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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河東全集 (中華書局聚珍倣宋版)/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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檇李 蔣之翹 輯注 卷十五 卷十六 卷十七 卷十八 卷十九

唐柳河東集卷第十五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問答

  晉問子厚晉人實以堯之故都爲重故設武陵之問而悉以晉之名物對之首之以山川

   蓋山川其本也所言兵器良馬美材佳魚鹽利之美儘足以誇示天下矣至言文公霸業

   之盛則物產不足言矣終以唐堯之風則霸業又不足言矣故晁無咎嘗取此文以續楚

   辭曰枚乘七發蓋以微諷吳王濞毋反晉問亦七蓋效七發以諷時君薄事役而隆道實

   云○子厚晉問宏偉瓌奇若能超枚發之格以躋班賦之域則才具覺更大矣故議者尚

   以所見不遠短之洪邁曰枚乘七發創意造端麗㫖腴辭上薄騷些蓋文章領袖故爲可

   嘉其後繼之者如傅毅七激張衡七辨崔駰七閒馬融七廣曹植七啓王粲七釋張協七

   命陸機七徵之類規倣太切了無新意傅玄又集之以爲七林使人讀未終篇便欲棄諸

   几格柳子厚晉問乃用其體而超然别立機杼激越清壯漢晉之閒諸文士之弊於是一

   洗矣劉辰翁曰固是作詞賦麗手

吳子問於柳先生曰先生晉人也晉之故宜知之曰

然然則吾願聞之可乎曰可故下一有封字○吳子吳武陵也子厚河東人

故云晉人晉之故封太行掎之掎舉綺切○太行山在澤州一云在懷州則此山當

在二州之界也按今澤州屬山西懷州爲懷慶府屬河南掎謂掎角也首陽起之首陽山卽

禹貢雷首山也在蒲州華山之北河曲之中黄河迤之迤移爾切○黄河之源出自崑崙循

雍州北徼達華陰至於德州而入于河晉地蓋當河之曲也迤邪行也大陸靡之書大陸旣

作注高平曰陸大陸云者四無山阜曠然平地邢趙深三州其地也今俱屬北直隸直定府靡曼也

巍而高或呀而淵呀虛加切○說文呀張口也景霍汾澮以經其

汾符分切澮古外切壖如緣切○晉語景霍以爲城汾河洓澮以爲淵景大也霍山名在霍州爲中

鎮汾河洓澮四水名壖城下田也若化若遷鈎嬰蟬聯然後融爲平

川而侯之都居大夫之邑建焉侯晉侯大夫韓魏趙也其高壯

則騰突撐拒聱岈鬱怒若熊羆之咆虎豹之嘷終古

而不去撐抽庚切拒音巨聱五交切岈許加切與谺同羆音皮咆音庖嘷音豪○撐柱也拒捍也

語不入也谽谺山深貌咆嘷猛獸之聲也攫秦搏齊當者失據燕狄惴

怯若卵就壓振振業業覻關蹀戸惕若僕妾攫厥縳切卵魯

管切壓一作甎覻七慮切蹀建協切○攫持也如山壓卵言其勢之易也覻伺視也蹀蹈也其按

衍則平盈旋緣紆徐夷延若飛䳒之翔舞洄水之容

䳒余專切與鳶同洄音回○釋文逆流而上曰洄以稼則碩以植則茂以

牧則蕃以畜則庶而人用是富而邦以之阜碩大阜厚也

其河則濬源崑崙入於天淵出乎無門行乎無垠自

匈奴而南以界西鄙匈奴單于在晉之西衝奔太華運肘東指

混潰后土濆濁麋沸華去聲混音渾潰胡對切濆音汾又房吻切○太華山卽西嶽

也在晉之西陝西華陰縣潰散也濆涌也黿鼉詭怪于于汨汨騰倒䭿越

委泊涯涘呀呷欱納摧雜失墜黿音元鼉徒河切汨于筆切䭿音佚涘音

呷迄甲切欱呼合切○黿似鼈而大鼉水蟲力至猛能攻陷河岸䭿馬足疾貌涘水涯呀張口呷吸也

欱大歠也其所蕩激則連山參差廣埜壞裂轟雷努風撼

𪁟于𡼛崩石之所轉躍大木之所擢拔漰泙洞踏者

彌數千里若萬夫之斬伐轟呼宏切努音弩撼戸感切𪁟諸字書無此字一本

作頷云頤下也音憾音戛漰披朋切泙白明切與并通踏音沓○漰泙水激有聲也○王世貞曰詞甚

而其軸轤之所負橦檣之所御鱗川林壑隳雲遁

雨瞬目而下者榛榛沄沄百舍一赴若是何如軸轤音逐

盧字當從舟橦傳江切檣音牆瞬音舜榛音蓁一本作溱音同沄音云○轤船前刺擢處軸船後施拖處

又漢律名船方長爲舳艫橦檣船桅也吳子曰先生之言豐厚險固誠

晉之美矣然晉人之言表裏山河者備敗而已非以

爲榮觀顯大也左傳僖二十六年子犯曰若其不㨗表裏山河必無害也吳起所

謂在德不在險此晉人之籍也此或作皆籍或作藉○史記魏武侯浮西

河而下謂吳起曰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國之寶也起曰在德不在險籍記也願聞其他

先生曰太鹵之金棠谿之工火化水淬器備以充

魯淬耿內切前漢作焠字通○左傳晉有大鹵之地注地不生物曰鹵今山西太原榆次交城五臺縣及

平定州俱產鐵所謂大鹵之金也棠谿在河南汝寧西平縣唐爲蔡州史記蘇秦說韓宣惠王曰韓卒之

劍戟皆出於冥山棠溪徐廣曰汝南吳房有棠谿亭淬謂刀刅燒而納之水中以堅之也爲棘爲

矛爲鎩爲鈎爲鏑爲鏃爲爲鍭鎩音殺去聲鏑音的鍭音侯一本作

爲爲鍭一本鏃下無一爲字一本并無爲鏃爲三字或無爲爲鍭三字今按諸本皆非是詳其文勢爲爲

字中必更有一字或枉絜矰茀恆庳之類是也不敢妄増姑爲空以如穆天子傳汲冢周書例云○棘卽

戟也周禮冶氏職云戟廣寸有半寸內三之胡四之援五之矛前矛也建於兵車長二丈長矛曰鎩鉤曲

鉤也引來曰鉤推去曰鑲鏑矢鋒鏃同金鏃箭羽曰鍭出太白天官星占太白者金之精白帝

之子大將之象也徵蓐收左傳少昊氏之子曰該爲蓐收西方之神召招搖招搖北斗

七星也春秋運斗樞云北斗七星第一天樞第二天旋第三機第四權第五衡第六開陽第七搖光搖光

卽招搖又名爲盾晉志招搖主胡兵伏蚩尤漢武帝建元六年蚩尤之旗見其長亘天蚩尤彗星

隋志璇星散爲蚩尤旗見則王者征伐四方肅肅褷褷合衆靈而成之

宜切或從衣從麗褷褷一作祈祈博者狹者曲者直者岐者勁者長

者短者攢之如星奮之如霆運之如縈浩浩奕奕淋

淋滌滌熒熒的的若雪山冰谷之積淋以水沃也滌灑也熒的明也

○唐順之曰此篇文字翻空處全在數個若字如字増許多光景又在叠字上増許多氣勢觀者

膽掉目出寒液當空發耀英精互繞晃蕩洞射天氣

盡白日規爲小鑠雲破霄跕墜飛鳥掉徒弔切射食亦切鑠式灼切

跕都牒切又他協切○漢書飛鳶跕跕墮水中釋文跕跕墮落也弓人之弓函人之

甲膠角百選犀兕七屬屬音注○周禮弓人爲弓取六材必以其時幹也者以爲

遠也角也者以爲疾也筋也者以爲深也膠也者以爲和也絲也者以爲固也漆也者以爲霜露也又函

人爲甲犀甲七屬兕角六屬合甲五屬注屬者甲之札葉相續也乃使跟超掖夾之

倫服而持之南瞰諸華北讋羣夷技擊節制聞於天

下是爲善師延目而望之固以拳拘喘汗免胄肉袒

進不敢降退不敢竄若是何如跟音根夾音挾瞰苦濫切讋質涉切○跟

足腫也讋失氣言也荀子齊之技擊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當桓文之節制左傳郤至見

楚子必下免胄而趨風禮記君再拜稽首肉袒割牲敬之至也吳子曰夫兵之用由

德則吉由㬥則凶是又不可爲美觀也先軫曰師直

爲壯曲爲老況徒以堅甲利刅之爲上哉左傳僖二十八年子

犯曰師直爲壯曲爲老此云先軫言恐誤

先生曰晉國多馬屈焉是產土寒氣勁崖拆谷裂草

木短縮鳥獸墜匿而馬蕃焉左傳屈產之乘注屈晉地名生良馬師師

兟兟溶溶紜紜轠轠轔轔或赤或黄或𤣥或蒼或醇

或駹黭然而陰炳然而陽若旌旃旗幟之煌煌兟音詵轠

音雷轔音隣駹莫江切黭音揜○師衆兟進也轠擊也漢書轠轤不絶轔轔衆車聲駹雜也黭黑色

進乍止乍伏乍起乍奔乍躓若江漢之水疾風驅濤

擊山盪壑雲沸而不止躓音致盪他浪切○躓跲也羣飲源槁迴

食埜赭浴川蹙浪噴震播灑潰潰焉若海神駕雪而

來下赭音者噴普問切灑音洒潰或作漬非是○赭赤色噴鼓鼻也潰潰横亂四出也觀其

四散惝怳開合萬狀喜者鵲厲怒者人搏決然坌躍

千里相角風𩦲霧鬣斸山抉壑耳搖層雲腹捎衆木

寂寥遠遊不夕而復惝齒兩切怳許往切坌蒲悶切𩦲祖紅切鬣音獵斸音燭捎師

交切○悄怳狂貌坌塵也斸斫也捎掠也攫地跳梁堅骨蘭筋交頸互齧

鬬目相馴聚溲更嘘昂首張齗齧倪結切齗音銀○相馬經一筋從玄中

出謂之蘭筋玄中者目上陷如井字蘭筋𥪡者千里莊子夫馬陸居則食草飲水喜則交頸相靡怒則忿

背相踶齗齒根肉也其小者則連牽繳繞仰乳俯齕蟻雜蠭集

啾啾潗潗旅走叢立繳古了切繞爾沼切齕下沒切潗七立切○齕齧也𧒒蛾屬上

林賦潗湁鼎沸注謂水激也其材之可者收斂攻教掉手飛縻指

毛命物百步就羈牽以荀息穀梁傳僖公二年晉假道於虞以伐虢荀息牽

馬操璧而前御以王良左傳哀公二年郵良曰我兩靷將絶吾能止之我御之上也卽王良

超以范鞅左傳襄公二十三年范鞅逆魏舒請驂乘持帶遂超乘軒以欒鍼

鸞鍼音鈐○左傳成公十六年步毅御晉厲公欒鍼爲右掀公以出於淖以佃以戎獸獲

敵摧若是何如佃獵吳子曰恃險與馬者子不聞乎

故曰冀之北土馬之所生是不一姓左傳昭公四年司馬侯曰恃險

與馬而虞隣國之難是三殆也九州之險是不一姓冀之北土馬之所生無興國焉恃險與馬不可以爲

固也冀北卽冀州之北請置此而新其說唐順之曰子厚論馬之文大槪與畫馬相

似畫馬者必先有全馬在胸中若能積精儲神賞其神駿久久則胸中有全馬矣信意落筆自然超妙所

謂用意不分乃凝於神者也山谷詩云李侯畫骨亦畫肉筆下馬生如破竹看來此文亦無絲毫走作可

謂筆下馬生非想像杜撰者

先生曰晉之北山有異材梓匠工師之爲宮室求大

木者天下皆歸焉仲冬旣至寒氣凝成外凋內貞瀋

液不行瀋音審液音亦○周禮仲冬斬陽木左傳猶拾瀋也說文瀋汁也液津液也乃堅

乃良萬工舉斧以入必求諸巖崖之欹傾㵎壑之紆

縈淩巑岏之杪顛漱泉源之淦瀯㠝徂丸切岏五官切杪音眇淦古南

切瀯音營○㠝岏山銳貌杪說文云木標末也卽枝上端淦也瀯水回貌根絞怪石不

上而植千尋百圍與石同色羅列而伐者頭抗河漢

刅披虹霓聲振連巒柹填層谿丁丁登登硠硠稜稜

若兵車之乘凌柹音肺古廢切一作柿丁側更切硠呂唐切稜盧登切○柹削木札也

楚謂櫝爲柹詩伐木丁丁硠石聲一曰硠硠堅也稜四方木也其響之所應則潰潰

漰漰洶洶薨薨若騫若崩若螭龍之鬬風霆相騰

拱切薨呼肱切○騫虧也其殊而下者札𡼛捎殺摧崪块圠霞披

電裂又似共工觸不周而天柱折𡼛音戛崪作沒昨律二切坱鳥朗切

圠音軋○崪山峻貌块塵也圠山曲也賈誼賦块圠無垠列子共工氏與顓頊爭爲帝怒而觸不周之山

折天柱絶地維注不周山在西北之極鵾鸛鶖鶬號鳴飛翔貙豻虎兕

奔觸讋慄伏無所入遯無所脫鵾音昆鶖音秋鶬音倉號平聲貙勑俱切

豻音岸○爾雅雞三尺爲鵾鸛似鶴好水陰雨則鳴說文鶖秃鶖也鶬麋鴰也關西呼爲鴰山東通謂之

鶬貙似貍能捕獸祭天豻胡犬也然後斷度收羅捎危顛芟繁柯乘

水潦之波以入於河而流焉斷音短○詩魯頌是斷是度盪突硉

兀轉騰冒沒類秦神驅石以梁大海硉郎兀切○硉兀危石也三齊

略記秦始皇作石塘欲過海觀日出處于時有神人能驅石下海城陽一山石盡起立嶷嶷東傾狀似相

隨而去云石去不速神人輒鞭之盡流血石莫不悉赤至今猶爾抵曲鱗蹙匯流雷

解前者汨越後者迫隘乃下龍門之懸水摺拉頽踏

捽首軒尾澒入重淵不知其幾百里也匯音㑹汨音骨摺質涉切

拉落各切亦通作摺捽昨沒切澒胡動切○匯水合流也摺敗也拉摧也捽持頭髮也漢貢禹捽艸持土

澒大水濛澒也○按淮南子道應訓翟煎對惠王曰今夫舉大木者前呼邪許後亦應之此舉重助力之

歌也近代王維楨順天試錄序云頃者臣自關中來而渡于孟津見有轉大木于河滸者前呼輿謣後皆

應之木翩然如馳焉二說可以互參濤波之旋滔山觸天旣渟旣平彌

望悠焉良久乃始昂屹涌溢挺拔而出林立峯崪穿

雲蔽日渙然自撓復就行列渾渾而去以至其所唯

良工之指顧叢臺阿房長樂未央建章昭陽之隆麗

詭特皆是之自出若是何如房音旁樂音洛○六國時趙王故臺在邯鄲城

中連聚非一故名叢臺史記秦始皇三十五年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張衡東京賦云

趙建叢臺於後注趙武靈王起又云秦政利觜長距乃構阿房漢宮闕名曰長安有長樂宮未央宮皆高

祖初年所起建章宮在未央宮西昭陽殿名吳子曰吾聞君子患無德不

患無土患無土不患無人患無人不患無宮室患無

宮室不患材之不己有先生之所陳四累之下也且

虒祁旣成諸侯叛之虒音斯字一作褫祁巨之切○左傳昭公八年晉侯方築虒祁

之宮至十三年晉成虒祁諸侯朝而歸者皆有貳心杜預注虒祁地名在絳西四十里臨汾水○孫樓曰

子厚作晉問凡所引吳起先軫魏絳虒祁之類皆不脱晉事此篇全憑此數處轉換精神

先生曰河魚之大上迎濤波羅壅津涯千里雷馳重

馬輕車遂以君命矢而縱觀焉一無羅字○河黄河也秦始皇八年河魚

大上輕車重馬東就食矢陳也左傳隱公矢魚于棠大𦊙斷流脩網亘山罩罶

罣䍡織袵其閒罩都教切罶力九切罣䍡音獨鹿罣又音古賣切或胡卦切○詩蒸然罩

罩又魚麗于罶注罶曲梁也張衡西京賦設罣注魚網也巨舟軒昂仡仡迴環

水師更呼聲裂商顏商山名在商州顏額也商顏商山之顏字見前漢志於是

鼓譟沓集而從之扼龍吭拔鯨鰭戮白黿逐毒螭叱

馮夷立水湄吭戸郎切鰭音耆螭音癡馮皮冰切○鯨大魚鰭魚背上骨清冷傳馮夷華陽

潼鄉隄首人也服八石得水仙是爲河伯搜攪流離掬縮推移梁㑹網蹙

騰天彌圍掉躃擁踴以登夫歷山之陲如川之歸如

山之摧如雲之披攪古巧切躃音壁踴音勇摧一作崔非是○說文躃人不能行也踴

跳也歷山在蒲州卽舜耕處至今荆棘不生其有乘化㑹神振拔漣淪擒

奇文出怪鱗騰飛濤而上逸生電雷於龍門者猶仰

綸飛繳頓踏而取之漣音連繳音灼亦作踏一作踣○水成紋曰漣小波爲淪繳

生絲縷龍門注詳前莫不脫角裂翼呀嚇匍匐復就臠切莫保

龍籍具糅五味布列雕俎風雲失勢沮散遠去呀虛加切

已詳前嚇音赫臠力兗切糅女救切具一作甘沮逡須切又音敘○說文嚇口拒人怒也糅雜也沮敗也

若夫鯊鱨鮪鯉鰋鱧魴鱮之瑣屑蔑裂者鯊音沙鱨音嘗鮪音

洧鯉音里鰋音偃鱧音禮魴音防鱮音敘上聲義並見設漁者對智伯注鱨一作鯔音緇夫固不

足悉數漏脫紘目養之水府而三河之人則已填溢

饜飫腥膏舄鹵聞鱠炙之美則掩鼻蹙頞賤甚糞土

而莫顧者也若是何如頞阿葛切○按里革之告君曰古者大寒降土蟄發水虞

於是乎講罛罶取名魚登川禽而嘗之寢廟行諸國人助氣也子厚此論不過導欲以縱觀然文字俊

吳子曰一時之觀不足以夸後世口舌之味不足

以利百姓姑欲聞其上者

