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公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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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苑
作者:楊億 黃鑑 北宋

輯者:宋庠
文獻通考/卷二百十六》:晁氏曰:皇朝宋庠編。初,楊公億里人黃鑒裒撰平生異聞為一編,庠取而刪類之,分為二十一門。陳氏曰:鑒書初名《南陽談藪》,宋公刪其重復,改曰《談苑》。

宋庠

故翰林楊文公大年,在真宗朝掌內外制,有重名,為天下學者所服。文辭之外,其博物殫見又絕人甚遠。故常時與其遊者,輒獲異聞奇說。門生故人,往往削牘藏弆,以為談助。江夏黃鑑唐卿者,文公之里人,有俊才,為公獎重,幼在外舍,逮於成立,故唐卿所纂,比諸公為多。余雖耳剽有年,而求本未獲。前年春,始得其稿於宗人祕書郎敏求。祕書郎,宣獻公之令嗣。宣獻與楊為中表昆弟,文采風尚,皆一代之宗師。緒立所傳,可謂審而無愧。然按本錄,但雜抄旁記,交錯無次序,好事者相與名曰《談藪》。余因為掇去重複,分為二十目,勒成一十二卷。昔隋有陽松玠紀南北朝事,已著此號行於世,今襲之,將為後生所惑,輒改題曰《楊公談苑》。其間有云公言某事云云者,皆黃志也。楊於國史自有傳。唐卿,天聖中預修正史,位太常博士、直集賢院。年未四十卒,搢紳痛悼。余昔與之善,因詳錄之。慶曆丁亥孟春中書後閣宋庠書。

右《談苑》計二十類,曰《聖範》、曰《德量》、曰《風節》、曰《才品》、曰《武幹》、曰《奇逸》、曰《舊聞》、曰《記異》、曰《雜評》、曰《事志》、曰《正誤》、曰《名式》、曰《書藝》、曰《方技》、曰《叙釋》、曰《僭亂》、曰《豪侈》、曰《惡戒》、曰《戲謔》、曰《夷紀》,共十二卷。

《宋元憲集》卷三五,又見《楊文公談苑》卷首,道光《福建通志》卷四九,光緒《浦城縣志》卷三四

正文

王彥超

太祖微時,嘗遊鳳翔,王彥超遺十千遣之。後即位,悉徵藩侯入覲,宴苑中,縱酒為樂。諸帥競論疇昔功勳,惟彥超獨言:「久忝藩寄,無功能可紀,願納符節,入備宿衛。」上喜曰:「前朝異世事安足論?彥超之言是也。」後從容語彥超曰:「卿當日不留我,何也?」對曰:「蹄涔之水,安可容神龍?萬一留止,又豈有今日之事?帝王受命,非細事也。」上益喜,曰:「當復遣卿還鎮,一政以為報。」餘諸帥悉歸班。

太宗作弈棋三勢

太宗作弈棋三勢,使內侍裴愈持以示館閣學士,莫能曉者。其一曰獨飛天鵝勢,其二曰對面千里勢,其三曰大海取明珠勢,皆上所製。上親指授,諸學士始能曉之,皆歎伏神妙。前後待詔等眾對弈,多能覆局,為圖藏于祕閣。

徐鉉改棋圖之法

古棋圖之法,以平上去入分四隅為記,文雜難辨。徐鉉改為十九字:一天、二地、三才、四時、五行、六官、七斗、八方、九州、十日、十一冬、十二月、十三閏、十四雉、十五望、十六相、十七笙、十八松、十九客。以此易故圖之法,甚為簡便。

禁教坊以夫子為戲

至道二年重陽,皇太子、諸王宴瓊林苑,教坊以夫子為戲者,賓客李至言于東朝,曰:「唐大和中,樂府以此為戲,文宗遽令止之,笞伶人,以懲其無禮。魯哀公以儒為戲尚不可,況敢及先聖乎?」東朝驚歎,言于上而禁止之,此戲遂絕。

陶穀草祭文

陶穀,開運中為詞臣,時北戎來侵晉,楊光遠以青州叛,大將為節帥卒。少帝命草文以祭之,穀立具草以奏,曰:「漠北有不賓之寇,山東起伐叛之師。雲陣未收,將星先落。」少帝甚激賞。

錢若水草祝辭

錢若水為學士,一日,太宗自作祝辭,久而不成,令左右持詣翰院中,命即草之。若水對使者撰成,其首句云:「上帝之休,雖眇躬是荷;下民之命,乃明神所司。」上喜曰:「朕閣筆思之久矣,不能措辭。」尤激賞其才美。

勅字

千字文》題云:「勅員外散騎侍郎周興嗣次韻。」勅字乃梁字傳寫誤爾,當時帝王命令尚未稱勅。至唐顯慶中始云:「不經鳳閣鸞臺,不得稱勅。」勅之名始定于此。

砌臺

砌臺即今之擦臺也。王侯家多作砌臺,以為林觀之景。唐張仲素詩云:「寫望臨香閣,登高下砌臺。林間見青使,意上直錢來。」即知唐來有之。太祖朝大王都尉家,其子曰承裕,幼時其父戲補砌臺使。

