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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先生文集 (洪直弼)/卷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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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一 梅山先生文集
卷之五十二
作者:洪直弼
1866年
卷五十三

雜錄[编辑]

詩書不言理字。惟見于易系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又曰察乎地理。幷無一字訓詁。至說卦傳曰和順於道德而理於義。竆理盡性。以至於命。本義始釋之曰理謂隨事得其條理。析言之也。理之得名。條理之謂。隨事而析其條理。是爲竆理也。孟子始言理義之悅我心。則認理爲善。荀况不苟篇亦曰誠心行義則理。理則明。况知理之爲善。而不知性之純善。其將分性與理而二之乎。惜哉。

陽精之宗。積而成烏。陰精之宗。積而成象。兔蛤孔雀。聞雷而孕。象聞雷而花其牙。犀見月而紋其角。皆是感應而然。非惟物也。人亦然。氣化者專稟天地之氣。而形化者男女構精。天地之氣。亦爲之感應而成人也。稟天地之正氣多而受父母之氣少者。舜禹是已。有父𥌒鯀而爲聖人也。稟天地之游氣多。而受父母之氣少者。朱均是已。有父堯舜而不肖也。

聖人主理。釋氏主氣。不惟釋氏。凡異端百家之流。咸主乎氣。認氣爲理。故其流之弊。至於惑世誣民。充塞仁義。氣之本。豈惡哉。任其雜糅不齊。而靡所準則。故流而爲惡耳。

尙氣節者易致麤豪。工文章者多歸浮誇。二者皆妨於造道。是爲古今所通患也。聶雙江困辨錄有云氣節文章二家。是學者二魔。聖賢旣遠。道學不明。士大夫不知用心於內。以立其本。而徒以其意氣之盛。以有爲於世。斯言痛切。可作徇名忘實者之戒。

德者才之體。才者德之用。無德而有才。卽無體之用。何所行而能周。何所施而克利乎。甚則凶國禍家。吁亦可怕也哉。

文生於質。質亡則非文。才生於德。德喪則非才。

體用一也。有體則有用。有用則有體。而康節謂老子得易之體。孟子得易之用。是分體用而二之也。老聃無其用。是無體也。孟子有其用。是有體也。體用俱全。所以爲聖人。而康節秖許其用。無亦淺知孟子乎。

苟志於道則不遑爲摸擬假借。摸擬假借者皆僞也。揚雄述太玄法言。用倣易論語。龜山所謂誑後學是也。王仲淹一生僭擬孔子。中說續經。亦倣論語詩書。晦翁所謂小兒竪屋。無容改評。揚王俱未聞道。見識甚卑。不識孔聖地位之不可襲取。六經文字之不可復作。秖見其愚妄也。若至許穆則名其稿曰記言。亦出於摸擬論語。騃哉。

紫陽之學。一傳爲黃文肅。再傳爲何北山。三傳爲王文憲。四傳爲金文安。五傳爲許文懿。金許兩贒。以有宋遺民。畢生自靖於鐵木之世。六傳爲宋文憲。値大明之中天。贊一初之制作。其功亦韙矣。七傳爲方正學。以一身而任萬世綱常之重。是爲朱子正學之所究竟也。

古所謂詩禮發塚者。卽以假借經術。行凶作惡。如椎埋者之爲也。揚雄劉歆之失節喪軀。馬融王安石之戕賢害正。其不爲詩禮發塚者幾希。得志則流毒餘烈。靡有紀極。讀書者知所以戒之哉。

學術之偏正。關世敎之汙隆。皇明中葉以還。王守仁湛若水輩爲邪說之嚆矢。喙喙爭鳴。猖狂恣睢。以致夷狄之亂。是所謂凶國禍家也。淸人入主中國。以尊信朱子。爲治法之第一義諦。用此爲賺得英雄之術。以毛奇齡之工訶朱子。罪其人而毁其書。厥享國數百年。卽是崇奬正學之功也。近來有所謂阮元者。以吹覓宋儒爲宗旨。其所著述。無復倫理。又有汪中者。著所云述學。譏斥孔聖。無所不至。是何異於詬天罵日哉。自有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而天覆地載。無不尊親。古往今來。詖淫邪遁。亦復何限。而猶不敢向孔子刺貶。至汪中而靡所忌憚。世界方入長夜。便是天壤易處。而造妖捏怪。至於斯極。幾何不人類消盡也。虜運將窮。故致妖孽之先見耶。

古人云神仙造化之賊。覇術王道之賊。黨論國家之賊。文弊政敎之賊。而黨論有陰陽淑慝忠逆邪正之分。小人之黨不可有。戕賢毒正。馴致於凶國禍家。君子之黨不可無。矜式標準。馴致於尊主庇民。何可混稱黨論之賊國哉。

濮議之初。歐陽公引喪服爲人後者爲其父母之文。謂自古無以所生父改稱皇伯者。卽不辨不貳本之義而云爾。非要其追崇私親。迎合君心也。韓魏公嘗詡歐爲天下文章。故於斯禮也。惟歐說是信。至欲尊濮王爲皇考。卽見不到耳。其心豈欲與璁萼輩同歸哉。然見譏於馬范兩賢宜哉。溫公議中言政府云爲人後者爲其父母服者。不謂之父母。不知如何立文。此政府欺罔天下之人。謂其皆不識文理。斯言痛切。不可易也。然溫公爲作魏公祠堂記。稱其有大功於社稷。爲神祇所相佑。知其心斷斷無他。故不嫌其誤禮也。

韓歐蘇三公。俱不眞識孔孟。故韓退之幷稱孟荀而曰二儒者。優入聖域。其讀荀文則曰要其歸。與孔子異者鮮矣。猶在軻雄之間。又幷稱孔墨而曰不相用。不足爲孔墨。又曰己之道。乃夫子孟軻揚雄所傳之道。此外種種醜差。莫之勝說。若至歐陽公則以繫辭爲經師所作。以性謂非所先。而東坡謂五百餘年而後得韓愈。以配孟子。三百餘年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達於孔子。未知所配者何道。所達者何事。韓則雖云因文入道。而可謂望道而未之見。况體道乎。歐陽則本領猶不及韓。而蘇之贊美。幾於聖人。其曰論大道似韓愈者亦過矣。不惟不知孔孟地位。亦不知韓歐分數。其見之誤。至於認武王以非聖人。而認荀彧以聖人之徒。苟不聞道。雖以三子者之文章。而其蔑識如此。况其下者乎。

司馬涑水不信鄒聖。至著疑孟。而涑水之子公休爲哲宗言孟子爲書最醇正。陳王道尤宜覽觀。至爲孟子節解以進。劉器之平生喜讀孟子。剛大不枉之氣。得於是書。苟其得正。則不苟徇父師者乃爾。如是者方可爲永世法也。今人謂出於父師。不計其是非得失。惟紹述是務。往往彰前人之愆。而增後世之謗。曷不以馬劉兩公爲則哉。

廉節著經世書。題曰堯夫呈。堯夫作無名公傳。問于天地。天地不對。此便是把弄上天。而以天自處也。程子之譏以無禮不恭。卽以此也。花潭贊其所著曰見到千聖不盡傳之地頭。勿令中失。可傳之後學。遍諸華夷。知東方有學者出。自信太過。其言不讓。與康節同。兩賢皆由數而入道。故同一證情歟。盖主理者順理而安行。故其辭遜。主數者任氣而自用。故其辭誇。陸象山天質粹美。嗜慾不行。歷選幷世。尠與倫比。而闊略問學。多欠見識。尙論人物。全無準則。有曰李白杜甫陶淵明。皆有志於吾道。陶杜謂之近道則可矣。謂之志道則未也。至若李白。贊永王璘叛逆。可忍以志道許之乎。又記王介甫祠堂曰掃俗學之凡陋。振弊法之因循。道術必爲孔孟。勳績必爲伊周。介甫之毁經亂道。執拗誤國。固不免萬世之罪人。可忍贊美以聖人乎。孔子曰不知言。無以知人。非子靜之謂乎。司馬遷曰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純厚二字。下得甚眞。不純則雜糅。不厚則淺薄。薄且雜者。何所於妙契俯仰乎。終古聖神。多少制作。莫不本之純厚。

經世史云孫權襲荊州。關羽死之。康節扶抑之意。凜然乎其間。綱目獲羽斬之四字。不能無憾。惜乎。不從經世筆而襲通鑑文也。經世云建成元吉作亂。秦王世民誅之。幾與通鑑諸葛入冦同科。綱目則曰秦王世民殺太子建成齊王元吉。此爲得正也。以兩賢明睿眼中。宜無遁理。而善惡之易見者。猶不免得失乃爾。儘乎尙論古人之難也。

作史要有翦裁。而宋史氄雜繁碎。全欠權衡。殆不成義例。脫脫輩所作爲。宜其然也。皇明太祖設局改䉵。命宋濂摠裁。以濂之竄而其事遂已。惜哉。有王者作。必擧皇朝未遑之典也。所謂遼金史。亦與宋史同山於脫脫。尤無體裁。更正宋史者。當附遼金於載紀。如晉書五胡之例。用存華夷之大分。

乾隆著皇明綱目。不與弘光隆武永曆三帝以正統。又著通鑑輯覽。而於德祐以下三帝亦如此。在宋乃爾者。所以爲刊去明三帝正統之張本也。宋明雖皇輿敗績。國步播遷。而中華之正統則自在也。詎可以輸黃圖於戎虜。而甘自處於屋纛自娛乎。乾隆不知用夷變華之爲罪。居然以春秋之處吳楚者處宋明。天下萬世。豈肯信其筆而不辨華夷之大分哉。老酋其亦無忌憚之甚者哉。

歷代稱天下戶口。爲近世最。則亂亡輒隨之。如隋文帝時天下戶口歲增。以致京輔三河地少人衆。衣食不給。府藏皆滿。無所容。積於廊廡。至闢左藏院以受之。宋徽宗時戶口之盛。載籍所未有。吾東光海君在位十六年。無一歲告歉。而三君者滅身覆國。不在於其子則在其躬。卽所謂死於安樂也。驕泰以失之者。塗轍相尋。而曾莫之戒。哀哉。世以屢豐爲光海之讎。以其自絶于天。天不警告也。隋宋亦莫不然。可但光海乃爾哉。

凡出而需世者。做說不相侔。以時勢然也。始終條理。如合符契者。惟韓信諸葛武侯兩人耳。韓信拜將之日。已陳傳檄馘項之策。及擧兵東出。遂定三秦。以成帝業。諸葛武侯亦擧荊益之圖於三顧之日。及出草廬。竟如其計。英雄皆知時識勢。故其所以揣摩一世者。非閒商量也。前哲許張子房以了債人。而如韓葛者。亦可謂不負其言也。