先生曰猗氏之鹽晉寶之大者也人之賴之與穀同

化若神造非人力之功也猗於宜切○猗氏縣名屬山西平陽府古郇國秦猗

氏以猗頓名猗氏之鹽其鹽池在解州接安邑界周一百四十餘里但至其所則見溝

堘畦畹之交錯輪囷若稼若圃敞兮匀匀渙兮鱗鱗

邐瀰紛屬不知其垠堘音丞畹音宛邐力紙切瀰音彌○說文堘稻中畦又云田五

十畝曰畦三十畝曰畹也俄然決源釃流交灌互澍若枚若股委

屈延布脈寫膏浸潗濕滑汨彌高掩庳漫壠冒塊決

決沒沒遠近混㑹抵值堤防瀴瀛霈濊偃然成淵漭

然成川觀之者浩浩之水而莫知其以釃山宜切又所綺切澍注

樹二音互一作牙俗體也屈一作曲潗卽入切汨音骨庳與卑通漫平聲瀴伊盈切濊呼括切漭音莽○

說文澍生萬物瀴溟水絶遠貌濊水聲或曰礙流也及神液陰漉甘鹵密起孕

靈富媪不愛其美漉音鹿媪烏皓切○漢禮樂志后土富媪女老稱也坤爲母故稱媪

禮記地不愛其寶無聲無形熛結迅詭迴眸一瞬積雪百里

皛皛羃羃奮僨離析鍛圭椎璧熛卑遙切皛胡了胡灼二切羃音覓一作

幕幕僨方問切鍛丁貫切椎音槌○說文熛火飛也皛明也僨僵也鍛小冶圭璧也眩轉的皪

乍似殞星及地明滅相射冰裂雹碎巃嵸増益大者

印纍小者珠剖涌者如坻坳者如缶日晶熠煜螢駭

電走亘步盈車方尺數斗射音石滅一作激巃格孔切嵸子孔切坻音墀坳於

交切晶音精熠羊孔切煜音育○巃嵸山貌字見揚雄上林賦漢書印何纍纍坻水渚也○孫鑛曰描寫

極壯於是裒斂合集舉而堆之皓皓乎懸圃之巍巍

皦乎溔乎狂山太白之淋漓駭化變之神奇卒不可

推也裒薄侯切皦古了切溔戈沿切漓一作灕○懸圃在崑崙山狂山詳見天對太白山在陝西武

功縣山常積雪冬夏不消皦白也溔大水貌然後驢驘牛馬之運西出秦

隴南過樊鄧北極燕代東逾周宋家獲作鹹之利人

被六氣之用和鈞兵食以征以貢其賚天下也與海

分功可謂有濟矣若是何如驘與騾同○隴隴西也樊卽樊城其地今屬襄

陽鄧卽鄧州也書潤下作鹹賚利也與海分功言其地所出與海等也吳子曰魏絳之

言曰近寶則公室乃貧豈謂是邪雖然此可以利民

矣而未爲民利也左傳成公七年晉人謀去故絳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國饒

而近鹽韓獻子曰山澤林鹽國之寶也近寶公室乃貧先生曰願聞民利吳子

曰安其常而得所欲服其教而便於己百貨通行而

不知所自來老幼親戚相保而無德之者不苦兵刑

不疾賦力所謂民利民自利者是也

先生曰文公之霸也援秦破楚囊括齊宋過秦論囊括四海括

結囊曹衞解裂左傳僖公二十七年楚子及諸侯圍宋晉文公率齊秦救之狐突曰楚始

得曹而新婚于衞若伐曹衞楚必救之則齊宋免矣文公於是分曹衞之田以畀宋魯鄭震怒

僖公三十年晉侯圍鄭以其無禮於晉定周于温僖公二十四年周襄王辟昭叔之難居于

鄭地二十五年文公取昭叔于温殺之于隰城迎王于鄭四月王入于王城奉冊受錫夾

輔糾逖以爲侯伯逖勑力切○僖公二十八年王命尹氏策命晉侯爲侯伯賜之大輅

之服戎輅之服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秬鬯一鹵虎賁三百人曰王謂叔父敬服王命以綏四國糾逖

齊盟踐土低昂玉帛僖公二十八年五月魯侯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衞子

莒子盟于踐土踐土鄭地又禹合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天子恃焉以有諸侯

諸侯恃焉以有其國百姓恃焉以有其妻子而食其

力叛者力取附者仁撫推德義立信讓示必行明所

嚮達禁止一好尚春秋之事公侯大夫策文馬馳軒

車出入環連貫於國都春秋之事謂朝聘之事也左傳文公九年宋人以文馬百

乘贖華元于鄭注文馬畫馬爲文則有五筵之堂九几之室大小定

位左右有秩周禮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筵八尺几三尺也秩序也禽牢餼饋

交錯文質饗有嘉樂宴有庭實周禮掌客諸侯之禮上公乘禽曰九十雙

饔餼九牢諸侯乘禽曰七十雙饔餼七牢子男乘禽曰五十雙饔餼五牢左傳孔子曰犧象不出門嘉樂

不埜合注嘉樂鍾音又庭實旅百登降好賦犧象畢出犒勞贈賄率

禮無失勞卽到切賄呼罪切○賦謂賦詩見志犧犧尊餙以犧牛象象尊以象骨爲之釋文賞勩

勸功曰勞賄貨賄也六𨜮理兵大戎小戎鐘鼓丁寧以討不恭

戎兵車也左傳宣公四年伯棼射王汰輈及鼓跗著於丁寧注丁寧鉦也車埒萬乘卒半

天下鼓之則震斾之則畏埒音劣乘去聲○左傳昭公十三年平丘之㑹八月

辛未治兵建而不斾壬申復斾之諸侯畏之注軍將戰則斾故曳旆以恐之其號令之動

若水之源若輪之旋莫不如志當此之時咸能驩娛

以奉其上故其民至于今好義而任力此以民力自

固假仁義而用天下其遺風尚有存者若是可以爲

民利也乎洪邁曰柳子厚極力褒稱晉文之勳業終不若孔孟括之以一言曰譎而不正曰無

道桓文之事者是晉文千古罪案子厚卽千萬言救不得然以晉人而誇示晉之事功不得不煩悉而張

大之理固然也吳子曰近之矣然猶未也彼霸者之爲心也

引大利以自嚮而摟他人之力以自爲固而民乃後

摟音婁○取孟子論五霸者摟諸侯以伐諸侯之意也非不知而化不令而

一異乎吾嚮之陳者故曰近之矣猶未也

先生曰三河古帝王之更都焉三河河東河南河北道也蓋河東蒲坂舜

所都夏縣禹所都河南之陳郡伏羲神農所都一云伏羲又都曲阜黄帝都於鄭州而少昊都於窮桑卽

今之兗州曲阜縣則唐又皆隸河南道也而河北之涿鹿山則黄帝之都耳又漢書貨殖傳唐人都河東

殷人都河內周人都河南三河王者所更居也而平陽堯之所理也平陽唐晉州今

爲平陽府有茅茨采椽土型之度故其人至于今儉嗇

刑○堯舜采椽不刮茅茨不翦飯土塯啜土型土塯飯器土型羹器皆以瓦爲之有温恭克

讓之德故其人至于今善讓書堯典允恭克讓有師錫僉曰

疇咨之道故其人至於今好謀而深僉衆也疇誰咨訪問也詳書

有百獸率舞鳳凰來儀於變時雍之美故其人至於

今和而不怒於音有昌言儆戒之訓故其人至於今

憂思而畏禍儆居引切有無爲不言𡸁衣裳之化故其人

至于今恬以愉一本去裳字此堯之遺風也願以聞於子

何如唐順之曰按朱晦翁謂唐地土瘠民貧勤儉質朴憂深遠思有堯之遺風則子厚所稱儉嗇善

讓憂思畏禍者未必無也而張南軒氏則謂堯之遺風只是儉而用禮一事亦不必事事稱有遺風觀者

吳子離席而立拱而言曰美哉善矣其蔑有加矣

此固吾之所欲聞也此上一有凡字夫儉則人用足而不淫

讓則遵分而進善其道不鬬謀則通於遠而周於事

和則仁之質戒則義之實恬以愉則安而久於其道

也至乎哉分扶閒切○遵守謂守分也○茅坤曰儉讓等字一一回應今主上方

致太平動以堯爲准先生之言道之奧者若果有貢

於上則吾知其易焉也易以豉切○禮記吾觀於鄉知王道之易易也舉晉

國之風以一諸天下如斯而已矣敬再拜受賜黄震曰以

地隙兵强及文公之霸皆不如堯之遺風理正而文工

  答問子厚貞元元年九月自監察御史坐王叔文黨黜爲邵州刺史十一月改永州司馬

   當是到永後作○雖强詞文過原其情實可憫而詞亦騷雅篇終用歌亦屈原漁父法也

有問柳先生者曰先生貌類學古者然遭有道不能

奮厥志獨被罪辜廢斥伏慝交遊解散羞與爲戚生

平嚮慕毁書滅跡他人有惡指誘増益身居下流爲

謗藪澤罵先生者不忌陵先生者無謫遇揖目動聞

言心惕時行艸埜不知何適獨何劣邪觀今之賢智

莫不舒翹揚英推類援朋曡足天庭魁礨恢張羣驅

連行奇謀高論左右抗聲出入翕忽擁門填扄一言

出口流光𡸁榮豈非偉邪魁口賄切礨音磊張一作能○翹高也漢書鮑宣傳

朝臣無有大儒魁礨之士魁礨壯貌先生雖讀古人書自謂知理道識

事機而其施爲若是其悖也狼狽擯僇何以自表於

今之世乎狼音郎狽音貝僇音戮先生答曰敬聞命然客言僕

知理道識事機過矣僕懵夫屈伸去就觸罪受辱幸

得聯支體完肌膚猶食人之食衣人之衣用人之貨

無耕織居販然而活給羞媿恐慄之不暇懵母切二衣字上

去聲下如字○居儲貨也今客又推當世賢智以深致誚責吾縲

囚也逃山陵入江海無路其何以容吾軀乎願客少

假聲氣使得詳其心次其論誚才肖切縲倫追切字見論語客曰何

取先生曰僕少嘗學問不根師說心信古書以爲凡

事皆易不折之以當世急務徒知開口而言閉目而

息挺而行躓而伏不窮喜怒不究曲直衝羅陷穽不

知顛踣愚惷狂悖若是甚矣又何以恭客之教而承

厚德哉惷初莊切今之世工拙不欺賢不肖明白其顯進

者語其德則皆茫洋深閎端貞鯁亮苞幷涵養與道

俱往而僕乃蹇淺窄僻跳浮嚄唶抵瑕陷厄固不足

以趑趄批捩而追其跡嚄集韻胡陌切大呼也又嚄唶多言也唐韻嚄唶大喚也

唶子夜切嘆聲也又側伯切大聲也趑千咨切趄千余切批蒲結切捩力結切○趑趄行不進貌拗捩相

舉其理則皆謨明淵沉剖微窮深劈析是非挍度

古今而僕乃緘鉗默塞耗眊窒惑抉異探怪起幽作

匿攸攸恤恤卒自旤賊固不足以睢盱激昂而效其

劈音僻度徒洛切鉗其廉切眊音冒旤與禍字同睢翾規切盱匈于切○眊目少精也左傳恤恤乎

湫乎攸乎注攸懸危貌恤憂患也言其學則皆總攬羅絡横竪雜博

天旋地縮鬼神交錯而僕乃單庸撇莩離疏空虚竊

聽道塗顓嚚蒙愚不知所如固不足以抗顏搖舌而

與之俱竪音樹撇匹蔑切正作撆莩音敷顓與專同○撇莩謂所學空疎也稱其文則

皆汗漫輝煌呼嘘陰陽轇轕三光陶鎔帝皇而僕乃

朴鄙艱澁培塿潗湁毫聯縷緝塵出坱入固不足以

攄摛踊躍而涉其級嘘一作噏轇轕音交葛培薄口切一作㟝塿郎口切潗子入切

湁丑入切坱於郎切○轇轕長遠貌一曰雜亂也博雅培塿冢也左傳襄公二十四年云部婁無松柏卽

培塿也而字不從土說文潗湁水貌坱塵埃也楚辭坱兮軋兮注霧昧貌茲四者懸判雖

庸童小女皆知其不及而又裹以罪惡纏以羈縶客

從而擠之不亦忍乎羈居宜切縶陟立切擠牋西子計二切且夫白羲

騄耳之得康莊也逐奔星先飄風而跛驢不出泥滓

羲字穆天子傳如此一本作蟻列子作卽古犧字史記作犧○列子周穆王命駕八駿之乘左服驊騮

而右騄耳右驂赤驥而左白爾雅五達謂之康六達謂之莊康莊大道也符瑞圖籙流星天使自上而

降曰流自下而上曰飛大者曰奔奔亦流星也梁吳均詩馬頸照落日劍尾掣流星黄鍾元閒

之登清廟也鏗天地動神祗而嗚嗚咬哇不入里耳

閒古宴切咬五巧切哇於加切又烏瓜切○國語律有六閒元閒大呂二閒夾鍾三閒中呂四閒林鍾五

閒南呂六閒應鍾注六閒六呂在陽律之閒也史記李斯曰擊甕叩缶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真秦之聲

也嗚嗚當是秦曲名咬哇邪聲莊子大聲不入於里耳西子毛嬙之蹈後宮也

皦朝日煥浮雲而無鹽逐於鄉里西子西施越女莊子毛嬙麗姬人之

所美也注越王嬖姬列女傳無鹽齊女貌最醜蛟龍之騰於天淵也彌六合

澤萬物而蝦與蛭不離尺水蛭音質○蛭水蟲卓佹倜儻之

士之遇明世也用智能顯功烈而麽眇連蹇顛頓披

靡固其所也客又何怪哉倜他歷切儻他黨切麽自果切連盧蹇切○倜儻不

羈也麽細也連蹇字見揚雄傳且夫一涉險阨懲而不再者烈士之

志也知其不可而速已者君子之事也吾將竊取之

以沒吾世不亦可乎乃歌曰堯舜之修兮禹益之憂

兮能者任而愚者休兮蹮蹮蓬藋樂吾囚兮文墨之

彬彬足以舒吾愁兮已乎已乎曷之求乎蹮音仙藋徒弔切吾

一作夫彬彬一作申申○蹮蹮相得貌藋堇草客乃笑而去

  起廢答子厚在永州未召時作○此皆望幸喜進之語具見浮薄態

柳先生旣㑹州刺史卽治事還遊于愚溪之上溪上

聚黧老壯齒十有一人謖足以進列植以慶卒事相

顧加進而言曰今茲是州起廢者二焉先生其聞而

知之歟黧音黎謖山六切○黧黑而黄色謖起也莊子壞植散羣注植行列也答曰誰

也曰東祠躄浮圖中廐病顙之駒躄於益切亦作蹶顙寫曩切○說文

躄人不能行也浮圖僧也廐馬舍也曰若是何哉曰凡爲浮圖道者都

邑之㑹必有師師善爲律以敕戒始學者與女釋者

甚尊嚴且優游躄浮圖有師道少而病躄日愈以劇

居東祠十年扶服輿曳未嘗及人歹匿愧恐殊甚

殊字○前漢霍光傳扶服叩頭注扶服與匍匐同今年他有師道者悉以故

去始學者與女釋者倀倀無所師倀丑良切○倀倀無見貌一云獨立

遂相與出躄浮圖以爲師盥濯之扶持之壯音執

輿幼者前驅被以其衣導以其旗怵惕疾視引且翼

盥古緩古玩二切○詩以引以翼躄浮圖不得已凡師數百生日

饋飲食時獻巾帨洋洋也舉莫敢踰其制百生一作人一又作

人生帨始銳切中廐病顙之駒顙之病亦且十年色玄不厖

無異技硿然大耳硿苦東戸宋二切然以其病不得齒他馬

食斥弃異皁恆少食屛立擯辱掣頓異甚𡸁首披耳

懸涎屬地凡廐之馬無肯爲伍掣尺制尺列二切○皁馬閑也㑹今

刺史中丞來蒞吾邦貞元九年御史中丞崔公來蒞永州屛弃羣駟舟

以泝江將至無以爲乘廐人咸曰病顙駒大而不厖

可秣飾焉他馬巴𤏡痺狹無可當吾刺史者𤏡蒲畐切字從

朿俗從束誤○巴𤏡地名禮記西方曰𤏡於是衆牽駒上燥土大廡下

下周薦之席縻之絲浴剔蚤鬋刮惡除洟蚤音爪鬋子淺切刮

古刹切○禮記乘髦馬不蚤鬋蚤謂除爪也鬋謂翦鬣也莊子爲天子之諸御不爪翦莝以雕

胡秣以香萁莝音挫秣音未萁音基○莝斬芻也雕胡草名菰也萁豆莖漢書種一畝豆落

而爲萁也或云菜之似蕨者曲禮凡宗廟之禮粱曰薌萁薌古香字錯貝鱗纕鑿金文

纕音襄○馬腹帶曰纕絡以和鈴纓以朱緌緌儒佳切○左傳錫鸞和鈴昭

其聲也注和在衡鈴在旂或膏其鬣或劘其脽鬣音獵劘音磨平聲脽音誰○脽凥

御夫盡飾然後敢持除道履石立之水涯涯音

旟前羅杠蓋後隨幢傳江切旟音與杠音江○說文幢旌旗屬周禮鳥隼爲旟杠旗竿

千夫翼衞當道上馳抗首出臆震奮遨嬉臆音億遨音敖

當是時若有知也豈不曰宜乎先生曰是則然矣叟

將何以教我黧老進曰今先生來吾州亦十年永貞元年

十一月子厚自邵州刺史改永州司馬明年卽改元元和留永旣久至元和十年正月方召至京

軼疾風鼻知膻香腹溢儒書口盈憲章包今統古進

退齊良然而一廢不復曽不若躄足涎顙之猶有遭

也朽人不識敢以其惑願質之先生軼徒結切又音逸膻與羶同○

軼車相過也涎口涎先生笑且答曰叟過矣彼之病病乎足與

顙也吾之病病乎德也又彼之遭遭其無耳今朝廷

洎四方豪傑林立謀猷川行羣譚角智列坐爭英披

華發輝揮喝雷霆老者育德少者馳聲丱角羈貫排

厠鱗征一位暫缺百事交幷駢倚懸足曽不得逞

患切駢蒲眠切逞五郢切不若是州之乏釋師犬馬也而吾以德

病伏焉豈躄足涎顙之可望哉叟之言過昭昭矣無

重吾罪於是黧老壯齒相視以喜且吁曰論之矣拱

揖而旋爲先生病焉

 