銅牌記

梁沙門寶誌銅牌記,多讖未來事,云:「有一真人在冀川,開口張弓在左邊,子子孫孫萬萬年。」江南中主名其子曰弘冀,吳越錢鏐諸子皆連弘字,期以應之,而宣祖諱正當之也。

麻胡

馮暉為靈武節度使,其威名羌戎畏服,號「麻胡」,以其面有黥文也。

學士草文

學士之職,所草文辭,名目浸廣。拜免公王將相妃主曰制,賜恩宥曰赦書、曰德音,處分公事曰敕,榜文號令曰御札,賜五品以上曰詔,六品以下曰敕書,批羣臣表奏曰批答。賜外國曰蕃書,道醮曰青詞,釋門曰齋文,教坊宴會曰白語,土木興建曰上梁文,宣勞錫賜曰口宣。此外更有祝文、祭文、諸王布政、榜號、薄隊、名讚、佛文、疏語,復有別受詔旨作銘、碑、墓誌、樂章、奏議之屬。此外文表歌頌應制之作。舊說:唐朝宮中,常于學士取眠見歌,偽蜀學士作桃符,孟昶學士辛寅遜題桃符云:「新年納餘慶,佳節號長春」是也。

白氏六帖

人言白居易作《六帖》,以陶家缾數千各題門目作七層架,列置齋中,命諸生采集其事類投缾,倒取之,抄錄成書,故其所記時代多無次序。

日本僧奝然朝衡

公言:雍熙初,日本僧奝然來朝,獻其國《職員令》、《年代記》。奝然依錄自云:姓藤原氏,為真連,國五品官也。奝然善筆札而不通華言,有所問,書以對之。國有《五經》及釋氏經教,並得於中國。有《白居易集》七十卷。地管州六十八,土曠而人少,率長壽,多百餘歲,國王一姓,相傳六十四世。文武僚吏皆世官。

予在史局閱所降禁書,有《日本年代記》一卷及奝然表啟一卷,因得修其國史,傳其詳。奝然後歸國,附商人船奉所貢方物為謝。案日本,倭之別種也,以國在日邊,故以日本為名。或言惡倭之名不雅,改之。蓋通中國文字,故唐長安中遣其大臣真人來貢,皆讀經史,善屬文,後亦累有使至,多求文籍釋典以歸。開元中,有朝衡者,隸太學,應舉,仕至補闕,求歸國,授檢校秘書監,放還。王維及當時名輩皆有詩序送別,後不果去,歷官至右常侍、安南都督。

吳越錢氏多因海舶通信,《天台智者教》五百餘卷有錄而多闕,賈人言日本有之,錢俶置書於其國王,奉黃金五百兩,求寫其本,盡得之,訖今天台教大布江左。

寂照

景德三年,予知銀臺通進司,有日本僧入貢,遂召問之。僧不通華言,善書札,命以牘對,云:「住天台山延曆寺,寺僧三千人,身名寂服,號圓通大師。國王年二十五,大臣十六七人,郡寮百許人。每歲春秋二時集貢士,所試或賦或詩,及第者常三四十人。國中專奉神道,多祠廟,伊州有大神,或託三五歲童子降言禍福事。山州有賀茂明神,亦然。書有《史記》、《漢書》、《文選》、《五經》、《論語》、《孝經》、《爾雅》、《醉鄉日月》、《御覽》、《玉篇》、《蔣魴歌》、《老》、《列子》、《神仙傳》、《朝野僉載》、《白集六帖》、《初學記》。本國有《國史》、《秘府略》、《交觀詞林》、《混元錄》等書。釋氏論及疏鈔傳集之類多有,不可悉數。」寂照領徒七人,皆不通華言。國中多有王右軍書,寂照頗得其筆法。上召見,賜紫衣束帛,其徒皆賜以紫衣,復館于上寺。寂照願遊天台山,詔令縣道續食。三司使丁謂見寂照,甚悅之。謂,姑蘇人,為言其山水可見,寂照心愛,因留止吳門寺,其徒不願住者,遣數人歸本國,以黑金水瓶寄謂,并詩曰:「提攜三五載,日用不曾離。曉井斟殘月,春爐釋夜漸。鄱銀難免侈,萊石自成虧。此器堅還實,寄君應可知。」謂分月俸給之,寂照漸通此方言,持戒律精至,通內外學,三吳道俗以歸嚮。寂照東遊,予遺以印本《圓覺經》并詩送之。後寄書舉予詩中兩句云:「身隨客槎遠,心學海鷗親。」不可忘也,《圓覺》固目不暫捨云。後南海商人船自其國還,得國王弟與寂照書,稱野人若愚,書末云:「嗟乎!絕域殊方,雲濤萬里。昔日芝蘭之志,如今胡越之身。非歸雲不報心懷,非便風不傳音問,人生之限,何以過之?」云云,後題寬弘四年九月。

又左大臣藤原道長書,略云:「商客至,通書,誰謂宋遠?用慰馳結。先巡禮天台,更攀五臺之遊。既果本願,甚悅。懷土之心,如何再會?胡馬獨向北風,上人莫忘東日。」後題寬弘五年七月。

又治部卿源從英書,略云:「所諮《唐曆》以後史籍,及他內外經書,未來本國者,因寄便風為望。商人重利,唯載輕貨而來。上國之風絕而無聞,學者之恨在此一事。」末云:「分手之後,相見無期,生為異鄉之身,死會一佛之土。」書中報寂照俗家及墳墓事甚詳悉。後題寬弘五年九月。

