圓沙集》。)可云不脛而走矣。然而浙中汲古之士如黃梨州、萬季野輩,頗薄其所為,目為“紙尾之學”云。

飯僧求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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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邑山塘王氏之先某君,年四十無子,頗以為憂,因向蓮池大師請焉。大師謂多飯僧可以有濟,某君立願以二萬為率。迨已如數,乃往雲棲建水陸道場,以告圓滿。道場既畢,師乃謂某君曰:“君自此可得六子矣。”已而果然。某君請其故,師曰:“當建道場之日,僧之化去者六人。此六人者,或銜君德,或豔君富,皆願為君嗣者也,隨念往生,佛固嘗言之矣,余是以預知之。”

馮氏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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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邑馮鈍吟之學,以熟精《文選》理為主,文必如揚雄、鄒衍、李斯、司馬相如,以至徐、庾、王、楊、盧、駱輩,而後為正體也;詩必自蘇、李、曹,劉,以至李、杜,而得李、杜之真者,李義山也。其相傳則以韓昌黎為大宗之支子,禪家之散聖,至於歐陽永叔,則直以空疏不讀書誚之矣。又云:“今人文筆之弱,皆因六歲即讀《朱子集注》,雖欲沉鬱奧博,而不能也。”又云:“經學盛於漢,至宋而疾之如仇。玄學盛於晉,至宋而視為異端。”其不滿宋人如此。

岱山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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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邑有岱山僧者,真實修行人也。嘗趺坐街頭,適當入定,而巡檢司過之,罪其不起,命隸予杖,杖畢,而僧遽化矣。錢侍御秀峰之生也,其父龍橋見岱山入室,知其托生,故遂以岱名之。後秀峰以進士起家,歷官至侍御史,出按齊、楚,所至,縣尉、巡司之屬伏謁道左,則必發怒予杖,家人問其杖之故,輒亦不自解也。蓋死時一念怨毒,未能消釋故爾。

宋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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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倉王文肅公家有宋箋一,可長十丈,米元章細楷題其首,謂此紙世不經見,留以待善書者。後公屬董思翁書之,思翁亦欣然自信,曰:“米老所謂善書者,非我而誰?”遂竟滿幅。

諸生就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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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初,諸生有抗節不就試者,後文宗按臨,出示,山林隱逸,有志進取,一體收錄。諸生乃相率而至,人為詩以嘲之曰:“一隊夷、齊下首陽,幾年觀望好淒涼。早知薇蕨終難飽,悔殺無端諫武王。”及進院,以桌櫈限於額,仍驅之出,人即以前韻為詩曰:“失節夷齊下首陽,院門推出更淒涼。從今決意還山去,薇蕨堪嗟已吃光。”聞者無不捧腹。

王麓台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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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倉王侍郎童時,偶作山水小幅,粘書齋壁。祖奉常見之,訝曰:“吾何時為此耶?”詢知,乃大奇之,曰:“是子業必出吾右。”琅琊元照見公畫,謂奉常曰:“吾兩人當讓一頭地。”奉常亦曰:“元季四家,首推子久,得其神者,惟董宗伯,得其形者,予不敢讓。若形神俱得,吾孫其庶幾乎?”元照深然之。公每作畫,必以宣德紙、重毫筆、頂煙墨,曰:“三者一不備,不足以發古雋渾逸之趣也。”公官京師時,每歲初冬,輒贈門人、幕賓畫,人人一幅,以為製裘之需。好事欲得之,往往緘金以俟焉。

麓台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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麓台論畫,每右漁山而左石穀。嘗語弟子溫儀曰:“近時畫手次第無人,吳漁山其庶幾乎?”儀舉王石穀為問,曰:“太熟。”又舉查二瞻為問,曰:“太生。”蓋以不熟、不生自處也。又曰:“山水用筆須毛,毛則氣古而味厚矣。”嘗自題《秋山晴爽圖》云:“不在古法,不在吾手,而又不出古法吾手之外,筆端金剛杵,在脫盡習氣。”觀此數語,則其造詣可知。