 

唐柳河東集卷第十五

 

唐柳河東集卷第十六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說

  天說子厚作天說以折退之之言劉禹錫論之爲非所以盡天人之際故作天論三篇以

   極其辯然子厚繼與禹錫書云凡子之論乃吾天說注疏耳故舊本附見篇末今刪去○

   兩家之說俱于理未精而文極奇肆王世貞曰此非正論故篇中下有激二字借人自解

   茅坤曰類莊生之言孫鑛曰壞異詭矞

韓愈謂柳子曰若知天之說乎吾爲子言天之說今

夫人有疾痛倦辱飢寒甚者因仰而呼天曰殘民者

昌佑民者殃又仰而呼天曰何爲使至此極戾也若

是者舉不能知天一本無戾字夫果蓏飲食旣壞蟲生之

蓏魯果切○按說文在木曰果在地曰蓏張晏云有核曰果無核曰蓏應劭云木實曰果草實曰蓏又或

云有殼曰果無殼曰蓏未知孰是人之血氣敗逆壅底爲癰瘍疣贅

瘻痔蟲生之癰音邕瘍音陽疣音尤贅朱芮切瘻音漏痔文里切○說文癰腫也瘍頭瘡贅

謂贅肉瘻頸腫一曰久創痔後病也木朽而蝎中艸腐而螢飛是豈不

以壞而後出邪蝎音曷木中蟲非螫毒音歇者物壞蟲由之生元氣

陰陽之壞人由之生此議論結穴處蟲之生而物益壞食齧

之攻穴之蟲之禍物也滋甚其有能去之者有功於

物者也繁而息之者物之讎也立論愈出愈奇匪夷所思人之壞

元氣陰陽也亦滋甚墾原田伐山林鑿泉以井飲窽

墓以送死而又穴爲偃溲築爲牆垣城郭臺榭觀游

疏爲川瀆溝洫陂池燧木以燔革金以鎔陶甄琢磨

悴然使天地萬物不得其情倖倖衝衝攻殘敗撓而

未嘗息其爲禍元氣陰陽也不甚於蟲之所爲乎

懇窾音款偃一作匽溲音蒐燔音煩燧音遂甄居延切悴情醉切○窾空也偃溷也溺謂之溲吾意

有能殘斯人使日薄歲削禍元氣陰陽者滋少是則

有功於天地者也蕃而息之者天地之讎也蕃一作繁

夫人舉不能知天故爲是呼且怨也吾意天聞其呼

且怨則有功者受賞必大矣其禍焉者受罰亦大矣

子以吾言爲何如人下一有之字柳子曰子誠有激而爲是

邪則信辯且美哉吾能終其說彼上而玄者世謂之

天下而黄者世謂之地渾然而中處者世謂之元氣

寒而暑者世謂之陰陽是雖大無異果蓏癰痔艸木

纂要天地元氣之所生天謂之乾地謂之坤天圓而玄地方而黄易立天之道曰陰與陽假而

有能去其攻穴者是物也其能有報乎蕃而息之者

其能有怒乎天地大果蓏也元氣大癰痔也陰陽大

艸木也其烏能賞功而罰禍乎功者自功禍者自禍

欲望其賞罰者大謬呼而怨欲望其哀且仁者愈大

謬矣子而信子之仁義以遊其內生而死爾烏置存

亡得喪於果蓏癰痔艸木邪其意只從前進一步爾至功者自功禍者自禍

二句其義大有歸宿但以天爲無知喻諸果蓏宗元亦怨天甚矣

  鶻說鶻胡骨切○子厚疾世之獲其利而復擠之死者故有是文亦可以刺世矣韓昌黎

   誌其墓謂子厚旣退無相知有氣力得位者推挽故卒厄於窮裔今觀此說必有當途者

   嘗資子厚之氣力而不知報其篇末意昭然

有鷙曰鶻者宂于長安薦福浮圖有年矣浮圖之人

室宇於其下者伺之甚熟爲余說之薦福寺在西安府城城南本隋

陽帝潛藩唐建爲寺自神龍後翻譯佛經並藏于此曰冬日之夕是鶻也必取

鳥之盈握者完而致之以燠其爪掌左右而易之旦

則執而上浮圖之跂焉縱之燠乙六切跂丘弭去智二切○燠熱氣也浮圖

之跂塔最高處延其首以望極其所如往必背而去焉苟東

矣則是日也不東逐南北西亦然句法極古𥳑而奇嗚呼孰

謂爪吻毛翮之物而不爲仁義器邪物武粉切翮下革反是固

無號位爵祿之欲里閭親戚朋友之愛也出乎鷇卵

而知攫食決裂之事爾不爲其他鷇古候切攫下一有摶字○鳥子生

而須哺曰自食曰雛凡食類之飢唯旦爲甚今忍而釋之以

有報也是不亦卓然有立者乎用其力而愛其死以

忘其飢又遠而違之非仁義之道邪恆其道一其志

不欺其心斯固世之所難得也立意全在此感慨之極余又疾

夫今之說曰以喣喣而默徐徐而俯者善之徒以翹

翹而厲炳炳而白者㬥之徒喣吁遇況羽匈于三切今夫梟鵂

晦於晝而神於夜鼠不穴寢廟循牆而走是不近於

喣喣者邪梟堅堯切鵂音休○梟不孝鳥鵂博雅云怪鴟也莊子鴟鵂夜撮早察毫末而不見

丘山左傳臧武仲曰夫鼠晝伏夜動不穴於寢廟畏人故也又正攷父鼎銘曰三命而俯循牆而走

夫鶻其立趯然其動砉然其視的然其鳴革然是不

近於翹翹者邪趯音逖砉呼號切○砉皮骨相離聲莊子砉然響然由是而觀

其所爲則今之說爲未得也孰若鶻者吾願從之毛

邪翮邪胡不我施寂寥泰清樂以忘飢用詩法作結語又另是一

  朝日說一本上有祀字○子厚時爲監察御史作禮記玉藻天子黑冕玄端而朝日於

   東門之外○博洽

柳子爲御史主祀事將朝日朝音潮下同○唐二分朝日夕月於國城東西

各用方色犢其僚問曰古之名曰朝日而已今而曰祀朝

日何也余曰古之記者則朝拜之云也今而加祀焉

者則朝旦之云也今之所云非也朝音問者曰以夕

而偶諸朝或者今之是乎余曰夕之名則朝拜之偶

也古者旦見曰朝暮見曰夕見並音現故詩曰邦君諸侯

莫肯朝夕見詩雨無正之文左氏傳曰百官承事朝而不夕

見左傳成公十二年郤至云禮記曰日入而夕又曰朝不廢朝暮

不廢夕見鄉飲酒義晉侯將殺竪襄叔向夕向上聲○國語乎公射鴳

不死使竪襄摶之失公怒將殺之叔向聞之夕以諫平公乃趣赦之注竪內𥪡襄名也聞之夕謂夕至於

楚子之留乾谿右尹子革夕左傳昭公十二年楚子次于乾谿祈父從

右尹子革夕王見之注乾谿地名子革鄭丹夕莫見也齊之亂子我夕史記齊𥳑公四

年初𥳑公與父陽生之在魯也闞止有寵及卽位使爲政田成子倬之御鞅言諸𥳑公曰田闞不可並也

君其擇焉弗聽子我夕注聞止子我也夕省事也趙文子礱其椽張老夕

江切○國語趙文子爲室斲其椽而礱之張老夕焉而見之智襄子爲室美士茁

茁尺滑切○國語襄子爲室美士茁夕焉注襄子智伯瑤也士茁智伯家臣皆暮見也

見音漢儀夕則兩郎向瑣闈拜謂之夕郎亦出是名

漢官儀故事黄門郎每曰暮青𤨏門拜故謂之夕郎葢卽今之給事中云故曰大采朝

日小采夕月周禮王搢大圭執鎮圭繅藉五采五就以朝日則大采謂此朝日以五采則夕

月以三采可知魯語天子大采朝日與三公九𨜮之祖識地德小采夕月與太史司載糾虔天刑

曰春朝朝日秋夕夕月見前漢賈誼傳若是其類足矣又加

祀焉蓋不學者爲之也一無其類字僚曰欲子之書其說

吾將施于世可乎余從之

  捕蛇者說子厚謫永州時作謂當時賦斂毒民其烈如是○此小文耳却有許大議

   論大抵子厚必先得孔子苛政猛於虎一句然後有一篇之意者唐宋人往往如此樓昉

   曰犯死捕蛇乃以爲幸更役復賦反以爲不幸此豈人之情也哉必有甚不得已者耳此

   文抑揚起伏宛轉幹旋含無限悲傷悽惋之態若轉以上聞所謂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

   以爲戒林希元曰此有用之文非相如揚雄流也豈可以非漢文而少之

永州之埜產異蛇黑質而白章觸艸木盡死以齧人

無禦之者然得而腊之以爲餌可以已大風攣踠瘻

癘去死肌殺三蟲質下一無而字腊音昔攣閭緣切踠音宛瘻音漏癘音賴一音利疫

氣也○本艸白花蛇一名褰鼻生南地及蜀郡諸山中九十月取捕之火乾白章謂白文也腊乾肉也餌

藥餌也已止也攣踠曲脚不能伸也瘻頸腫一曰久創也癘惡創豫讓漆身爲癘死肌如癰疽之腐爛者

三蟲三尸之蟲也其始大醫以王命聚之歲賦其二募有能

捕之者當其租入永之人爭奔走焉有蔣氏者專其

利三世矣問之則曰吾祖死於是吾父死於是今吾

嗣爲之十二年幾死者數矣言之貌若甚慼者余悲

之且曰若毒之乎余將吿于蒞事者更若役復若賦

則何如若汝蔣氏大戚汪然出涕曰君將哀而生之

乎則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復吾賦不幸之甚也饗吾

不爲斯役則久已病矣楊維楨日此句一篇之綱余觀人果有苦於任賦而逃服

雜役者深有味乎斯言自吾氏三世居是鄉積於今六十歲矣

而鄉隣之生日蹙殫其地之出竭其廬之入號呼而

轉徙飢渴而頓踣觸風雨犯寒暑呼嘘毒癘往往而

死者相藉也殫音單踣音匐癘音利說見前藉旦夜切○殫盡也踣僵也○寫得慘毒是一

幅流民圖曩與吾祖居者今其室十無一焉與吾父居者

今其室十無二三焉與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無

四五焉非死而徙爾而吾以捕蛇獨存一東有節奏有叫應

吏之來吾鄉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譁然而駭者

雖雞狗不得寧焉悍音旱囂一作敖吾恂恂而起視其缶而

吾蛇尚存則弛然而臥謹食之時而獻焉退而甘食

其土之有以盡吾齒弛施氏切謹食食字音嗣○摹擬自得光景真情真語大有筆

蓋一歲之犯死者二焉其餘則熙熙而樂豈若吾

鄉鄰之旦旦有是哉今雖死乎此比吾鄉鄰之死則

已後矣又安敢毒邪犯死者二謂犯蛇毒而幾死者二次也安敢毒謂安敢怨其爲

毒而不爲此也○林希元曰緣此所以請願捕蛇數語情態曲盡而一段無聊之意溢于言表余聞

而愈悲孔子曰苛政猛於虎也吾嘗疑乎是今以蔣

氏觀之尤信檀弓孔子過泰山側有婦人哭於墓而哀夫子式而聽之使子貢問之曰子之

哭也一似重有憂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於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爲不去也曰無苛