凡三書,皆二王之迹,而野人若愚章草特妙,中土能書者亦鮮及。紙墨尤精。左大臣乃國之上相,治部九卿之列。

金雞肆赦

杜鎬言金雞肆赦,不知起於何代。《關東風俗傳》曰:「宋孝王問司馬膺之後魏北齊赦日立金雞事,膺之曰:『按《海中星占》云:天雞星動為有赦,蓋王者以天雞為度。』」《隋書‧刑法志》:「北齊赦日,令武庫設金雞及鼓於閶闔門右,撾鼓千聲。」宣赦建金雞,或云起于西涼呂光,未知孰是。究其旨,蓋西方主兌,兌為澤。雞者巽神,巽主號令,故合二物,置其形,楬于長竿,使眾覩之。

左右侍禁

本朝太宗雍熙四年,增置左右侍禁。

三班奉職

宋朝建國之初,承舊制,有殿前承旨。雍熙四年,改為三班奉職。

三班借職

舊制有借職承旨,太宗雍熙中,改曰三班借職。自供奉至借職,其員無數,亦漢三郎署比也。

通判

通判,太宗始置,即古監郡也。

禁節帥販易

五代以來,節帥牧專多遣親吏往諸道往來販易,所過不收算,率以致富,養馬至千匹,僕廝至一千餘人。國初,大功臣十數人猶襲舊風,太祖患之,未革其弊。太平興國初,遂下詔禁之,侯伯但給其俸及鹽酒商稅課利分數錢,後又罷之,定歲給公用自三萬貫及千貫,自此藩鎮量入為用,無復嚮之豪侈。

太平興國初,右拾遺李幹上言:諸道藩鎮所管支郡,多遣親吏掌其市征,留滯商賈不便。詔邠、寧、涇、原、渭、鄜、坊、延、丹、陝、虢、襄、均、房、復、鄧、唐、澶、濮、宋、亳、鄆、濟、曹、單、青、淄、兗、沂、貝、冀、滑、衛、鎮、深、趙、定、祁等支郡,並直屬京師,不隸節鎮。

本朝武人多能詩

本朝武人多能詩,若曹翰句有:「曾經國難穿金甲,不為家貧賣寶刀。」劉吉父詩云:「一箭不中鵠,五湖歸釣魚。」

蛙變為鶉

至道二年夏秋間,京師鬻鶉者,積於市門,皆以大車載而入,鶉纔直二文。是時雨水絕,無蛙聲,人有得於水次者,半為鶉,半為蛙。《列子‧天瑞篇 》曰:「蛙變為鶉。」張湛注云:「事見《墨子》。」斯不謬矣。又田鼠亦為鶉,蓋物之變,非一揆也。

芋蘿蔔

江東居民,歲課種藝,初年種芋三十畝,計省米三十斛。次年種蘿蔔二十畝,計益米三十斛,可知蘿蔔消食也。《爾雅》:「葖,蘆萉。」郭璞注:「萉為菔,蘆菔蕪菁屬,紫花大根,俗呼雹葖。」更始敗,掖庭中宮女數百人幽閉殿門內,掘庭中蘆菔根食之,今蘿蔔是也。

菩薩石

嘉州峨眉山有菩薩石,人多採得之。色瑩白,若太山狼牙石、上饒州水晶之類。日光射之,有五色,如佛頂圓光。

倚卓

咸平、景德中,主家造檀香倚卓一副。

王感化善詩

伶人王感化,少聰敏,未嘗執卷,而多識故實,口諧捷急,滑稽無窮。會中主引李建勳、嚴續二相遊苑中,適見繫牛於株枿上,令感化賦詩,應聲曰:「曾遭寧戚鞭敲角,幾被田單火燎身。獨向殘陽嚼枯草,近來問喘更何人。」因以譏二相也。又中主徙豫章,潯陽遇大風,中主不悅,命酒獨酌。指北岸山問舟人,云皖公山,愈不懌。感化獨前獻詩曰:「龍舟萬里架長風,漢武潯陽事正同。珍重皖公山色好,影斜不落壽杯中。」中主大悅,賜束帛。

宋捷

大平興國四年,北戎寇邊,車駕幸大名府。方渡河,有人持手版邀乘輿,前驅斥之,號呼通旁,自言獻封事。太宗令接取視之,乃臨河主簿宋捷,上甚喜,即以為將作監丞。

重戴

重戴者,大裁帽也。本野夫巖叟之服,以皂為之。後魏孝文帝自雲中遷代,以賜百寮。五代以來,惟御史服之。淳化初,宰相、學士、御史臺,比省官、尚書兩省五品以上,皆令服之。

永昌陵

太祖生洛陽夾馬營,樂其風土,國初營繕宮室,有遷都之志。九年四幸郊祀,而宮殿宿衛多不安處,或見怪異,遂東歸。嘆曰:「我生不得居此,死當葬於此。」登闕發鳴鏑,指其所曰:「後當葬此。」永昌陵即其地也。

馮道使虜

晉天福中,奏寶策戎衣之號,輔相中當一人為使,趙瑩、桑維翰、文崧咸懼,將命馮道,索紙書云:「道去。」遣人語妻子,不復歸家。不數日,北行,虜主以道有重名,留之,賜牛頭牙笏為殊禮,道作詩曰:「牛頭徧得賜,象笏更容持。」道凡得賜,悉市薪炭,云:「北地苦寒,老年所不堪,當為之備。」戎人頗感其意,乃遣歸。道三上表乞留,固遣始去,更住月餘。既行,所至留駐,凡兩月,出境即馳歸。左右曰:「得生還,恨無羽翼,公獨宿留,何也?」道曰:「戎人多詐,總急還,以彼筯脚,一夕即追及,亦何可脫?但徐緩,即不能測矣。」道歸作詩云:「去年今日奉皇華,只為朝廷不為家。殿上一盃天子泣,門前雙節國人嗟。龍荒冬住時時雪,兔苑春歸處處花。上下一行如骨肉,幾人身死掩風沙。」道在虜中有詩云:「朝披四襖專藏手,夜蓋三衾怯露頭。」其苦寒如此。

