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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溪王先生文集 (四部叢刊本)/詩文前集卷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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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文前集卷第十二 梅溪王先生文集 詩文前集卷第十三
宋 王十朋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正統刊本
詩文前集卷第十四

梅溪先生文集卷第十三

  問䇿

問二十八𪧐在天爲經星循環徃來以成四時非(⿱艹石)

辰居所一定而不移也然自古志天文者皆以角亢七

星為東方之𪧐奎婁七星為西方之𪧐自井至軫𪧐七

為南自斗至璧𪧐七為北抑嘗仰觀之四時晨昏迭爲

出𣳚行皆自古靡有定方而乃以蒼龍朱鳥咸池元武

分宫以四之何耶舉天星以定四時莫如堯典按堯典

以定四方盖有可疑者焉在時爲春則方爲東也朱鳥

南方列𪧐爾乃紀之春在時爲夏則方爲南也大火東

方中星爾乃紀之夏西爲秋其𪧐白虎也乃正仲秋以

北方之虚北爲冬其𪧐元武也乃正仲冬以北方之昴

将考四時以定列𪧐之方堯之時與方乃爾不同何也

吕氏月令載十有二月昏晨之中星可謂詳矣然以仲

春之月昏弧中而不舉七星至季春則曰昏七星中仲

夏之月昏亢中而不及大火至季夏則曰昏火中記牽

牛中於仲秋之昏而不及星虚記東壁中於仲冬之昏

而不及星昴其與堯典又差錯不同矣左氏論𥙊祀之

時則曰龍見而雩論士功之時則曰龍見而畢務龍見

固有常時而雩與畢務之時𥘉不同也左氏皆曰龍見

抑又何耶諸君晝觀經傳夜觀星斗其於列星之𨇠次

所見之晨昏固巳洞然於胷中矣觀𧰼定方何以驗其

爲東西南北耶與夫堯典吕令左傳所載之異同必有

說以一之也

問昔禹治洪水随山濬川别天下爲九州其詳見於禹

貢後世言地理者咸根本於斯焉然卽其書而考之有

不能無疑者梁𡵨二山雍州之地也而扵兾州言之曰

旣載壷口治梁及𡵨雍州之山不容記扵兾豈兾方自

有所謂梁𡵨者乎不然則九州名山其訛者不止於梁

𡵨矣沱⿰氵⿱⿰天天日 -- 潜二水名也而於荆梁二州各記之曰沱潜旣

道二水不容經歴两州數千里之逺豈两州之地各有

所謂沱⿰氵⿱⿰天天日 -- 潜者乎不然則九州大川其訛者不止扵沱潜

矣其叙山於九州之末自𨗳岍及岐而下則四逾于河

自壷口雷首而下則回入于海自𨗳嶓冡而下則曰過

九江至于敷淺原天山静物也豈䏻逾河入海過江者

耶禹何以驗其然也其叙漢水自嶓冡𨗳𪷟而下既曰

南入于江匯澤爲彭蠡矣又曰東爲北江入于海其叙

江水自㞴山𨗳江而下旣曰㑹于匯矣又曰東爲中江

入于海夫江旣與漢合且匯爲彭蠡矣江豈復于北而

漢豈復爲中江耶禹何以驗其然也近世有以地脉論

山者取於漢儒之三條有以水味論江者取於唐人之

三沴禹之於山川豈亦以脉與味而知之乎漢儒三條

唐人三沴亦有可驗否乎願詳考而備論之

問昔夫子自衞反魯而六藝之文粲然不幸火于秦踳

 駁于漢耳口異傳源流遂别言昜者本田何田何之後

 有施孟梁丘之學並立愽士又别有京費二家今之所

 宗者王弼也不知弼之學出施孟梁丘歟京氏費氏歟

 惟而上之果得孔子授商瞿之㫖否歟言詩者有齊魯

 韓毛四家毛在當時未立于學今之所宗者毛氏不知

 齊魯韓自何世而㣲歟毛氏自何世而興歟萇之學也

 果得孔子授子夏之㫖否歟言書者本伏主又有歐陽

 大小夏侯之學又有孔安國者得古文尚書今所宗者

 孔氏傳也歐陽夏侯在漢爲最盛不知何所自而㣲歟

 孔安國之書未行而遇禍不知何代而興歟孔壁所藏

 伏主口授亦有異同否歟禮之經有二曰周官者周公

 致太平之興也曰禮記者孔子弟子撰所聞而記之也

 二經之始出也果何時其始傳也果何人其名家也凢

 幾軰今爲之章句者皆鄭氏也又豈無授受之自歟春

 秋之傳有五今所傳者左氏公榖也三家在漢迭爲盛