子龍辭成都田宅。引霍去病凶奴未滅。何以家爲之云而曰。今國賊非但凶奴。未可求安。其諫東征則曰。國賊是曹操非孫權。先滅魏則吳自服。其見識力量。非關張所逮。抑亦有所受於先乎。

繫辭曰作易者其有憂患乎。又曰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當文王與紂之事耶。馬遷所謂拘羑里演周易。似出於此。而至云孔子戹而作春秋。詩三百賢聖發憤之所爲作則謬矣。陳蔡之戹。在將赴楚聘之時。時則孔子六十三歲也。哀公十四年庚申。西狩獲麟而作春秋。時則孔子七十一歲也。史記卽有所據。春秋之作。何嘗因陳蔡之戹。而馬遷云爾何哉。詩之二南。被文王之化。得性情之正。故曰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至若雅頌。卽朝廷郊廟樂歌之辭。和而莊。寬而密。雅之變者。亦賢人君子閔時病俗之所爲。而出於忠厚惻怛。陳善閉邪之意。何嘗發憤而作耶。發憤則已失性情之正。豈所謂思無邪者耶。以史記繼春秋。自擬於孔子。而適會奇禍。以就極刑。故必援古聖賢之遭變事者。以其著書謂皆因憂患而作。以方於己事。而全爽其實。不覺其驅率而附會。是亦文人習氣。而幾何不歸於無忌憚之科乎。左邱國語孫子兵法。亦未必在失明臏脚之後。且呂覽之成。不韋懸諸咸陽市上。有增損一字者與千金。何曾在遷蜀之餘乎。

上不御殿。太后不當獨坐一句語。允爲守經之正論。萬世不可易者也。非伊川不敢道得。而其不容於朝者。卽以此耳。以宣仁之聖。而不能容伊川。明良際遇。若斯其難乎。若使司馬公而在者。必應上告下諭。不致狼狽去國也。宣仁后爲蘇孔輩所誤者。當爲簾政之累。惜哉惜哉。

王安石雅愛馮道。唐子方面駁曰道爲宰相。使朝易四姓。身事十君。玆得爲純臣乎。安石曰伊尹五就湯五就桀者。正在安人已矣。苟爲安人則雖失節喪義。爲狗彘之行。亦可爲歟。使安石而處馮道之地。則其必做馮道也審矣。何其沒見識乃爾也。宜其傳法護神於惇京。馴致亡宋而後已也。

薛文淸貢擧於建文之世。而從政于永樂之朝。佔畢齋之於光廟亦爾。揆以出處之義。恐欠得正。是爲責備之意也。

三代之禮。嗣王卽位。在先君喪後翌年。故自從卽位爲元年。是爲正經也。後世則以爲危疑之際。易致覬覦。嗣位不可淹遲。而亦當待成服。如本朝典禮已矣。宋英宗崩。神宗當日卽阼。當是時天下晏如。亦無近宗嫌逼。而君崩之日。卽行嗣位之禮者。恐非天理人情之所當然也。盖是宋朝邦禮。而終不能釐整者。竊有憾於羣贒也。西漢高祖惠文之崩。嗣皇皆葬而后卽位。斯爲得正也。景帝之喪。武帝當日卽位。繼是以往。惟先帝棄羣臣之日。卽儲君纂大寶之辰。承誤襲謬。以汔于宋明。玆乃景帝短喪之所爲致。而武帝亦安得逃其罪哉。神宗卽阼之翌日赦。固已大失。而翌日以所生日。爲同天節者。亦非山陵前所可爲者。惜乎。韓歐諸公之不能引君當道也。

天王大漸。嗣子侍疾。卽天理人情之所當然。非直防非常之變也。李唐諸君。死於宦寺之手。任將神器。臨時與奪。以致門生座主之目而極矣。趙宋亦不法姬周之顧命。英宗初晏駕。急召太子未至。英宗復手動。曾公亮亟告韓琦欲止召太子。韓公拒之曰先帝復生。乃一太上皇。愈促召太子。其達權通變乃爾。眞社稷之臣也。迨寧宗憑几。亦不許濟王侍疾。至使史彌遠肆凶於易樹。宰相賢如韓琦則授受得正。惡如彌遠則儲嗣不保。是爲王家之所宜識戒也。

宋理宗爲史彌遠所擁立。非寧宗遺命也。雖云建白太后。太后爲彌遠所脅制。非太后本意也。濟王無失德。故寧宗不易樹。寧宗只知有濟王。不知有理宗。太后何敢擅自廢立乎。然則理宗之立。非簒而簒也。眞西山處賓師之位。與建成之王魏不倫。固無爲濟王自靖之義。但理宗不可事也。不當事而事是爲失身。惜乎。西山之思不及此也。力請褒恤。不容而去。恐未足以贖愆。退溪稱以大賢所爲。衆人固不識。無乃過與而太恕乎。傅伯成,楊簡獨被召不至。此時出處。當以兩人爲正耳。

周世宗改年號顯德而殂。其歲被宋太祖簒奪。宋至帝㬎而亡。年號德祐也。顯德之符應乃爾。可見天道之好還也。

亡國之事非一。而外戚宦官爲禍最酷焉。皇明祖訓不許母后臨朝。故外戚不敢用事。冲辟當宁。任敎刑臣壞弄天綱。王振,劉瑾,馮保,魏忠賢四兇。終致亡國而後已。鑑戒皇明者。未知如何處之。可得時措之宜也。賢士大夫朝夕左右。則庶無宦戚之禍。而每患疎遠。輒被近君者所制命。操縱與奪。惟其所欲。所謂士夫者。聽進退於其手。而恬不知恥。嗚呼。尙忍言哉。

章陵追崇之論。權承旨濤始以爲是。而終恐爲淸議所棄。爭執不已。此先病而後瘳者也。李聖求始欲守經。終恐見忤上意。甲戌祔廟迎合而取大拜。此先貞而後黷者也。士當以保晩爲正。權號東溪。世居丹城。

軒車。命德之器也。古者宗英儀賓。雖躋崇班。亦不敢張軒。鄭東溟詩長安道上騎驢客。不是東陽卽錦陽。錦陽東陽不乘軺。故騎驢。近世則妙少駙馬。皆乘軒軺。命車之褻越乃爾。亦可以觀世道也。

英廟愛養元元。至誠格天。臨門痛哭。變通良役。減一匹之布。蠲寺婢之貢。公私賤之俱從母役。皆可以祈天永命者也。但均役設施。出自趙顯命,洪啓禧。英廟嘗曰當觀兩人子孫之榮枯。兩家果俱亡。可認均役之爲生民切骨之冤也。兩人者不善對揚。仰副諴民之至意。惜哉。

從魚有龜從孫擎玩英廟東宮時下札。若曰余叨此位以來。夙夜憂懼。不遑寧處。幸蒙聖上眷愛。感戴罔極。不意今者宦官女侍輩。從中作梗。欺蔽日月之明。而手握造化之權。方欲屠戮先朝舊臣。其將不已。國不爲國。宗社亦危矣。以聖上至仁至孝。豈意其如此。而所可痛者。此輩用事。罔有紀極。兩殿何以知之。卿亦何以知之哉。三百年祖宗社稷。將亡於此輩之手。興言至此。寧不痛哭。小子一身。雖不足恤。仰念先王在天之靈。則卿必痛泣。以慈聖過愼之意。此等大事。决難裁處。不敢仰達。而所恃者惟卿。何以則奉三殿而以致太平。宗社亦得安保乎。小子一身。專托於卿。臨紙臆塞。不能成說。須以一字答云云。又有一札。若曰卽承問札。展讀未半。不覺失聲痛泣。噫。余之一身。固不足惜。其於宗社國事何。言念及此。寧欲溘然而無聞。嗚呼。國舅爲國丹心。余豈不知。而若言善榮。事係余身。焉敢發口乎。國舅之深量。見此而知十。餘不須多言。手戰心撓。不能成樣。公其恕量焉。公若爲國扶宗社。善達而處之之外。無他道理云云。羣兇交結宦妾。謀廢東宮。百計誣逼。英廟將不保儲位。危急存亡。迫在呼吸。故告悶於魚有龜者如此。此時事可以仰想。讀此兩札而不下淚者。眞無人心者也。余特傳寫一本。用警爲元陵臣子而忘辛壬義理者。

君使臣以禮。故士之報禮重。而明朝熹宗之世。兇宦執國命。廷杖賢士大夫。繫鋃鐺嬰桎梏。以致五毒備極而死。是爲載籍所未有之大變。然而爲明朝殉節之多。亦曠古之所創聞也。卽神皇豢養之恩。毅宗拊循之効。有以致之歟。近檢唐史。玄宗與宰相擬勘廣州都督裴伷先之罪。張說曰臣聞刑不上大夫。爲其近於君。且所以厲廉恥也。故士可殺不可辱。臣向聞杖姜皎於朝堂。皎官三品有微功。其罪應死則死。應流則流。奈何輕加笞辱。以皁隷待之。事往不可復追。伷先詎可復蹈前失乎。張嘉貞不悅。說曰。宰相時來則爲之。若國之大臣。皆可笞辱。但恐行及吾輩。此言非爲伷先。乃爲天下士君子也。後夷州刺史楊濬坐贓當死。玄宗命杖六十流古州。裴耀卿以爲決杖贖死。恩則甚優。解體受笞。事頗爲辱。止可施諸徒隷。不當及於士夫。二公此論。見識卓絶。且其言仁厚。故爲君上所服從。豈不爲爲人君臣者所宜取法乎。明朝士大夫。無一人諫斯事。俾君上不知以禮義廉恥待士。邦命中絶。未必不由於此也。本朝有杖法。亦有杖笞收贖之典。栗谷先生已言于朝。而尙襲其謬。何由痛革。俾士大夫尊禮養廉乎。本朝有三件事。曠絶千世者。陪臣爲天子死。三學士諸贒是也。朝紳爲母后死。己巳三忠是也。門生爲師死。宋石谷是也。是則三代宋明之所未有者。所以爲君子之國。而可以藉手而拜聖哲者也。

宗汝霖降山東盜累十萬。匡復汴京。而高宗終不渡河。岳鵬擧破兀朮兵累百萬。重恢中原。而高宗必殺乃已。徽欽有必可還之勢。而或恐其歸者。爲慮讓國而失位也。以故稱臣稱子於不共戴天之讎虜而甘心焉。卽無父無君之人也。徽欽見拘於會寧之五國城。建炎三年。高麗入貢。高宗謂輔臣曰麗使將至。聞上皇遣內臣宮人各二人來。一喜一悲。呂頤浩曰此必金人之意。若非彼意。此數人雖至。高麗必不肯令來。乃詔止之。仍不思所以通問。可謂無人理者也。