卧榻側他人鼾睡

開寶中,王師圍金陵,李後主遣徐鉉入朝,對於便殿,懇述江南事大之禮甚恭,徒以被病未任朝謁,非敢拒詔。太祖曰:「不須多言,江南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側,豈可許他人鼾睡?」鉉復命。未幾,城陷,隨後主歸期。鉉性質直,見士大夫寒日多被褐,曰:「中朝自五胡猾亂,其風未政,荷氈被毳,實煩有徒。」一日,見其壻亦被毛裘,責曰:「吳郎上流,安得效此?」淑曰:「晨興苦寒,朝中服者甚眾。」鉉曰:「士君子有操者亦未嘗服。」蓋自謂也。

吳綾汗衫寫詔

唐末,有朱書御札徵兵方鎮,蓋危難中以此示信。昭宗以吳綾汗衫寫詔,間道與錢鏐,告以國難。

獺祭魚

舊說李商隱為文,多檢閱書冊,鱗次堆積,時號獺祭魚。

題翠微詩

翠微寺在驪山絕頂,舊離宮也,唐太宗避暑於此。後有人題詩云:「翠微寺本翠微宮,樓閣亭臺幾十重。天子不來僧又去,樵夫時倒一枝松。」

辜負口眼

諺曰:「不到長安辜負眼,不到兩浙辜負口。」

太平興國

太宗改元太平興國,識者謂太平字一人六十也,太宗壽六十九,中間歲內改元,亦叶其數。

靈棋經

靈棋經》乃黃石公法,南齊江謐嘗以棋占,得金益玉盃之卦。《唐‧經籍志》五行部有《十三靈棋經》十一卷,蓋所傳舊矣。凡一字再卜,卒不驗。

臍裂

殿中丞王全嗜酒,忽臍裂有聲,以盎承之,得清酒斗餘而卒。

周世宗作詩

周世宗嘗作詩以示學士寶儼,曰:「此可宣布否?」儼曰:「詩,專門之學。若勵精叩練,有妨幾務;苟切磋未至,又不盡善。」世宗解其意,遂不作詩。

地獄受苦

人或疑釋經所述地獄受苦之期太長,公曰:「律文有流三千里,地甚遠;徒三年,日甚長。造罪之初,止一念頃耳。」

不欺神明

江南處士朱真曰:「世云不欺神明,但不欺心,即不欺神明也。」

三多

學者當取三多:看讀多、持論多、著述多。三多之中,持論為難。

同上。《錦繡萬花谷》前集卷二十節引。

比試制誥

張去華任拾遺,上言:「今制誥張淡不才,願得比試。」詔令中書引試,淡果不勝,去華遷補闕,淡罷知制誥。去華負時名,雖勝,遂為清議所鄙,而淡亦當引退,豈宜與新進士爭鋒?其亦失也。

兩制作詩賦

晉開運中,詔兩制各作詩賦一篇,付禮部,為考試之目。李懌獨曰:「懌識字有數,因人成事,使令衣白袍入貢部,下第必矣,胡能作文章,為世楷模?」終不肯作。


五禽以客名

李昉為詩慕白居易,園林畜五禽,皆以客名,白鷴曰佳客,鷺鶿曰白雪客,鶴曰仙客,孔雀曰南客,鸚鵡日隴客。又慕居易七老之會,得宋琪等八人,為九老會。

筆法五事

錢鄧州若水嘗言:古之善書鮮有得筆法者,唐陸希聲得之,凡五字擫押鈎格抵,仍用筆雙鈎,則點畫遒勁而盡妙,謂之撜鐙法。希聲言:自斯翁及二王以至陽冰皆傳此法,希聲以授沙門{上巩下言}光,{上巩下言}光入長安為翰林供奉。今待詔尹熙古亦得之,而所書為一時之絕。查道始篆,患其體勢柔弱,熙古教以此法,仍雙鈎用筆,經半年,始習熟而篆體勁直甚佳。刁衍言江南後主得此法,書絕勁,復增二字,曰導送。

築太一宮

太平興國中,方士楚芝蘭上言:「按《太一經》,五福太一為天九貴神,凡行五宮,四十五年一徙,今當入吳分,五福所至,民獲其祐,宜築宮於蘇州。」太宗從之。宮成,芝蘭又言:「祠太一於吳,但福及吳民,可徙築京城南三十里蘇村。」遂改築新宮,凡十殿,曰君棋太一、臣棋太一、民棋太一、九氣太一、大游太一、小游太一、十神太一、天太一、地太一,並五福為十八。

洛陽宮闕似兜率天宮

西晉時有胡僧至洛陽,見宮闕,嘆曰:「此正是兜率天宮,但生人之力營構,非道力所成耳。」將終,與徒眾別曰:「山河天下皆變滅,而況人身,何得長久?但能專心清淨,屏除三毒,形數雖乖,其會必同。」