 衰孰始盛而後衰歟孰始衰而終盛歟彼杜預何休范

 寗者爲三家章句亦各有所受歟六經者日用之書也

 學者口不絶吟乆矣專門之傳授歴代之廢興其有闕

 而不知者耶夫經傳一也有興于前而廢于後衰于古

 而盛于今者果何致而然豈興而能乆者傳之當廢而

 遂絶者傳之非耶抑各繫時之幸不幸耶與昜之十翼

 詩之五際書之十例禮之三種春秋之五始攷之必有

其名究之必有其義願併陳之庻觀諸君之傳

問六經皆經也而夫子過庭之訓首及扵詩則詩之爲

經學者所宜先也詩有風有雅有頌讀者不能無疑於

其間二南皆文王詩也而繋之二公𨚍鄘衞皆衛詩也

而分爲三國蟋蟀晉風也而謂之唐七月陳王業也而

繁之𡺳𮮐離平王詩也而同於列國此風之不能無疑

也南有嘉魚羙太平之君子也而列於小雅鳬鷖亦羙

太平之君子也而列扵大雅宣王刺於小雅而大雅則

無刺焉厲王刺扵大雅而小雅則無刺焉幽王大小雅

俱有刺康王大小雅則無詩此雅之不能無疑也頌者

羙盛徳之形容而告於神明者也周有頌冝矣魯僖諸

矦耳SKchar冝有頌㢤三百篇皆周詩也商異代之王耳SKchar

爲而列扵周之末㢤此頌之不能無疑也學者豈徒習

其章句識其鳥獸草木之名而巳耶因疑而究其義斯

可與言詩矣至於風之正變者凢幾國大小雅之正變

者凢幾篇與夫三頌之或先或後者何義諸君聞詩乆

矣必有起予之辯

問昔吾夫子討論墳典叙書百篇上自唐堯下迄秦穆

其扵去取之際莫不有法焉固異乎左史𠋣相之流徒

能誦其文而巳聖人旣𣳚經厄扵秦口授壁傳紛然異

說學者開卷莫决所疑夫断書自堯則堯典者固唐書

也而謂之虞禹平水𡈽而後作貢則禹貢之作在唐虞

之際而謂之夏舉書之詳者莫如左氏如荘八年僖二

十四年 二十七年襄二十六年所引之書皆大禹皐

陶謨之辭也而悉曰夏書釋傳之詳者莫如杜預預以

書證左氏所稱者固未嘗亡也而多謂之逸書夫以唐

爲虞以虞爲夏聖人序書不應如是之踈而左氏授經

亦不至如是之誤也而杜預以存爲逸預豈不知書者

耶至(⿱艹石)武成一篇記武王偃武修文之事也夫子旣有

取焉而孟子乃不信之楊雄謂虞夏之書渾渾商書灝

灝周書噩噩四代之書固不同也而韓愈乃謂周誥商

盤詰屈聲牙雄異商周書而愈同之抑又何耶諸君皆

深扵書者也願辯夫子之所以序左丘明之所以稱

 預之所以注孟子之不信楊韓之異同者以告

 問昔夫以洪範九疇𢌿禹至箕子爲武王陳之孔子序

 之於周書王者治天下之法莫大扵是焉然其書有可

 疑言有可疑箕子爲武王陳之者又可疑不可以不辯

 也自𥘉一曰五行至威用六極先儒謂此六十五字皆

 洛書本文夫天且無言安得有書畫一以告人如是之

 詳悉耶有謂𥘉一曰之𩔗二十七字禹所加也有謂欽

 用農用之字洛書本有也又有謂龜文止二十字餘皆

 禹増益次第之也其說紛然不同亦何所考㩀耶或謂

 河圗洛書本無有也聖人以神道設教耳其說爲如何

 箕子之言曰鯀湮洪水汨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𢌿洪

範九疇自古以来得九疇於天者止一禹耳未聞餘人

有得之者使人皆得之而鯀不獨得也可以言帝怒矣

鯀與衆人均不得之何以知其為怒而不𢌿耶鯀九載

之績弗成殛之於羽山者舜也未聞天震怒之者箕子

之爲言無乃失之誕乎或謂帝者堯也堯有洪範九疇

乆矣怒鯀而不之𢌿其說又如何至於九疇莫不有用

也而五行之用爲最大乃反不言用八政莫不有官以

掌之獨三卿舉官餘皆指事五紀獨不言時五福獨不

言貴其理又何在耶箕子商臣也其不臣周冝矣而乃

爲武王陳洪範洪範大法也不冝言而言其可以為臣

子法歟聖人序之曰武王勝商殺受立武庚以箕子歸

作洪範二事(⿱艹石)不相預而序輒及之豈聖人之意罪箕

子之不當言耶洪範之書學者所冝盡心也其可疑有

如此者𩓑與諸君辯之

問昔吾夫子以謹嚴之法而作春秋寓賞罰之權扵一

字當時口授弟子而其書未𩔰也後世傳經者三家各

有所聞著之簡䇿非特㫖意不同而經文亦異人一而

巳曰尹氏卒者公榖也左氏以爲君氏是果男子乎果

婦人乎國一而巳曰祀侯来朝者左氏也公榖則以爲

紀侯是果姒姓乎果姜姓乎渝平輸平字止半差而其

義則反子伯子帛音雖小異而其說則殊曰蒿艾曰鄗

者一地也名(⿱艹石)何而可稽曰繆曰穆者一君也謚(⿱艹石)