許衡劉因生長中土。而罔識華夷之大分。服事胡元。是之謂失身也。以其非事二姓。故先儒秖斥以失身。而失身者喪義。名節掃盡。是亦失節已矣。有明羣儒不惟不加闢廓。愛敬尊慕。靡極不至。薛敬軒則曰視富貴如浮雲魯齋其人。又曰魯齋朱子後一人。繼朱子之統。又曰善學孔子。眞仕止久速氣象。又曰出處合乎聖賢之道。又曰劉靜修百世之下聞其風者。莫不興起。足以廉頑立懦。有鳳翔千仞氣象。羅整菴則曰魯齋學行。平正篤實。有功於斯文。魯齋似曾子。靜修似子路。高梁溪則曰魯齋有用夏變夷之才。與子見南子意思同。其所贊美。一何盛也。薛高則直與孔子幷稱。貽辱聖人亦大矣。其見識不明。自歸於無忌憚之科。非直爲月朝之無準也。敬軒决科於永樂之世。不知失身之爲辱。與許劉輩殊塗同歸。宜尙論人物之乃爾也。終明之世。道術爲天下裂。馴致夷狄之禍。三代民庶。盡化犬羊。衣冠文物。盡蒙腥臊。推極召亂之本。則薛高諸公恐不得辭其責耳。

天子。華夷之所共尊也。以故淵勒之於懷愍。女眞之於徽欽乜。先之於英宗。亦不敢直加弑逆。而弘光隆武永曆三皇。俱被弑於淸虜。自有夷狄以來所未有之大變也。罪大惡極。固覆載之所不容也。

徐乾學以皇朝世閥。甘作康煕親臣。而靦面不知失身之恥者也。四海九州。都是左袵。惟吾東獨保三代衣冠。而乾學勸康煕薙髮東人。必欲使一線微陽。消滅乃已。是豈可忍乎。眞胡種子也。所著讀禮通攷。非不博洽。而禮豈爲其用哉。亦非所謂娼家之讀禮者乎。以何顔對乃舅顧亭林乎。

康煕自謂尊慕朱子。壹遵其名理。而及編古文淵鑑。班蜀漢於三國。而反置曹魏之下。與綱目義例相反。李光地輩不知所以正之。未知華夷之辨。故亦迷漢賊之分而然歟。

李光地罔識華夷之大分。自誇不世之遭逢。其所諂媚。靡極不至。老不謝事。傴僂龍庭。固不免後世之唾罵。而其答劉國昌書。勸其叛明歸虜。至云令貴君臣服其黼冔。賓于王家。非區區亦莫肯擔負也。所謂王家。卽淸人也。己雖不能倡義討賊。忍令皇朝君臣屈膝投降乎。渠亦皇明化育中物。是豈可忍乎。身化爲戎。牿喪眞性。至於斯極。其所云讀書硏理。亦何爲哉。

中州士大夫之服事龍庭者。請復漢衣冠。疏堆公車。而淸人以祖訓所載而不許。至以元魏之忘本促亡。爲藉口之資。亦可見坐在裏許。終不免井蛙海蠡也。五胡猾夏。亡不旋踵。而獨元魏享國近二百七十年之久者。以進於中國也。苟使淸人革夷虜之陋。復漢明之舊。則竆山絶海。終身自靖者。亦或有于于而來者。當爲淸人延祚之道。皇明遺黎之憤懣欲死者。非直以思明薙髮故也。淸人之膠守不改者。不亦愚且妄乎。

淸人。卽女眞部落中最卑賤者。故其地雖屬于皇明。而其酋長受我朝職名得嘉善通政等告身。則感戴稱謝。纔十年而爲丁卯之講和。又十年而爲丁丑之下城。從古夷狄之㬥起㬥貴。未有如淸虜者。宜其㬥亡。而厥享國二百年。天覆地載。盡入版籍。是亦開闢后所創聞者。玆豈天道之常哉。氣數推敓至於斯極。是所云理外之理歟。

節義之盛。莫京於皇明壬午。爲建文死者以萬計。方孝孺十族。坐死者八百七十人。鄒瑾之案。被戮者四百四十人。練子寧之獄。棄市者一百五十人。司中之姻婭從死者八十餘人。董鏞之逮。姻親死者二百三十人。以及卓敬黃觀齊泰黃子澄之徒。多則三族。少則一族。殆不可勝摟。而皆視死如歸。湛宗而不恤。甲申下從毅皇者。范景文等二十七人。弘光,隆武,永曆三朝。卿士立慬者三千五百三十七人。士民効節者一千七百二十八人。薙髮令下。全家死者亦不記其數。卽載籍所未有也。盖太祖創業。毅宗殉社。俱得其正。故上行下効。捷於影響。是所謂風草之偃也。然泝本而論之。則程朱倡明正學。章君臣父子之倫。知親上事長之義。以致然耳。

天下之勢。離則合合則離。是爲天地之氣數也。自元人統一區宇。歷明淸近六百年。至淸人而天覆地載。盡入版籍。是亦開闢後所創有也。今焉道光殂而虜運竆矣。行將見蒙古闖入。如金元之相承。縱令中國有若明太祖者作。其能廓淸腥穢。混一九域。亦未可知。其勢必如東晉南宋陰盛陽微。理爲氣掩。不知何時。可復堯舜三代之舊。嗚呼。天亦何心哉。

黎遂丘明未義士也。甲申后佯狂自晦。嘗題詩燕京之琉璃廠曰。平生不事求神仙。願上東海求仙船。童男童女各三千。敎之歌舞及管絃。逍遙行樂二十年。遂令婚配同力田。可得萬人馳九遷。大雪國恥銘燕然。老夫鬚眉圖凌烟。結屋花國臨酒泉。名儒俠客列四筵。等閒詩賦人爭傳。乞得一字十萬錢。其所以寓意者深。可以不言而喩也。李正觀稚舒入燕而見此詩。聞遂丘本未於艾暢。而傳誦如此。

皇明得國之正。當與兩漢匹美。而亡國之正。非直兩漢之所不及。卽載籍以來。所創有者也。盖其宮闈之內。世無慙德。故不秘實錄。不禁野史。是亦歷代之所未聞。國亡君死。守經而不貳者。亦原於閨門內行之眞正。爲帝王者所宜師法也。

余每以陪臣祭天子。謂無可稽。則金在晉明叔以爲明社旣屋。四海九州。盡化爲戎。惟吾邦獨保漢官威儀。而崇奉皇朝。出於至誠。大明乾坤。長臨左海。則是遺民。非陪臣也。皇朝存則當云陪臣。皇朝亡則卽是遺民。以遺民而祀舊君。豈爲無稽乎。斯言得正。

從古帝王家女子之下嫁。而能盡孝敬者尠矣。至寧陵諸貴主。盡禮於舅姑。爲所天下從者。惟有成廟朝淸寧尉韓景琛妻恭愼翁主。英廟朝月城尉金漢藎妻和順翁主而已。亦可驗聖朝身敎之正也。

金竹泉自少砥礪名行。靡所放忽。嘗步出時。天雨路泥。光城津送鞍馬雨具。竹泉徒行而歸。光城問何爲不乘不衣。竹泉曰繡鞍紬衫。不宜於士子。光城愧嘆不已。其高識雅操。已見於此矣。有如此本領。故能自樹立乃爾也。

金氏家法甚正。光城兄弟致位崇顯之後。猶式日省謁於叔父。光南公服事如奴僕。親執盥帨。是爲沙翁詩禮之傳。當爲士大夫軌範。

歸樂堂性剛嚴。敎陶菴以義方。不少饒假。一日陶菴慈母閔夫人買餠以食之。歸樂堂不悅。遂不勸課。閔夫人問其故。歸樂堂曰餽小兒以沽餠。則習熟日偸。何以成人乎。斅亦無益。故不爲也。閔夫人摧謝不已。陶菴天分才氣。固已卓絶。而得於父兄之敎亦多。呂榮公有云內無贒父兄。外無嚴師友。而能有成者少。豈不信哉。

夏材後妻未知爲誰家女。而始爲婢於黑山島。終又處絞。絞時金吾下隷欲牽出沙塲。其女嚴辭拒之曰。雖爲罪人。吾是士夫。詎可被牽於汝輩乎。吾手可斷。不可見執於隷也。躳自結絞。雍容就死。島人稱述不已云。其子爲奴珍島。居囹圄門側。捆屨爲生。口不道鄙俚之談。坐必危跪。接人恭謹。一毫不以非義干人。人皆愛而矜之。得官婢生一子。敎諭諄諄曰吾家雖至此境。豈可行非理之事。以辱祖先乎。其妹幼齡分配羅州。長爲常賤之妻。家力稍優。製新衣一襲送助於渠。則輒涕泣而取火焚之。戒勿更通。夏材雖狂逆失性。自致凶禍。而其家世傳詩禮。故其妻子之守貞乃爾。是可以見世類也。

伊川與康節同里巷三十年。而一言不及數。恐不若明道之聞說甚熟。推筭而旋忘。此等處政伊川所云不及家兄者也。康節嘗語其子曰張廵,許遠。同爲忠義。兩家子弟互相攻。倂爲退之所貶。凡托伊川說議吾爲數學者。子孫勿辨。亦可見康節度量也。邵伯溫尊信伊川。靡存芥滯。是爲述先志而然耳。後世之輒托先故而修隙嫌怨不戢者。視程邵事。能不愧殺乎。漢高帝以馬上得天下。不知儒學之爲何事。至惠帝始除挾書之律。因之黃老于文景。卽高帝不事詩書之所致然也。武帝作。首擧董仲舒。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幷進。又推轂趙綰。招延申公。雖緣竇太后不悅儒術。以致不承權輿。而其罷黜百家。表章六經。有功於聖門者大矣。苟非然者。大經大法。終於亡滅壞亂。縱欲區區修補。亦不可得耳。其竆心志之欲。極耳目之娛者。幾蹈亡秦之轍。而始皇以焚經坑儒而亡。武帝以崇儒重道而興。以延邦命。再絶而再續。皆武帝之力也。黨錮諸賢。趨死不避。雖云光武明章之烈。而不有武帝闢異端明正學。則何以知名節之爲貴。而趨舍之得正哉。世敎之汚隆。國祚之脩短。咸係於儒道之興替。爲人上者。知所以鑑戒哉。