毀銅佛鑄錢

周世宗毀銅佛像鑄錢,曰:「佛教以為頭目髓腦有利於眾生,尚無所惜,寧復以銅像為愛乎?」鎮州大悲銅像甚有靈應,擊毀之際,以斧钁自胸鏡破之,彼世宗北征,病疽發胸間,咸謂報應。

謁金門詞

江南成幼文為大理卿,好為歌詞,嘗作《謁金門》曲,有「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之句,後因奏牘稽滯,中主曰:「卿試與行一池春水,又何缺於卿哉!」

葑田

兩浙有葑田,蓋湖上有茭葑所相繆結,積久,厚至尺餘,潤沃可殖蔬種稻,或割而賣與人。有任浙中官,方視事,民訴失蔬圃,讀其狀甚駭,乃葑園為人所竊,以小舟撑引而去。

楊玢詩

揚玢靖夫,虞卿之曾孫也。仕偽蜀王建,至顯官,隨王衍歸後唐,以老,得工部尚書,致仕,歸長安。舊居多為鄰里侵占,子弟欲詣府訴其事,以狀白玢,玢批紙尾云:「四鄰侵我我從伊,畢竟須思未有時。試上含元殿基望,秋風禾黍正離離。」子弟不復敢言。

王彥威粗官詩

長安舊以不歷臺參省使出鎮廉車節鎮者為粗官,大率重內而輕外,今東都乾元門舊宣武軍鼓角門,節度王彥威有詩刻其上云:「天兵十萬勇如貔,正是酬恩報國時。汴水波濤喧皷角,隋堤楊柳拂旌旗。前驅紅旆關西將,坐間青娥趙國姬。寄語長安舊冠蓋,粗官到底是男兒。」彥威自太常博士出辟使府,至茲鎮,故有是句,至今不知所在。薛能亦有《謝寄茶》詩,云:「粗官寄與真拋擲,賴有詩情合得嘗。」

盧延讓詩淺近自成一體

盧延讓詩淺近,人多笑之,惟吳融獨重其作,盛稱於時,且云:「此公不尋常,後必垂名。」延讓詩至今傳之,亦有絕好者。《宿東林》云:「兩三條霓欲為雨,七八個星猶在天。」《旅舍言懷》云:「名紙毛生五門下,家僮骨立六街中。」《贈玄上人》云:「高僧解語牙無水,老鶴能飛骨有風。」《蜀路》云:「雲間聞驛騾馱去,雪裏殘骸虎拽來。」《懷江上》云:「餓猫臨鼠穴,饞犬舐魚砧。」《八月十六夜》云:「只訛些子緣,應耗沒多光。」《寄人》云:「吟成一個字,撚斷數莖髭。」又云:「樹上諮諏批頰鳥,窗間壁駁叩頭蟲。」余在翰林嘗召對,上舉延讓詩云:「臂鷹健卒一氈帽,騎馬佳人卷畫衫。」雖淺近,亦自成一體。

思賈誼詩

錢鄧師嘗舉思賈誼兩句云:「可憐半夜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後人何可及。

杜牧詩

牧之《寄人》云:「世味嫌為枳,時光怨落冥。」《閒居》云:「歌懷飯牛起,書憤抱麟成。」《蟬》云:「二子自不食,三閭何獨清。」《登樓》云:「遠水淨林色,微雲生夕陽。」《塵》云:「已傷花榻滿,休妬畫屏飛。」

劉經野韭詩

劉經為虜政事舍人,來奉使,路中有野韭可食,味絕佳,作詩云:「野韭長猶嫩,沙泉淺更清。」

畬田

江南人多畬田,先熂爐。熂音餼,縱火燎草也;爐,火燒山界也。俟經雨乃下種,歷三歲,土脈竭,不可復種藝,但生草木,復熂傍山。宋西陽王子尚所部鄞縣有疁田,音嘐留,畬田也。子尚言:「山湖之俗,熂山封水澤,山須熂爐後種。」劉禹錫謫連州,作《畬田詩》云:「團團縵山腹,鑽龜得雨卦,上山燒卧木。」又云:「下種暖灰中,乘陽拆牙蘗。蒼蒼一雨後,苕穎如雲發。」白樂天《子規歌》云:「畬田有粟何不啄?石楠有枝何不棲?」畬,音羊諸反。《爾雅》云:「一歲曰菑,二歲曰新,三歲曰畬。《易》曰不菑畬。」皆同音,凡三歲而不可復種,蓋取畬之義也。

江東士人深於學問

淮南張佖知舉進士,試「天雞弄和風」,佖但以《文選》中詩句為題,未嘗詳究也。有進士白試官云:「《爾雅》:螒,天雞、鶾,天雞,天雞有二,未知孰是?」佖大驚不能對,亟取《爾雅》,檢《釋蟲》有「螒,天雞,小蟲,黑身赤頭,一名莎雞,一名樗雞。」《釋鳥》有「鶾,天雞,赤羽,《逸周書》曰:文鶾若彩雞,成王時蜀人獻之」。江東士人深於學問有如此者。

滅蜀之兆

偽蜀每歲除日,諸宮門各給桃符,書「元亨利貞」四字,時昶子善書札,取本宮策勳府書云:「天垂餘慶,地接長春。」乾德中伐蜀,明年,蜀除,二月,以兵部侍郎呂餘慶知軍府事,以策勳府為治所,太祖聖節號長春,此天垂地接之兆也。