而可考此曰衞寳彼曰衞浮則人物異矣此曰伐戎彼

曰伐我則華夷異矣以㑹爲及則内外之志異矣以送

爲逆則徃來之使異矣北杏曹南之㑹或侯齊宋或人

齊宋則尊卑之辭不同矣寗母葵丘之盟或有鄭衞或

無鄭衞則増損之數不同矣至(⿱艹石)義同而文異則有帥

率克尅之𩔖焉豈亦有異義乎名一而音訛則有括結

嘉喜之𩔖焉豈亦有異名乎經出扵聖人之手而有二

三之不同唐趙氏嘗考其差繆凢二百六十處夫聖人

以一字爲褒貶而三傳經文相戾如此一字之異一義

之異也一義之害一經之害也将左氏而是信乎而公

榖釋經亦辯矣将公榖是信乎而左氏紀事亦詳矣如

之何則可今三傳並行于學非(⿱艹石)漢唐之尚偏專一而

廢二也探討之際並有至當之論以折𠂻之勿云三傳

可束之髙閣遂畧而不論

問班孟堅作漢書嘗序六藝爲九種然出吾夫子之親

筆者惟春秋與孝經學者沉潜六藝之外其於二經尤

不可不熟究聖人有作之㫖也子亦嘗曰吾志在春秋

行在孝經則聖人𣣔爲東周之志固存乎二百四十二

年之筆削百行之羙當備見於十八章之中矣今讀二

經亦有見吾夫子之志與行否乎考諸行事亦盡合於

經否乎二書之成也夫子嘗有春秋属商孝經属參之

語矣是二子在孔門中商必有得扵春秋參必有得扵

孝經也商與參言行著於當時淵源傳諸後學不知其

得扵經者亦有可見否乎果不負聖人所属之意否乎

孟子嘗謂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說者乃謂絶筆之後

口授弟子至漢然後其書始出果如其言則當時列國

君臣固未之見也何以能懼亂臣賊子耶遷固之徒皆

謂孔子爲參作孝經説者又謂經不爲參作盖假參以

爲對揚之體爾二說亦莫知其孰是耶諸君兒時讀孝

經巳能志其語學習春秋固巳探其奥其於聖人之志

行與夫弟子之所學及孟軻遷固諸儒所說之不同必

能辯其所以然者

問秉史筆者衆矣司馬遷爲之宗自班范而下雖人自

爲家其大槩則沿襲史記之舊夫旣述前代之法以成

書不必變其名例可也今考諸史乃或不然非特班固

有變扵史遷後之作者亦互有損益異同矣曰紀曰表

曰書曰世家曰列傳者司馬氏之書也班固因之獨昜

書爲志而損其世家范瞱之史猶固也而損其表陳夀

之史猶瞱也又損其志至晉書則有紀有志有傳而益

其一曰則記南北獨紀傳而隋加志焉唐紀表志傳與

班史同五代有紀傳有世家有附緑有考夫記事之義

一也而立例之名不同何耶子長毎一卷之未稱太史

公以断善惡孟堅昜之以賛蔚宗又孟之以論而贊以

四言陳夀又昜之以評晋書或稱制或稱史臣又贊以

章句與范史同南北曰論隋稱史臣唐書仍班史之體

曰賛五代賛如唐而𣳚其名夫断善惡之義一也而名

所以断者又各不同何耶遷書曰史記两漢晉隋唐則

曰書三國則曰志南北五代則曰史夫歷代皆史也其

所以名書者又何不同耶創之扵前者是則變之扵後

者非同之扵後者非則異之扵前者是抑創之變之同

之異之亦各有其義耶至扵自史遷以迄五季歷數之

則十有七畧舉之則有三又其可以不知耶諸君皆飽

扵史學者也姑以其淺者告我

問中庸一書盖聖學淵源入徳之大要也說者謂孔子

之孫子思所作𮗚其微辭奥㫖非聖人之後命世大儒

有不能者焉然其間立言措意亦有戾扵吾夫子者證

以論語繋辭不得盡合學者疑之語曰中庸之爲徳也

其至矣乎聖人以中庸爲至徳非大全君子不能當其