政夫子曰小子識之苛政猛於虎也嗚呼孰知賦歛之毒有甚是蛇者

自一歲犯死至此文勢凡三四轉愈轉愈緊只就此轉一句作結便了何等快絶故爲之

說以俟夫觀人風者得焉

  䄍說䄍音乍禮記作蜡○䄍祭名禮記疏天子大蜡八一先嗇二司嗇三農四郵表啜五

   猫虎六防七水庸八昆蟲伊耆氏始爲蜡蜡者索也歲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傳曰

   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曰大蜡漢曰臘玉燭寶典曰臘者祭先祖蜡者祭百神同日異祭

   也○潘緯曰子貢觀蜡歎一國之人皆狂孔子以文武弛張之道辭而闢之言若可已而

   不可已也子厚蜡說謂名存實隱欲舉而去之是豈知孔子意乎且其說曰水旱蟲蝗癘

   疫可以黜神暴眊沓貪罷弱可以責人要其言欲歸重於人之罰輕神之責是矣然又有

   致雨反風去蝗與虎者爲出於偶然堯湯水旱非人之罪處人事於不可信又孰不委於

   天而盡廢人事邪

柳子爲御史主祀事將䄍進有司以問䄍之說則曰

合百神於南郊以爲歲報者也先有事必質于戸部

戸部之詞曰旱于某水于某蟲蝗于某癘疫于某則

黜其方守之神不及以祭唐制䄍祭凡一百八十七座方當年穀不登則闕其

余嘗學禮蓋思而得之則曰順成之方其䄍乃通

若是古矣禮記八蜡以記四方四方年不順成八蜡不通以謹民財也順成之方其蜡乃通以

移民也鄭注其方穀不熟則不通於蜡焉繼而歎曰神之貌乎吾不可得

而見也祭之饗乎吾不可得而知也是其誕漫𢠵怳

冥冥焉不可執取者誕音但漫莫官切又莫半切𢠵齒兩切怳許兩切○𢠵怳驚貌

夫聖人爲心也必有道而已矣非于神也蓋于人也

以其誕漫𢠵怳冥冥焉不可執取而猶誅削若此況

其貌言動作之塊然者乎是設乎彼而戒乎此者也

其㫖大矣一無心也字或曰若子之言則旱乎水乎蟲蝗

乎癘疫乎未有黜其吏者而神黜焉而曰蓋于人者

何也予曰若子之云旱乎水乎蟲蝗乎癘疫乎豈人

之爲邪故其黜在神㬥乎眊乎沓貪乎罷弱乎非神

之爲邪故其罰在人一本無再見旱乎以下十乎眊莫報切罷音疲今夫在

人之道則吾不知也不明斯之道而存乎古之數其

名則存其教之實則隱以爲非聖人之意故歎而云

其教一作而教曰然則致雨反風蝗不爲災虎負子而趨

是非人之爲則何以金縢周公居東天大雷電以風王出郊天乃雨反風禾則盡起

劉昆爲弘農守崤黽多虎災昆爲政三年虎皆負子渡河宋均爲九江守郡多虎均下令去其陷穽後傳

虎相與渡河又山陽楚沛多蝗其飛至水江界者輒東西散去余曰子欲知其以乎

所謂偶然者信矣必若人之爲則十年九潦八年七

旱者獨何如人哉其黜之也潦郎到切○十年二句本莊子秋水篇之文謂

堯與湯也苟明乎教之道雖去古之數可矣反是則誕漫

之說勝而名實之事喪亦足悲乎

  乘桴說桴芳無切○韓退之說論語與世之學者大異如子在回何敢死而曰回何敢

   先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而曰子所雅言之類皆自出新意不同諸子而每求異

   亦失之鑿柳子於論語其語不多異而乘桴一說蓋出於諸儒言意之外非聖心之決然

   者是知韓柳二家皆不免穿鑿之弊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歟子路聞之

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桴編竹木以渡大者曰筏小者曰桴

說曰海與桴與材皆喻也海者聖人至道之本所以

浩然而遊息者也桴者所以遊息之具也材者所以

爲桴者也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則天地之心者

聖人之海也復者聖人之桴也所以復者桴之材也

孔子自以極生人之道不得行乎其時將復於至道

而遊息焉極一作拯謂由也勇於聞義果於避世故許其

從之也其終曰無所取材云者言子路徒勇於聞義

果於避世而未得所以爲復也此以退子路兼人之

氣而明復之難耳然則有其材以爲其桴而遊息於

海其聖人乎一作以爲桴無其字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

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由是而言以此追庶幾之說

則回近得矣而曰其由也歟者當是歎也回死矣夫

追一作迨或問曰子必聖人之云爾乎曰吾何敢以廣異

聞且使遯世者得吾言以爲學其於無悶也揵焉而

已矣揵居偃切一作○揵閉也

  說車贈楊誨之誨之楊憑之子也憑自京兆尹貶臨賀尉臨賀在嶺南屬賀州

   子厚時在永誨之道永之賀故作是說以送之然誨之猶以爲柔外剛中未必不爲常人

   子厚反復論辯有二書見于集○文特深致其句法俱得之攷工記所以博而不雜詳而

   能奧洪邁曰唐世士風敝甚矣其相戒約曰君欲求權須方須圓元次山嫉之欲毁小兒

   轉圜之器以爲寧方爲皁𨽻不圓爲公𨜮柳子說車以贈楊生者盡矣其末篇曰誨之方

   其中懼圓其外者未至愚謂楊生誠能方其中則其外當濟以圓不害乎時中也使其自

   得也未至而更以圓教之則不同乎流俗者幾希然則柳子之學或見笑於次山之家唐

   順之曰子厚之文多峻峭鑱巖而骨理時深

楊誨之將行柳子起而送之門有車過焉指焉而吿

之曰若知是之所以任重而行於世乎材良而器攻

圓其外而方其中然也材而不良則速壞工之爲功

也不攻則速敗中不方則不能以載外不圓則窒拒

而滯方之所謂者箱也圓之所謂者輪也匪箱不居

匪輪不塗吾子其務法焉者乎箱大車之箱也詩疏車內容物之處輪兩

輪也塗謂行於塗曰然曰是一車之說也非衆車之說也吾

將吿子乎衆車之說澤而杼山而侔杼直呂切○攷工記凡爲輪行

澤欲杼行山欲侔注杼謂削薄其踐地者侔上下等上而輊下而軒且曳輊音致○

詩戎車旣安如軒如輊輊俯也軒仰也且曳字本易曳其輪祥而曠左禮記祥車曠左注葬

之乘車也革而長轂以戟革謂革車周禮革車以卽戎左傳長轂九百注長轂戎車也

巢焉而以望巢本作轈字通○左傳成公十六年楚子登巢車以望晉師注巢車車上爲櫓

釋文兵車高如巢以望敵也安以愛老安安車也禮記大夫七十而致仕乘安車自稱曰老

夫漢書孝武帝以安車迎枝乘輜以蔽內輜音菑○輜說文軿車前衣車後也字林載衣物車

前後皆蔽𡸁綏而畋綏宣佳切○禮記武車綏旌注武車尚威故舒散其旌若𡸁綏然

十二旒而以廟以郊以陳于庭旒音流○周官巾車王之五路一曰玉路

錫樊纓十有再就建太常十有二旒以祀其類衆也然而其要存乎材良

而器攻圓其外而方其中也一束應前文章方有局面是故任而

安之者箱達而行之者輪恆中者軸軸音逐○莊子軸不運而致千

挶而固者蚤挶音局拘玉切蚤當爲爪○挶戟持也攷工記注爪謂輻入牙中者也

長而撓進不罪乎馬退不罪乎人者轅轅音袁○攷工記大車之

轅摰其登又難旣克其登其覆車也必易此無故惟轅直且無撓也却暑與雨者蓋

記輪人爲蓋注蓋主爲雨設也敬而可伏者軾軾音式○軾車前横板隆起者也

而制者馬若牛然後衆車之用具一有矣字今楊氏仁

義之林也其產材良誨之學古道爲古辭沖然而有

光其爲工也攻果能恢其量若箱周而通之若輪守

大中以動乎外而不攣乎內若軸攝之以剛健若蚤

引焉而宜御乎物若轅高以遠乎汚若蓋下以成乎

禮若軾險而安易而利動而法則庶乎車之全也詩

之言曰四牡騑騑六轡如琴孔氏語曰左爲六官右

爲執法此其以達於大政也凡人之質不良莫能方

且恆質良矣用不周莫能以圓遂孔子於鄉黨恂恂

如也遇陽虎必曰諾而其在夾谷也視叱齊侯類畜

狗不震乎其內後之學孔子者不志於是則吾無望

焉耳矣左傳定公十年公㑹齊侯于夾谷孔丘相犂彌言於齊侯曰孔丘知禮而無勇若使萊人

以兵劫之必得志焉齊侯從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兩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

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干盟兵不偪好於神爲不祥於德爲愆義於人爲失禮君必不然齊侯

聞遽辟之誨之吾戚也長而益良方之中矣吾固欲其任

重而行於世懼圓其外者未至故說車以贈

  謫龍說此說當在貶謫後作○子厚好譚怪故後人僞撰龍城錄稱爲子厚所作其中

   羅浮梅花夢華陽洞小兒化龍二事皆依托此而成之者也

扶風馬孺子言年十五六時在澤州與羣兒戲郊亭

澤州在山西唐曰蓋州頃然有奇女墜地有光曄然被緅裘

白紋之裏首步搖之冠緅將侯切又側鳩切○緅帛青赤色步搖冠名言行步則

搖自漢時有之貴遊少年駭且悅之稍狎焉奇女頩爾怒曰

不可頩普名切又普泠切或云普徑切美貌楚辭玉色頩以怡顏是也○宋玉賦頩薄怒以自持曽

不可乎犯干廣雅頩色也又斂容也吾故居鈞天帝宮下上星辰呼嘘

陰陽薄蓬萊羞崑崙而不卽者帝以吾心侈大怒而

謫來七日當復今吾雖辱塵土中非若儷也吾復且

害若儷郎計切○淮南子中央曰鈞天山海經蓬萊之山海中之神山非有道者不至水經崑崙墟

在西北去嵩高五萬里地之中也若汝也儷偶也衆恐而退遂入居佛寺講

室焉及期進取杯水飲之嘘成雲氣五色翛翛也

因取裘反之化爲白龍徊翔登天莫知其所終亦

怪甚矣嗚呼非其類而狎其謫不可哉孺子不妄人

也故記其說

  復吳子松說吳子卽吳武陵也○黄震曰子厚謂夀夭貴賤皆寓也非造物之所

   爲其怨辭歟

子之疑木膚有怪文與人之賢不肖夀夭貧賤果氣

之寓歟爲物者裁而爲之歟余固以爲寓也子不見

夫雲之始作乎㪍怒衝涌擊石薄木而肆乎空中偃

然爲人拳然爲禽敷舒爲林木嵑𡿗爲宮室誰其搏

而斵之者㪍蒲沒切嵑苦曷丘葛二切或作嵑𡿗魚列牙葛二切斵音卓○嵑𡿗山高貌

出洞窟流離百物經清觸濁呼召竅穴竅一作覈○水經注比屋

縣故地西十里有風山其上有穴如輪風氣蕭森常不止在朔州與夫草木之儷偶

紛羅雕葩剡芒臭朽馨香采色之赤碧白黄皆寓也

無裁而爲之者葩披巴切剡以冉切爲下一無之字○剡光貌又何獨疑茲

膚之奇詭與人之賢不肖夀夭貴賤參差不齊者哉

詭古委切是固無情不足窮也然有可恨者人或權襃貶

黜陟爲天子求士者皆學於聖人之道皆又以仁義

爲的皆曰我知人我知人披辭窺貌逐其聲而覈其

所蹈者以升而降其所升常多蒙瞀禍賊僻邪罔人

以自利者瞀音務又莫候切○瞀目不明也其所降率恆多清明沖

淳不爲害者一無恆字彼非無情物也非不欲得其升降

也然猶反戾若此逾千百年乃一二人幸不出於此

者徵之猶無以爲告今子不是病而木膚之問爲物

者有無之疑子胡横訊過詰擾擾焉如此哉

  羆說羆音疲○此必子厚有所指而言

鹿畏貙貙畏虎虎畏羆羆之狀被髮人立絶有力而

甚害人焉貙敕俱切○貙似虎而五爪郭璞云似貍而大說文貙劉也能捕獸祭天羆似熊白

文長頭高脚猛憨多力能拔木關西呼爲貑羆楚之南有獵者能吹竹爲百

獸之音昔云持弓矢罌火而卽之山爲鹿鳴以感其

類伺其至發火而射之貙聞其鹿也趨而至其人恐

因爲虎而駭之貙走而虎至愈恐則又爲羆虎亦亡

去羆聞而求其類至則人也捽搏挽裂而食之捽昨沒切

○罌瓦缶也捽持頭髮也今夫不善內而恃外者未有不爲羆之

食也

  觀八駿圖說按穆天子傳八駿一曰赤驥二曰盜驪三曰白羲四曰踰輪五曰山

   子六曰渠黄七曰驊騮八曰綠耳其名又見於左史列子諸書皆同乃王嘉拾遺記則一

   曰絶地二曰翻羽三曰奔霄四曰越影五曰踰暉六曰超光七曰騰霧八曰挾翼皆無所

   攷見故先輩王元美云疑嘉未見穆王本傳其言固不誣也況此說中亦曰驊騮白羲山

   子之類又可證其非矣○茅坤曰俊逸

古之書有記周穆王馳八駿升崑崙之墟者列子周穆王不

恤國事不樂臣妾肆意遠遊命駕八駿之乘右服驊騮而左綠耳右驂赤驥而左白羲次車之乘右服渠

黄而左踰輪左驂盜驪而右山子馳驅千里至于巨蒐氏之國遂宿崑崙之阿赤水之陽然古書記穆王

馳八駿事莫此爲詳後之好事者爲之圖宋齊以下傳之下一作來

觀其狀甚怪咸若騫若翔若龍鳳麒麟若螳蜋然

螵蠨母方言曰蟫魯以南謂之蟷蠰三河之間謂之螳蜋其書尤不經世多有然

不足采世聞其駿也因以異形求之則其言聖人者

亦類是矣故傳伏羲曰牛首女媧曰其形類蛇孔子

如倛頭若是者甚衆孟子曰何以異於人哉堯舜與

人同耳媧公蛙切倛音欺○帝王世紀伏羲女媧蛇身人首神農人身牛首荀子仲尼之狀面如

蒙倛頭者蒙倛之頭倛方相也今夫馬者駕而乘之或一里而汗或

十里而汗或千百里而不汗者視之毛物尾鬣四足

而蹄齕草飲水一也推是而至於駿亦類也齕下沒切

夫人有不足爲負販者有不足爲吏者有不足爲士

大夫者有足爲者視之圓首横目食穀而飽肉絺而

清裘而燠一也推是而至於聖亦類也引證極明快爽爽自得

然則伏羲氏女媧氏孔子氏是亦人而已矣驊騮白

羲山子之類若果有之是亦馬而已矣又烏得爲牛

爲蛇爲倛頭爲龍鳳麒麟螳蜋然也哉羲音蟻一本作犧

而世之慕駿者不求之馬而必是圖之似故終不能

有得於駿也慕聖人者不求之人而必若牛若蛇若

倛頭之問故終不能有得於聖人也問一作閒誠使天下

有是圖者舉而焚之則駿馬與聖人出矣

 

唐柳河東集卷第十六

唐柳河東集卷第十七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傳

  宋清傳子厚此文在謫永州後作蓋謂當時之交遊者不爲之汲引附炎弃寒有愧於

   清之爲者因託是以諷云○最𥳑潔議論亦好但子厚作文每只用此局法孫鑛曰以巿

   字貫徹情深風刺

宋清長安西部藥巿人也居善藥有自山澤來者必

歸宋清氏清優主之居猶積也長安醫工得清藥輔其方

輒易讎咸譽清讎音售易音異○讎賣也疾病疕瘍者亦皆樂就

清求藥冀速已疕普弭切瘍伊香切疾病疕瘍者一本連上讀作咸譽清信能療病故病

者○疕頭瘡瘍身瘡也已止也清皆樂然響應雖不持錢者皆與善

藥積券如山未嘗詣取直或不識遙與券清不爲辭

歲終度不能報輒焚券終不復言巿人以其異皆笑

之曰清蚩妄人也或曰清其有道者歟清聞之曰清

逐利以活妻子耳非有道也然謂我蚩妄者亦謬清

居藥四十年所焚券者百數十人或至大官或連數

州受俸博其餽遺清者相屬於戸雖不能立報而以

賒死者千百不害清之爲富也賒一本作賤清之取利遠

遠故大豈若小巿人哉一不得直則怫然怒再則罵

而仇耳彼之爲利不亦翦翦乎吾見蚩之有在也

拂翦子賤切清誠以是得大利又不爲妄執其道不廢卒

以富求者益衆其應益廣或斥弃沉廢親與交視之

落然者清不以怠遇其人必與善藥如故一旦復柄

用益厚報清其遠取利皆類此唐順之曰極力摹寫吾觀今之

交乎人者炎而附寒而弃鮮有能類清之爲者世之

言徒曰巿道交嗚呼清巿人也今之交有能望報如

清之遠者乎幸而庶幾則天下之窮困廢辱得不死

亡者衆矣巿道交豈可少邪文勢至此已抑而不振故下又翻出一或曰以

或曰清非巿道人也柳先生曰清居巿不爲巿之

道然而居朝廷居官府居庠塾鄉黨以士大夫自名

者反爭爲之不已悲夫然則清非獨異於巿人也

有含

  種樹郭橐駞傳橐音托駞徒何切○姓郭號橐駞駞馬類背肉似橐故以名之

   ○借議論敘事略無痕瑕兼以詳確明快卽不謂規諷世道作正經文字看尚得爲山家

   種樹方童宗說曰天下事有可觸類而長者聞解牛得養生聞鑄金得鑄人爲天下之道

   與牧馬何異牧民之道以牧羊而知橐駞傳宜其有爲而作也林希元曰此與梓人傳絶

   似韓退之圬者傳王世貞曰詩家最忌粘皮著骨文家都不甚忌更說得痛切更覺精神

   須讀此傳

郭橐駞不知始何名病僂隆然伏行有類橐駞者故

鄉人號之駞駞聞之曰甚善名我固當因捨其名亦

自謂橐駞云僂隴主切○釋文僂傴疾也○以上了郭橐駞名其鄉曰豐樂

鄉在長安西駞業種樹凡長安豪富人爲觀遊及賣

果者皆爭迎取養視駞所種樹或移徙無不活且碩

茂蚤實以蕃他植者雖窺伺傚慕莫能如也豪下一有家字

有問之對曰橐駞非能使木夀且孳也能順木之天

以致其性焉爾且下一有以字孳音字又津之切○說文乳化曰孳又生息也○一篇之

意已盡於此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

其築欲密旣然已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

其置也若弃則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

長而已非有能碩茂之也不抑耗其實而已非有能

蚤而蕃之也他植者則不然旣然已三字疑衍去一作亦蒔音時○舒展也

故舊也密實也顧視也蒔種也○王鏊曰此數語只淺淺就植木上說道理亦說得十分痛快李廷機曰

似從孟子養氣工夫體貼出來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過焉則

不及一有焉字苟有能反是者則又愛之太恩憂之太勤

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

搖其本以觀其疎密而木之性日以離矣雖曰愛之

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讎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

