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高僧傳/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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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義解四
卷八 

卷七

義解四 (正傳三十二人 附見四十五人)[编辑]

宋京師龍光寺竺道生 (寶林 法寶 慧生)[编辑]

  竺道生,本姓魏,鉅鹿人,寓居彭城。家世仕族,父為廣戚令,鄉里稱為善人。生幼而穎悟,聰哲若神。其父知非凡器,愛而異之。後值沙門竺法汰,遂改俗歸依,伏膺受業。既踐法門,雋思奇拔,研味句義,即自開解。故年在志學,便登講座,吐納問辯,辭清珠玉,雖宿望學僧,當世名士,皆慮挫詞窮,莫敢詶抗。年至具戒,器鑒日深,性度機警,神氣清穆。初入廬山,幽栖七年,以求其志。常以入道之要,慧解為本,故鑽仰群經,斟酌雜論,萬里隨法,不憚疲苦。後與慧叡、慧嚴同遊長安,從什公受業。關中僧眾,咸謂神悟。後還都,止青園寺。寺是晉恭思皇后褚氏所立,本種青處,因以為名。生既當時法匠,請以居焉。宋太祖文皇深加歎重。後太祖設會,帝親同眾御于地筵,下食良久,眾咸疑日晚,帝曰:「始可中耳。」生曰:「白日麗天,天言始中,何得非中。」遂取鉢便食,于是一眾從之,莫不歎其樞機得衷。王弘、范泰、顏延之,並挹敬風猷,從之問道。

  生既潛思日久,徹悟言外,迺喟然歎曰:「夫象以盡意,得意則象忘;言以詮理,入理則言息。自經典東流,譯人重阻,多守滯文,鮮見圓義。若忘筌取魚,始可與言道矣。」於是校閱真、俗,研思因果,迺言「善不受報」,「頓悟成佛」。又著〈二諦論〉、〈佛性當有論〉、〈法身無色論〉、〈佛無淨土論〉、〈應有緣論〉等,籠罩舊說,妙有淵旨。而守文之徒,多生嫌嫉,與奪之聲,紛然競起。又六卷《泥洹》先至京都,生剖析經理,洞入幽微,迺說「一闡提人皆得成佛」。于時大本未傳,孤明先發,獨見忤眾。於是舊學以為邪說,譏憤滋甚,遂顯大眾,擯而遣之。生於大眾中正容誓曰:「若我所說反於經義者,請於現身即表癘疾;若與實相不相違背者,願捨壽之時,據師子座。」言竟拂衣而遊。     初投吳之虎丘山,旬日之中,學徒數百。其年夏,雷震青園佛殿,龍昇于天,光影西壁,因改寺名號曰「龍光」。時人歎曰:「龍既已去,生必行矣。」俄而投迹廬山,銷影巖岫,山中僧眾咸共敬服。後《涅槃》大本至于南京,果稱闡提悉有佛性,與前所說合若符契。

  生既獲斯經,尋即講說,以宋元嘉十一年冬十一月庚子,于廬山精舍升于法座。神色開朗,德音俊發,論議數番,窮理盡妙。觀聽之眾,莫不悟悅。法席將畢,忽見麈尾紛然而墜,端坐正容,隱几而卒。顏色不異,似若入定。道俗嗟駭,遠近悲泣。于是京邑諸僧內慙自疚,追而信服。其神鑒之至徵瑞如此。仍葬廬山之阜。

  初生與叡公及嚴、觀同學齊名,故時人評曰:「生、叡發天真,嚴、觀窪流得,慧、義憉梈進,寇、淵于嘿塞。」生及叡公獨標天真之目,故以秀出群士矣。

  初關中僧肇始注《維摩》,世咸翫味。生乃更發深旨,顯暢新典及諸經義疏,世皆寶焉。王微以生比郭林宗,乃為之立傳,旌其遺德。時人以生推闡提得佛,此語有據。頓悟不受報等,時亦憲章。宋太祖嘗述生頓悟義,沙門僧弼等皆設巨難。帝曰:「若使逝者可興,豈為諸君所屈。」

  後龍光又有沙門寶林,初經長安受學,後祖述生公諸義,時人號曰「遊玄生」。著《涅槃記》及注《異宗論》、《檄魔文》等。林弟子法寶,亦學兼內外,著《金剛後心論》等,亦祖述生義焉。近代又有釋慧生者,亦止龍光寺。蔬食、善眾經典,兼工草隸。時人以同寺相繼,號曰大小二生也。


宋京師烏衣寺釋慧叡[编辑]

  釋慧叡,冀州人。少出家,執節精峻,常遊方而學,經行蜀之西界為人所略,常使牧羊。有商客信敬者,見而異之,疑是沙門,請問經義,無不綜達。商人即以金贖之。既還襲染衣,篤學彌至。遊歷諸國,迺至南天竺界。音譯詁訓,殊方異義,無不必曉。後還息廬山,俄入關,從什公諮稟,後適京師,止於烏衣寺。講說眾經,皆思徹言表,理契環中。

  宋大將軍彭城王義康請以為師,再三乃許。王請入第受戒,叡曰:「禮聞來學,不聞往教。」康大以為愧,迺入寺虔禮,祇奉戒法,後以貂裘奉叡。叡不著,嘗坐之。王密令左右求買,雇三十萬。叡曰:「雖非所服,既大王所施,聊為從用耳。」

  陳郡謝靈運篤好佛理,殊俗之音多所達解。迺諮叡以經中諸字,並眾音異旨,於是著《十四音訓敘》,條列梵漢,昭然可了,使文字有據焉。叡以宋元嘉中卒,春秋八十有五矣。


宋京師東安寺釋慧嚴 (法智)[编辑]

  釋慧嚴,姓范,豫州人。年十二為諸生,博曉詩書,十六出家,又精練佛理。迄甫立年,學洞群籍,風聲四遠,化洽殊邦。聞什公在關,復從受學,訪正音義,多所異聞。後還京師,止東安寺。宋高祖素所知重。高祖後伐長安,要與同行,嚴曰:「檀越此行,雖伐罪不勞而弔民,貧道事外之人,不敢聞命。」帝苦要之,遂行。及文帝在位,情好尤密,每見弘讚問佛法。