樂人王感化善詩

江南李氏樂人王感化,建州人,隸光山樂籍,建州平,入金陵教坊。少聰敏,未曾執卷而多識,善為詞,口諧捷急,滑稽無窮,時本鄉節帥更代餞別,感化前獻詩曰:「旌旆赴天臺,溪山曉色開。萬家悲更喜,迎佛送如來。」至金陵宴,苑中有白野鵲,李景令賦詩,應聲曰:「碧岩深洞恣遊遨,天與蘆花作羽毛。要識此來棲宿處,上林瓊樹一枝高。」又題怪石九八句,皆用故事,但記其一聯云:「草中誤認將軍虎,山上曾為道士羊。」

余恕贊義山徐鉉詩文

余知制誥日,與余恕同考試。恕曰:「夙昔師範徐騎省為文,騎省其有《徐孺子亭記》,其警句云:『平湖千畝,凝碧乎其下;西山萬疊,倒影乎其中。』他皆常語。近得舍人所作《涵虛閣記》,終篇皆奇語,自渡江來,未嘗見此,信一代之雄文也。」其相推如此。因出義山詩共讀,酷愛一絕云:「珠箔輕明拂玉墀,披香新殿鬭腰支。不須看盡魚龍戲,終遣君王怒偃師。」擊節稱嘆曰:「古人措辭寓意,如此深妙,令人感慨不已。」

太祖御將恩威並濟

王全斌代蜀之歲,是時大寒,太祖著帽絮被裘,御講武殿氈帳曰:「此中寒尚不能禦,況伐蜀將士乎?」即脫所服裘帽,遣使持賜全斌。其伐江南也,曹彬、李漢瓊、田欽祚入辭,以匣劍授彬曰:「副將而下,不用命,斬之。」漢瓊等皆股栗畏懾,此所以見御將之恩威,皆出於一。

太祖服用儉素

太祖服用儉素,退朝常衣絁袴麻鞵,寢殿用懸青布緣簾,殿中設青布縵。

太祖不許公主服翠襦

魏咸信言:故魏國長公主在太祖朝,嘗以貼繡鋪翠襦入宮中,太祖見之,謂主曰:「汝當以此與我,自今勿復為此飾。」主笑曰:「此所用翠羽幾何?」太祖曰:「不然,主家服此,宮闈戚里皆相効,京城翠羽價高,小民逐利,展轉販易,傷生寢廣,實汝之由。汝生長富貴,當念惜福,豈可造此惡業之端?」主慚謝。主因侍坐,與孝章皇后同言曰:「官家作天子日久,豈不能用黃金裝肩舁,乘以出入?」太祖笑曰:「我以四海之富,宮殿悉以金銀為飾,力亦可辦,但念我為天下守財耳,豈可妄用?古稱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苟以自奉養為意,使天下之人何仰哉?當勿復言。」

太祖杵碎孟昶寶器

太祖平蜀,得孟昶七寶裝溺器,擲之於地,令杵碎之,曰:「汝以何器貯食?似此,不亡何待?」

太祖禱雨霽

宋白言:開寶九年,雩祀西洛,陰雨踰月,齋宿之旦,尚未霽,太祖遣中使禱無畏三藏塔,與之誓言,儻不止,即毀其浮圖。又俾近臣齎三木與嶽神宿,齋日雨不止,當施桎梏於汝。至太極殿宿齋,辰巳間雨霽,洛陽令督役夫輩除道上泥,布乾土。及郊祀還,御明德門賜赦,觀衛士歸營,車駕還宮,雨復作。無畏,胡僧,唐開元中至長安,玄宗甚禮重之,每祈雨輙應,事具李德裕《次柳氏舊聞》及李華碑。

江南後主遺銀五萬兩

開寶中,趙普猶秉政,江南後主以銀五萬兩遺普,普白太祖,太祖曰:「此不可不受,但以書答謝,少賂其來使可也。」普叩頭辭讓,上曰:「大國之體,不可自為寢弱,當使之勿測。」既而後主遣其弟從善入貢,常賜外,密賫白金如遺普之數,江南君臣始震駭,服上之偉度。

太祖遣周廣使吳越

周廣者,開寶中為內外馬步軍都頭,親近,好言外事。一日白太祖曰:「朝廷遣使吳越,錢俶南面坐,傍設使者位。俶雖貴極人臣,況尊無二上,而奉命者不能正其名,此大辱國。」太祖曰:「汝頗能折之否?」廣曰:「臣請行。」俶生辰,即遣廣為使,俶猶襲故態,廣曰:「比肩事主,不敢就席。」俶遂移牀西向,正賓主之禮。復命,廣氣甚驕,將希寵賞。太祖曰:「汝蓋倚朝廷威勢,不然者,俶何有於汝哉?」廣大慚,其御下之英略如此。

劉鋹不敢飲御賜酒

劉鋹性絕巧,自結真珠鞍勒,為戲龍之狀,獻太祖,太祖以示尚方工,皆駭伏,償以錢三百索。上謂左右曰:「移此心以勤民政,不亦善乎?」鋹在國中,多置酖以毒臣下。太祖幸講武池,從官未集,鋹先至,詔賜巵酒,鋹心疑之,棒杯泣曰:「臣承父祖基業,違拒朝廷,煩王師致討,罪在不赦。陛下既待臣以不死,願為大梁布衣,觀太平之盛,未敢飲此酒。」太祖笑謂之曰:「朕推赤心於人腹中,安有此事?」即取鋹酒自飲,別酌以賜鋹,鋹慚謝。