剃鬚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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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顧少參之曾孫名威明者,席先人餘業,有田四萬八千畝,而性豪侈,喜博。又酷好梨園,集遠近輕薄子演《牡丹亭傳奇》。有一少年裝杜麗娘者,須剃去髭鬚,少年故靳之,進曰:“俗語云:‘去鬚一莖,償米七石。’倘勿吝,乃可從命。”顧笑曰:“此細事耳。”即令一青衣從旁細數,計去鬚四十三莖,立取白粲三百石送至其家。其作為大抵如此。不四五年,所有田取次賣去,卒以逋賦為縣官所拘,自縊於獄。

孫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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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邑孫承思,字扶桑,中順治戊戌進士。弟暘,先一年舉北闈,被劾遣戍。臚傳一夕,當寧閱承恩卷,至策中“克寬克仁,止孝止慈”頌語,大加稱賞,拆卷見其名,上問學士王熙,與孫陽一家否?即遣面詢。學士乃疾馳出禁城,至承恩寓,因語之故,且曰:“今升天沉淵決於一言,回奏當云何?”承恩良久慨然曰:“禍福命耳,不可以欺君父。”學士故與承恩善,既上馬,復回顧曰:“得無悔乎?”承恩曰:“雖死無悔。”學士疾馳去。上猶秉燭以待,既得奏,尤嘉其不欺,遂定為狀元云。

唐詩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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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鼓吹》一書,乃後人托名於元遺山者。自吾邑陸敕先、王子澈諸人服習是書,重為剞劂,而是書遂盛行於世。《才調集》一書,係韋縠所選,韋官於蜀,而蜀僻在一隅,典籍未備,此必就蜀中所有之詩為之詮次者。自馮已蒼兄弟加以批點,後人取而刻之,而此書亦盛行於世。後學作詩,以此二詩為始基,汨沒靈台,蔽錮識藏,近俗近腐,大率由此。鍾譚《詩歸》,或疑其寡陋無稽,錯繆雜出,此誠有所不免,然以此洗滌塵俗,掃除熟爛,實為對症之藥,猶非《鼓吹》、《才調》兩書可比也。

待士盛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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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癸酉春,學使許公汝霖以科試按臨澄江。試畢,合宴諸生於君山之巔,赴者二千餘人,席地論文,酬酢竟日,臨別諄諄訓誨。此從來未有盛事也。

王文恪祖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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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恪公祖塋在洞庭東山之化龍池,形為鳳凰展翅。湖中案山稍偏,地師云:“可惜狀元旗不正,他年應作探花郎。”後竟如其言。越二百年,而公之八世孫世琛,仍於康熙壬辰科狀元及第,未知此又何故。聞狀元公於會試前三日祈夢於神,夢至一廳事,其柱聯云“雨中春樹萬人,云里帝城雙鳳。”蓋藏“家”、“闕”二字,以示必中狀元也。

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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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官》荒政十二,有舍禁一條,謂舍山澤之禁,與民同利也。然古者山澤隸於官,故有山虞、澤虞、林衡、川衡之設。今則山澤之間,民以價買,各有所屬,租賦出焉。是舍禁之法,不得行於今也。以昆山近事言之,馬鞍雖小,而林木茂密,有鬱鬱蔥蔥之象。其邑科第蟬連,戶口饒裕,勝於他處。自乙巳水災,有盜取林木者,山主鳴之於縣令,令隱持舍禁之說,不為深究。於是盜取紛如,不及半載而山竟濯濯矣。自此風水大壞,遂致科第寥落,戶口貧瘠,有一跌不復振之勢,而其害實自上一念之姑息貽之。昔宓子治單父,齊師將至,父老請曰:“麥已熟矣,請使邑人出,自刈傅郭。”三請,宓子不許,曰:“寧使齊人刈之,令吾民有自取之心,則其創必數年不息。”此其深識遠慮,非素奉聖人之教者,不能如是也。學優則仕,不當於此處求之乎?