  先是帝未甚崇信,至元嘉十二年,京尹蕭摹之上啟,請制起寺及鑄像。帝迺與侍中何尚之、吏部郎中羊玄保等議之,謂尚之曰:「朕少來讀經不多,比日彌復無暇,三世因果未辯厝懷,而復不敢立異者,正以卿輩時秀,率所敬信故也。范泰、謝靈運常言六經典文,本在濟俗為治,必求靈性真奧,豈得不以佛經為指南耶?近見顏延之〈推達性論〉、宗炳〈難白黑論〉,明佛汪汪,尤為名理並足,開獎人意。若使率土之賓,皆敦此化,則朕坐致太平,夫復何事。近蕭摹之請制,未全經通,即以相示,委卿增損。必有以遏戒浮俗,無傷弘獎者,迺當著令耳。」

  尚之對曰:「悠悠之徒,多不信法,以臣庸蔽,獨秉愚懃,懼以闕薄,貽點大教。今乃更荷褒拂,非所敢當。至如前代群英,則不負明詔矣。中朝已遠,難復盡知。度江以來,則王導、周顗、庾亮、王蒙、謝尚、郗超、王坦、王恭、王謐、郭文、謝敷、戴逵、許詢,及亡高祖兄弟、王元琳昆季、范注、孫綽、張玄、殷顗,或宰輔之冠蓋,或人倫之羽儀,或置情天人之際,或抗迹烟霞之表,並稟志歸依,厝心崇信。其間比對,則蘭、護、開、潛、淵、遁、崇、邃,皆亞迹黃中,或不測人也。近世道俗,較談便爾。若當備舉夷、夏,爰逮漢、魏,奇才異德,胡可勝言。慧遠法師嘗云:『釋氏之化,無所不可。適道固自教源,濟俗亦為要務。』竊尋此說,有契理奧。何者?若使家家持戒,則一國息刑。故佛澄適趙,二石減暴;靈塔放光,符健損虐。故神道助教,有自來矣。而蕭摹所啟,亦不謂全非。但傷蠹道俗者,本在無行僧尼,而情貌難分,祛取未易。金銅土木,雖縻費滋深,必福業所寄,復難得頓絕。臣比思為斟酌,進退難安,今日親奉德音,實亦用夷泰。」

  羊玄保進曰:「此談蓋天人之際,豈臣所宜預。竊恐秦、楚論強兵之術,孫吳盡吞併之計,將無取于此耶?」

  帝曰:「此非戰國之具,良如卿言。」

  尚之曰:「夫禮隱逸則戰士怠,貴仁德則兵氣衰。若以孫吳為志,茍在吞噬,亦無取堯舜之道,豈唯釋教而已耶?」

  帝悅曰:「釋門有卿,亦猶孔氏之有季路,所謂惡言不入於耳。」帝自是信心迺立,始致意佛經。及見嚴、觀諸僧,輒論道義理。

  時顏延之著〈離識觀〉及〈論檢〉,帝命嚴辨其同異,往復終日,帝笑曰:「公等今日,無愧支、許。」嚴後著〈無生滅論〉及《老子略注》等。東海何承天以博物著名,乃問嚴佛國將用何曆。嚴云:「天竺夏至之日,方中無影,所謂天中,於五行土德,色尚黃,數尚五,八寸為一尺,十兩當此土十二兩,建辰之月為歲首。」及討覈分至,推校薄蝕,顧步光影,其法甚詳,宿度年紀,咸有條例。承天無所厝難。後婆利國人來,果同嚴說。帝勅任豫受焉。

  《大涅槃經》初至宋土,文言致善,而品數疏簡,初學難以厝懷。嚴迺共慧觀、謝靈運等依《泥洹》本加之品目。文有過質,頗亦治改,始有數本流行。嚴迺夢見一人,形狀極偉,厲聲謂嚴曰:「《涅槃》尊經,何以輒加斟酌!」嚴覺已惕然,迺更集僧,欲收前本。時識者咸云:「此蓋欲誡厲後人耳,若必不應者,何容即時方夢。」嚴以為然。頃之,又夢神人告曰:「君以弘經之力,必當見佛也。」

  嚴以宋元嘉二十年卒于東安寺,春秋八十有一矣。帝詔曰:「嚴法師器識淵遠,學道之匠,奄而遷神,痛悼于懷。可給錢五萬,布五十匹。」

  嚴弟子法智,幼有神理。年二十四往江陵,值雅公講,便論議數番,雅厝通無地。雅顧眄四眾曰:「小子斐然成章。」智笑曰:「迺變風變雅作矣。」於是聲布楚郢,譽洽京、吳。善《成實》及大小《品》焉。


宋京師道場寺釋慧觀 (僧馥 法業)[编辑]

  釋慧觀,姓崔,清河人。十歲便以博見馳名,弱年出家,遊方受業,晚滴廬山,又諮稟慧遠。聞什公入關,乃自南徂北,訪覈異同,詳辨新舊。風神秀雅,思入玄微。時人稱之曰:「通情則生、融上首,精難則觀、肇第一。」迺著〈法華宗要序〉以簡什,什曰:「善男子所論甚快,君小卻當南遊江、漢之間,善以弘通為務。」

  什亡後,迺南適荊州。州將司馬休之甚相敬重,於彼立高悝寺,使夫荊、楚之民迴邪歸正者,十有其半。宋武南伐休之,至江陵與觀相遇,傾心待接,依然若舊。因勅與西中郎遊,即文帝也。俄而還京,止道場寺。觀既妙善佛理,探究《老》《莊》,又精通《十誦》,博採諸部,故求法問道者,日不空筵。元嘉初三月上已,車駕臨曲水讌會,命觀與諸朝士賦詩。觀即坐先獻,文旨清婉,事適當時。瑯琊王僧達、廬江何尚之,並以清言致款,結賞塵外。

  宋元嘉中卒,春秋七十有一。著〈辨宗論〉、〈論頓悟漸悟義〉及〈十喻序〉讚諸經序等,皆傳於世。

  又有僧馥者,本醴泉人,專精義學,注《勝鬘經》。又有法業,本長安人,善大小《品》及《雜心》。蔬食節己,故晉陵公主為起南林寺,後遂居焉。



宋京師祇洹寺釋慧義 (僧睿)[编辑]