流俗之視儒學如仇讎。覓疵索垢。靡所不至。其所以害世敎者。有甚於異端。在吾道爲轂下之羌戎。

朱子嘗云必革三十年科擧。可以興復中原。甚言其弊也。不革科擧。則雖有堯舜禹湯文武之爲君。臯夔伊傅周召之爲臣。亦無如之何矣。詩賦取士。出於楊廣。糊封出於武瞾。舍三古鄕擧里選之正法。而膠守楊廣武瞾之所爲者。不知其何說也。

西京之初。用人以孝悌力田。故治道尙質。靡所虛假。文景之世。幾致刑措者。殆以此也。

節嗜慾者。方節用度。故治家則曰謹身節用。道國則曰節用愛民。匹庶不節於用則辭受無度。帝王不節於用則掊剋無量。是爲古今上下之所志戒者也。昔任昉仕宦潔淸。不治產業。俸入恒散親交。然時人譏其多乞貸以惠人。所謂徒取彼以與此也。此孔子所以不直微生高之乞隣也。魏冰叔有云有名進士。饋遺門生故舊篤厚。而所負人輒萬餘金。先君嘗戒諸子曰先輩云結新恩。不如賞舊債。不足學也。斯言得正。盖曲意徇物。掠美市恩。非君子之常行也。近世居官者。專事苞苴。取用公物。擧無限量。以致無邑無逋。吏民俱殘。國將空虛。言之痛哭。程子云聖人於一芥之取予。而千駟萬鍾。從可知焉者。豈不信哉。

光武昭烈。再造漢室。而俱是景帝之後。景帝皇后太子無罪廢易。而夫婦父子之義絶。鼂錯周亞夫以無罪死。而君臣之義乖。刻薄任數。詐力御下。應無德厚流光可以垂裕後昆。然而乃爾者。卽文帝寬厚恭儉。利澤普施之所爲致也。

典略漢常侍唐衡。欲以女妻汝南傅公明。不娶。轉以女妻荀彧。彧父緄慕衡勢。誠彧娶之。爲論者所譏。按史謂緄爲荀氏才子。而與八龍之列。彧亦擧孝廉。人稱其爲王佐才。而父子羡慕紛華。甘心權勢。身名不之惜也。豈愛其至輕。而忘其至重乎。縱不畏聖賢。獨不畏傅公明乎。然則非龍也乃鱔也。非王佐也乃庸奴也。其甘心於阿瞞固也。一時之譽幸致也。終身之玷難磨也。是以君子愼之。此出於風月堂雜識。其言痛切。若使李光地見之。其將以爲如何。

張曲江雅言女不私人。可以爲婦。士不苟進。可以爲臣。是可爲不易之經訓。而自己科名在武曌之世。不免失身。則行不掩其言。惜哉。姚宋韓張。俱是開元賢輔。而不恥出身之不正。習俗之汚人乃爾哉。

張茂則嘗請諸名公啜茶看畫。諸公皆往。獨伊川不往。辭曰某素不識畫。亦不喜茶。或有以伊川此事爲隘。是不知伊川也。張茂則宦者也。焉有君子而赴寺人之招乎。謝以不能於畫茶者。卽托辭也。是所謂不惡而嚴者也。三淵亦以伊川不啜茶不觀畫。似沒人情者。恐未詳茂則之不可接而云爾耳。王驩嬖臣也。孟子未嘗與言行事。况刑餘之賤乎。

端廟之遜位于越也。畿內民庶。至欲輸納田租于越中。竹山之人至今有傳說者。亦可驗不死之人心也。芝所黃公素講節義。莅雲峯日。聞仁祖改紀。掛綿布於賓館柱而待之。時權公霔以獒樹察訪。爲探反正消息往雲峯。黃公喜曰吾將報於君。君來幸矣。權公曰何事也。黃公曰卽聞國家已亡云。吾方自縊。而死生之際。不使聞知舊。恐成遺恨。故要見君也。權公曰聞國亡而死是義也。而死生亦大矣。得其詳而死。未爲晩也。黃公深察逆順之辨果不死。後黃公竟辦大節。非一朝襲取。可見於此矣。權公遂庵曾祖也。

己巳仁顯聖母之巽位也。陽谷諸賢諫而死。而章甫猶伏闕號哭。至有諸武士議疏籲天。是則歷代之所未有也。有沈季良者。請治諸武士之議䟽者。是豈可忍乎。時午人乘軒者。過聖母所處私第而不下。市童爭投石大罵曰彼其之子。豈不知我中宮在是乎。秉彝之所同得。在於巷竪。而不在於所謂士夫。是與半日廷請而止者。均是無母之類也。午人中能不喪名義者。惟李後定,李東標數人而已。

元陵初服。辛壬羣兇。充滿朝著。危疑萬端。而李公義淵應旨抗疏。首討諸賊誣君不道之罪。竟致羣枉畢伸。國是大定。其功亦韙哉。片言無傷於景廟。而爲鳳輝輩所撲殺。視死如歸。安之若命。奇哉奇哉。崔奎瑞年譜曰李義淵托以儒䟽。誣辱景廟。公尤不安於一日在京。誣辱二字。卽是脅持之辭。要爲羣兇自脫之計。亦見其無忌憚之甚也。

遂初堂權公忭明陵己巳登第。唱榜於仁顯聖母遜位之日。拜其婦翁蘇月洲斗山。蘇公閉門不見。權公惶悶莫知其故。使人叩問。則蘇公曰吾所期望者何如。而乃於坤位罔極之日。有此出身之擧。是豈士君子立揚之時乎。不許入。卽此故也。權公大覺其非。跪門外請罪曰。旣聞命矣。繼自今更不出腳。自靖其身。爲平生究竟法。蘇公始許納拜。切責書遂初堂三字以贈。權公畢生佩服。官至副提學。而不復着帽。克保晩節。用扶世敎。其所自致甚盛。而月洲有以啓之也。魯無君子。斯焉取斯云者。詎不信哉。

趙泰萬痛其弟泰億之爲逆黨。一日赴羣少之會。大叱曰汝輩爲逆則當自爲之。何爲誘吾弟謀逆乎。其徒羣起憤罵而不恤也。嘗故犯夜禁被捉。送人于泰億所。呼其小字曰汝兄在囚。急來見救。泰億知其兄所爲。提燈護還云。及二憂堂被禍。入廟痛哭曰。一人爲忠則一人爲逆。逆指泰耉泰億。忠指二憂堂也。以侍直持被。常常號泣。英廟在春邸。知其爲泰萬而心異之。兇徒惡之。竟致汰去。

任敞之死。死非其罪。故志士齎恨。彌久而彌深。昔有一高士鞶囊中有血染之痕。人問其故。答云此是義士任敞之血。其爲人所感服者如此。此與蜀人藏萇弘之血。顔魯公舐盧奕之血。同出於苦心也。

鄭日煥染跡戚里。同受其敗。固淸論所不與。而以元子宮僚屬。入參講筵。講罷正廟宣飯于講學廳。鄭辭曰臣外臣也。不敢當內饌。上申諭曰以舊宮僚之誼。特爲賜饋。何苦辭乃爾。鄭對曰臣有常祿。不敢食賜飯。終不進。信齋尹公以諭善同席受賜。尹公責鄭曰君何每事異於衆也。吾之所食。君則不食。其可乎。鄭曰諭善與僚屬差殊。諭善在所不辭。僚屬在所必辭。兩相不下云。此事亦足可稱也。

南秋江請復昭陵疏。可以感天地泣鬼神。讀此疏而不下淚者。眞無人心者也。其曰丙子歲。羣奸煽亂。驚動中外。幾傾我社稷。已而相繼伏誅。芟刈殆盡云云。與爲六臣立傳。以數寸之管。扶義氣於一髮者。指意不倫。抑將說及餘禍所及。昭陵見廢。故爲此權宜之辭歟。何遣辭之不少顧藉也。梅月翁卽秋江知已。文字之出。應與之商確。而靡所裁擇何哉。不如此。將無以感回宸心歟。終不能無憾於秉法義之地也。

楊榮言侍上讀千字文。上云天地玄紅。未可遽言黃也。至再三問。對曰本黃未知是否。如是爲言可也。人臣事君。當言卽言。曷可依違苟且乃爾乎。榮也工於謀身。猶恐忤旨。其顧瞻計較。哫訾脂韋。至於此極。宜其狗彘其行也。如此者。可謂無羞惡之心非人也。

貞陵莊陵之追復。卽天經人彝之所不容已。而李景奭南九萬強生崖異於獻議者。是乃常情之外。李則出於意見之汗下。南則識足以及此。而故爲携貳。自歸於背馳名義之科者何哉。弘光之世。追復建文景泰二帝。至加廟號者。是爲南渡後第一事功。有足以祈天永命者也。南若以此事。爲身擒國亡之資斧者然。何其言之無倫乃爾哉。農巖所云悍愎不仁。恐無容改評也。

明朝張總戎誡子詩曰銀燈剔盡自咨嗟。富貴繁華有幾家。紅日難消頭上雪。黃金都是眼前花。時來言語風吹草。運去田園水搏沙。寄語兒曹須努力。各人尋箇活生涯。活生涯。卽文行也。張是何許人。而詩敎警絶。沒身於名利窠臼。知進而不知退者。當書此詩爲座右銘。

王世貞文章。固不害爲有明大家。而亦是古文之贗者。不免爲韓歐之罪人也。嵬然自大。處韓歐於壇坫之下。亦見其愚且妄也。至若義理則殆不辨名目。而強解理氣。其異乎癡人說夢者幾希。又以陽明謂眞識心性。詆毁宋儒。靡所忌憚。秖見其可哀也。

崔簡易居恒藉錦而坐。擊牛而食曰。我身葆至寶。不容不自重。是爲文人習氣。而欠見識之致也。龜峯雖過自尊大。未嘗發若箇說話。學與不學。奚翅較三十里哉。

肅廟朝有司試士。出題擬宋高宗通問北塞詔。鄭壽浚居魁。而其文哀痛惻怛。欲令人感涕。起高宗而讀之則能不靦面乎。高宗卽壽浚之罪人也。世以高宗之忘親事讎。歸罪於秦檜。而檜覻得高宗之心。逢惡而致然耳。三淵過五國城賦詩云。江左英雄千百輩。終無寸策使生還。其言警絶。而縱有千百英雄。其奈手足無措何哉。陸務觀詩百萬豼貅江上老。兩宮環珮夢中歸。眞可以泣鬼神也。

汾厓申文肅公特立獨行。玩世自娛。有若遊方之外者。亦可謂風流人豪也。詩又俊逸多可誦。及病革壺谷南公來訪。申公問曰聞公近編箕雅云。亦載我詩否。南公曰未也。申公曰吾嘗自嶺藩載一梅而歸。有詩云短短寒梅樹。相隨度嶺來。不知人已病。猶向枕邊開。南公朗唫不已。歸載箕雅。