太祖善御豪傑

太祖善御豪傑,得人之死力。居常多幸講武池,臨流觀習水戰,因謂左右曰:「人皆言忘身為國,然死者人之所離,言之易耳。」時禁衛將帥軍廂主皆侍側,有天武廂主李進卿前對曰:「如臣者,令死即死耳。」遂躍入池中,上急令水工數十人救之,得免,幾於委頓。左右內侍數十人,皆善武藝,伉健,人敵數夫,騎上下山如飛,其慰撫養育,無所不至,然未嘗假其威權。泗州檻生虎來獻,上令以全羊臂與之,虎得全肉,決裂而食,氣甚猛悍,欲觀之也。俄口呿不合,視之,有骨橫鯁喉中,上目左右,內侍李承訓即引手探取,無所傷。嘗因御五鳳樓,有風禽罥東南角樓鴟尾上,上顧左右曰:「有能取之否?」一內侍,失其姓名,攝衣攀屋桷以登緣,歷危險,取之以獻,觀者膽落,蓋試其趫捷也。

太祖善訓戎旅

太祖始自總戎,為士眾畏服,及踐祚,善訓戎旅,隸兵籍者多以配雄武軍。自此或習試武藝,或角力鬭毆,以較勝負,漸增俸緡,遷隸上軍。十月後,騎兵皆侵晨出城習馬,至暮歸飼馬,不令飽,雖苦寒,馬常汗洽,耐辛苦,不甚肥盛。初議取蜀,有天武軍主武超曰:「西川除在天上不可到,若舟車足跡可至,必取之耳。」士皆賈勇思奮,平蜀止六十日,用精兵纔七千人。居常衛士直廬中,咸給以棋枰,令對弈為樂,曰:「此徒端居終日,無他思慮,以此使之適情耳。」

太祖御下嚴峻

太祖平蜀,擇其親兵驍勇者百餘人,補內殿直,別立班院,號川殿直。南郊賞給,比本班減五千,遂相率擊登聞鼓訴其事,上大怒曰:「朝廷給賜,自我而出,安有例哉?」盡捕連狀者四十餘人,斬於市,餘悉配隸下軍,遂廢其班。一日,內酒坊火,悉以監官而下數十人棄市,詰得遺火卒,縛於火中,自是內司諸署,莫不整肅。

太宗署名祈雨

至道二年夏,大旱,遣中使分詣五岳祈雨,學士草祝,上自書名,隨其方設香,再拜而遣之。王禹偁時在翰林,上言:「五岳視三公,從前祝版御署,已踰禮典,固無君上親書之理。」上署之紙尾云:「昔成湯剪爪斷髮,禱桑林之社,尚無愛,矧為百姓請命,豈於筆札而有所惜哉?」

太宗不欲宦者預政

內侍王繼恩平李順之亂,中書議欲以為宣徽使,太宗曰:「宣徽者,執政之階也,朕覽前籍多矣,皆不欲宦者預政,止可授以他職。」宰相等懇言,繼恩有大功,今任昭宣使,河北團練使,非此拜不足以為貴。上不悅,因召翰林學士張洎、錢若水,議置宣政使之名,班在昭宣使之上,以授之,加領順州防禦使。

太宗不事畋游

登州海岸林中,常有鶻,自高麗一夕飛度海岸,未明至者絕俊,號曰「海東青」。淳化中,夏帥趙保忠得獻上,上報曰:「朕久罷畋游,盡放鷹犬,無所事此,今却以賜卿,當領之也。」

三舘

史舘,貞觀三年置,以宰相監修,復有修國史、史舘修撰、直舘之員。集賢院,自開元五年置麗正修書院於集仙殿,十三年改為集賢殿,以麗正書院為集賢書院,有學士、侍講學士之名,後置大學士,以宰相領之,并有修撰、校理、直院之職。貞元中,增置校書、正字。梁氏都汴,貞明中,以今古長慶門東北小屋十數間為三舘,湫隘卑庳,周廬徼道在旁,衛士騶卒喧雜,每受詔有所撰述,徙它所以就之。太宗即位,因臨幸周覽,曰:「若此之陋,何以待天下賢俊耶?」即日詔有司,度左昇龍門東北車府地為三館,楝宇宏大,自舉役,車駕再臨視,勞賜工卒。又令作園囿,植卉木,引金水河以注焉。西序啟便門通乾元殿,以俟行幸。三年春,新舘成,賜名崇文院。悉遷西舘書分布西廊,為昭文書庫,南廊為集賢書庫。西廊為經史子集,南廊為史舘書庫。初平蜀得書一萬三千卷,平江左又得二萬卷,參以舊書,為八萬卷,凡六庫,皆周雕木架,青綾帕冪之。昭文舘、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常以宰相兼領。此外有史舘修撰、直史舘、集賢院直學士、校理之名。淳化中,復置直昭文舘、直集賢院,亦有修國史、崇文院檢討、編修、祗候,皆無定員,不常置。

太宗讀太平御覽

大宗詔諸儒編故事一千卷,曰《太平總類》。文章一千卷,曰《文苑英華》。小說五百卷,曰《太平廣記》。醫方一千卷,曰《神醫普救》。《總類》成,帝日覽三卷,一年而讀周,賜名曰《太平御覽》。