  釋慧義,姓梁,北地人。少出家,風格秀舉,志業強正。初遊學於彭、宋之間,備通經義。後出京師,迺說云:「冀州有法稱道人,臨終語弟子普嚴云:嵩高靈神云,江東有劉將軍,應受天命,吾以三十二璧,鎮金一鉼為信。」遂徹宋王。宋王謂義曰:「非常之瑞,亦須非常之人,然後致之。若非法師自行,恐無以獲也。」義遂行。以晉義熙十三年七月往嵩高山,尋覓未得。便至心燒香行道,至七日夜,夢見一長須老公,拄杖將義往璧處指示云:「是此石下。」義明便周行山中,見一處炳然如夢所見,即於廟所石壇下,得璧大小三十二枚,黃金一鉼。此瑞詳之《宋史》。義後還京師,宋武加接尤重迄乎踐祚,禮遇彌深。

  宋永初元年,車騎范泰立祇洹寺,以義德為物宗,固請經始。義以泰清信之至,因為指授儀則。時人以義方身子,泰比須達。故祇洹之稱,厥號存焉。後西域名僧多投止此寺,或傳譯經典,或訓授禪法。

  宋元嘉初,徐羨之、檀道濟等,專權朝政,泰有不平之色。嘗肆言罵之。羨等深憾。聞者皆憂泰在不測,泰亦慮及於禍,迺問義安身之術。義曰:「忠順不失,以事其上,故上下能相親也,何慮之足憂。」因勸泰以果竹園六十畝施寺,以為幽冥之祐。泰從之,終享其福。及泰薨,泰第三子晏謂義昔承厥父之險,說求園地。追以為憾,遂奪而不與。義秉泰遺疏,紛雜紜紜,彰于視聽。義迺移止烏衣,與慧叡同住。宋元嘉二十一年終于烏衣寺,春秋七十三矣。

  晏後少時而卒。晏弟曄後染孔熙先謀逆,厥宗同潰。

  後祇洹寺又有釋僧睿,善三《論》,為宋文所重。



宋京師彭城寺釋道淵 (慧琳)[编辑]

  釋道淵,姓寇,不知何許人,出家止京師東安寺。少持律撿,長習義宗,眾經、數論,靡不通達。而潛光隱德,世莫之知。後於東安寺開講,剖析玄微,洞盡幽賾,使終古積滯,渙然冰解。于是學徒改觀,翕然附德。後移止彭城寺。宋文帝以淵行為物軌,勅居寺住。後卒於所住,春秋七十有八。

  淵弟子慧琳,本姓劉,秦郡人。善諸經及《莊》《老》,徘諧好語笑,長於製作,故集有十卷。而為性傲誕,頗自矜伐。淵嘗詣傅亮,琳先在坐,及淵至,琳不為致禮。淵怒之,彰於顏色。亮遂罰琳杖二十,宋世祖雅重琳,引見常昇獨榻,顏延之每以致譏,帝輒不悅。後著〈白黑論〉乖於佛理。衡陽太守何承天與琳比狎,雅相擊揚,著〈達性論〉,並拘滯一方,詃呵釋教。顏延之及宗炳難駮二論,各萬餘言。琳既自毀其法,被斥交州。世云淵公見麻星者,即其人也。


宋京師彭城寺釋僧弼[编辑]

  釋僧弼,本吳人,性度虛簡,儀止方直。少與龍光曇幹同遊長安,從什受學。愛日惜力,竭有深思,什加賞特深,使頒預參譯。後遊歷名邦,備矚風化。時有請弼為寺主,弼曰:「至道不弘,淳風日緬,自非定、慧兼足,無以鎮立風猷。且當隨緣致益,何得獨善一寺。」後南居楚郢,十有餘年。訓誘經戒,大化江表。河西王沮渠蒙遜遠挹風名,遣使通敬,嚫遺相續。後下都止彭城寺。文皇器重,每延講說。宋元嘉十九年卒,春秋七十有八矣。


宋東阿釋慧靜[编辑]

  釋慧靜,姓王,東阿人。少遊學伊、洛之間,晚歷徐、兗。容貌甚黑,而識悟清遠。時洛中有沙門道經,亦解邁當世,與靜齊名,而耳甚長大,故時人語曰:「洛下長大耳,東阿黑如墨。有問無不詶,有詶無不塞。」靜至性虛通,澄審有思力。每法輪一轉,輒負帙千人,海內學賓,無不必集。誦《法華》、《小品》,注《維摩》、《思益》,著〈涅槃略記〉、〈大品旨歸〉及〈達命論〉,並諸法師誄。多流傳北土,不甚過江。宋元嘉中卒,春秋六十餘矣。


宋京師祇洹寺釋僧苞 (法和)[编辑]

  釋僧苞,京兆人,少在關受學什公。宋永初中遊北徐,入黃山精舍。復造靜、定二師進業,仍於彼建三七普賢齋懺。至第一七日,有白鵠飛來,集普賢座前,至中行香畢乃去。至二十一日將暮,又有黃衣四人,繞塔數匝,忽然不見。苞少有志節,加復祥感,故匪懈之情,因之彌厲。日誦萬餘言經,常禮數百拜佛。

  後東下京師,正值祇洹寺發講,法徒雲聚,士庶駢席。苞既初至,人未有識者,迺乘驢往看。衣服垢弊,皃有風塵,堂內既迮,坐驢韉于戶外。高座舉題適竟,苞始欲厝言,法師便問:「客僧何名?」答云:「名苞。」又問:「盡何所?」苞答曰:「高座之人,亦可苞耳。」迺致問數番,皆是先達思力所不逮,高座無以抗其辭,遂遜退而止。時王弘、范泰聞苞論議,歎其才思,請與交言。仍屈住祇洹寺,開講眾經,法化相續。及陳郡謝靈運聞風而造焉,及見苞神氣,彌深歎伏。或問曰:「謝公何如?」苞曰:「靈運才有餘,而識不足,抑不免其身矣。」

  苞嘗於路行見六劫被錄,苞為說法,勸念觀世音。群劫以臨危之際,念念懇切。俄而送吏飲酒洪醉,劫解枷得免焉。宋元嘉中卒。

  時瓦官又有釋法和者,亦精通數論,致譽當時,為宋高祖所重,勅為僧主焉。



宋餘杭方顯寺釋僧詮[编辑]