能爲哉哉一作矣哉問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駞

曰我知種樹而已理非吾業也理一本亦作官理然吾居鄉

見長人者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旦暮吏來

而呼曰官命促爾耕朂爾植督爾穫蚤繅而緒蚤織

而縷字而幼孩遂而雞豚鳴鼓而聚之擊木而召之

吾小人輟飱饔以勞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

而安吾性邪故病且怠若是則與吾業者其亦有類

朂呼玉切繅蘇曹切或作繰○朂勉也繅謂繹繭爲絲也縷布縷也○茅坤曰寫出俗吏情弊民閒

疾苦讀之令人凄然可與韓文公贈崔復州序參觀問者嘻曰不亦善夫吾問

養樹得養人術傳其事以爲官戒嘻一作喜戒下一有也字○王慎中

曰歸結處似冷澹然一篇精神命脉全頼此句收拾

  童區寄傳童童子也區姓寄名其文曰桂部從事爲余言之則子厚當在柳州時作

   矣蘇子瞻有劉醜厮詩云此可名區寄追配郴之蕘恨我非柳子擊節爲爾謠謂此

柳先生曰越人少恩生男女必貨視之必一作以自毁齒

已上父兄鬻賣以覬其利不足則取他室朿縳鉗梏

鬻音育鉗其廉切梏姑沃切○說文男八月齒生八歲而齓女七月齒生七歲而齓齓毁齒也鉗者

以鐵朿之梏手械至有鬚鬛者力不勝皆屈爲僮當道相賊

殺以爲俗幸得壯大則縳取么弱者漠官因以爲己

利苟得僮恣所爲不問以是越中戸口滋耗少得自

脫惟童區寄以十一歲勝斯亦奇矣鬛音獵因以爲一無以字○鬛

長鬚也么小也桂部從事杜周士爲余言之周士貞元十七年中進士元和

中從事桂管童寄者郴州蕘牧兒也行牧且蕘蕘採薪也二豪

賊劫持反接布囊其口去逾四十里之虚所賣之

墟字通○南越中謂埜巿曰墟寄僞兒啼恐慄爲兒恆狀賊易之對

飲酒醉一人去爲巿一人臥植刅道上童微伺其睡

以縳背刅力下上得絶因取刅殺之逃未及遠巿者

還得童大駭將殺童遽曰爲兩郎僮孰若爲一郎僮

邪彼不我恩也郎誠見完與恩無所不可巿者良久

計曰與其殺是僮孰若賣之與其賣而分孰若吾得

專焉孰上一有然字非是幸而殺彼甚善卽藏其尸持童抵主

人所愈朿縳牢甚夜半童自轉以縳卽爐火燒絶之

雖瘡手勿憚復取刅殺巿者因大號一虚皆驚童曰

我區氏兒也不當爲僮賊二人得我我幸皆殺之矣

願以聞於官虚吏白州州白大府大府召視兒幼愿

耳刺史顏証奇之留爲小吏不肯與衣裳吏護還之

 証杲𨜮之孫元和初爲桂管刺史觀察使鄉之行劫縳者側目莫敢過

其門皆曰是兒少秦武陽二歲而討殺二豪豈可近

武陽史記作舞陽○戰國策燕太子丹欲以𠤎首刺秦王燕國有勇士秦武陽年十三殺人人不敢

忤視乃令爲荆軻副而往

  梓人傳此子厚託物以寓意端爲佐天子相天下進退人才者作也○以梓人喻相非

   子厚創語也唐太宗嘗謂魏徵曰金在鑛何足貴冶鍛而爲器人乃寶之朕方自比于金

   以𨜮爲良匠其說近似黄震曰文字宏闊童宗說曰王承福圬者而得傳於韓猶此楊潛

   梓人而得傳於柳味此傳意大抵出於孟子爲巨室必使工師得大木來楊慎曰郭象注

   莊子曰工人無爲于刻木而有爲于運矩主人無爲于親事而有爲于用臣柳子厚演之

   爲梓人傳凡數百言毛萇詩傳漣風行水成文也蘇老泉演之爲蘇文甫字說亦數百言

   皆得奪胎換骨之三昧矣王世貞曰子厚諸記尚未是西京是東京之潔峻有味者梓人

   傳柳之懿乎然大有可言相職居𥳑握要收功用賢在於形容梓人處已妙只一語結朿

   有萬鈞之力可也乃更喋喋不已夫使引者發而無味發者冗而易厭奚其文奚其文茅

   坤曰次序摹寫井井入搆

裴封叔之弟在光德里有梓人款其門願傭隟宇處

說文隟阸塞也當作隙寫轉作隟去逆切詳注第九卷○裴封叔名瑾子厚之姊夫所職尋

引規矩繩墨家不居礱斵之器礱音聾斵音卓○尋八尺引十丈尋引所

以度長短也問其能曰吾善度材視棟宇之制高深圓方

短長之宜吾指使而羣工役焉捨我衆莫能就一宇

故食於官府吾受祿三倍作於私家吾收其直大半

唐順之曰以言語代敘事他日入其室其牀闕足而不能理曰

將求他工余甚笑之謂其無能而貪祿嗜貨者劉辰翁曰

似真似謔是文章布景處其後京兆尹將飾官署余往過焉委羣

材㑹衆工或執斧斤或執刀鋸皆環立嚮之梓人左

持引右執杖而中處焉量棟宇之任視木之能舉揮

其杖曰斧彼執斧者奔而右顧而指曰鋸彼執鋸者

趨而左俄而斤者斵刀者削皆視其色俟其言莫敢

自斷者其不勝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愠焉畫宮於

堵盈尺而曲盡其制計其毫𨤲而構大厦無進退焉

旣成書于上棟曰某年某月某日某建則其姓氏也

凡執用之工不在列余圜視大駭然後知其術之工

大矣易上棟下宇以避風雨賈誼傳天下圜視而起注云驚愕也○言言如畫筆杪信有流雲漪水

故予賞此文不在議論縱横處而在敘述之妙於點綴處王應麟曰旣成數語尤極含蓄爲下文張本乃

一篇精神命脈繼而歎曰彼將捨其手藝專其心智而能知

體要者歟吾聞勞心者役人勞力者役於人彼其勞

心者歟能者用而智者謀彼其智者歟是足爲佐天

子相天下法矣物莫近乎此也唐順之曰連下三歟字贊美方轉下去如

黄河之流九折而入海何等委曲彼爲天下者本於人其執役者爲

徒隷爲鄉師里胥其上爲下士又其上爲中士爲上

士又其上爲大夫爲𨜮爲公離而爲六職判而爲百

役外薄四海有方伯連率郡有守邑有宰皆有佐政

其下有胥吏又其下皆有嗇夫版尹以就役焉猶衆

工之各有執技以食力也率與帥同○徒隸給徭役者鄉師一鄉之長里胥一

里之長胥謂其有才智爲什長者禮王制千里之外設方伯又十國以爲連連有帥漢制鄉小者制嗇夫

一人版尹掌戸版者○林希元曰自此下闡相道之合梓人處凡五段文勢層層措詞有法彼佐

天子相天下者舉而加焉指而使焉條其綱紀而盈

縮焉齊其法制而整頓焉猶梓人之有規矩繩墨以

定制也擇天下之士使稱其職居天下之人使安其

業視都知埜視埜知國視國知天下其遠邇細大可

手據其圖而究焉猶梓人畫宮於堵而績于成也能

者進而由之使無所德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愠

不衒能不矜名不親小勞不侵衆官日與天下之英

才討論其大經猶梓人之善運衆工而不伐藝也

縣○衒行且賣也伐誇也夫然後相道得而萬國理矣相道旣得

萬國旣理天下舉首而望曰吾相之功也後之人循

跡而慕曰彼相之才也士或譚殷周之理者曰伊傅

周召其百執事之勤勞而不得紀焉猶梓人自名其

功而執用者不列也王應麟曰有歆動時相意大哉相乎通是道

者所謂相而已矣其不知體要者反此以恪勤爲公

以簿書爲尊衒能矜名親小勞侵衆官竊取六職百

役之事听听於府庭而遺其大者遠者焉所謂不通

是道者也所魚隱切○听听然笑也猶梓人而不知繩墨之曲直

規矩之方圓尋引之短長姑奪衆工之斧斤刀鋸以

佐其藝又不能備其工以至敗績用而無所成也不

亦謬歟又用一反作証文氣方足或曰彼主爲室者儻或發其私

智牽制梓人之慮奪其世守而道謀是用雖不能成

功豈其罪邪亦在任之而已余曰不然詩如彼築室于道謀○茅

坤曰又生一意以主爲室者喻人君任相一篇意思何等滿暢夫繩墨誠棟規矩誠

設高者不可抑而下也狹者不可張而廣也由我則

固不由我則圮彼將樂去固而就圮也則卷其術獸

其智悠爾而去不屈吾道是誠良梓人耳其或嗜其

貨利忍而不能捨也喪其制量屈而不能守也棟撓

屋壞則曰非我罪也可乎哉可乎哉圮部鄙切毁也○虞集曰此又

示以合則留不合則去不可貶道亦不可嗜利意亦從梓人上喻相道余謂梓人之道

類於相故書而藏之梓人蓋古之審曲面勢者今謂

之都料匠云審曲面勢見攷工記注審察五材曲直方面形勢之宜也余所遇者

楊氏濳其名茅坤曰此篇規模從呂氏春秋來但他人不曽讀故不能用且不知子厚來處

耳按呂氏春秋云夫馬者伯樂相之造父御之賢主乘之一日千里無御相之勞而有其功則知所乘矣

今召客者酒酣歌舞鼓瑟吹笙明日不拜樂己者而拜主人主人使之也先生之立功名有似如此使衆

能與衆賢功名大立于世不予佐之者而予其主主使之也譬之若爲宮室必召巧匠奚故曰匠不巧則

宮室不善夫國重物也其不善也豈特宮室哉巧匠爲宮室爲員必以規爲方必以矩爲平直必以準繩

功已就不知規矩準繩而賞巧匠巧匠之宮室已成不知巧匠而皆曰善此某君某王之宮室此不可不

  李赤傳蘇軾曰過姑熟堂下讀李白十詠疑其語淺陋不類太白邈云聞之王安國此

   李赤詩秘閣下有李赤集此詩在焉白集中無此赤見子厚集自比李白故名赤卒爲厠

   鬼所惑而死今觀此詩止如此而已比太白則其人心疾已久非特厠鬼之罪也

李赤江湖浪人也嘗曰吾善爲歌詩類李白故自號

曰李赤游宣州州人館之一本無州人二字其友與俱遊者

有姻焉閒累日乃從之館赤方與婦人言其友戲之

赤曰是媒我也吾將娶乎其友大駭曰足下妻固無

恙太夫人在堂安得有是豈狂易病惑邪取絳雪餌

之赤不肯易音赤○絳雪藥名道高傳趙雲容與周元之乞延生之藥元之與絳雪丹一粒後

果再有閒婦人至又與赤言卽取巾經其脰赤兩手

助之舌盡出其友號而救之婦人解其巾走去赤怒

曰汝無道吾將從吾妻汝何爲者脰音豆○經縊也脰項也赤乃

就牖閒爲書輾而圓封之又爲書博封之輾音展又左展女箭

二切○輾轉也博大也訖如厠久訖下一有而字其友從之見赤軒厠

抱甕詭笑而側視勢且下入乃倒曳得之又大怒曰

吾已升堂面吾妻吾妻之容世固無有堂之飾宏大

富麗椒蘭之氣油然而起顧視汝之世猶溷厠也而

吾妻之居與帝居鈞天清都無以異若何苦余至此

溷胡困切○列子周穆王執化人之裾騰而上者中天王實以爲清都紫府鈞天廣樂帝之所居

然後其友知赤之所遭乃厠鬼也聚僕謀曰亟去是

厠遂行宿三十里夜赤又如厠久從之且復入矣持

出洗其汙衆環之以至旦去抵他縣縣之吏方宴赤

拜揖跪起無異者酒行友未及言已飲而顧赤則已

去矣走從之赤入厠舉其牀捍門門堅不可入其友

叫且言之衆發牆以入赤之面陷不潔者半矣又出

洗之縣之吏更召巫師善呪術者守赤赤自若也夜

半守者怠皆睡及覺更呼而求之見其足於厠外赤

死久矣獨得尸歸其家取其所爲書讀之蓋與其母

妻訣其言辭猶人也覺音教更平聲柳先生曰李赤之傳不

誣矣是其病心而爲是邪抑固有厠鬼邪赤之名聞

江湖閒其始爲士無以異於人也一惑於怪而所爲

若是乃反以世爲溷溷爲帝居清都其屬意明白今

世皆知笑赤之惑也及至是非取與向背決不爲赤

者幾何人邪反脩而身無以欲利好惡遷其神而不

返則幸矣又何暇赤之笑哉矣一作耳

  蝜蝂傳蝜音負又扶缶切蝂音板蝜蝂爾雅作負板○此當是子厚貶後自悔之言陳

   仁錫曰公所諷託宜其持己剛矣卒不免於黨錮豈於此輸一着邪

蝜蝂者善負小蟲也行遇物輒持取卬其首負之背

愈重雖困劇不止也其背甚澀物積因不散卒躓仆

不能起人或憐之爲去其負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

好上高極其力不已至墜地死卬音昂亦作仰因一作固躓知利切仆音

赴又音匐今世之嗜取者遇貨不避以厚其室不知爲己

累也唯恐其不積及其怠而躓也黜弃之遷徙之亦

以病矣苟能起又不艾日思高其位大其祿而貪取

滋甚以近於危墜觀前之死亡不知戒雖其形魁然

大者也其名人也而智則小蟲也亦足哀夫一本作曽不知

戒哀一作悲

  曹文洽韋道安傳元闕○曹文洽李義成軍牙將也貞元十六年監軍薛盈

   珍遣小吏程務挺誣奏節度使姚南仲罪文洽亦奏事長安知之追及務挺於長樂驛中

   夜殺之盈珍表於厠中自作表雪南仲之寃且首專殺之罪亦作狀白南仲遂自殺明

   旦門不啓驛吏排之入得表狀於文洽尸旁上聞而異之又是歲五月庚戌徐州節度使

   張建封卒壬子軍亂殺判官鄭通誠建封子愔知軍事以抗王命韋道安死之二公傳諸

   本皆闕然集中有韋道安詩則專必相關豈詩所謂自言故刺史者邪或與道安同救刺

   史之急者也

 

 

唐柳河東集卷第十七

 

 