名是書載夫子之言有君子之中庸有小人之中庸夫

旣巳小人矣尚何中庸之有耶夫子以一貫之道語曽

參參告門人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巳矣是書乃有忠恕

違道不逺之言則是以道與忠恕爲一而忠恕實未可

以爲道也與論語又何不同也繋辭曰昜之興也其於

中古乎作昜者其有憂患乎盖謂文王也是書載夫子

之言曰無憂者其文王乎文王拘羙里而繇昜乃云無

憂何也語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周之徳可謂

至徳矣是書載夫子之言曰武王周公其逹孝矣乎善

継人之志善述人之事文王終身事紂武王周公不待

終䘮而伐之而云善継志述事何也語曰夏禮商禮吾

能言之𣏌宋不足證也是書乃曰吾學夏禮祀不足證

吾學商禮有宋存焉又未知其熟是耶天子傷周室之

衰三光五嶽之氣分故春秋書王正月以大一統是書

乃曰書同文車同𮜿孔子之時天下SKchar嘗同車書乎弟

子記聖人之言行於論語皆稱子如子曰及子以四教

之𩔗盖尊師重道之辭未嘗有字聖人者是書亦稱于

曰冝矣而又有仲尼曰仲尼祖述堯舜之語焉豈有身

為聖人之孫而字其祖者乎𥨸意秦火之後漢儒扵四

十九篇中綴拾所存不能無附益之偽不然何以詭異

聖人如是也孟子學子思者也七篇之書稱子思多矣

獨無一言及其師之書又不知是書果子思作否耶必

有以辯其疑者

問唐史臣劉知幾著史通内篇稱古之作史者有六家

一尚書二春秋三左傳四國語五史記六漢書又謂尚

書家出扵太古春秋家出扵三代左傳國語出扵丘明

史記漢書出扵遷固知幾最善著論而唐史稱之其所

列六家必有考㩀然理有可疑者不得不與之辯書載

堯舜三代之事春秋出扵吾夫子之親筆學者尊之以

爲經不可誣矣知幾乃同遷固之書而史之可乎左傳

國語雖曰二書然同出扵一丘明之手實左氏内外篇

也而乃别為二家可乎史記創始扵馬遷而班固雖自

爲一家其大法則祖述子長也今乃别為二家之流者

是則范瞱陳夀而下又烏得不以名家乎以理論之書

春秋經也左氏國語傳也史記漢書史也至扵史家者

流持一馬遷爲倡爾見其有一未見其有六也知幾著

其始末條例甚詳合經傳而爲史别一姓而二家散史

漢而二流則必有說焉又謂尚書四家其體乆廢所可

祖述唯左氏及漢書不知後世秉史筆者果法左傳漢

書二家之遺乎抑亦兼出扵六家者乎不然則知幾之

言必有所不通者願因其說而詳辯之

問國莫重扵禮禮莫重扵𥙊𥙊有禮異而名殊者四焉

曰天曰宗曰望曰䄍是也岐而分之其數二十有三天

宗各六望三而䄍八古人行之固有一定之典後世異

同之論起紛然而莫之正禮曰以禋祀祀昊天上帝又

曰兆五帝于四郊此六天之説所由起也有以爲上帝

與五行精氣之神者有以爲一天與五人帝者有以爲

北辰耀𩲸寳與靈威仰赤熛怒含樞紐白招拒汁光紀

者異說凢三家将何從而合成周之祀乎書曰肆𩔗于

上帝禋于六宗此六宗之說所由起也有曰時曰寒暑

曰日曰月曰星曰水旱者有曰星辰司中司命風師雨

師者有曰天地四時者有曰乹坤六子者有曰六代帝

王者有曰三昭三穆者異說凢十餘家将何從而合虞

舜之禋乎三望書扵春秋或以為㤗山河海或以爲㤗

山淮海或以為分野之星及封內山川則三望之不同

亦三家也八䄍見扵郊特牲曰先穡曰司穡曰田畯曰