  釋僧詮,姓張,遼西海陽人。少遊燕、齊,遍學外典。弱冠方出家。復精練三藏,為北土學者之宗。後過江止京師,鋪筵大講,化洽江南。吳郡張恭請還吳講說,姑蘇之士,並慕德歸心。初止閑居寺,晚憩虎丘山。詮先於黃龍國造丈六金像,入吳又造人中金像,置于虎丘之東寺。詮性好檀施,周贍貧乏,清礭自守,居無缣幣。後平昌孟顗,於餘杭立方顯寺,請詮居之。率眾翹懃,禪禮無輟,看尋苦至,遂迺失明。而策厲彌精,講授不廢。吳國張暢、張敷,譙國戴顒、戴勃,並慕德結交,崇以師禮。詮後暫遊臨安縣,投董功曹家,功曹者清信弟子也。詮投止少時,便遇疾甚篤,而常見所造之像,來在西壁,又見諸天童子皆來侍病。弟子法朗,夢見一臺,數人捧之,問何所去,答云迎詮法師。明旦果卒,縣令阮尚之,使葬白土山郭文舉之塚右,以擬梁鴻之附要離也。特進王裕及高士戴輅,至詮墓所,刻石立碑,唐思賢造文,張敷作誄。


宋江陵辛寺釋曇鑒 (道海 慧龕 慧恭 曇泓 道廣 道光)[编辑]

  釋曇鑒,姓趙,冀州人。少出家,事竺道祖為師。蔬食布衣,律行精苦,學究群經,兼善數論。聞什公在關,杖策從學。什常謂鑒為一聞持人。後遊方宣化,達自荊州,止江陵辛寺。年登耳順,厲行彌潔,常願生安養,瞻覲彌陀。後弟子僧濟,辭往上明,鑒云:「汝去迺佳,恐不復相見。」因委曲疏受付囑。至夜與諸耆老共敘無常,言甚切至。既夜,各各還房,鑒獨留步廊下。至三更,沙彌僧願請還房,鑒曰:「汝但眠,不須復來。」至明旦,弟子慧嚴依常問訊,見合掌平坐,而口不言,迫就察之,實迺已卒。身體柔軟,香潔倍常,因申而殮焉。春秋七十。

  吳郡張辨作傳并贊,讚曰:「披荔逞芬,握瑾表潔。渾渾法師,弗淄弗涅。煒曄初辰,條蔚暮節。神遊智往。豈伊實訣。」

  時江陵又有釋道海、北州釋慧龕、東州釋慧恭、淮南釋曇泓、東轅山釋道廣、弘農釋道光等,並願生安養,臨終祥瑞焉。



宋廬山凌雲寺釋惠安[编辑]

  釋惠安,未詳是何人。蔬食精苦,學通經義,兼能善說,又以專戒見稱。誦經三十餘萬言。止廬山凌雲寺,學徒雲聚,千里從風。常捉一杖,云是西域僧所施。杖光色炯徹,亦頗有香氣。上有梵書,人莫能識。後入關詣羅什,捉杖自隨。什見大驚曰:「此杖迺在此間耶!」因譯其字云:「本生天竺娑羅林,南方喪亂草付興,後得羅什道教隆。」安後以杖嚫外國僧波沙那,那賫還西域。安以宋元嘉中卒於山寺。


宋淮南中寺釋曇無成 (曇冏)[编辑]

  釋曇無成,姓馬,扶風人。家世避難,移居黃龍,年十三出家。履業清正,神悟絕倫,未及具戒,便精往復。聞什公在關,負笈從之。既至見什,什問:「沙彌何能遠來?」答曰:「聞道而至。」什大善之。於是經停務學,慧業愈深。姚興謂成曰:「馬季長碩學高明,素驕當世,法師故當不爾。」答曰:「以道伏心,為除此過。」興甚異之,供事殷厚。姚祚將亡,關中危擾,成迺憩於淮南中寺。《涅槃》、《大品》常更互講說,受業二百餘人。與顏延之、何尚之共論實相,往復彌晨。成迺著〈實相論〉,又著〈明漸論〉。宋元嘉中卒。春秋六十有四。

  時中寺復有曇冏者,與成同學齊名,為宋臨川康王義慶所重焉。


宋京師靈味釋僧含[编辑]

  釋僧含,不知何許人。幼而好學,篤志經史,及天文、算術。長通佛義,數論兼明,尤善《大涅槃》,常講說不輟。元嘉七年,新興太守陶仲祖,立靈味寺。欽含風軌,請以居之。含勖眾清謹,三業無虧。後西遊歷陽,弘讚正法,江左道俗,響術如林。時任彭城函著〈無三世論〉,含迺作〈神不滅論〉以抗之。使夫見聞之者,莫不將墜而更興矣。又著〈聖智圓鑒論〉、〈無生論〉、〈法身論〉、〈業報論〉及〈法華宗論〉等,皆傳于世。頃之,南遊九江,大闡經法。瑯琊顏竣時為南中郎記室參軍,隨鎮潯陽,與含深相器重,造必終日。含嘗密謂竣曰:「如令讖緯不虛者,京師尋有禍亂。真人應符,屬在殿下,檀越善以緘之。」俄而元兇構逆,世祖龍飛,果如其言也。後平康無疾,忽告眾辭別。至于明晨,奄然已化,時人謂之知命。

  時又有釋道含者,亦學解有功,著〈釋異十論〉云云。


宋江陵琵琶寺釋僧徹 (僧莊)[编辑]

  釋僧徹,姓王,本太原晉陽人。少孤,兄弟二人寓居襄陽。徹年十六,入廬山造遠公。遠見而異之,問曰:「寧有出家意耶?」對曰:「遠塵離俗,固其本心。繩墨鎔鈞,更唯匠者。」遠曰:「君能入道,當得無畏法門。」于是投簪委質,從遠受業。遍學眾經,尤精《般若》。又以問道之暇,亦厝懷篇牘,至若一賦一詠,輒落筆成章。嘗至山南扳松而嘯,於是清風遠集,眾鳥和鳴,超然有勝氣。退還諮遠:「律制管弦,戒絕歌舞。一吟一嘯,可得為乎?」遠曰:「以散亂言之,皆為違法。」由是迺止。