唐柳河東集卷第十八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騷

  乞巧文周處風土記七月七日其夜灑掃於庭露施几筵設酒脯時果散香粉於河鼓

   織女乞富乞夀無子乞子惟得乞一不得兼求三年乃得言之頗有受其祚者荆楚歲時

   記七夕婦人女子結綵樓穿七孔針或以金銀鍮石爲針陳瓜果於庭中以乞巧有喜子

   網於瓜上則以爲得或云見天漢中奕奕白氣有光五色以爲徵應見者得福此乞巧之

   所自也然子厚爲此特假是以見其拙於謀己耳○詞特暢麗耳其氣骨遜昌黎送窮遠

   甚吳興沈下賢亦爲此文又瞠乎後矣晁補之曰周鼎鑄倕而使吃其指先王以見大巧

   之不可爲也故子貢教抱甕者爲桔橰用力少而見功多而抱甕者羞之夫鳩不巢拙莫

   比焉而屈原乃曰鳩鳩之鳴逝兮吾獨惡其佻巧原誠傷世澆僞故詆拙以爲巧意昔之

   不然者今皆然矣甚之者宗元之作雖亦閔時奔騖要歸諸厚然宗元媿拙矣孫鑛曰篇

   中無一處不自占地步

柳子夜歸自外庭有設祠者𩜾餌馨香蔬果交羅插

竹𡸁綏剖瓜犬牙且拜且祈怪而問焉𩜾諸延切與饘同餌仍吏

切綏而追切與緌同○𩜾厚粥也𩜾餌舊注謂以稻米與狼臅膏爲之至今吳中尚存其遺風七月七日

民家皆以餳蜜和麵熬煎作餌比之寒具少潤名曰巧餅山林供則稱之爲蜜食插竹疑卽古人結草折

竹以卜之義楚辭所謂筳篿也禮內則緌結纓頷下以固冠結之餘者散而下𡸁謂之緌犬牙言其瓜之

形似女𨽻進曰今茲秋孟七夕天女之孫將嬪於河

漢天文志織女天孫女也嬪婦也續齊諧記七月七日織女當渡河暫詣牽牛爾雅河鼓謂之牽牛

邀而祠者幸而與之巧驅去蹇拙手目開利組絍縫

製將無滯於心焉爲是禱也組總古切絍如林切又去聲○組補縫也絍機

柳子曰苟然歟吾亦有所大拙儻可因是以求去

之乃纓弁束袵促武縮氣旁趨曲折傴僂將事再拜

稽首稱臣而進傴委羽切僂隴主切○弁冠也袵衿也曰下土之臣竊

聞天孫專巧于天轇轕璇璣經緯星辰能成文章黼

黻帝躬以臨下民欽聖靈仰光耀之日久矣轇音交轕音葛

○轇轕猶交加也書在璿璣玉衡璣正天文器璇美玉今聞天孫不樂其獨得

貞卜於玄龜將蹈石梁款天津儷于神夫于漢之濱

兩旗開張中星耀芒靈氣翕歘茲辰之良歘呼勿切○天津九

星横天河中主四瀆津梁左旗九星在河鼓左旁右旗亦如之而河鼓居其中儷偶也幸而弭

節薄遊民閒臨臣之庭曲聽臣言弭節行也臣有大拙智

所不化醫所不攻威不能遷寬不能容乾坤之量包

含海嶽臣身甚微無所投足蟻適于垤蝸休于殻龜

黿螺蜯皆有所伏臣物之靈進退唯辱螺盧戈切蜯音蚌

徉爲狂局束爲諂吁吁爲詐坦坦爲忝彷音房徉音羊○彷徉徙

他人有身動必得宜周旋獲笑顛倒逢嘻己所尊

昵人或怒之變情徇勢射利抵巇中心甚憎爲彼所

奇忍仇佯喜悅譽遷隨胡執臣心常使不移反人是

己曽不惕疑貶名絶命不負所知昵尼質切巇音羲○昵親近也巇山

抃嘲似傲貴者啓齒臣旁震驚彼且不恥叩稽匍

匐言語譎詭令臣縮恧彼則大喜臣若效之瞋怒叢

己彼誠大巧臣拙無比恧女六切下同王侯之門狂吠狴犴

臣到百步喉喘顛汗睢盱逆走𩲸遁神叛欣欣巧夫

徐入縱誕毛羣掉尾百怒一散狴音陛又邊迷切犴音岸○狴犴狂犬也

亦謂之獄者以其爲犬所守耳世途昬險擬步如漆左低右昂鬬冒

衝突鬼神恐悸聖智危慄泯焉直透所至如一是獨

何工縱横不恤非天所假彼智焉出獨嗇於臣恆使

玷黜恤一作䘏沓沓騫騫恣口所言迎知喜怒默測憎憐

搖唇一發徑中心原膠加鉗夾誓死無遷探心扼膽

踊躍拘牽彼雖佯退胡可得旃獨結臣舌喑抑銜寃

擘眥流血一辭莫宣胡爲賦授有此奇偏沓達合切鉗其廉切

或作銛夾音甲喑音陰眥音劑○詩噂沓背憎沓沓疾也膠加鉗夾謂巧言膠固者旃語詞眥瞋目貌

眩耀爲文瑣碎排偶抽黄對白啽哢飛走駢四儷六

錦心繡口宮沈羽振笙簧觸手觀者舞悅誇譚雷吼

獨溺臣心使甘老醜嚚昏莽鹵樸鈍枯朽不期一時

以俟悠久旁羅萬金不鬻敝帚晚呈豪傑投弃不有

睂矉頞蹙喙唾胸歐大赧而歸填恨低首啽音弇哢音弄駢音

便平聲嚚音銀帚止酒切矉音賓目恨張也音頻與顰同頞音曷喙呼惠切歐卽嘔字○啽哢鳥聲選文

非一體鮮能備善是以各以所長輕其所短語曰家有敝帚享之千金不自見之患也說文蹙額曰矉頞

鼻莖天孫司巧而窮臣若是卒不余畀獨何酷歟敢

願聖靈悔禍矜臣獨艱付與姿𡡾易臣頑顏鑿臣方

心規以大圓拔去呐舌納以工言文詞婉軟步武輕

便齒牙饒美睂睫増姸突梯卷臠爲世所賢公侯𨜮

士五屬十連彼獨何人長享終天呐與訥同便平聲卷音拳臠音攣又

券勉力轉二切○楚辭卜居將突梯滑稽以潔楹乎突梯隨俗貌莊子臠卷傖囊而亂天下卷臠不申舒

貌禮記五國以爲屬屬有長十國以爲連連有帥言訖又再拜稽首俯伏以

俟至夜半不得命疲極而睡見有青褏朱裳手持絳

節而來告褏音袖○說文褏衣袂也曰天孫告汝汝詞良苦凡汝

之言吾所極知汝擇而行嫉彼不爲汝之所欲汝自

可期胡不爲之而誑我爲汝唯知恥諂貌淫詞寧辱

不貴自適其宜中心已定胡妄而祈堅汝之心密汝

所持得之爲大失不汙卑凡吾所有不敢汝施致命

而昇汝慎勿疑敢一作安嗚呼天之所命不可中革泣拜

欣受初悲後懌抱拙終身以死誰惕

  罵尸蟲文并序○道家言人身有三尸蟲每庚申日乘人之睡以其過惡陳之天帝

   故學者遇是夕輒不睡語云三守庚申三尸伏七守庚申三尸滅是也酉陽雜俎云上尸

   清姑伐人眼中尸白姑伐人五臟下尸血姑伐人胄命道書則云上尸彭中尸彭質下

   尸彭矯其說不一但子厚之作此文當必有所寓耳貞元中子厚以黨累貶永州司馬宰

   相惜其才欲澡濯用之詔補袁州刺史其後諫官頗言不可用遂罷當時之議子厚者衆

   矣假此以嫉其惡也當是謫永州後作○都穆曰柳子厚罵尸蟲文元吳淵頴三彭傳皆

   不如避暑錄載道士程紫霄一詩云不守庚申亦不疑此心常與道相依上皇已自知行

   止任爾三彭說是非此言近道得孔子丘之禱久之意

有道士言人皆有尸蟲三處腹中伺人隱微失誤輒

籍記日庚申幸其人之昬睡出讒於帝以求饗以是

人多謫過嫉癘夭死柳子特不信一無特字曰吾聞聰明

正直者爲神帝神之尤者其爲聰明正直宜大也安

有下比陰穢小蟲縱其狙詭延其變詐以害于物而

又悅之以饗其爲不宜也殊甚尤下一無者字狙七餘切吾意斯

蟲若果爲是則帝必將怒而戮之投于下土以殄其

類俾夫人得安其性命而苛慝不作然後爲帝也余

旣處卑不得質之于帝而嫉斯蟲之說爲文而罵之

來尸蟲汝曷不自形其形陰幽詭側而寓乎人以賊

厥靈自形一作自刑詭一作跪膏盲是處兮不擇穢卑盲音荒○說文盲心

上鬲下也事詳二卷愈膏盲疾賦濳窺默聽兮導人爲非窺一作覷此居切又

冥持扎牘兮搖動禍機卑陬拳縮兮宅體險微

侯切○莊子卑陬失色注愧懼貌顏色不自得也以曲爲形以邪爲質以仁

爲凶以僣爲吉以淫諛諂誣爲族類以中正和平爲

罪疾以通行直遂爲顛蹶以逆施反鬬爲安佚佚音

𧮂下謾上恆其心術妬人之能幸人之失利昬伺睡

旁睨竊出走讒于帝遽入自屈羃然無聲其意乃畢

求味己口胡人之恤謾謨官切羃音覓彼脩蛕恙心蛕音回蚘蛔並

同一本作蛸○蛕蝮中長白蟲也短蟯穴胃蟯如消切○蟯亦腹中蟲也外搜疥

疥瘙癢也癘癩也下索瘻痔瘻力鬬切痔治里切○瘻頸腫也侵人肌膚

爲己得味世皆禍之則惟汝類良醫刮殺聚毒攻餌

旋死無餘乃行正氣汝雖巧能未必爲利帝之聰明

宜好正直寧懸嘉饗答汝讒慝叱付九關貽虎豹食

下民舞蹈荷帝之力是則宜然何利之得楚辭招魂虎豹九關

啄害下人言天門九重使神虎豹執其關閉主啄齧天下欲上之人而殺之速收汝之生

速滅汝之精蓐收震怒將敕雷霆擊汝酆都麋爛縱

横俟帝之命乃施于刑羣邪殄夷大道顯明害氣永

革厚人之生豈不聖且神歟酆音豐○蓐收天之刑神禮記孟秋之月其神

蓐收道書北都羅酆山名卽北帝鬼都也祝曰尸蟲逐禍無所伏下民百

祿惟帝之功以受景福尸蟲誅禍無所廬下民其蘇

惟帝之德萬福來符臣拜稽首敢吿于玄都

  斬曲几文此亦子厚貶謫後作當與前篇相先後云○情深諷托而詞似近于謔虞

   集曰子厚急於祿仕曲腰罄折同於傴僂者多矣而反斬絶曲几几而有神其能無濫誅

   之𡨚乎茅坤曰經云曲而等聖人未嘗絶曲也子厚自稱其性剛直故以此得世謗嫉而

   斬之情見乎文

后皇植物所貴乎直聖主取焉以建家國主一作王○楚辭后

皇嘉樹橘倈服兮註后后土皇皇天也亘爲棟楹齊爲閫閾外隅平端

中室謹飭閫音悃閾音域飭一作飾度焉以几維量之則君子憑

之以輔其德度徒洛切其一作有○周禮室中度以几几三尺也末代淫巧不

師古式斷茲揉木以限肘腋欹形詭狀曲程詐力制

類奇邪用絶繩墨勾身陋狹危足偪側文不得舒脇

不遑息余胡斯蓄以亂人極偪一作僻○揉屈伸木也追咎厥始

惟物之殘稟氣失中遭生不完託地墝垤反時燠寒

鬱悶結澀癃蹇艱難不可以遂遂虧其端墝口交切垤徒結切

悶一作閉癃音隆蹇一作塞○禮記注墝埆不生五穀曰不毛垤塏冢也離奇詰屈縮恧

巑岏含蝎孕蠹外邪中乾或因先容以售其蟠病夫

甘焉制器以安巑音攢岏五官切蝎胡葛切乾音干售音夀蟠音盤○鄒陽書蟠木根𣏚

輪囷離奇而爲萬乘器者以左右先爲之容也巑岏山上銳貎蝎木中蠹蟲售賣也彼風毒敗

形陰沴遷魄禍氣侵骨淫神化脉體仄筋倦榮乖衞

逆乃喜茲物以爲己適器之不祥莫是爲敵烏可昵

近以昭禍癖沴閭計切○說文相傷謂之沴且人道甚惡惟曲爲先

在心爲賊在口爲愆在肩爲僂在膝爲攣戚施踦跂

匍匐拘拳古皆斥遠莫致於前踦舉綺切跂丘弭切○詩燕婉之求得此

戚施注戚施不能仰也踦曲也跂有跂踵國其人行脚跟不着地醜疾也問誰其類惡木

盜泉管子士懷耿介之心不蔭惡木之枝惡木尚猶恥之況與惡人同處乎尸子孔子至于盜泉渴

矣而不飲惡其名也陸機猛虎行渴不飲盜泉水熱不息惡木陰朝歌迴車𥳑牘載

載一作稱○鄒陽書里名勝母曽子不入邑號朝歌墨子回車晉灼云紂作朝歌者不時也

王巿骨樂毅歸燕燕昭王厚幣以招賢者古之人君有使涓人求千里馬者馬已死買

其骨而返君王大怒涓人曰死馬且買況生者乎不期年千里馬至者三焉今王致士先從郭隗始況賢

於隗者哉昭王爲隗築宮而師之於是士爭趨燕樂毅自魏往以爲亞𨜮今我斬此以希

古賢諂諛宜惕正直宜宣道焉是達法焉是專咨爾

君子曷不乾乾旣和且平獲祐于天去惡在微慎保

其傳乾音虔○易君子終日乾乾

  宥蝮蛇文幷序○晁補之曰離騷以虬龍鸞鳳託君子以惡禽臭物指讒佞王孫尸

   蟲蝮蛇小人讒佞之類也其憎之也罵之也投畀有北之意也其宥之也以遠小人不惡

   而嚴之意也蓋離騷備此義而宗元放之焉茅坤曰子厚不殺蝮蛇胸次亦大

家有僮善執蛇晨持一蛇來謂曰是謂蝮蛇蝮毒蛇名色如

綬文鼻上有針大者長七八尺一名反鼻出南方犯於人死不治又善伺人

聞人咳喘步驟輒不勝其毒捷取巧噬肆其害然或

慊不得於人則愈怒反齧草木草木立死後人來觸

死莖猶墮指攣腕瘇足爲廢病必殺之是不可留

誓慊苦簟切腕烏貫切瘇時勇切一作腫○慊恨也余曰汝惡得之曰得之榛

中曰榛中若是者可旣乎曰不可其類甚博余謂僮

曰彼居榛中汝居宮內彼不卽汝而汝卽彼犯而鬬

死以執而謁者汝實徤且險以輕近是物然而殺之

汝益㬥矣彼耕穫者求薪蘇者皆土其鄉知防而入

焉執耒操鞭持殳朴以遠其害汝今非有求於榛者

也密汝居易汝庭不淩奧不步闇是惡能得而害汝

漢書樵蘇後爨蘇草也殳丈二無刃且彼非樂爲此態也造物者賦之

形陰與陽命之氣形甚怪僻氣甚禍賊雖欲不爲是

不可得也是獨可悲憐者又孰能罪而加怒焉汝勿

殺也余悲其不得已而所爲若是叩其脊諭而宥之

其辭曰吾悲夫天形汝軀絶翼去足無以自扶曲膂

屈脇惟行之紆目兼蜂蠆色渾泥塗其頸蹙恧其腹

次且褰鼻鈎牙穴出榛居蓄怒而蟠銜毒而趨志蘄

害物陰妬潛狙夫一作乎蠆丑邁切頸一作頭次七私切且七余切狙子余切此謂密伺

之義字本作覷汝之稟受若是雖欲爲鼃爲螾焉可得已

蛙螾女忍切已字疑當作乎○鼃蝦蟆螾螼蠙螼螾反行卽寒蚓也凡汝之爲惡非樂

乎此緣形役性不可自止艸搖風動百毒齊起首拳

脊努呥舌搖尾不逞其凶若病乎己世皆寒心我獨

悲爾呥音冉○說文呥噍貎吾將薙吾庭葺吾楹窖吾坦嚴吾

扃俾奧草不植而穴隟不萌與汝異途不相交爭雖

汝之惡焉得而行薙音替又丈几切窖一作室隟當作隙○薙除草也嘻造物

者胡甚不仁而巧成汝質旣稟乎此能無危物賊害

無辜惟汝之實陰陽爲戾假汝忿疾余胡汝尤是戮

是抶宥汝于埜自求終吉抶敕栗切○說文抶擊也彼樵竪持殳

農夫執耒不幸而遇將除其害餘力一揮應手糜碎

我雖汝活其惠實大他人異心誰釋汝罪形旣不化

中焉能悔嗚呼悲乎汝必死乎毒而不知反訟其內

今雖寬焉後則誰賚陰陽爾造化爾道烏乎在可不

悲歟賫一作賴

  憎王孫文漢王延夀嘗爲王孫賦意似有所諷刺子厚效之而爲是文但子厚黨叔

   文而與八司馬同貶吾恐其自爲王孫而受逐于猨多矣乃嘵嘵然反謂王孫之逐猨邪

   陳長方曰余嘗疑宥蝮蛇憎王孫文序已述其意詞又述之閭丘鑄謂柳子晚年學佛書

   先述其義乃作偈曰柳子熟之下筆遂爾余爲一笑

猨王孫居異山德異性不能相容猨與沐猴相類其性仁不貪食多羣

雄者黑雌者黄雄者善啼王孫猴也狀似愁胡兩手足如人其聲嗝嗝若咳其性躁見物輒鬬好殘毁物

器○先提出猨與王孫之異有法有勢猨之德靜以恆類仁讓孝慈居

相愛食相先行有列飲有序不幸乖離則其鳴哀有

難則內其柔弱者不踐稼蔬木實未熟相與視之謹

旣熟嘯呼羣萃然後食衎衎焉山之小草木必環

而行遂其植故猨之居山恆鬱然難乃旦切下同衎音看○衎衎樂也

王孫之德躁以囂勃諍號呶唶唶彊彊雖羣不相善

也食相噬齧行無列飲無序乖離而不思有難推其

柔弱者以免號音豪呶尼交切唶音責又子夜切齧倪結切○唶唶大聲也彊彊相隨貎詩

鵲之彊彊好踐稼所過狼籍披攘木實未熟輒齕齩投注

竊取人食皆實其嗛山之小草木必淩挫折挽使之

瘁然後已故王孫之居山恆蒿然齕下沒切齩五狡切嗛苦簟切○以

頰貯食曰嗛謂王孫善藏食也以是猨羣衆則逐王孫王孫羣衆亦

齚猨猨弃去終不與抗然則物之甚可憎莫王孫若

齚鋤革切一作齕余弃山閒久見其趣如是作憎王孫云

湘水之浟浟兮其上羣山胡茲鬱而彼瘁兮善惡異

居其間浟浟一作悠○水經注湘水出零陵始安縣陽海山惡者王孫兮善者

猨環行遂植兮止㬥殘王孫兮甚可憎噫山之靈兮

胡不賊旃賊害跳踉呌囂兮衝目宣齗外以敗物兮

內以爭羣排鬬善類兮譁駭披紛跳徒凋切踉呂唐切齗魚巾切譁音

華駭下楷切○齗齒根肉也盜取民食兮私己不分充嗛果腹兮

驕傲驩欣果如字又苦火切○莊子三飡而返腹猶果然注飽貎嘉華美木兮

碩而繁羣披競齧兮枯株根毁成敗實兮更怒喧居

民怨苦兮號穹旻號音豪旻音冺王孫兮甚可憎噫山之靈