郵表畷曰猫虎曰防曰水鄘曰昆䖝或以猫虎為二神

而昆䖝不與焉則八䄍之不同亦二說也四者之禮先

王之所常行四者之說諸儒不勝其異夫𣣔舉先王之

禮而行之必先正名而定制茍牽惑於紛紜之論而不

能断决其是非雖曰有其舉之莫可廢也不失之誣則

失之陋矣如之何其可哉國家郊祀盛典三𡻕一行宗

望之𥙊兼修並舉又将因時和𡻕豐修伊耆氏故事勞

吾農而休息之甚盛舉也諸君行将筮仕與禮樂之議

敢問前代諸儒立異議者誰歟孰當孰否漢之君舉是

禮者誰歟孰得孰失必有至當之論以祛群言之惑幸

詳著于篇将獻于朝俟有司之擇焉

問行帝道而帝行王道而玉行伯道而伯此五帝三王

五伯此所以分學者固巳稔聞而熟論之矣漢晁錯於

大對之際嘗品藻其君臣其言有曰五帝神聖其臣不

及三王臣主俱賢五覇主不及臣抑嘗考其迹而驗錯

之言未免何疑也五帝唐虞為盛典謨載其行事為最

詳𮗚堯舜禹皐陶稷契之徒相與都俞戒勅扵廟堂之

上𥘉不見其主SKchar臣劣之迹錯何以知其不及也三代

之君臣可稱非一其間固有主聖臣贒者錯㮣以俱贒

目之亦豈通論耶五覇臣主(⿱艹石)無甚相逺者以管仲之

志小烈卑上可爲威公之佐耳其他又可知謂主不及

臣抑又何耶錯以贒良文學裒然爲舉首必有𠩄㩀而

言諸君出入經史啇確古今亦必有見其臣主不相及

與俱贒處如錯所言敢問風后力牧至元愷之徒不及

主者果何臣齊晉宋秦楚之覇不及臣者果何主夏商

周之君臣所以俱贒者果何事也幸明以告我母詆錯

言爲非而畧之

問世之論士者不惟其身之觀亦觀其師友源淵然後

可以知其人矣洙泗七十二子不必論其爲人以吾夫

子卜之可以知其贒蘇秦張儀二子不必觀其行觀其

所學者鬼谷子爾則知其爲儀秦也雖然執此而論士

有大不然者曽參以孝著於孔門得參之學而行之者

冝其以孝而施於有政也孰謂䘮母不歸殺妻求将者

反出參之門㢤荀卿以中庸之學而爲大儒得卿之學

而用之者謂能必行王道也孰謂燔詩書㓕禮樂者反

出卿之門㢤老子著五千言明道徳之㫖得其學而行

之者冝其清浄自正無爲自化可也孰知後世刑名法

理之術至於苛刻少㤙者反出於宗老氏者耶不特此

也斯之學用於秦者至慘矣意其學斯者又必甚扵斯

也漢河南守與斯同邑固嘗學焉治行乃爲天下第一

申韓之術施當時傳後世者至不仁矣意其學之者必

有甚於申韓洛陽才子本名申韓乃能陳治安之䇿雖

王者之佐亡以加前四子者所學善矣用之反不善後

二子者所學不善矣用之反善兹又何也謂不在師友

淵源耶洙泗SKchar爲而多賢儀秦SKchar爲而皆詐謂必在師

友淵源耶諸子之行事與其所學又何其戾也諸君擇

師尚友之日乆矣於師友淵源必能究之𩓑陳數子之

所以然者

問荀卿論王覇興七之道其言有曰上一而王下一而

亡且以法始佐賢民愿俗羙四者齊謂之上一觀湯武

之所以興與桀紂之所以亡信乎卿之言不妄也漢髙

帝之創業光武之中興唐太宗兼創業守文之功徳是

三者亦可謂後世之盛王也考漢唐二史而驗所以興

之自不知果出扵上一乎抑亦雜出於上下偏之間乎

三君者其孰優而孰劣乎秦隋之世天下統一然二國

⿺辶䖏興而⿺辶䖏亡其興也豈出扵上一其亡也又豈盡出

扵下一耶謂不出扵此則何興亡之⿺辶䖏謂必出乎此抑

何上一下一之道始終變昜之異也𩓑併陳漢唐秦隋

之迹以佐荀卿之說

問昔孟子對齊宣王謂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董仲