尼尹門徒有毁尤翁文章於尼尹座上者。尹曰不然。吾嘗在傍。見其出十餘家狀而述碑誌。各出機軸。一氣呵成。令人口呿。尼尹向尤翁索垢覓疵。靡所不至。而猶不敢譏斥文章。其亦可謂公心歟。

朴世堂思辨錄事後。爲賦蠧魚詩曰蠧魚身向卷中生。食字年多眼乍明。畢竟物微誰見許。秖應長負毁經名。卽自况也。霽月堂宋公作詩而辨之曰蠧雖食盡經中字。本旨何曾毁一毫。寄語世間迷路士。早歸無作陸王曹。斯義眞正。使朴而見之。能不顙有泚乎。肅廟戊寅己卯間大飢。崔錫鼎以時相請粟于淸人。時海州士人全萬擧作詩云聞道燕山粟。東輸五萬斛。莫饋海西民。首陽薇蕨綠。其后海州士子受淸聖廟碑文于崔錫鼎。栗谷傍孫斗翼題碑文之背曰公之祖納拜於龍骨大軍前。是豈叩馬之義乎。且公請粟於燕京。是豈不食周粟之義乎。若用此文則二子之靈。必不安於冥冥之中。故玆還送。錫鼎大恚。稱李公以狂妄。李公集經傳中者字。自稱八者翁。是亦奇士。此兩事之出於海州者。亦可驗栗翁遺風餘韻之不泯也。

近俗粗解文理者。見前輩文稿。不會作者義諦。而輒稱無足觀。片言以了之。衣服成器。猶不宜苟訾。况往哲遺唾乎。伊川見人論前輩則曰汝輩且取他長處。言行當取其長。論著亦豈無舍短取長者。而不少顧藉。抹摋乃已者。非有德者之事也。

回回國人有詩云釋言極樂在天上。道說蓬萊住海中。惟有孔門眞實地。面前無處不春風。能知宗孔氏而斥道佛。其言極醇。幷世陳王之徒。滔滔是聃竺傳法。其不得罪於斯人者幾希。恨不進斯人於中國而喚醒迷塗也。姓名無傳。惜哉。

權陽村文章經術。幷世之所罕儔。所著禮記淺見錄及入學圖說。亦多可取。麗末國初。能說得及此者。惟有陽村。苟從圃隱殉國。亦當幷享文廟。而終致白晝陽村談義理。世間何處不生賢之句。惜哉惜哉。慕齋納拜於陽村影幀。圭菴則不拜。慕齋非不渾厚。而恐不及於圭菴之直截也。

東岳李公傷痛祖芑之戕賢毒正。常思盖愆。每赴人宴集。進先而退後。或恐座上說及乃祖事也。及尹慶州。將謁晦齋書院。入玉山洞門。晦齋庶孫之居院傍者。皆徒跣而逆之曰。城主不可入吾祖祠院。東岳亦徒跣而謝之。抱廟碑而泣。碑銘卽高峯筆而誅芑者也。東岳自言如可改此碑。雖題名院僕之案。亦不敢辭也。仍修葺院宇及故宅。靡不用誠。余嘗遊玉山。晦齋之後孫道斯事甚悉。東岳之賢。眞不係世類者也。

滄海力士姓名。太平廣記稱黎明。西漢演義稱黎黑。未知孰是。而出於吾東之江陵者。其事尤奇。當與張良幷傳。不朽於天下萬世者也。

洪啓能之㬥屍也。禍色彌天。人皆掉臂。惟李公聖模散財募人。收殮而埋之云。其篤於故舊。不爲死生禍福所動者如此。此眞金石之交也。竟以啓能切友。流竄北塞。是皆國榮所媒孽也。

徐德修被禍。門戶蕩覆。孤寡漂泊鄕外。時禍色燔穹。水火不通。生者饑餓濱死。忽有持飯羹置門外。不告而去者。其家畏㥘亦不敢出應。久而後進食。如是者屢。賴而不死。後跟其來者。則乃陶菴所使爲也。是亦求仁中一事。而無所爲而爲者也。

鄭康成七十四歲。爲袁紹所強迫到元城。卒於軍中。曹操至謂鄭康成爲袁紹行酒。伏地氣絶。用作聲討袁紹之資斧。行酒一節。未可準信。然康成之不能自重。致誤晩節。不可但爲小德出入也。顧亭林論斯事而曰後之爲處士者。幸無若康成。其待處士者。幸無若本初。是可以喚醒千古也。如亭林者洵行掩其言者也。李延平先生赴汪應辰之辟。亦卒於所館者。揆以責備之義。恐欠正終之道。然未宜與康成一視而幷稱也。

陸宣公本領甚正。濟之以經濟之才。極醇無雜。卽是諸葛孔明後所未有者。非直爲全唐第一人物而已。但所事非所遇。不克盡其才。且處謫畏讒。秖集毉方而止。苟使著經國之文。必應精密周遍。裨補世敎。惜哉惜哉。

明道嘗擧不雜者三人。而司馬君實居其一焉。不雜云者。不染於禪也。溫公雅言佛者。其微言不出儒書。而家法則云十月就寺。齋僧誦經。追薦祖先。以溫公之嚴於闢佛。而猶承襲不經。習俗之難變乃爾乎。陸象山知荊門。上元當設醮。乃誦洪範錫福章以代之。曷不自從設醮而去之乎。設醮至宋而極盛。經程朱大賢而猶莫之革。抑亦不能自專而然歟。

富鄭公身都將相。三達俱尊。而晩年居洛。爲邵堯夫所激發。其所尊信。無異父師。嘗云某不遇邵先生。不過一村漢。以年則富高於邵者數十歲。而屈己虛心者如此。可見其心量也。富公八耋。猶書守口如甁防意如城八字以自警。其亦有得於邵子歟。其視今人挾年位藐視儒者者何如哉。

眞西山固是紫陽後大儒。尊慕紫陽。靡極不至。而又或云象山先生闡明大道。其贊述楊簡,袁燮。亦或有太過分數者。盖西山素性溫厚和平。秖知崇奉前輩。而不事樹幟偏袒。然恐有欠於扶抑軒輊之義。此其所以失身於理宗歟。

黃山谷有云讀書欲精不欲博。用心欲純不欲雜。務博常不盡意。不純汔無全功。斯言也當爲爲學之眞訣。

吳澄贊朱子曰義理玄微。蠶絲牛毛。心胷恢廓。海闊天高。此兩句善形容朱子氣象。述朱子像贊者多矣。未有若斯其眞切者也。澄論朱門末學之弊。而偏重於尊德性。其載於心經篇末者。不免伊蒲塞氣味。而其稱述朱子則乃爾。盖其人頗有英氣。見處或高人。而自用亦太過。以致失洛建之尺度。失節而不知悔。惜哉。

王伯安輩天資過高。故不涉階級。專務凌躐。其言或不無超越透悟者。而咸從靈覺虛蕩中說出來。卽是佛經註解。與洛建平實門路。一切相反。所以彌近理而大亂眞也。

陳白沙比陽明差近平實。而不知主靜以持敬。以靜中養出端倪。爲學問之義諦。以靜而失靜。同歸於虛蕩。與陽明胡叫亂攘。靡所忌憚。縱或差殊。其爲正路之榛蕪則均也。

淸儒中學術醇正者。無如陸隴其,湯斌,熊賜履三人。而近古又有朱止泉澤澐篤信朱子。禦侮之嚴。亦出苦血。而著書太少。立論太略。恐靡足以抗衡毛甡輩亂賊之勢。然邪正之判。亦豈係於多寡哉。

河西退溪幷世。交契甚敦。河西贈詩至云夫子嶺之秀。李杜文章王趙筆。而乙巳後出處殊塗。河西則終身自靖。退溪則黽俛進取。河西對土亭說與退溪事。爲之慨惜。土亭拜退溪而道之。退溪憮然若不自容。亦可驗受善之量也。

栗谷以甲申正月十六日卒。海州人士每逢是日。如奉親諱。以至婦女皆食素。不用是日嫁娶。久而猶然。是則終古聖賢之所未有者也。

沙溪夙負盛望。名實純粹。白洲李公問於乃翁月沙曰。苟於生者。求可以從享文廟者。誰可爲也。月沙曰其惟金鐵原乎。沙溪又嘗參釋菜。周旋進退。自中規度。泮僕相顧贊歎曰如此者。後必躋文廟之享。竟如其言。

國朝道學。至退栗而始闡。禮則猶微矣。沙溪出而創用專門之功。所論邦禮契小宗。不可合大宗之旨。可以有辭于天下後世。且問解備要輯覽等書。發揮禮敎。有裨於世敎。當爲吾東之周公。

癸亥反正功臣。皆出於沙溪門下。而沙溪子孫宗族無一人與者。亦可驗沙溪盛德也。

重峯知倭冦必動。宗社邱墟。持斧伏闕。必要感悟君心。至九死而不恤。是爲時中。或以爲過於忠者。是不知時者也。

元相斗杓與聞癸亥反正之謀。往拜梧里李公于仰德里。時李公遜荒在野。不許迎接。元公力請入謁。止宿于側。而自言睡性不穩。常發狂譫。夜枕若夢囈。而曰主德日昏。天命人心。咸歸於綾陽君。如是者三。李公聽若不聞。元相夙興而曰夜枕應作譫言。仍告歸。李公曰更不向他所說斯事也。李公因元相而已知有撥亂之擧。特無所勸沮也。仁祖改玉後。人心危疑。不知順逆之辨。及李公造朝。民志始底定。若是者眞社稷之臣也。

仁祖反正後。旅軒被敦迫赴召。及登對。仰問殿下參聞反正事乎。仁祖商量而答之。似若與知者然。旅軒驚曰呀嗟呀嗟。盖與知不與知。是係善利之界分。故其言乃爾。亦可驗明理之功也。

愼齋嘗出入荊圍。終日跪坐。與在家時無異。亦不以得失動心。如此者雖終日應擧。亦不累人也。

尤翁嘗臨餐。將進河豚湯。聞尼尹言。至下箸而却之曰理到之言。不可不從。又嘗止宿龍仁。邑倅具一行夕飯。金厚齋獨不食。尤翁問故。厚齋曰與本倅素昧。無食其食之義。尤翁曰吾亦素昧。且此私行。見君之不食。吾亦無可食之義。遂却食。是可見取人爲善。豈淺量所敢議到哉。

尤翁胤子修屋於蘇堤。或有言其稍大者。尤翁曰吾孫曾繁衍。非小屋所可容。房室不得不增廣。從容誡責胤子。卽父隱子過之義也。

尤翁自耽羅被拿。涉層溟冒炎熱。氣息如縷。而猶力疾作文谷墓銘。筆力奇壯。議論峻正。當爲碑誌中冠冕。斯已奇矣。而臨命告訣書畢。必斂筆納管而後進藥。其學問功成。於此細節。亦可見也。