兮胡獨不聞重王孫二句凡三見應前猨之仁兮受逐不校退優

游兮惟德是傚廉來同兮聖囚禹稷合兮凶誅羣小

逐兮君子違大人聚兮孽無餘小字下一有人字○廉飛惡來紂臣也聖

囚謂文王囚於羑里凶誅謂舜用禹稷去四凶也善與惡不同鄉兮否泰旣

兆其盈虚伊細大之固然兮乃禍福之攸趨否備鄙切固字

疑作同字王孫兮甚可憎噫山之靈兮胡逸而居

  逐畢方文幷序○神異經漢武帝時有獻獨足鶴東方朔曰所謂畢方鳥也淮南子

   木生畢方注畢方木之精也狀如鶴青色赤文一足不食五穀

永州元和七年夏多火災日夜數十發少尚五六發

過三月乃止八年夏又如之人咸無安處老弱燔死

晨不爨夜不燭皆列坐屋上左右視罷不得休葢類

物爲之者爨取亂切夜一作暝罷音疲○物鬼物也訛言相驚云有怪鳥

莫實其狀山海經云章義之山有鳥如鶴一足赤文

白喙其名曰畢方見則其邑有譌火譌與訛同五戈切○已上皆山

海經之文妖言曰譌若今火者其可謂譌歟而人有以鳥傳者

其畢方歟遂邑中狀而圖之禳而磔之爲之文而逐

磔陟格切○禳祀除厲也磔謂磔牲以禳於四方之神左傳國不巿大爲社祓禳於四方振除火災

后皇庇人兮敬授羣材大施棟宇兮小蔽艸萊各有

攸宅兮時闔而開火炎爲用兮化食生財胡今茲之

怪戾兮日十爇而窮災朝儲清以聯邃兮夕蕩覆而

爲灰爇如劣切焚傷羸老兮炭死童孩叫號隳突兮戸駭

人哀袒夫狂走兮倏忽往來鬱攸孽㬥兮混合恢炱

民氣不舒兮僵踣顛頽休炊息燎兮仄伏煨煤門甍

晦黑兮啓伺姦囘㬥音剝炱音台僵音姜踣匹候蒲北二切○袒肉袒左傳哀公三年

濟濡推幕鬱攸從之注火氣也楚辭九辨收恢炱之孟夏若墜之天兮若生之鬼

令行不訛兮國恐盍已問之禹書畢方是祟墜一作墮書字

下以例按之當亦有兮字祟音○山海經相傳爲大禹所撰故云嗟爾畢方兮胡肆

其志皇亶聰明兮念此下地災皇所愛兮僇死無貳

僇卽戮字○書亶聰明作元后亶信也幽形煽毒兮陰險詭異汝今不

懲兮衆愬咸至愬音皇斯震怒兮殄絶汝類祝融悔

禍兮囘祿屛氣大陰施滅兮玄冥行事屛必郢切○祝融火神晉

語黎爲高辛氏火正光照四海命之曰祝融注祝始也融明也左傳鄭禳火於玄冥回祿注玄冥大陰之

神回祿火神也汝雖赤其文隻其趾逞工衒巧莫救汝死黠

知急去兮愚乃止此黠下八切高飛兮翺翔遠伏兮無傷

海之南兮天之裔汝優游兮可卒歲皇不怒兮永汝

世日之良兮今速逝急急如律令資暇錄令宜讀爲零律令雷邊捷鬼

善走與雷相疾速故云如此鬼之疾速也

  辨伏神文幷序

余病痞且悸痞部鄙切○子厚嘗與李建書僕自去年八月末痞疾稍已又與楊憑書一二

年來痞氣尤甚又云每人大言則蹶氣震怖撫心而按膽不能自止謁醫視之曰惟伏

神爲宜伏本艸作茯○本艸茯苓抱根者名茯神味平主辟不祥療風眩風虛五勞口乾止驚悸

多恚怒善忘開心益智安䰟𩲸養精神生泰山山谷大松下明日買諸巿烹而餌

之病加甚召醫而尤其故醫求觀其滓曰吁盡老芋

也彼鬻藥者欺子而獲售子之懵也而反尤於余不

以過乎滓壯士切以一作亦余戚然慙愾然憂推是類也以往

則世之以芋自售而病乎人者衆矣又誰辨焉愾口槪切

申以詞云

伏神之神兮惟餌之良愉心舒肝兮䰟平志康敺開

滯結兮調護柔剛和寧悅懌兮復彼恆常休嘉訢合

兮邪怪遁藏君子食之兮其樂揚揚敺音區訢虛其切音熹又音欣

○禮天地訢合訢蒸也余殆於理兮榮衞蹇極伏盃積塊兮悸

不得息史記倉公傳陽虛侯病痺根在右脇下大如覆盃有醫導余兮求是

以食往沽之巿兮欣然有得沽買滌濯爨烹兮專恃

爾力反増余疾兮昬潰馮塞潰胡對反馮音憑余駭其狀兮

往尤于醫徵滓以觀兮旣笑而嘻曰子胡昧愚兮茲

謂蹲鴟蹲音存鴟處之切○史記岷山之下沃埜之陰有蹲鴟至死不飢注蹲鴟芋魁也

身猥大兮善植汙卑受氣頑昏兮陰僻欹危累積星

紀兮以老爲奇潛苞水土兮混雜蝝蚳汙一作圩欹丘宜切一作

蝝余專切蚳音墀又直基切○汙卑謂下濕之地蝝蝗子也蚳螘卵也不幸充腹兮惟

痼之宜埜夫忮害兮假是以欺刮肌刻貎兮觀者勿

疑中虚以脆兮外澤而夷誤而爲餌兮命或殆而今

無以追兮後慎觀之痼音固忮音寘脆青歲切嗚呼物固多僞兮

知者蓋寡攷之不良兮求福得禍書而爲詞兮願寤

來者

  愬螭文幷序

零陵城西有螭室于江螭丑支切○零陵永州郡名今爲永州府零陵縣說文螭

若龍而黄或云龍無角曰螭法曹史唐登浴其涯螭牽以入一夕

浮水上涯音沂夕一作昔吾聞凡山川必有神司之抑有是

邪於是作愬螭投之江曰

天明地幽孰主之兮夀善夭殤終何爲兮堆山釃江

司者誰兮釃山宜切又所綺切○莊子天其運乎地其處乎孰主張是釃分其流也突然

爲人使有知兮畏危慮害趨走祗兮父母孔愛妻子

嘻兮出入公門不獲非兮浟浟湘流清且微兮陰幽

洞石蓄怪螭兮胡濯茲熱卒無歸兮親戚叫號閭里

思兮䰟其安游覲湘纍兮纍力追切○揚雄反離騷因江潭而𣶂記兮欽弔楚

之湘纍注不以犯罪死曰纍屈原赴湘死故曰湘纍嗟爾怪螭害江湄兮涎泳

重淵物莫威兮蟉形決目潛伺窺兮膏血是利私自

肥兮歲旣大旱澤莫施兮妖猾下民使顛危兮充心

飽腹肆敖嬉兮洋洋往復流逶迤兮𣾨音睂涎徐連切字當作蜒重

平聲淵一作瀾蟉力幽巨紏二切逶於危切迤音移又夷爾切○蚴蟉龍行動貎惟神高明

胡縱斯兮蔑弃無辜逞怪姿兮胡不降罰肅川坁兮

舟者欣欣游者熙兮蒲魚浸用吉無疑兮牲牷玉帛

人是依兮匪神之愬將安期兮神之有亡於是推兮

投之北流心孔悲兮

  哀溺文幷序○文中指事寓意與招海賈之說同

永之氓咸善游一日水㬥甚有五六氓乘小船絶湘

水中濟船破皆游永一作零陵二字皆游一作皆浮游○說文游行水也其一

氓盡力而不能尋常八尺曰尋倍尋曰常其侣曰汝善游最也

今何後爲曰吾腰千錢重是以後曰何不去之不應

搖其首有頃益怠已濟者立岸上呼且號曰汝愚之

甚蔽之甚身且死何以貨爲又搖其首遂溺死吾哀

之且若是得不有大貨之溺大氓者乎於是作哀溺

一本作哀溺文

吾哀溺者之死貨兮惟大氓之爲憂泄濤鼓以風湧

兮浩滉蕩而無舟滉戸廣切不讓祿以辭富兮又旁窺而

詭求手足亂而無如兮負重踰乎崇丘旣浮頤而滅

膂兮不忍釋利而離尤呼號者之莫救兮愈搖首以

沈流浮頤一作搖頭非是忍一作欲號平聲○楚辭進不入以離尤注離尤遭禍也髮披鬤

以舞瀾兮䰟倀倀而焉遊龜黿互進以爭食兮魚鮪

族而爲羞鬤如陽切倀丑良切又音棖○楚辭大招豕首縱目被髮鬤只注鬤髮亂也倀倀無

見貎古今注鯉之大者曰鱣鱣之大者曰鮪始貪贏以嗇厚兮終負禍而

懷讎前旣沒而後不知懲兮更攬取而無時休哀茲

氓之蔽愚兮反賊己而從仇不量多以自諫兮姑指

幸者而爲謀夫人固靈於鳥魚兮胡昧罻而蒙鉤

大者死大兮小者死小善游雖最兮卒以道夭與

害偕行兮以死自繞善游雖最一本作雖最善游推今而鑒古兮

鮮克以保其生衣寶焚紂兮專利滅榮衣寶焚紂事詳見前國語

周厲王好利近榮夷公芮良夫諫曰王室其卑乎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豺狼死而猶

餓兮牛腹尸而不盈豺狼貪猛之獸國語楚令尹問蓄聚積實如餓豺狼然尸亦死

也言牛至死腹猶未滿民旣𧵍𧵍而無知兮故與彼咸諡爲氓

死者不足哀兮冀中人之爲余再更噫𧵍音茂一無民字更平聲

○禮記貿貿然而來注目不明貎

  招海賈文賈音古○晁補之曰昔屈原不遇於楚徬徨無所依欲乘雲騎龍遨遊八

   極以從己志而不可猶怛然念其故國至于將死精神離散四方上下無所不往又有衆

   鬼虎豹怪物之害故大招其䰟而復之言皆不若楚國之樂者招海賈文雖變其義蓋取

   諸此也宗元以謂崎嶇冒利遠而不復不如己故鄉常產之樂亦以諷世之士行險僥倖

   不如居易以俟命云

咨海賈兮君胡以利易生而卒離其形易音大海盪

泊兮顛倒日月龍魚傾側兮神怪隳突泊一本作汨隳還規切突

陁沒滄茫無形兮往來遽卒陰陽開闔兮氛霧滃渤

君不返兮逝怳惚卒子忽切滃烏孔切渤蒲末切一無逝字怳與恍同舟航軒

昂兮下上飄鼓騰趠嶢嵲兮萬里一覩趠敕角切嶢音堯嵲魚列

切○趠超也嶢嵲危高也崒入泓坳兮視天若畝萃才律昨莫二切泓烏宏切坳

於交切畝莫候切與畮畝同○說文六尺爲步二百爲畝奔螭出抃兮翔鵬振舞

天吳九首兮更笑迭怒𡸁涎閃舌兮揮霍旁午君不

返兮終爲虜更平聲○山海經朝陽之谷神曰天吳是爲水伯其爲獸也八首八足八尾背

青黄人面此作九首恐誤黑齒𪘪齴鱗文肌𪘪士眼切齴魚蹇切○木華海賦或泛泛

悠悠於黑齒之邦注黑齒海外國名𪘪齒不正齴齒露也三角駢列耳離披山海經鯪

魚背腹皆有刺如三角菱反齗义牙踔嶔崖齗魚巾切踔敕教又尺約敕角切嶔音欽

○齗齒根肉踔踶也嶔崟山高險也蜿首狶鬣虎豹皮狶音希○臨海異物志虎䱜長

五尺黄里珽文耳目齒牙有似虎形或變乃成虎狶豕也羣沒互出讙遨嬉臭腥

百里霧雨瀰君不返兮以充飢瀰音弱水蓄縮其下

不極投之必沉負羽無力鯨鯢疑畏淫淫嶷嶷君不

返兮卒自賊弱一作溺嶷魚力魚其二切○山海經云崑崙之丘其下有弱水環之不能載

怪石森立涵重淵高下迾置淊危顛崩濤搜疏剡

戈鋋君不返兮砉沈顛迾呂結切鋋時連切砉呼臭霍虢二切○迾遮也鋋小矛

其外大泊泙奫淪終古迴薄旋天垠八方易位更

錯陳君不返兮亂星辰泙音平奫於倫切垠音銀○泙水聲也奫淪水深廣貎

東極傾海流不屬泯泯超忽紛盪沃殆而一跌兮沸

入湯谷舳艫霏解稍若木君不返兮䰟焉薄屬音燭跌徒結

切湯音暘舳音軸艫音盧○淮南子日出于湯谷注湯谷在東方少陽之位楚辭注若木在崑崙西極其

華照下地淮南子云建木在廣都若木在建木西海若嗇貨號風雷巨鼇頷

首丘山頽猖狂震虩類九垓君不返兮糜以摧號音豪鼇

音敖頷戸敢切虩許逆切垓音該○海若海神名巨鼇事見列子詳天對易震雷虩虩咨海賈

兮君胡樂出幽險而疾平夷恟駭愁苦而以忘其歸

恟音上黨易埜恬以舒蹈蹂厚土堅無虞岐路脉布

彌九區出無入有百貨俱周游傲睨神自如撞鐘擊

鮮恣歡娛君不返兮欲誰須易以豉切蹂忍久如又二切鮮音仙○周禮險

埜以人爲主易埜以車爲主易平也上黨路州也言天下平陸之地足以爲賈而無虞也膠鬲得

聖捐鹽魚孟子膠鬲舉於魚鹽之中范子去相安陶朱范蠡旣雪㑹稽之恥

乃乘扁舟浮江湖變姓名適齊爲鴟夷子之陶爲朱公治產積居與時逐言富者皆稱陶朱公呂氏

行賈南面孤呂不韋陽翟大賈人也往來販賤賣貴家累千金後事秦莊襄王以爲相封文

弘羊心計登謀謨桑洪羊洛陽賈人子以心計言利事析秋毫領大司農盡管天

下鹽鐵作平準之法盡籠天下之貨於是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賜爵左庶長煑鹽大冶九

𨜮居東郭咸陽齊之大煑鹽孔僅南陽大冶武帝時二人皆爲大司農丞祿秩山委收

國租賢智走諾爭下車逍遙縱傲世所趨君不返兮

諡爲愚咨海賈兮賈尚不可爲而又海是圖死爲險

𩲸兮生爲貪夫亦獨何樂哉歸來兮寧君軀

 

 

唐柳河東集卷第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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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柳河東集卷第十九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騷 贊 箴 戒

  弔萇弘文萇弘字叔周靈王之賢臣爲劉文公之屬大夫敬王十年劉文公與弘欲

   城成周使吿於晉魏獻子莅政悅萇弘而與之合諸侯于狄泉衞彪傒曰萇弘其不歿乎

   周詩有之曰天之所壞不可支也及范中行之難周人殺萇弘莊周云萇弘死藏其血三

   年而化爲碧葢語其忠誠然也宗元哀之故爲文以弔云○固是忠臣怨夫惻怛深至之

   詞王世貞曰李獻吉有弔申徒狄文哀怨似之

有周之羸兮邦國異圖臣乘君則兮王易爲侯威彊

逆制兮鬱命轉幽疹蠱膠密兮肝膽爲仇姦權蒙貨

兮忠勇以劉伊時云幸兮大夫之羞羸力追切轉一作輔疹恥忍切

音軫字當作疢蠱音古仇一作尤○羸弱也疹疾蠱毒也劉殺也嗚呼危哉河濱潰

溢兮横軀以抑嵩高坼陊兮舉手排直壓溺之不慮

兮堅剛以爲式知死不可撓兮明章人極陊柁治二音○說文

陊落也壞也山崩也夫何大夫之炳烈兮王不寤夫讒賊卒施

怏於剽狡兮怛就制乎彊國剽匹妙切狡右巧切○范中行之難萇弘與之

晉以爲討周人殺萇弘松栢之斬刈兮蓊茸欣植盜驪折足兮

罷駑抗臆鷙鳥之高翔兮㜸狐惴而不食竊畏忌以

羣朋兮夫孰病百而伸一蓊烏孔切茸如容而隴二切驪音麗罷音皮鷙音至

㜸與孽同惴之瑞切○張衡賦阿那蓊茸風靡雲披注竹盛貎穆天子傳八駿其一曰盜驪鳥之鷙者曰

挺寡以校衆兮古聖人之所難矧援羸以威慠兮

茲固蹈殆而違安殺身之匪予戚兮閔宗周之不完

豈成城以夸功兮哀清廟之將殘初王子朝作亂於魯昭二十三年夏

王子朝入於王城敬王如劉秋敬王居於翟泉成周之城周墓之所在也魯公二十六年四月敬王師敗

出居滑十月晉人救之王入於成周子朝奔楚其餘黨儋扁之徒多在王城敬王畏之於是晉衞諸侯戍

周月役煩勞故萇弘欲城成周以保周也嫉彪子之肆誕兮彌皇覽以爲

謾始舍道以從世兮焉用夫攷古而登賢謾平聲○彪子衞彪

傒也覽觀也皇覽字見楚辭指白日以致憤兮卒頽幽而不列版

上帝以飛精兮黮寥廓而殄絶朅馮雲以羾愬兮終

冥冥以鬱結黮徒敢切朅丘傑切馮音憑羾音貢又音紅○黮不明貎朅去也馮依也羾說

文云飛至也欲登山以號辭兮愈洋洋以超忽心沍涸其

不化兮形凝冰而自慄號平聲沍音互涸音鶴又胡故切圖始而慮

末兮非大夫之操陷瑕委厄兮固衰世之道知不可

而愈進兮誓不偷以自好陳誠以定命兮侔貞臣與

爲友臣下一有以字比干之以仁義兮緬遼絶以不羣伯夷

殉潔以莫怨兮孰克軌其遺塵一本作比干之仁義兮一作比干之以仁

義類兮一又無義字○比干伯夷俱詳見論語苟端誠之內虧兮雖耆老其

誰珍耆音古固有一死兮賢者樂得其所大夫死忠

兮君子所與嗚呼哀哉敬弔忠甫一作敬余忠甫一作敬弔予忠甫

  弔屈原文文磊落大近騷體但其人不足言其志大可憫也然魏武心已無漢短歌

   行尚說文王周公於子厚又奚怪邪晁補之曰原沒賈誼過湘初爲賦以弔原至揚雄亦

   爲文而頗反其辭自㟭山投諸江以弔之誼愍原忠逢時不祥以比鸞鳳周鼎之竄弃雄

   則以義責原何必沉身二人者不同亦各從志也及子厚得罪於昔人離讒去國者異太

   史公所謂虞𨜮非窮愁亦不能著書以自見於世者故補之論宗元之弔原殆困而知悔

   者其辭慙矣劉辰翁曰子厚比昵匪人視三閭相去幾許乃徒慕其文作天對之辭慚恧

   深矣又投文弔之足發中流千古之笑唐順之曰文不如賈誼所弔屈原之賦而詞亦儻

   