  至年二十四,遠令講《小品》。時輩未之許。及登座,辤旨明析,聽者無以折其鋒。遠謂之曰:「向者勍對,並無遺力,汝城隍嚴固,攻者喪師。發軫能爾,良為未易。」由是門人推服焉。遠亡後,南遊荊州,止江陵城內五層寺,晚移琵琶寺。彭城王義康、儀同蕭思話等。並從受戒法。筵請設齋,躬自下饌。宋元嘉二十九年卒,春秋七十。刺史南譙王劉義宣為造墳壙。

  時荊州上明有釋僧莊者,亦善《涅槃》及數論,宋孝武初,被勅下都,稱疾不赴。


宋吳虎丘釋曇諦[编辑]

  釋曇諦,姓康,其先康居人。漢靈帝時移附中國,獻帝末亂移止吳興。諦父肜,嘗為冀州別駕。母黃氏晝寢,夢見一僧呼黃為母,寄一麈尾,並鐵鏤書鎮二枚,眠覺見兩物具存,因而懷孕生諦。諦年五歲,母以麈尾等示之。諦曰:「秦王所餉。」母曰:「汝置何處?」答云:「不憶。」

  至年十歲出家,學不從師,悟自天發。後隨父之樊、鄧,遇見關中僧契道人。忽喚契名。契曰:「童子何以呼宿老名?」諦曰:「向者忽言阿上,是諦沙彌,為眾僧採菜,被野豬所傷,不覺失聲耳。」契經為弘覺法師弟子,為僧採菜,被野豬所傷。契初不憶此,迺詣諦父。諦父具說本末,並示書鎮、麈尾等。契迺悟而泣曰:「即先師弘覺法師也。師經為姚萇講《法華》,貧道為都講,姚萇餉師二物,今遂在此。」追計弘覺捨命,正是寄物之日,復憶採菜之事,彌深悲仰。

  諦後遊覽經籍,遇目斯記,晚入吳虎丘寺,講《禮》、《易》、《春秋》各七遍,《法華》、《大品》、《維摩》各十五遍。又善屬文翰,集有六卷,亦行於世。性愛林泉,後還吳興,入故章崐山,閑居澗飲二十餘載。以宋元嘉末卒於山,春秋六十餘。


宋壽春石磵釋僧導 (僧因 僧音 僧威)[编辑]

  釋僧導,京兆人。十歲出家,從師受業,師以《觀世音經》授之。讀竟諮師:「此經有幾卷。」師欲試之,乃言:「止有此耳。」導曰:「初云『爾時無盡意』,故知爾前已應有事。」師大悅之,授以《法花》一部。於是晝夜看尋,粗解文義。貧無油燭,常採薪自照。

  至年十八,博讀轉多。氣幹雄勇,神機秀發,形止方雅,舉動無忤。僧叡見而奇之,問曰:「君於佛法且欲何願?」導曰:「且願為法師作都講。」叡曰:「君方當為萬人法主,豈肯對揚小師乎?」迄受具戒,識洽愈深,禪律經論,達自心抱。姚興欽其德業,友而愛焉。入寺相造,迺同輦還宮。及什公譯出經論,並參議詳定。導既素有風神,又值關中盛集,於是謀猷眾典,博採真俗,迺著《成實》、三《論》義疏及〈空有二諦論〉等。

  後宋高祖西伐長安,擒獲偽主,蕩清關內,既素籍導名,迺要與相見,謂導曰:「相望久矣,何其留滯殊俗?」答曰:「明公蕩一九有,鳴鑾河、洛,此時相見,不亦善乎?」高祖旋旆東歸,留子桂陽公義真鎮關中,臨別謂導曰:「兒年小留鎮,願法師時能顧懷。」義真後為西虜勃人赫連所逼,出自關南。中塗擾敗,醜虜乘凶追騎將及。導率弟子數百人遏於中路,謂追騎曰:「劉公以此子見託,貧道今當以死送之,會不可得,不煩相追。」群寇駭其神氣,遂迴鋒而反。義真走竄于草,會其中兵段宏,卒以獲免,蓋由導之力也。高祖感之,因令子姪內外師焉。後立寺於壽春,即東山寺也。常講說經論,受業千有餘人。會虜滅佛法,沙門避難投之者數百,悉給衣食。其有死於虜者,皆設會行香,為之流涕哀慟。至孝武帝昇位,遣使徵請,導翻然應詔,止于京師中興寺,鑾輿降蹕,躬出候迎。導以孝建之初,三綱更始,感事懷惜,悲不自勝。帝亦哽咽良久,即敕於瓦官寺開講《維摩》。帝親臨幸,公卿畢集。導登高座曰:「昔王宮託生,雙樹現滅,自爾以來,歲逾千載,淳源永謝,澆風不追。給苑丘墟,鹿園蕪穢。九十五種以趣下為升高,三界群生,以火宅為淨國。豈知上聖流涕,大士栖惶者哉?」因潸然泫淚,四眾為之改容。又謂帝曰:「護法弘道,莫先帝王。陛下若能運四等心,矜危勸善,則此沙石瓦礫,便為自在天宮。」帝稱善久之。坐者咸悅。後辭還壽春,卒於石磵,春秋九十有六。

  時有沙門僧因,亦當世名匠,與導公相次。或問因云:「法師與導公孰愈?」答云:「吾與僧導同師什公,準之孔門,則導公入室,吾可升堂。」

  導有弟子僧音、僧威等,並善《成實》。



宋蜀武擔釋道汪 (普明 道闇)[编辑]

  釋道汪,姓潘,長樂人。幼隨叔在京,年十三投廬山遠公出家。研綜經律,雅善《涅槃》,蔬食數十余年。嘗行梁州,道汪為羌賊所圍,垂失衣鉢。汪與弟子數人,誓心共念觀世音。有頃,覺如雲霧者覆汪等身。群盜推索不見,於是獲免。後聞河間玄高法師,禪慧深廣,欲往從之。中路值吐谷渾之難,遂不果行,於是旋于成都。

  徵士費文淵初從受業,乃立寺於州城西北,名曰祇洹。化行巴蜀,譽洽朝野。梁州刺史申坦與汪有舊,坦後致故,汪將往省之,仍欲停彼。費文淵乃上書刺史張悅曰:「道汪法師,識行清白,風霜彌峻,卓爾不群,確焉難拔。近聞梁州遣迎,承教旨許去,闔境之論,僉曰非宜。鄙州邊荒,僧尼出萬。禪戒所資,一焉是賴,豈可水失其珠,山亡其玉。願鑒道俗之誠,令四輩有憑也。」悅即敦留,遂不果行。悅還都,具向宋孝武述汪德行,帝即敕令,迎接為中興寺主。汪迺因悅固辭以疾,遂獲免。於是謝病下帷,絕窺人世。