朴公泰輔以尹宣擧外孫。製儒䟽對辨。而語逼睡翁。尤翁常所痛惋。及己巳坤宮之巽位也。朴公諫而死。尤翁聞而歎之曰倫常賴以不墜。命孫疇錫自己文字中語及朴公者皆刪去。盖爲其殉國。而忘嫌褒賞者乃爾。

同春嚴於淑慝之辨。嘗觀朱書節要。亟取刀割去黃俊良所著跋文。又與尹宣擧說及寒岡癸丑疏。而大有未安者。尹曰一時時勢之論。豈得盡違。同春曰時論何可苟從。如此者方爲不易之言。尤翁所云溫厚和平之中。自有正直剛大之氣者。眞知德也。

同春御家有度。而亦不遺微細。夜則必躳檢門扃鎖鑰。其愼密如此。當爲後人所法也。

李處士晉茂。許穆之友也。隱居熊淵之上。許穆當國勸之仕。李還書云終南素多荊棘。芝蘭豈安其性。遂終身不出。亦深藏不市之人也。

遂菴承華陽衣鉢。故聞華陽之風而作者。皆登黃江之門。且遂菴惇德純行。孚感髦譽。彬彬多成材。寔近世儒門之所未有也。有若韓南塘,李巍巖,蔡鳳巖,李華巖,玄冠峯,尹泉西,崔梅峯,禹孤山。卽所云八學士。而皆以居湖西者而言也。外此如尹屛溪,成秋潭諸賢不與焉。屛溪門徒。亦有五學士之稱。金密菴砥行,朴立菴俊欽,宋綱村明輝,金奎五,金宗溟諸公是已。

厚齋專從朴實頭用功。而論理諸說。亦皆得正。非雇耳傭目而得者也。且袖箚七條。俱一一中窾。至若請出南尹崔於肅宗廟庭者及尼尹事。尤係正名。可謂知所先務也。

農巖於講辨之際。無一點爭心勝氣。公聽幷觀。曲盡人言。雖使其人對辨。不敢容一喙於其間。秖應言下點頭而已。如思辨錄辨及知智說之類是已。

三淵自雪嶽入京。秖觀疏箚與政目。有問其故者。淵翁曰疏箚要見其忠言嘉謨。政目要見其進賢退不肖也。亦嘗覽科作近體詩。用占其人之窮達賢邪。往往奇中云。

三淵神於知幾。丁卯戊辰之間。處楮島登樓賞雪。噓唏曰江山雖淸曠。而世路日益險巇。吾恐其不保此居。未幾家國之禍罔極。及丙申丁酉以來。常歎善類將盡劉。竟如其言。壬寅下世。先於夢窩。不被收連之律。亦可異焉。

三淵於羣子姪。篤信橧巢。嘗屬以後事。命作行狀。橧巢問其立論宗旨。淵翁答曰富貴如浮雲一句。吾庶幾無愧。橧巢未及狀德而歿。止菴追述。而以斯義爲之眞諦云。

三淵少時遊楓岳歸。作詩寄僧曰夢中皆骨玉層層。象外淸遊更未能。秋來萬二千峯月。應照山僧禮佛燈。農巖改照以伴。夢窩改照以作。文谷取見曰照伴二字。亦足以留名。而未若作字之必致遠到也。文谷鑑識亦高矣。

崔愼服衰絰耕於會寧之野。老峯閔公以北伯廵部六鎭。見而異之。與語大喜。送學于尤翁。如郭林宗之於茅季偉。崔公生長竆荒。居喪盡禮。閔公甄拔下流。作成人才。俱可爲後世法。

北軒見農巖抵竹泉書不甚怒。及編農巖文集。三淵圃陰議及此書存刪當否於北軒。北軒以爲農巖文字皆似睡似覺。若不載斯札。則無以喚醒人心目。本家仍其言不刪。北軒亦非淺量哉。

陶菴天分極高。文辭夙就。如游魚思碧海。睡鶴夢滄洲。卽八歲所作也。

睡谷丙申一䟽。微婉其辭。而義理自明。皆從神閒氣定中所從出也。以故開悟聖衷。大定斯文是非。有辭於天下後世。眞納約自牖也。睡谷告退。止宿於廣津。時踈齋諸賢送至于江上。同宿村舍。村舍狹隘。鋪睡谷衾枕於上。諸賢將向睡谷所臥展足。丈巖爲言吾輩當頭戴此翁。詎可展足於寢處乎。皆以首向上云。其爲上下所敬服如此。

南塘拜農巖於三洲。農巖問黃江信息而曰。近讀何書。曰中庸。曰知而讀之乎。南塘歸告遂翁。遂翁笑曰不知故讀之。其言渾厚。不露圭角。亦可見德量之宏也。

南塘氣象甚好。濟以雄辯。有足動人。老樵李公嘗云吾見韓公胷藏羣書。言語文字。亦可以遂非。李彝章以繡衣潛行。止宿南塘所。聽其言論。歸語其黨類曰韓某有學問底諸葛亮云。

靜坐窩沈公潮以江門晩進。卒業於南塘。常篤信南塘。有言南塘門人無如泉門之朴聖源,楊應秀者。沈公曰宋能相,金謹行諸人。何渠不若乎。沈公素非爭長競短者。其言亦非出於務勝也。

屛溪幼而入學。口鈍不能通句讀。塾師欲辭去。屛溪涕泣不寢。塾師感其意復施敎。屛溪亦努力不已。竟底有成。眞以魯得之者也。

英廟戊申。命丹巖及李光佐同對。上執兩人手。勉其保合。丹巖力言其不可。竟不承順。退而有自得意。說與丈巖。丈巖答曰素日苟見重於君上則豈以大臣而至被握手乎。丹巖憮然自失云。丹巖之面斥光佐。不承上旨。固爲得正。若不可尙已。而丈巖之云甚高。義理儘無窮矣。

渼湖與知守齋兪公。卜隣而居江上。嘗對食。渼湖盡喫水澆飯。無一粒遺者。兪公亦進水澆飯而多遺粒。渼湖言其㬥殄天物。兪公曰爲其恩及雞犬也。盖云澆飯餘澤。將爲雞犬之食也。宜其爲大臣之言也。兩贒所處氣象。大小不侔。而當以渼湖爲正也。

密菴金公以華陽碑事。抵書渼湖者爲數千言。辭氣太激。至云孔子有是事乎。孟子有是事乎。而渼翁所言纔數行。而其言渾厚。至曰萬一賴天之靈。終若有悟。又何憚於舍己見而從之乎。是可見識量之大也。

櫟泉,雲坪少時契好綦篤。因兩文正從享時先後之論。至相告絶。後邂逅於路次。兩家執鞚者。不知睽阻曲折。引馬首互接。兩公相對掩淚。無語而別。及雲坪歿。櫟泉爲位而哭。亦可見舊誼也。從享先後。未知兩家所執之如何。而至於終身不復相面則無已過乎。其不曰故舊無大故則不絶乎。况非直爲故舊已矣乎。

元陵之世。儒贒出脚者。厚齋,南塘,屛溪,黎湖,櫟泉。而厚齋,南塘在乙巳初服。世道淸明之時。有鳳儀鴻漸之美。黎湖在蕩論橫挐。邪正混淆之時。而袖箚討逆。粗伸旣晦之義理。有裨於彝倫。櫟泉所遘之時。益復艱危。而感臨軒十使之禮。援不爲已甚之義。言人之所難言。言無不盡。以致恩禮無終。狼狽去國。而炳然爲斯文世敎之光。當爲五十年中儒者出處之結局也。屛溪赴召于溫泉行朝。因賜侑尼尹。投章而去者。亦爲得正。

黎湖之學。專務敦實。故語默動靜。亦極簡重。嘗遵程門一髭髮不似。便是別人之訓。宗族門人。咸請寫眞而不聽。近菴尹公汲,退軒趙公榮順。率畫師至。苦懇不已。而亦爲謝遣。斯事亦可法也。

英宗朝大訓之頒也。有言其不可者。當用極律。懸法象魏。人莫敢措舌。獨宋雲坪上疏還納。道伯邑倅。恐及禍。皆不受。雲坪送奴直呈于政院。政院亦不捧。適會遭艱。其事遂已。而其舍性命而爲之者。擧一世惟有雲坪一人而已。

山水軒權公初拜諮議。上章辨遂菴赴召時事之載諸裕昆錄者。英廟震怒。卽栫棘于耽羅。公聞命怡然。無幾微色。通宵安寢。鼾息如常。止庵金公與之聯枕。歎其不可及。君子之所養可知也。

山水軒習於禮。親懿有喪。必躬自斂襲而曰。吾竆無以助襚。當以筋力代貨財。今人畏尸柩惡凶事。忌諱多端。不與於至親初終者衆矣。見斯翁能不愧汗乎。

李公行祥,宋公煓,成公德明俱居龍仁。而爲泉門高弟。一鄕稱三處士。宋德相之被敦迫也。三處士悶其將失身於國榮。力勸其勿出。竟不可回。則齊往德相所敍別。仍言此行旣不可止。則到江上一疏徑還。猶可及也。德相又不聽。三處士相顧憂歎曰致使吾君輕蔑儒者。必此人之故也。竟如其言。

申直菴嘗訪渼湖。渼湖迎接敍寒暄畢曰。吾兩家在昔。世好甚敦。而壬寅後有難講舊。仍不復與言。卽以直菴之父聖夏參凶賊虎龍會盟祭也。直菴靡所强辨。亦無慍色。從容辭去。兩賢所處。各不失其宜也。

直菴爲學。朴實頭用工。專務踐述。見於言語文字者。無一毫虛夸。每上辭本。必百拜。晩暮不能筋力爲禮。則減五十拜。如張旅軒之爲云。

直菴爲南溪辨明心跡。亦出苦血。而不如一任公論之爲正。孝子慈孫。猶不能掩其父祖。况外祖乎。

尹北亭志述被禍後。夙夜齋貞菴兄弟所以處後事者。靡所不至。夙夜齋以其女妻其子一復。貞菴送其夫人終養北亭之父母。又欲敎授一復。而一復不肎來學。貞菴爲僑寓於數百里地而往敎之。如此者方可謂死者復起。生者無愧也。