後先生葢千祀兮余再逐而浮湘永貞元年九月子厚初貶邵州刺史

十一月再貶永州司馬求先生之汨羅兮擥蘅若以薦芳汨音覓擥

曽敢切蘅音衡○史記屈原爲楚懷王左徒以上官大夫讒於頃襄王王怒遷之屈原至江濱被髮行吟

澤畔乃作懷沙賦於是懷石自投汨羅以死汨水名在長沙湘陰縣楚辭雜杜蘅與芳芷擥持也蘅杜蘅

若杜若並香艸也願荒忽之顧懷兮冀陳詞而有光光一作明

生之不從世兮惟道是就支離搶攘兮遭世孔疚

羊切攘如羊切疚音究○賈誼傳國制搶攘孔甚也疚病也詩我心孔疚華蟲薦壤兮進

御羔褏褏與袖同○書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㑹宗彝注華象也蟲雉也宗廟

彝樽以艸蟲等爲飾壤土壤也羊小者曰羔褏衣袂左傳襄公十四年衞石宰穀曰余狐裘而羔袖

雞咿嚘兮孤雄朿咮咿音伊嚘音憂咮與噣同陟救切○書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咮

哇咬環觀兮蒙耳大呂哇烏瓜切咬於交切○哇咬淫聲也梁元帝纂要淫

歌曰哇歌謂淫聲乃環而觀之聞黄鍾大呂之聲則蒙耳而不聽也大呂六呂之一蒙蔽也堇喙

以爲羞兮焚弃稷黍堇音覲○堇烏頭喙烏喙皆藥之有毒者羞饍羞也犴獄

之不知避兮宮庭之不處犴音岸處上聲陷塗藉穢兮榮若

繡黼藉慈夜切榱折火烈兮娛娛笑舞榱音衰娛娛一作娭娭○榱室椽周

謂之榱齊魯謂之桶讒巧之嘵嘵兮惑以爲咸池嘵傾么切○說文嘵嘵懼

也詩曰予惟音嘵嘵咸池黄帝樂名便𡡾鞠恧兮美逾西施恧女六切○楚辭有

西施之美容謂謨言之怪誕兮反寘瑱而遠違瑱他甸切○瑱者以

玉充耳國語吾憖寘之於耳其又以規爲瑱也匿重痼以諱避兮進兪緩之

不可爲俞緩謂俞跗秦緩也二人古之良醫何先生之凜凜兮厲鍼石

而從之鍼與針同石砭也但仲尼之去魯兮曰吾行之遲遲

柳下惠之直道兮又焉往而可施去下一有舍字今夫世之

議夫子兮曰胡隱忍而懷斯惟達人之卓軌兮固僻

陋之所疑委故都以從利兮吾知先生之不忍立而

視其覆墜兮又非先生之所志窮與達固不渝兮夫

唯服道以守義矧先生之悃愊兮滔大故而不貳

本切愊迫逼切○賈誼弔屈原有云歷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懷此都也故子厚辨之沈璜瘞

珮兮孰幽而不光荃蕙蔽匿兮胡久而不芳瘞於計切荃音

孫○說文半璧曰璜楚辭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爲茅注荃蕙香艸先生之貌不可

得兮猶髣髴其文章託遺編而歎喟兮渙余涕之盈

眶音呵星辰而驅詭怪兮夫孰救於崩亡何揮霍

夫雷電兮苟爲是之荒茫霍下一無夫字○呵星辰驅詭怪謂屈原放逐見楚

廟圖畫天地山川神靈譎詭反古聖賢怪物行事書其璧間而問之作天問假以稽疑而渫憤悶也揮霍

雷電如騷經所謂雷師吿予以未具又吾令豐隆乘雲是也耀姱辭之矘朗兮世

果以是之爲狂姱音誇矘音儻○姱好也又奢貎矘目無睛不明也又直視貎哀余

衷之坎坎兮獨藴憤而増傷諒先生之不言兮後之

人又何望望平忠誠之旣內激兮抑銜忍而不長芉

爲屈之幾何兮胡獨焚其中膓芉音弭○國語融之興者其在芉姓乎芉

楚姓屈楚同姓吾哀今之爲仕兮庸有慮時之否臧食君之

祿畏不厚兮悼得位之不昌退自服以默默兮曰吾

言之不行否補靡切又侑久切周易左傳皆有兩音惟詩釋文獨音鄙○臧善否惡也

媮風之不可去兮懷先生之可忘媮音

  弔樂毅文毅一作生○樂毅其先曰樂羊燕昭王以子之之亂而齊大敗燕昭王怨

   之未嘗一日而忘報齊也乃先禮郭隗而毅往委質焉以爲上將軍下齊七十餘城田單

   閒之毅畏誅遂降趙以書遺燕惠王曰臣聞聖賢之君功立而不廢故著於春秋勇知之

   士名成而不毁故稱於後世子厚傷毅之有功不得見知而以讒廢也故弔云

許縱自燕來曰燕之南有墓焉其志曰樂生之墓

余聞而哀之其返也與之文使弔焉

大厦之騫兮風雨萃之車亡其軸兮乘者弃之嗚呼

夫子兮不幸類之厦屋也騫壞也尚何爲哉昭不可留兮道

不可常畏死疾走兮狂顧徬徨燕復爲齊兮東海洋

畏死疾走謂田單反閒計行畏誅降趙也燕復爲齊謂趙封毅於觀津號望諸君尊寵毅以驚動燕

齊田單與燕軍戰逐燕北至河上盡復齊地嗟夫子之專直兮不慮後而

爲防胡去規而就矩兮卒陷滯以流亡惜功美之不

就兮俾愚昧之周章家語周章遠祖覩亡國之墟注征營之貎豈夫子之

不能兮無亦惡是之遑遑仁夫對趙之悃欵兮誠不

忍其故邦悃口本切○樂毅奔趙燕惠王使人讓毅且謝之毅報書云云悃欵志純一也

子之容與兮彌億載而愈光諒遭時之不然兮匪謀

慮之不長諒一作亮跽陳辭以隕涕兮仰視天之茫茫苟

偷世之謂何兮言余心之不臧跽巨几切言一信○楚辭檻茹蕙以掩涕

兮霑余襟之浪浪跪敷袵以陳辭兮耿吾旣得此中正跽長跪也

  伊尹五就桀贊并序○子厚贊伊尹謂其去湯就桀意桀改過而救民之速學

   者皆信其說蘇氏曰不然湯之當王久矣伊尹何疑焉桀能改過而免於討可庶幾也能

   用伊尹而得志於天下雖至愚知其不然宗元意欲以此自解釋其從二王之罪也按子

   厚以附王叔文見逐嘗與許京兆書云早歲與負罪親善始奇其能謂可以共立仁義禆

   教化過不自料厪厪勉勵惟以忠正信義爲志以興堯舜孔子之道利安元元爲務不知

   愚陋不可力强其素意如此今又作此陰自解說以言其居勢自便可以速得志耳以叔

   文爲桀而以德宗爲湯是果子厚之意云

伊尹五就桀或疑曰湯之仁聞且見矣桀之不仁聞

且見矣夫胡去就之亟也柳子曰惡是吾所以見伊

尹之大者也亟去吏切惡平聲彼伊尹聖人也聖人出于天

下不夏商其心心乎生民而已曰孰能由吾言由吾

言者爲堯舜而吾生人堯舜人矣退而思曰湯成仁

其功遲桀誠不仁朝吾從而暮及于天下可也於是

就桀桀果不可得反而從湯旣而又思曰尚可十一

乎使斯人蚤被其澤也又往就桀桀不可而又從湯

以至於百一千一萬一卒不可乃相湯伐桀俾湯爲

堯舜而人爲堯舜之人是吾所以見伊尹之大者也

仁至於湯矣四去之不仁至於桀矣五就之大人之

欲速其功如此茅坤曰尹之五就桀處尹知之吾不能言之然而子厚揣摩亦綽有思緻

不然湯桀之辨一恆人盡之矣又奚以憧憧聖人

之足觀乎憧赤容切○易憧憧往來吾觀聖人之急生人莫若伊

尹伊尹之大莫若於五就桀作伊尹五就桀贊

聖有伊尹思德於民往歸湯之仁曰仁則仁矣非久

不親退思其速之道宜夏是因就焉不可復反亳殷

猶不忍其遲亟往以觀庶狂作聖一日勝殘至千萬

冀一卒無其端五往不疲其心乃安遂升自陑黜桀

尊湯遺民以完陑音而○書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勝殘見論語陑地名在河曲之

大人無形與道爲偶道之爲大爲人父母大矣伊

尹惟聖之首旣得其仁猶病其久恆人所疑我之所

大嗚呼遠哉志以爲誨

  梁丘據贊梁丘據字子猶齊景公之嬖臣也時晏子爲相據乃不毁其賢故子厚取

   之葢有感乎己之竄逐遐方左右近臣無一人爲之地者其曰激贊有以哉

齊景有嬖曰梁丘子同君不爭古號媚士君悲亦悲

君喜亦喜左傳昭公二十年齊侯曰唯據與我和夫晏子曰據亦同也焉得爲和君所謂可據

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列子齊景公遊於牛山北臨其國城而流涕曰使古無死者寡人將去斯而

之何據從而泣曷賢不贊卒贊於此𡡾余所仇激贊有以梁

丘之𡡾順心狎耳終不撓厥政不嫉反己晏子躬相

梁丘不毁恣其爲政政寔允理時睹晏子食寡肉缺

味愛其不飽告君使賜中心樂焉國用不墜晏子春秋晏子

相齊三年政平民悅梁丘據見晏子中食而肉不足以告景公旦日割地將封晏子後之嬖君

罕或師是導君以諛聞正則忌讒賢協惡民蠧國圮

嗚呼豈惟賢不逮古嬖亦莫類梁丘可思又況晏氏

激贊梁丘心焉孔瘁

  霹靂琴贊引

霹靂琴零陵湘水西震餘枯桐之爲也雷之甚者爲震始枯

桐生石上說者有蛟龍伏其窾一夕㬥震爲火之焚

至旦乃已其餘硿然倒臥道上窾音欵硿苦東戸宋二切○窾空也硿石

震旁之民稍柴薪之超道人聞取以爲三琴琴莫

良於桐桐之良莫良於生石上石上之枯又加良焉

火之餘又加良焉震之於火爲異是琴也旣良且異

合而爲美天下將不可載焉載一作再○不可載言美之至不得復見也

微道人天下之美幾喪余作贊辭識其越之左與右

禮記朱絃而疏越注越琴底孔也以著其事又益以序以爲他傳辭

惟湘之涯惟石之危龍伏之靈震焚之奇旣良而異

爰合其美超實爲之贊者柳子

  尊勝幢贊并序

以佛之爲尊而尊是法嚴之於頂其爲最勝宜也旣

尊而勝矣其拔濟尤大塵飛而災去影及而福至睦

州於是誠焉不疑睦州謂李睦州也以李錡之叛得罪貶循州元和三年正月以赦量

移永礱石六觚其長半尋乃篆乃刻立之爲福馬孺

人之墓觚音孤○漢書破觚爲圜斵琱爲樸觚謂方也馬孺人睦州外婦元和五年五月卒于永

因塟焉子厚有太府李𨜮外婦馬淑志見外集孺人之生奉佛道未嘗敢怠

今旣沒睦州又成其志擇最勝且尊之道文之於石

以延其休則其生佛所得佛道宜無疑也贊曰

世所尊兮又尊道勝無上兮以爲寶拔大苦兮升至

真靈合贊兮神而神駕元氣兮濟玄津誰爲友兮上

品人德無已兮石無磷延永世兮奠坤垠靈受福兮

公之勤磷音隣垠音銀○王巾頭陀寺碑釋網更維玄津重枻注指道家也

  龍馬圖贊并序○子厚嘗欲焚八駿之圖而獨於龍馬特贊之此豈可信而不誣者

   

始吾聞明皇帝在位靈昌郡得異馬於河而莫知其

靈昌唐滑州郡名今爲大名府滑縣開元二十九年三月滑州刺史李邕獻馬肉鬣鱗臆嘶不類馬

日行三百里好事者涿人盧遵以其圖來示余其狀龍鱗

虺尾拳毛環目肉鬣馬之靈怪有是邪虺許尾切毛一作髦鬣音

獵○遵涿人子厚之內弟也居帝閑爲馬幾二十年從封禪郊藉

鳴和鑾者數十事鑾音鸞○閑闌校也開元十三年十一月玄宗封泰山二十三年正

月耕藉田遇禍亂帝西幸馬至咸陽西入渭水化爲龍泳

去不知所終天寶十五年玄宗幸蜀且其來也宜于時其去也

存其神是全德也旣覩其形不可不贊

靈和粹異孕至神兮倮尾童鬣疏紫鱗兮倮郎果切○倮肉體

也童鬣鬣無毛也巍然特出瑞聖人兮理平和樂百樂陳兮

百一作禮○顏延年赭白馬賦實有騰光吐圖疇德瑞聖之符焉鳴鑾在御大路遵

兮世痝道悖還吾真兮痝莫江切哀鳴延首慕水濱兮沛

焉潛泳旋奫淪兮奫居海逝靈無鄰兮奫於倫切○奫淪水深廣

出處孔時類至仁兮嗟爾衆類孰是倫兮進昬死

亂阽厥身兮阽音鹽又都念切○阽危也匪馬之慕吾誰親兮贊

之斯圖宜世珍兮

  誡懼箴或謂子厚憂懼二箴當王叔文將敗時作恐未必然觀其辭意亦貶謫後作也

人不知懼惡可有爲知之爲美莫若去之非曰童昏

昧昧勿思禍至後懼是誠不知惡平聲後一作而君子之懼

懼乎未始幾動乎微事遷乎理將言以思將行以止

中決道符乃順而起起而獲禍君子不恥非道之愆

非中之詭懼而爲懼雖懼焉如君子不懼爲懼之初

  憂箴

憂可無乎無誰以寧子如不憂憂日以生憂不可常

常則誰懌子常其憂乃小人戚敢問憂方吾將告子

有聞不行有過不徙宜言不言不宜而煩宜退而勇

不宜而恐中之誠懇過又不及憂之大方唯是焉急

內不自得甚泰爲憂省而不疚雖死優游所憂在道

不在乎禍吉之先見乃可無過告子如斯守之勿墮

易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

  師友箴并序○童宗說曰子厚師友箴云吾欲從師取友而天下無可者必得仲尼叔

   牙而師友之退之師說云師不必賢於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師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爾是以由退之之說則學者無不可師由子厚之說則學者終不得師韓柳優劣由此而

   判陳仁錫曰舉世誰將二事作商量要之有師不患無友

今之世爲人師者衆笑之舉世不師故道益離爲人

友者不以道而以利舉世無友故道益弃嗚呼生於

是病矣歌以爲箴旣以儆己又以誡人

不師如之何吾何以成不友如之何吾何以増吾欲

從師可從者誰借有可從舉世笑之吾欲取友誰可

取者借有可取中道或捨仲尼不生牙也久死二人

可作懼吾不似鮑叔牙與管仲爲友後薦仲於桓公以爲相中焉可師恥

焉可友謹是二物用惕爾後道苟在焉傭丐爲偶道

之反是公侯以走內攷諸古外攷諸物師乎友乎敬

爾毋忽

  敵戒此與孟子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同意

皆知敵之仇而不知爲益之尤皆知敵之害而不知

爲利之大秦有六國兢兢以彊六國旣除𧦧𧦧乃亡

𧦧音怡又湯何切○𧦧𧦧自得貎又淺易意說文云欺也晉敗楚鄢范文爲患厲

之不圖舉國造怨鄢音偃○左傳成公十六年晉師敗楚于鄢陵范文子曰君幼諸臣

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十七年晉厲公侈多外嬖反自鄢陵欲盡去羣大夫而立其左右孟孫

惡臧孟死臧恤藥石去矣吾亡無日左傳襄公二十三年孟孫惡臧

孫季孫愛之孟孫卒臧孫入哭甚哀多涕曰季孫之愛我疾疢也孟孫之惡我藥石也疾疢不如藥石孟

孫死吾亡無日矣智能知之猶卒以危矧今之人曽不是思

敵存而懼敵去而舞廢備自盈秪益爲瘉瘉音庾○說文瘉病

敵存滅禍敵去召過有能知此道大名播懲病克

夀矜壯死㬥縱欲不戒匪愚伊耄我作戒詩思者無

耄謂老而無知也

  三戒并序○子厚三戒臨江之麋則序所稱依勢以干非類也黔之驢則出技以怒强也

   永某氏之鼠則竊時以肆暴也此皆世人之常態耳故特揭以爲戒云○蘇軾曰予讀柳

   子厚三戒而愛之又常悼世之人有妄怒以招悔欲蓋而彰者游吳得二事於水濱之人

   亦似之作河豚魚烏賊魚二說非有意乎續子厚者也亦聊以自警

吾恆惡世之人不推己之本而乘物以逞或依勢以

干非其類出技以怒强竊時以肆㬥然卒迨于禍有

客譚麋驢鼠三物似其事作三戒

  臨江之麋臨江在江西

臨江之人畋得麋麑畋音田麑音倪○麋麑鹿子也畜之入門羣犬

𡸁涎揚尾皆來其人怒怛之自是日抱就犬習示之

使勿動稍使與之戲積久犬皆如人意麋麑稍大忘

己之麋也以爲犬良我友抵觸偃仆益狎犬畏主人

與之俯仰甚善然時啖其舌麑上或無麋字啖音淡○啖食也啖其舌言犬

自縮其舌而不敢𪙠麋也三年麋出門見外犬在道甚衆走欲與

戲外犬見而喜且怒共殺食之狼藉道上麋至死不

  黔之驢黔音虔○黔地名今有黔陽縣屬湖廣辰州

黔無驢有好事者船載以入至則無可用放之山下

虎見之尨然大物也以爲神蔽林閒窺之稍出近之

憖憖然莫相知憖魚僅切○憖憖恭敬也他日驢一鳴虎大駭遠

遁以爲且噬己也甚恐然往來視之覺無異能者益

習其聲又近出前後終不敢搏稍近益狎蕩倚衝冒

驢不勝怒蹄之虎因喜計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

㘚斷其喉盡其肉乃去㘚虎檻切噫形之尨也類有德聲

之宏也類有能向不出其技虎雖猛疑畏卒不敢取

今若是焉悲夫林希元曰形類有德數語收拾精神殷浩敗于桑山房琯敗于陳濤亦此

  永某氏之鼠

永有某氏者畏日拘忌異甚以爲己生歲直子鼠子

神也因愛鼠不畜猫犬禁僮勿擊鼠倉廩庖廚悉以

恣鼠不問犬一作又由是鼠相告皆來某氏飽食而無禍

某氏室無完器椸無完衣飲食大率鼠之餘也晝累

累與人兼行夜則竊齧鬬㬥其聲萬狀不可以寢終

不厭椸音移累倫追切○方言榻前几趙魏之閒謂之椸一曰衣架禮記男女不同椸架數歲

某氏徙居他州後人來居鼠爲態如故其人曰是陰

類惡物也盜㬥尤甚且何以至是乎哉假五六猫闔

門撤瓦灌穴購僮羅捕之殺鼠如丘弃之隱處臰數

月乃已臰尺救切與臭同嗚呼彼以其飽食無禍爲可恆也

逗冷語作結然實大有警醒韓柳俱好用此法

 

 

唐柳河東集卷第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