  後劉思考臨州,大設法祀,請汪講說,迺應請。或問:「法師常誓守靖,何以虧節?」答曰:「劉公篤信,方欲大法憑之,何辭小勞耶?」先是峽中人,每於石岸之側,見神光夜發。思考以大明之中,請汪於光處起寺。即崖鐫像,因險立室。行途瞻仰,咸發淨心。後王景茂請居武擔寺為僧主,勖眾清謹,白黑歸依。以宋泰始元年卒於所住,顧命令闍維之。劉思考為起塔於武擔寺門之右。景和元年,蕭慧開西鎮成都,承汪高譽,思共講道。行至中途,聞汪已逝,迺歎曰:「惜也,吾不及其人。文舉之追康成,曾何足道?」其為時賢所惜如此。

  時蜀江陽寺釋普明、長樂寺釋道闇,並戒德高明。明蔬食誦經,苦節通感。闇學兼內外,尤善談吐,吳國張裕請為戒師云。


宋山陰天柱山釋慧靜[编辑]

  釋慧靜,姓邵,吳興餘杭人。居貧履操,厲行精苦,風姿秀整,容止可觀。始遊學廬山,晚還都進業。解兼內外,偏善《涅槃》。初住冶城寺,顏延之、何尚之並欽慕風德。顏延之每嘆曰:「荊山之玉,唯靜是焉。」及子竣出鎮東州,攜與同行,因栖於天柱山寺。及大明之中,又遷居剡之法華臺。後憩東仰山,處處磐遊,並以弘法為務。年過知命,志節彌堅。宋太始中卒,春秋五十有八。所著文翰,集為十卷。



宋長沙麓山釋法愍 (僧宗)[编辑]

  釋法愍,北人,弱年慕道,篤志經籍,十八出家。便遊踐州國,觀風味道。《般若》數論,及諸經律,皆所遊刃。後憩江夏郡五層寺。時沙門僧昌,於江陵城內立塔。刺史謝晦欲壞之,愍聞故往諫晦。晦意不止,愍於是隱迹於長沙麓山,終身不出。晦迺率儀至寺,厚賜酒肉,嚴皷振威,斬斫形像。俄而雲霧暗天,風塵四起,晦驚懼而走,後以叛逆誅滅。隊人丁法成、史僧雙見身癩病,餘多犯法而死。愍迺著〈顯驗論〉以明因果,並注《大道地經》。後卒於山中,春秋八十有三,弟子僧道立碑頌德。

  時始興郡靈化寺有比丘僧宗,亦博涉經論,著〈法性〉、〈覺性〉二論云。


宋京師北多寶寺釋道亮 (靜林 慧隆)[编辑]

  釋道亮,不知何許人,住京師北多寶寺。神悟超絕,容止可觀,而性剛忤物,遂顯於眾。元嘉之末,被徙南越,時人或譏其不能保身,亮曰:「業理所之,特非人事。」於是命侶宵征,南適廣州。弟子智林等十二人隨之。停南六載,講說眾經,化陶嶺外。至大明中,還止京兆,盛開法席。著《成實論義疏》八卷。宋太始中卒,春秋六十有九。

  時多寶寺復有靜林、慧隆。林善《大涅槃》,為宋孝武所器敬。隆亦善眾經及數論,又苦節通靈。隆患心氣積時,夜有非人送藥,云秣陵令所送。授器已,奄然不見,隆取一服,所苦即瘳。


宋丹陽釋梵敏 (僧籥)[编辑]

  釋梵敏,姓李,河東人。少遊學關隴,長歷彭泗,內外經書,皆闇遊心曲。晚憩丹陽,頻建講說。謝莊、張永、劉虬、呂道惠皆承風欣悅,雅相歎重。數講《法華》、《成實》,又序《要義百科》,略標綱紐。故文止一卷,屬辭省詣,見重當時。後卒於丹陽,春秋七十餘矣。

  時又有釋僧籥者,本上黨人,善《涅槃經》,為張暢所重。



宋京師中興寺釋道溫 (僧慶 惠定 僧嵩)[编辑]

  釋道溫,姓皇甫,安定朝那人,高士謐之後也。少好琴書,事親以孝聞。年十六入廬山,依遠公受學。後遊長安,復師童壽。元嘉中還止襄陽檀溪寺。善大乘經,兼明數論,樊、沔學徒並師之。時吳國張邵鎮襄陽,子敷隨之,敷聽溫講還,邵問溫何如,敷曰:「義解足以扸微,道心未易可測。」邵躬往候之,方挹其神俊。後從容謂曰:「法師儻能還俗,當以別駕相處。」溫曰:「檀越乃以桎梏誘人。」即日辤往江陵,邵追之不及,歎恨。

  孝建初被勅下都,止中興寺。大明中,勅為都邑僧主。路昭皇太后大明四年十月八日造普賢像成,於中興禪房設齋,所請凡二百僧,列名同集,人數已定。于時,寺既新構,嚴衛甚肅。忽有一僧,晚來就座,風容都雅,舉堂矚目。與齋主共語百餘許言,忽不復見。檢問門防,咸言不見出入,眾迺悟其神人。

  溫時既為僧主,迺列言秣陵曰:「皇太后睿鑒沖明,聖符幽洽,滌思淨場,研衿至境。固以聲藻宸內,事靈梵表。迺創思鎔斲,抽寫神華,摸造普賢,來儀盛像。寶傾宙珍,妙盡天飾。所設齋講,訖今月八日。嚫會有限,名簿素定。引次就席,數無盈減。轉經將半,景及昆吾。忽睹異僧,預于座內。容止端嚴,氣貌秀發。舉眾驚嗟,莫有識者。齋主問曰:『上人何名?』答曰:『名慧明。』『住何寺?』答云:『來自天安。』言對之間,倏然不見。闔席悚愧,遍筵肅慮。以為明祥所賁,幽應攸闡。紫山可覿,華臺不遠。蓋聞至誠所感,還景移緯。澄心所徇,發石開泉。況帝德涵運,皇功懋洽。仁洞乾遐,理暢冥外。故上王盛士,克表大明之朝;勸發妙身,躬見龍飛之室。適若因陛下惠燭海隅,明華日月,故以『慧明』為人名。繼天興祚,式垂無疆,故以『天安』為寺稱。神基彌遠,道、政方凝。九服咸泰,萬寓齊悅。謹列言屬縣,以顯天休。」「縣」即言「郡」。