夙夜齋痛英廟受誣罔極。要以一身出處。爲辨聖誣之義諦。累被光佐薦引。而抗志竆山。畢生自靖。若是者眞元陵之忠臣也。

貞菴少時英發。亦頗卞急。泮人來告居魁於陞製。驚喜至超越屛風而應之。及勉學矯揉氣質。馴致敦厚溫和。一日夜有穿窬之患。招奴警盜。不少凌遽。俾偸兒自逃。其寬綽有裕如此。嘗慕延平退溪。尊閣延平問答退溪言行錄。用勉後生曰是可以變化氣質。愚嘗謂一部貞庵集。亦可使人變化氣質。

止菴晩暮病不克講授。閔尙書鍾顯携其子致福造謁曰。近日師生之名。爲世所賤。幾乎泯絶。兒雖蒙騃。不能執策請業。蚤托名於門下。存得此箇道理。亦足爲美事。止菴笑而頷之。是可見往哲風義。老洲季年有請學者。擧斯事以喩之。

止菴扶病造朝。入闕門步步而歇。國榮伻人要路。俾入其宿衛所而休息。止菴終不聽。晉接卽出。

尹信齋得孚。平生一事不苟。一步不枉。名義風節。卽當世第一流。以故受知健陵。畀以敎胄之責。恩禮隆摯。終始靡替。若數正廟朝完人。莫宜居先也。始拜諭善也。上命占第于泮峴。賜屋價。公辭曰江上有廬。其價相當。當賣舊買新。不敢承賜第之命。屢致申諭。終不順旨。上密令掖屬自買公江舍。而優致其價。公因其價買屋。卽泮峴之廬是已。公歿後庚申。正廟偕純廟謁閟宮。公舊第在輦路傍。顧東宮指點而喩之。至今傳爲盛事云。公際會始自癸卯朝參一奏。而不受賜第。亦自重之一端也。

過齋金公弱冠時。聞宗家婦人惑於巫女。盡傾世傳之物。躳往其所。則巫女傳芭碎鈴而神不降。無以售其術。陽剛之氣。爲鬼物所憚。與尤翁髫齔時事同。可知其爲間氣人物也。

李林隱敏坤抗章論事。而被嚴譴竄北塞。洪台象漢來別。握手嗟勞。李公無幾微色。徐云雖係死生契闊。不可握士夫之手。洪台憮然。李公志氣骯髒。之死不變者如此。名位之不顯。寔由於此。而其不降志辱身。則無愧爲當世之完人也。

寧邊人尹居衡以萬戶退居。不復進取。讀書行義。爲一鄕之望。稱以松坡處士。陶菴以繡衣時未及有聞。竟失薦剡。爲終身恨。其子濟世號就巖。克世其學。除寢郞不仕。陶菴亦稱善士。父子繼業。可謂西土傑士。而名湮滅不稱。惜哉。

嘐齋嫺於禮。爲士夫三加之賓。不少失儀。亦曾赴二憂堂嗣孫冠席。見其器用太侈。促駕而出。主人請其故。公責曰未有奢濫而不亡者。吾不欲與此。主人摧謝不已。卽易以樸素。公始行禮。申戒而還。亦可驗古人風節也。

中洲李公少治擧業。臨闈每有關節。輒不受。從兄李尙書益輔勸以進取而亦不應。從止菴金公定居驪州。仍不赴擧。尙書責以不事科宦則爲盜已矣。而不少改度。其恬靜寡慾。自其素性然也。從姪述源嘗歎吾叔卽古所謂逸民云。

鄭持平宗魯以愚伏嗣孫。克紹家學。講經子愚山故宅。從學者幾遍全嶺。其贈門人崔象龍詩曰。憐君千里不曾遙。石室伊吾送幾朝。丹粒欲成龍虎鼎。靑春已學鳳凰巢。硏經會使分銖縷。臨事須要過木橋。更把邵翁推得盡。不妨隨意答漁樵。亦警絶可誦。

鄭處士赫新隱居烏棲山中。有詩云簷前習鳥冲天志。枕下鳴泉達海情等句。淸絶可誦。

金竹菴直淳淸夫,李竹村友信益之,閔擴齋致福元履。幷世有盛名。稱驪江三絶士。金李兩公。名登儒選。而厄於短造。閔公晦身祿仕。又不免殀。俾其志業罔克充闡。是關吾黨運氣也。擴齋文章經識。超絶流輩。彌可惜也。

李圭復初謁陶菴。陶菴問其世閥。圭復以詩對曰三世騎兵價布者。百年窮峽校生身。不諱其處地卑微者。固已知分。因之實心爲學。造詣亦眞。奇士奇士。妻不順於舅姑。見圭復至行。感化其勃磎。卒爲孝婦。居旌善之松石。仍自號云。

嘗過嶺南。聞下賤咸稱退溪以老先生。淸州則稱尤菴以大監。是可驗湖嶺風俗之淳漓也。

國朝盛際。言議咸出儒者。故朝廷皆仰成于山林。世敎汙隆之攸繫也。李尙書益輔謁其從兄晉菴曰。往拜渼湖則渼翁以從氏秉匀。靡所建白。隨俗脂韋。得罪於士論云爾。則晉菴氣色消沮。若將無所措躬。不敢致憾於渼湖。亦可見當時士夫風節之美也。

漢昭烈云勿以善小而不爲。勿以惡小而爲之者。此與伊訓爾惟德罔小。萬邦惟慶。爾惟不德罔大。墜厥宗云者。語意一揆。三代以後。帝王無此見解。昭烈遊於鄭玄盧植之門。故得其緖餘而然。固淵源所漸。而亦學識所造也。襲劉璋而奪其國。非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不爲者也。行不掩其言。惜哉。

稗乘有所謂靑野漫輯。卽靑陽人李喜謙所述也。喜謙卽尹東洙門生。而其所編輯。入附出汚。亂用手勢。語及尤翁則構虛捏無。無所不至。如此者數卷。而尹光紹使秘而不出。此是合尹推雜記羅良佐雜錄而益肆誣辱云。是與南夏正桐巢漫錄。同其凶悖。可焚而去之者也。

淸人阮元著書。造妖捏怪。靡所不至。至以爲君臣夫婦朋友。非天屬之親。不當入五倫中。一掃經傳成訓。其言殆近鳴吠。靡足爲辨。而其心之無所忌憚。至於斯極。淸人之亡。可占於此矣。

張說爲高力士作祭父文。載文苑英華。以宰執而代宦寺述家祭之文者。自有南牙北寺以後所未有者。說也忍爲之乎。是出於威怵利疚固寵保位之計。以一身而壞四維。眞狗彘不若也。其平生伎倆。都是詭譎。不料無良之至於斯極也。

趙師𢍰嘗作犬嘷。以媚侂胄。及侂胄伏誅。有贈師𢍰謔詞者曰。侍郞自謂東墻。曾學犬吠村莊。今日不須搖尾。且尋土洞深藏。若是者不可齒諸衣冠之列。而葉正則爲師𢍰墓銘。稱美甚重。抑不知有狗吠一事而云爾耶。縱無此一着。其失身於侂胄者。固難免法義之誅。况爲狗彘之行者乎。朱子嘗云正則在此詖淫邪遁四種病中。將此見識。便欲判斷古今。不亦誤乎。朱子已知其含糊鶻突。宜其無見於贒邪之辨也。

顧寧人,閻百詩,梅定九,萬季野俱爲明朝自靖。終不被康煕屈降志辱身。其所立卓爾。無與擬倫。而李光地或爲之立傳。只稱其博極羣書。能以著述。自通於後已矣。無一言槩及其風節。渠旣失身。故不敢言名義。身與心俱化爲戎。其亦可哀也。

錢謙益始旣失身於馬士英阮大鋮。終又失節於淸人。直是傀儡魍魎漢也。上愧孫高陽。下愧瞿稼軒。如劉禪之愧父子也。聞瞿稼軒降靈。作詩用代里社迎神送神之曲。其辭悲絶。至有驅使八公閒草木。也應談笑掃苻秦之句。然苟使稼軒有靈。其肎肹蠁於迎請乎。更將何顔歸見師生於地下乎。

王魯齋承勉齋北山嫡傳。而作詩壽賈似道。頌其援鄂之功。而辭極諂諛。殊乖素守。有是乎立腳得住之難也。核之於宋史本傳。無依附似道之事。而其詩之載文集者乃爾。殊不可曉也。

傅伯壽與其弟伯成。曾已師事朱子。旣又奴事韓侂胄。致位通顯。方僞學之禁。預草詔詆善類。其草朱子秘撰告辭。有大遜如慢。小遜如僞等語。朱子歿。伯壽適知建寧。又不以聞伯成非其兄每切責而不聽。其爲人如此。而眞西山序其文集。稱述其治績而曰。世之以附會詆公者。亦豈盡知其中心之所存哉。其所原恕之辭。亦費心思。誠不知何爲其然也。此與勉齋之祭林栗文。同一揆歟。恐難免識者之譏也。伯壽與趙師雍,胡紘。置諸伊洛淵源續錄朱門叛徒。如邢恕之置程子門人之末焉。爲萬世背師之罪人。渠輩亦何心哉。

李光地述其妻墓誌曰。母夫人之喪。余留京守制。自宅恤至安厝。凡百哀勞。皆夫人率我諸昆經紀。所云留京守制。未知何爲其然。而縱令起復。起復非金革則不可。非金革從事。而母死不奔喪。喪祭委諸妻若諸昆。已無與焉者。誠不孝之大者。所守制者何事乎。光地亦嘗爲送友人外艱歸詩。送人奔喪。而渠則不奔。何待己不若待人耶。况戴星之行。贈詩非時乎。渠已失身於龍庭。大質已虧。亦曷責乎。

婚姻之禮正。然後品物遂而天命正。在士庶猶然。况以帝王之尊。而處妃匹之際者乎。昭烈立劉瑁妻爲后。娶失節者配己。是已失節也。餘人尙不可爲。矧玆同族乎。瀆倫亂常。不可但以失禮言。若是者將何以奉宗廟社稷。而闡陰敎於天下哉。孔明之不諫東征。猶有其說。是爲造端正始。係國家安危存亡者。而亦無一言者何哉。抑言之而不著歟。終不能諫止。則孔明何以辭其責乎。

毅宗末年。戚里嘉定伯姓周者。因母后進蘇州名妓陳圓圓。色藝雙絶。上問圓以所從來。卽命遣還。此事不讓美於宋仁宗之出尙姬。所以爲殉社之基本也。幷后匹嫡。非禮之大者。故雖以天子諸侯之尊。猶不敢爲者。况士大夫乎。錢謙益元配陳夫人尙在。而竟以河東君爲妻。其毁破禮防。悍然不顧者乃爾。其得罪於名義也宜哉。