舒對江都昜王亦謂仲尼之徒雖五尺童子羞稱五覇

果如二先生之言則覇者之事不復道諸聖賢之口也

今質論語春秋容有不然語稱威文之譎正又稱九合

之功仁管仲而大其賜春秋善召陵之盟進成濮之𢧐

至宋襄楚荘秦穆雖不足與二伯之烈皆有以一㮣見

取者孰謂無道其事而羞稱之耶豈聖人扵覇者猶有

所取而門人弟子乃喜攻而羞道之耶夫子與人何恕

而弟子責人何嚴耶不然則二先生之言失矣願與諸

君辯之

問唐虞以三載考績之法黜陟百官之賢否故時躋極

治庻績咸熈漢唐遵遺法而行之其治效亦有可𮗚者

洪惟國朝列聖圖治既以進退選舉之權付之宰相吏

部又以舉刺按察之職委諸郡守監司逮元祐𥘉先正

司馬光以清徳雅望起慰蒼生進賢退姦中外恱服又

嘗議立八條俾監司守臣察所部官吏有仁惠公直明

敏㢘謹者可舉則舉苛酷狡佞昏懦貪縱者可按則按

條目詳宻誠一時之良法然當時事未施行而議已中

𥨊邇者宰臣有請上嘉而行之議者咸謂唐虞之㤗和

元祐之清明可復見扵今日矣或謂法非不良也行之

苟非其人不能無𡚁将有權𫝑請託親故干求而舉非

其實者挾情懐怨務快𥝠忿而劾不以公者苟二𡚁之

不去則八條将爲文具有不可得而行先朝之良法羙

意又從而廢矣伊𣣔革其弊而乆其法必有術焉願講

論之将以聞于上

問自古用人之方多出乎薦舉然薦舉之患有二焉不

可不知也有公於薦舉者可以得人矣或失於知人不

明而所舉非賢有明於知人者可以得賢矣或蔽於𥨸

位之𥝠而見賢不舉諸葛亮之於蜀非不𣣔薦賢也而

失之馬謖盖明有所不足臧文仲之於栁下惠非不知

其賢也而不與立盖心有所不公夫所頼乎大臣之薦

舉者以其公與明而巳二患不去而𣣔得人可慿恭惟

主上當宁興歎懲前政之蔽賢乃命邇臣各舉所知起

廢滯而應公車者踵相躡也邇者臣僚獻言慮所舉之

或濫而賢否混殽以三人同薦爲請議者猶懼其未盡

薦舉之方而徒艱進賢之路伊𣣔知人必明如簫何之

識韓信而無孔明誤舉之失所舉必公如祁奚之舉善

而無文仲蔽賢之𥝠如之何則可

問昔吾夫子因魯史而作春秋信以傳信疑以傳疑雖

以大聖作經猶不敢以其所傳聞而忽其所親見至於

其所不知則缺如也其慎有如此者其後有孟子者出

則不然其讀書也則曰盡信書不如無書吾於武成取

二三䇿而巳其讀詩也則不信周餘𥠖民靡有子遺之

言夫子信而好古如此孟子學孔子者也乃於詩書猶

有所不信何耶後世諸儒因孟子之不盡信詩書而好

爲異論徃徃於古之信書信史皆不能無疑於其間詩

大序世傳爲子夏作乆矣而唐韓子不信之春秋漙為

丘明釋經乆矣而啖趙之徒不信之昜繫辭為天子作

無疑矣而近代歐陽子不信之至於疑五千言非老子

所作有如崔浩疑荅蘇武書非李陵所作有如劉知幾

有謂周禮非周公之書家語非孔氏之書文籍去古稍

逺而見疑於後世者非一五經且不見信而况其他耶

夫孟子之不信詩書也以血流漂杵與夫子遺之言誠

有不足信者而後世諸隭所疑經史其亦有所見如孟

子否耶抑亦出於穿鑿而好為異論耶豈歴世浸乆簡

編漏傳傳聞繆誤實有可疑者耶其所疑亦必有得有

失而不可以一槩論耶信其所可信疑其所可疑斯善

觀書者也願與諸君辯之而断以髙明之見



梅溪先生文集卷第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