  時京兆尹孔靈符以事表聞,詔仍改禪房為天安寺,以旍厥瑞焉。

  溫後累當講任。稟味之賓,填委相屬,精懃導物,數感神異。帝悅之,賜錢五十萬。時人為之語曰:「帝主傾財,溫公率則。上天懷感,神靈降德。」宋太始初卒。春秋六十有九。

  時中興寺復有僧慶、慧定、僧嵩,並以義學顯譽。慶善三《論》,為時學所宗。定善《涅槃》及《毗曇》,亦數當元匠。嵩亦兼明數論,末年僻執,謂佛不應常住。臨終之日,舌本先爛焉。



宋京師莊嚴寺釋曇斌 (曇濟 曇宗)[编辑]

  釋曇斌,姓蘇,南陽人。十歲出家,事道禕為師。始住江陵辛寺,聽經論,學禪道,覃思深至,而情未盡達。夜夢神人謂斌曰:「汝所疑義,遊方自決。」於是振錫挾衣,殊邦問道。初下京師,仍往吳郡。值僧業講《十誦》,飡聽少時,悟解深入。後還都,從靜林法師諮受《涅槃》,又就吳興小山法瑤研訪《泥洹》、《勝鬘》,晚從南林法業,受《華嚴》、《雜心》。既遍歷眾師,備聞異釋,迺潛思積時,以窮其妙。融冶百家,陶貫諸部。於是還止樊、鄧,開筵講說,四遠名賓,負袠皆至。

  及孝建之初,勅王玄謨資發出京。初止新安寺,講《小品》、《十地》,並申頓悟漸悟之旨。時心競之徒,苦相讎校,斌既辭愜理詣,終莫能屈。陳郡袁粲,令望當時,而嘉斌行解,嘗令中書舍人巢尚介意欲試之,斌不為屈,粲迺躬自往候。粲每勸斌數覲天子,斌曰:「貧道方外之人,豈宜與天子同遊。」粲益以高之,後請為母師。宋建平王景素亦諮其戒範。宋元徽中,卒於莊嚴寺,春秋六十有七。

  時莊嚴復有曇濟、曇宗,並以學業才力見重一時。濟述《七家論》,宗著《經目》及《數林》。


宋京師何園寺釋慧亮[编辑]

  釋慧亮,姓董,先名顯亮,為東阿靖公弟子。少有清譽,時人呼靖為大師,亮為小師。雖年望未逮,而風軌繼之。後立寺於臨淄,講《法華》、大小《品》、《十地》等。學徒雲聚,千里命駕。後過江止何園寺,顏延之、張緒眷德留連,每歎曰:「安、汰吐珠玉於前,斌、亮振金聲於後,清言妙緒,將絕復興。」太始之初,莊嚴大集,簡閱義士上首千人,勅亮與斌遞為法主,當時宗匠無與競焉。

  宋元徽中卒,春秋六十三矣。著〈玄通論〉,今行於世。


宋下定林寺釋僧鏡[编辑]

  釋僧鏡,姓焦,本隴西人,遷居吳地。至孝過人,輕財好施。家貧母亡,太守賜錢五千,苦辭不受。迺身自負土,種植松柏,廬于墓所,泣血三年。服畢出家,住吳縣華山寺。後入關、隴,尋師受法,累載方還。停止京師,大闡經論,司空東海徐湛之,重其風素,請為一門之師。

  後東反姑蘇,復專當法匠。臺寺沙門道流,請停歲許。又東適上虞徐山,學徒隨往百有餘人。化洽三吳,聲馳上國。陳郡謝靈運,以德音致款。宋世祖藉其風素,勅出京師,止定林下寺。頻建法聚,聽眾雲集。著《法華》、《維摩》、《泥洹義疏》,並《毗曇玄論》。區別義類,有條貫焉。宋元徽中卒,春秋六十有七。上虞徐山,先有曇隆道人。少善席上,晚忽苦節過人,亦為謝靈運所重,常共遊嶀嵊。亡後,運迺誄焉。


宋京師靈根寺釋僧瑾 (曇度 玄運)[编辑]

  釋僧瑾,姓朱,沛國人。隱士逮之第四子也。少善《莊》《老》及《詩》《禮》。後行至廣陵,見曇因法師,遂稽首一面,伏膺為道,遊學內典,博涉三藏。後至京師,值龍光道生,復依憑受業,初憩冶城寺。宋孝武勅為湘東王師,苦辭以疾,遂不獲免。王從請五戒,甚加優禮。先是智斌沙門,初代曇岳為僧正。斌亦德為物宗,善三《論》及《維摩》、《思益》、《毛詩》、《莊》、《老》等。後義嘉構釁,時人讒斌,云為義嘉行道,遂被擯交州。時湘東踐祚,是為明帝,仍勅瑾使為天下僧主,給法伎一部,親信二十人,月給錢三萬,冬夏四賜,並車輿吏力。凡諸外鎮,皆勅與瑾辤,四方獻奉。並問僧正得未。其見重如此。瑾性不蓄金,皆充福業,起靈根、靈基二寺,以為禪、慧栖止。

  及明帝末年,頗多忌諱,故涅槃滅度之翻,於此暫息。凡諸死亡、凶禍、衰白等語,皆不得以對。因之犯忤而致戮者,十有七八。瑾每以匡諫,恩禮遂薄。時汝南周顒入侍帷幄,瑾嘗謂顒曰:「陛下比日所行,殊非人君舉動。俗事諷諫,無所復益,妙理深談,彌為賒緩。唯三世苦報,最切近情。檀越儻因機候,正當陳此而已。」帝後風疾,數加針灸,痛惱無聊,輒召顒及殷洪等,說鬼神雜事,以散胸懷。顒迺習讀《法句》、《賢愚》二經,每見談說,輒為言先。帝往往驚曰:「報應真當如此,亦寧可不畏?」因此犯忤之徒,屢被全宥。蓋瑾之所因,為得人也。瑾以宋元徽中卒,春秋七十有九。