薛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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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進薛太守諧孟,方山先生之玄孫也。鼎革後為頭陀,居玄墓,自以名寀,吾今不冠,當去“宀”,又削發,當去“舼”,僅存米字。元墓有米堆山,因名米,號堆山。

倪文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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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文正公元璐,甲申死節名臣也。愛構園亭,頗極工巧。新安所出之墨有方於魯、程君房製者,名品也。公嘗以方、程墨調朱砂,塗塈門窗,並及牆壁。門生魯元寵為徽州司李,公索取方、程墨,元寵遍覓以應之。間數日又索,元寵曰:“先生染翰雖多,亦不應如是易盡。”既乃知其故。園中構三層樓,其兩旁種竹數百竽,頗極蕭疏之致。公嘗謂人曰:“《衛詩》云:‘瞻彼淇澳,綠竹漪漪。’竹固水產也,今托根百尺之上,君以為何如?”其可笑如此。

僧大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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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間,廣東旱,當事祈雨不應。有浮屠大汕者,榜其門曰:“老僧有風雲雷雨出賣。”當事亟禮致之,禱果得雨,大汕以是名聞百粵。安南國王阮某厚幣招往,饋珍寶無算,至以黃金填寺額云。

芷崖贈妓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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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中素,字芷崖,松郡木工也。善為詩,所著有《釋柯集》。《贈妓》二首,雖遊戲弄筆,而有運斤成風之妙,因錄之。其詩云:“我年八十君十八,相隔戊申一花甲。顛之倒之是同庚,好把紅顏對白髮。”又云:“我年九九君十九,配成百歲真佳偶。天孫恰與長庚對,千古風流一杯酒。”

瑁湖謝恩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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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亭王相國瑁湖,侍御農山長子也。嘗官禮部右侍郎,弟薛澱同官而居左。聖祖問兄弟齒,因瑁湖長,轉左,作《謝恩》詩云:“忝佐秩宗方八月,新綸轉左出黃扉。朝廷異數恩誠渥,兄弟同官事更稀。拜命隨肩依雁序,得銜聯袂似鶼飛。遭逢何幸傳佳話,但愧才庸報答微。”

辛丑奏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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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丑奏銷一案,昆山葉公方靄以欠折銀一厘左官,公具疏有云:“所欠一厘,準今制錢一文也。”時有“探花不值一文錢”之謠。公蓋為己亥進士及第第三人云。

女貴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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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山吳昺,字景東。明宣德初,嘗為父卜葬地於高峰之俞塢。形家言葬此,子孫當有官至一品者。後公長孫女適王文恪公,誥封一品夫人,而吳氏子孫,訖未有登第者。有識者以為此以外沙特佳故也,至今土人稱之曰女貴墳。

刺稱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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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前明崇禎初,至本朝順治末,東南社事甚盛,士人往來投刺,無不稱社盟者。後忽改稱同學,其名較雅,而實自黃太衝始之。太衝題《張魯山後貧交行》云:“誰向中流問一壺,少陵有意屬吾徒。社盟誰變稱同學,慚愧弇州記《不觚》。”自注云:“同學之稱,余與沈眉生、陸文虎始也。”眉生,名壽民,宣城人。文虎,名符,餘姚人。皆知名士。

顧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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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玉川,名大愚,江陰之陽舍人也。深目戟髯,其狀如羽人劍客。遇道士授神行法,一晝夜可走八百里。所畜多異物。有仙人李赤肚所贈白布衲,內多名人題讚。有張益德玉印一方,篆文殊古,寶色斑駁,腰間出一小獮猴,長可五六寸,能行走席上,擎杯送酒。家有大葫蘆,可貯米三石。江陰界連常熟,當接壤處,有沙堤一帶頗平衍,每歲中秋,兩邑馳馬較勝負者,恒於斯。而如皋、泰興有良馬,亦渡江來會,適當群騎雲集,而玉川牽一黃犢至,頗駿掉,不甚博碩,其鈴轡鞍蹬,一一如馬,曰:“願以此與諸君遊戲。”眾大笑。玉川固請,乃曰:“姑試之。”則選上駟與之並馳,無不落其後者。後至松江謁陳眉公,以此犢為贄曰:“此青牛也,宜為老子所騎。”眉公喜而受之,後轉遺於人。其人託莊僕豢養,而莊僕竊以駕水車,遂致倒斃,亦所遭之不幸矣。

糟團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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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中,御史秦世貞按吳,發撫臣土國寶罪狀,贓累數萬,寶懼誅,自經死。吳民快之,有鐵面御史之稱。繼秦至者,好為長夜飲。有無名子改崔殷功之詩,大書粘於戟門曰:“三吳士民題贈某老先生云:‘去年今日此門中,鐵面糟團大不同。鐵面不知何處去?糟團日日醉春風。’”御史得詩,判其後曰:“知道了。”仍揭於門,杖門者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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