吾東士大夫閨門之行極正。三代之所未有。無愧漢書所云婦人貞信之稱。而近世大防漸壞。往往有不忍言者。寔由世敎衰。禮不興行以致然耳。若是者何以當華人所贊禮樂之邦仁義之國哉。東俗敎女子。以諺而不以文。是故生不聞聖哲成訓。殆不識三綱五常之爲重。至若諺稗。皆是淫褻不經之說。而婦女不知都出於虛贗。認以惇史。其反道悖德。咸從此出。自朝家嚴禁諺稗。俾其父母敎之以孝經小學如四書等編。則庶幾移風易俗。而知斯義者寥寥。其將淪胥爲夷狄禽獸矣乎。

近思錄卽有宋之一經。爲四書階梯。而葉平巖註太欠踈畧。如太極圖說。刪略朱子註解者。尤失體裁。至淸儒施璜作近思錄發明。於葉註之精者。益求其精。其未及註者。蒐輯以補之。比葉註差勝。而猶欠財定。若經栗谷農巖刪正則可成完本。而世無具眼者。未知來後孰任其責耳。旣合五子近思爲一書。又載薛敬軒,胡敬齋,羅整菴,高梁溪名論於各編之下。不爲無補於學者功程也。

壬寅之變。夢窩荐棘于巨濟。虐焰燔空之中。猶將節酌通編一部。日夕翫繹。及其被逮也。以此留施尤菴書院。用作後人誦讀之資。閔相國百祥之流是島也。亦讀是編。書報于貞菴。貞翁云他年誰作輿地誌。可將斯事作故實。夢窩老而好學。不以危禍而自休。又能爲嘉惠後學之圖。不可視以微事而忽之也。

余嘗倣茅鹿門唐宋八大家文抄。擬選吾東文。以牧隱,佔畢齋,簡易,谿谷,澤堂,息菴,農巖,三淵八家。而精力莫逮。罔克議到。用俟後世之具眼者。遂此志願焉。若倣淸人儲焮十大家之例。則當加月沙象村。

古文淵鑑正集。專取關係世敎底文字。而不載胡邦衡上高宗封事者。以不識用華變夷之義也。若使元魏孝文帝而處之。必不見刪。而贊美不已也。

國朝將設倉於龍山江上。卽今所謂別營也。開基掘土。有石槨出焉。刻曰朝鮮李氏倉庫之地。葬我於栗島。從其言移窆栗島。後因大水栗島崩而墓不傳云。推步前知。瞭若指掌。其筭數之精乃爾。而可認天下事。莫非前定。非人力所可推移也。

徐花潭數學。卽吾東之康節。而終欠醇正。故其言行之傳後者。多涉弔詭。有未可準信。或云臨命欲尸解。閔杏村以非正終之道。力諫而止。未詳其虛實。而苟其然者。杏村可謂盡師生之分者也。

仁祖之世。有蔣姓人通奇門遁甲之術。隱于市廛。爲人傭賃。聞朝廷殺朴燁。長歎不已。及丙子率市廛子弟嘗厚於己者。避兵於鞍峴。而賊不敢近。金汗亦知其非常人。餽之以物云。

術士李懿信過尼山。見魯城山而曰野中突起。氣勢固秀拔。而有反走之形。鍾此山氣者。必有背馳者。至尹拯而其言乃驗。懿信亦可謂神術也。

文菴李公爲陶菴門下先進。而文學靡與比幷。陶菴每有述作。輒與之商確。一日謂文菴曰夜夢見君背后書右副賓客李宜哲。我未嘗有虛夢。或者見中否。文菴以經術竟拜右副賓客弘文提學。所編輯近百卷。如朱子大全箚疑後論語類要解等書。亦有功於斯文者也。

太白山中。近世有眞隱。夫妻負戴而至。故夫稱負之。妻稱戴之。不道姓名。有往訪者。見其懸鼓於樹。用兩足蹈皷而歌以自樂。有詩云東畔雉呴西畔睡。風吹鬢髮剩有餘。問津何不一杖指。使知千載有長沮。其人遯世無名。亦可謂高於沮溺矣。

偶檢道家書。有云明道先生嘗憇一寺。夜聞察察有聲。命火燭之。鼠於佛腸中啣一書欲出。先生取視之。乃丹書也。手抄而納舊本於佛腸。明日召塑工補厥孔。先生依其法鍊丹月餘。見其屋有光以爲火。競趨撲之。非火也。遂不復鍊。以將成之丹。塗於銀器。所塗處卽成金。或諷先生服之。先生曰吾腹中安可着此。此不載於程子遺書。而其不爲異術所遷惑者如此。與洞解加一倍法而旋復忘之者。同一義諦。苟非龍德正中者。其何能與此哉。

圃隱墓雷轟碑面。去本朝贈職。只存高麗侍中者。已可驗英靈赫臨。而後孫多居墓下。有喪則邱木先死。用作柩材。將祭墓奴持酒甁。中路竊飮。甁塗于脣。至改備而後始去口。崧陽院廨失火。將延祠宇。方穿壁出位板。風雨驟至。頃刻滅燎。善竹橋石欄中折。而不隕于血痕。祠墓之間。洋洋乎如在云。詎不異哉。

江陵松潭書院。再被回祿之灾。而獨廟宇全安。人以爲院是栗谷妥靈之所。故得神明所助。

德興大院君廟。廟僕早起循省。則有人伏于廟庭。昏窒不省。僕蹴起而問其故。則曰我是盜也。撤廟中之器。將踰垣而出。兩腳重不可擧。有聲出廟內。仍被嚴刑。伏而不起。披其所擔負。皆廟中儀物也。又有虎伏死於廟庭。祭饌若不潔精。輒施罰于嗣孫及具羞之婢子。祭訖嗣孫下階而跌。則警懼出餕飯看審。每有毛髮。以故齋沐致誠。倍百他祭云。

龍蛇之亂。倭賊犯箕聖墓。墓中隱隱有樂聲。賊懼不敢發。孔子大聖也。通幽明之故。應無顯靈之擧。而崇禎癸甲之間。曲阜縣聖廟中有泣聲。入視之。宣聖兩淚交流。衆皆驚異。報于曲阜令。令親詣廟中省視。聖淚尙未乾。不勝駭懼。焚香拜祝。以有天地翻覆之憂乎。亦可異焉。

仁顯聖母巽于私第也。夜輒有兵馬聲。如宮墻廵邏之爲者。宮婢出而覘之則無形影。自己巳至甲戌。靡夜不然。及聖后復位入闕而止。盖至德所臨。百靈衛護。光復之兆。亦可見於此也。

巫覡之事。極其荒誕。而往往有驚異者。壬寅士禍之后。崔錫恒婦女爲錫恒賽神。女巫碎鈴大叫云吾是尹進士志述冤魂。急持錫恒頭來。終日夜不絶其聲。錫恒婦女聞其事。替送錫恒衣冠軒軺。巫咆哮踊躍。數錫恒構殺忠良之罪。而片片毁裂。其忠魂毅魄。冤鬱不散。剡剡揚靈者乃爾。其事與豫讓之擊衣略同。有足稱快。錫恒亦不終月而斃。當時文士。作古詩述其事云。

辛未關西土賊洪景來擧兵叛。將祭鮮于遯菴于泰川鰲川祠。粢盛終不熟。瓣香終不爇。竟不成享。遯菴英靈洋洋。至不受亂賊私薦。神理之好善惡惡。亦可驗也。若使遯菴而在者。應敎化一路。不致昧逆順之辨。而任自從賊也。

徐餘齋禎稷輯家居談說。而名之以恥言。多格言至論。其曰仁生理也。故卉木實中之含生者命之仁。實卽誠也。物之終始也。故卉木之旣結。而又傳生者命之實。其發揮程子餘意者如此。此外說理平實。無嘉隆以後諸儒虛矯之習氣。令人興感也。

壬辰倭賊至大同江。無船可渡。彷徨之際。忽見一白狗渡江而去。水不沒膝。羣賊見之。以爲水淺。鳴皷進軍。太半溺死。後祭狗於江上。稱狗首津。卽今土城外閒似亭上流卽其地云。斯事與高句麗時七僧之引隋兵溺淸川江同也。七僧則諉以佛靈。而狗則出於忠義。亦可異焉。倭奴竊據平壤城。一夜有羣鼠渡江而至。入倭賊矢韔中。齧斷其弓弦與矢竹殆盡。倭賊不敢戰。鼠隊出至蒼光山自死。今有鼠塚。官爲之祭云蠢動含靈。咸效其性。詎但爲蜂蟻之有義哉。

草木無靈。而亦能隨地運相感應。己巳栗牛兩先生黜享于聖廡也。甲山府埋兩位版于鄕校近所松樹下。松自枯死。及甲戌復享。松忽改柯易葉而生。尤翁華陽草堂有梅樹甚盛。己巳春枯死。甲戌春復生。花葉如舊。順興府賓館前有鴨腳樹。錦城大君鏑居隣近館所。而是樹忽枯死。錦城被禍。至於革邑。數百年後枯根復萌。漸至成陰。而錦城大君褒忠築壇。斯事亦已奇矣。且竹林權公山海。以端廟戚聯。殉節於順興。而建祀于雲谷。竹林後孫宗洛。以乃祖伸冤建祠之歲。到順興。審錦城壇。攀再生之鴨脚樹。伐其柯作柄。歸揷于雲谷祠前。今成拱抱之材。是爲萊公竹之類歟。意氣相感。亦在於卉物。亦可異焉。

魚在江中。亦隨陽氣上下。立春前皆附地而潛。立春後始浮水而游。是所謂魚陟負冰也。水內水外。都是一氣。非直在陸之蟲啓蟄而已。春寒孔酷則雖已建陽。而百蟄不動。魚則負冰潑剌。無異盛夏。盖水中受陽。先於水外也。

衆萬之生。莫不返本。故花生蟲。蟲化蝶而採花。糞生蠅。蠅生蛆而嗜糞。苟體斯義。則亦可以知敎子孫之術。盖人與物不異故也。

草堂春睡足。窓外日遲遲。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一絶。以孔明詩名世。世間凡係孔明文字。莫不援用。非直科文已矣。孔明詩只有梁甫吟見載武侯全書。草堂詩秖見于三國演義。其出于聖嘆輩可知。而無人辨破。古今詩文眞贗之相混。如此類者。殆不可勝數。大夢云云。有涉浮夸。决非孔明口氣。不待具眼者。而可斷其僞也。

程叔子與韓維泛舟潁湖一條。見載於宋名臣錄及二程全書。而性理大全歷代編載諸韓琦條。認韓維爲韓琦。朱子答陳器之書性是太極云云直云潛室陳氏曰云云。好學論。卽伊川所作。而曰明道。其全不考校。混淪編入如此。其餘皆可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