  復有沙門曇度,續為僧主。度本瑯琊人,善三藏及《春秋》、《莊》、《老》、《易》等,世祖、太宗並加欽賞。及少帝乖禮,度亦行藏得所,舉動無忤。止于新安寺。同寺又有釋玄運者。亦精通大小乘,張永、張融並升堂問道。


宋京師興皇寺釋道猛 (道堅 慧鸞 慧敷 僧訓 道明)[编辑]

  釋道猛,本西涼州人。少而遊歷燕、趙,備矚風化。後停止壽春,力精懃學,三藏、九部、大小數論,皆思入淵微,無不鏡徹。而《成實》一部,最為獨步。於是大化江西,學人成列。至元嘉二十六年,東遊京師,止於東安寺,復續開講席。宋太宗為湘東王時,深相崇薦,及登祚,倍加禮接,賜錢三十萬,以供資待。太始之初,帝創寺于建陽門外,勅猛為綱領。帝曰:「夫人能弘道,道藉人弘。今得法師,非直道益蒼生,亦有光於世望,可目寺為興皇。」由是成號。及創造工畢,勅猛於寺開講《成實》。序題之日,帝親臨幸,公卿皆集,四遠學賓,負袠齊至。猛神韵無忤,吐納詳審。帝稱善久之,因有詔曰:「猛法師風道多濟,朕素賓友。可月給錢三萬,令吏四人,白簿吏二十人,車及步輿各一乘。乘輿車至客省。」猛隨有所獲,皆賑施貧乏,營造寺廟。以宋元徽三年卒于東安寺。春秋六十有五。

  後有道堅、慧鸞、慧敷、僧訓、道明,並止興皇寺。義學之譽,抑亦次焉。


宋山陰靈嘉寺釋超進 (曇機 道憑)[编辑]

  釋超進,本姓顓頊氏,長安人。篤志精懃,幼而敦學,大小諸經,並加綜採。神性和敏,戒行嚴潔,故年在未立,而振譽關中。及西虜勃勃赫連寇陷長安,人情危擾,法事罷廢,進避地東下,止于京師。更精尋文旨,開暢講說。頃之,進適姑蘇,復弘佛法。時平昌孟顗,守在會稽,藉甚風猷,迺遣使迎接,安置山陰靈嘉寺。於是停止浙東,講論相續。邑野僧尼,及清信男女,並結菩薩因緣,伏膺式範。

  至宋太始中,被徵出都,講《大法鼓經》。俄而旋于稽邑,還紹法化。以《大般涅槃》是窮理之教,每留思踟躕,累加講說。凡經齋會者,無不必請,若值他許,則為移日。後年衰腳疾,不堪外赴,並送食于房,以希冥益。進為性篤好經典,看尋苦至,及年老失明,猶使弟子唱《涅槃經》,旬中一遍。其耽好若此,以宋元徽中卒,春秋九十有四。

  時有曇機法師,本姓趙氏,亦長安人。值關中寇亂,避地東下,遊觀山水,至於稽邑。善《法華》、《毗曇》。時世宗奉,與進相次。郡守瑯琊王琨請居邑西嘉祥寺。寺本琨祖薈所創也。

  時又有釋道憑者,亦是當世法匠。而執性剛忤,論者少之。




宋吳興小山釋法瑤 (曇瑤)[编辑]

  釋法瑤,姓楊,河東人。少而好學,尋問萬里。宋景平中,來遊兗、豫。貫極眾經,傍通異部。後聽東阿靜公講,眾屢請覆述,靜歎曰:「吾不及也。」元嘉中過江,吳興沈演之特深器重,請還吳興武康小山寺,首尾十有九年。自非祈請法事,未嘗出門。居于武康,每歲開講,三吳學者負笈盈衢。乃著《涅槃》、《法華》、《大品》、《勝鬘》等義疏。大明六年,敕吳興郡致禮上京,與道猷同止新安寺,使頓、漸二悟,義各有宗。至便就講,鑾輿降蹕,百辟陪筵。瑤年雖栖暮,而蔬苦弗改,戒節清白,道俗歸焉。宋元徽中卒,春秋七十有六。

  時宋熙有曇瑤者,善《淨名》、《十住》及《莊》《老》,又工草隸,為宋建平宣簡王宏所重。


宋京師新安寺釋道猷 (道慈 慧整 覺世)[编辑]

  釋道猷,吳人。初為生公弟子,隨師之廬山。師亡後,臨川郡山,乃見新出《勝鬘經》。披卷而歎曰:「先師昔義,闇與經同。但歲不待人,經集義後,良可悲哉!」因注《勝鬘》,以翌宣遺訓,凡有五卷,文煩不行。宋文簡問慧觀:「頓悟之義,誰復習之?」答云:「生弟子道猷。」即勅臨川郡發遣出就京。既至,即延入宮內,大集義僧,令猷申述頓悟。時競辯之徒,關責互起。猷既積思參玄,又宗源有本,乘機挫銳,往必摧鋒。帝乃撫几稱快。及孝武升位,尤相歎重。乃勅住新安,為鎮寺法主。帝每稱曰:「生公孤情絕照,猷公直轡獨上,可謂克明師匠,無忝徽音。」宋元徽中卒,春秋七十有一。

  後有豫州沙門道慈,善《維摩》、《法華》。祖述猷義,刪其所注《勝鬘》,以為兩卷,今行於世。時比多寶慧整、長樂覺世,並齊名比德。整特精三《論》,為學者所宗。世善於《大品》及《涅槃》諸經,立「不空假名」義。


宋京師冶城釋慧通[编辑]

  釋慧通,姓劉,沛國人。少而神情爽發,雋氣虛玄,止于治城寺。每麈尾一振,輒軒蓋盈衢。東海徐湛之、陳郡袁粲,敬以師友之禮。孝武皇帝厚加寵秩,勅與海陵、小建平二王為友。袁粲著〈蘧顏論〉示通,難詰往反,著文于世。又製《大品》、《勝鬘》、《雜心》、《毗曇》等義疏,並〈駮夷夏論〉、〈顯證論〉、〈法性論〉及〈爻象記〉等,皆傳於世。宋昇明中卒,春秋六十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