太宗贊日本頗有古道

太平興國八年,日本國僧奝然至,言其國王傳襲六十四世矣。文武僚吏,皆是世官。上顧宰臣等曰:「此蠻夷耳,而嗣世長久,臣下亦世官,頗有古道。中國自唐季,海內分裂,五代世數尤促。又大臣子孫鮮能繼述父祖基業。朕雖德不及往聖,然而孜孜求治,未嘗敢自暇逸,深以畋遊聲色為戒。所冀上穹降鑑,亦為子孫長久計,使皇家運祚永久,而臣僚世襲祿位。卿等各思盡心輔朕,無使遠夷,獨享斯美。」

太宗重內外制之任

太宗尤重內外制之任,每命一舍人,必咨詢宰輔,求才實兼美者,先召與語,觀其器識,然後授之。嘗謂近臣曰:「詞臣之選,古今所重,朕嘗聞人言,朝廷命一舍人,六姻相賀,諺以謂一佛出世,豈容易哉?郭贄,南府門人,朕初即位,以其樂在詞筆,遂命掌誥,頗聞制書一出,人或哂之,亦其素無時望,不稱厥任,朕亦為之靦顏,業已進用,亦終不令入翰苑。後因覽《唐書》故事,見其多自卑位作學士者,遂令杜鎬檢閱錄唐朝學士,不拘品秩,自校書正字畿尉至尚書,皆得為之。」會光祿丞尹少連上書,引馬周遇太宗事,其詞多捭闔,上異其才,召試何以措刑論,文理可觀,即欲超擢,詢及樞宰,無有知少連名者,慮不協時望,遂止。蘇易簡薦吳人浚儀尉周亨俊拔可任,因御試貢舉人,遂令亨考校,臨觀與語,以察器局,俾易簡索其文章,得《白花鷹賦》,以比張茂先《鷦鷯》之作,文彩亦可尚。上意其非大器也,語易簡曰:「且可令序遷京秩,更徐觀之。」改光祿寺丞,月餘,暴遇疾卒。上之衡鑑精審如此。

太宗論內患外憂

太宗嘗謂侍臣曰:「國若無內患,必有外憂;若無外憂,必有內患。外憂不過邊事,皆可預為之防。惟姦邪無狀,若為內患,深可懼焉。」帝王當合用心於此。

太宗欲蠲租稅不果

太宗初即位,幸左藏庫,視其儲積,語宰相曰:「此金帛如山,用何能盡?先皇居常焦心勞慮,以經費為念,何其過也!」薛居正等聞上言,皆喜。其後征晉陽,討幽薊,歲遣戍邊,用度寖廣,鹽鐵榷酤,關市礬茗之禁彌峻。太宗嘗語近臣曰:「俟天下無事,當盡蠲百姓稅。」終以多故,不果。

太宗不許大臣具草

故錢侯若水言:至道中,嘗知樞密,太宗嘗召至玉華殿議邊事,議既定,向敏中取紙筆將批之,上曰:「卿大臣,不當自作文。李揆在外否?」即召入,授其意,令具草之。揆,副承旨也。

太宗獎勵循吏

太宗留心政事,淳化五年,自署一幅云:「勤公潔己,奉法除姦,惠愛臨民,始可稱良吏。本官有俸,並給見緡。」凡手札三十餘通,命有司擇京朝官之有課最者賜之。殿中丞李虛己以循良清白預其選,得知遂州,虛己作叙感詩以獻,自陳祖母年八十餘,喜聞其孫中循吏之目。上喜甚,批紙尾云:「吾真得良二千石矣。」賜錢五十萬以遺祖母,翌日,對宰相言及之,云:「已與五十緡。」宰相曰:「前日所賜蓋五百緡。」上曰:「此誤也,不可以追改。」虛己父寅,舉進士,年六十餘,以母老,求致仕,得著作佐郎,有詞學,清苦。虛己亦純學篤慎,家極貧,雖至尊之誤筆,乃天之所賜,如郭巨得金、黃尋飛錢之比歟?然自是詔閤門,不得受羣臣詩賦雜文之獻,欲自薦者,授文于中書宰臣,第其臧否上之。

太宗以唐莊宗為鑑戒

太宗淳化五年《日曆》載,上謂侍臣曰:「聽斷天下事,直須耐煩,方盡臣下之情。昔莊宗可謂百戰得中原之地,然而守文之道,可謂懵然矣。終日湛飲,聽鄭衛之聲,與胡家樂合奏,自昏徹旦,謂之聒帳。半酣之後,置畎酒篦,沈醉射弓,至夜不已,招箭者但以物擊其銀器,聲言中的。與徘優輩結十弟兄,每略與近臣商議事,必傳語伶人,叙相見遲晚之由。縱兵出獵,涉旬不返,於優倡猱雜之中,復自矜寫春秋,不知當時刑政如何也?」蘇易簡書於《時政》曰:「上自潛躍以來,多詳延故老,問以前代興廢之由,銘之於心,以為鑑戒。」上來數事,皆史傳不載,秉筆之臣,以記錄焉。

太宗以劍舞懼敵

太宗將討太原,選軍中驍勇趫捷者數百人,教以舞劍,皆能擲劍高丈餘,袒裼跳躍,以身左右承之,妙絕無比,見者莫不震懼。會北戎使至,宴便殿,因令劍舞者數百人,科頭露股,揮劍而入,跳擲承接,霜鋒雪刃,飛舞滿空,戎使懼形於色,淮海國王錢俶等驚懼不敢仰視。俶言於上曰:「此《尚書》所謂『如熊如羆,如虎如貔』者也。」上甚悅,及親征,每巡城督戰,必令前導逞技,賊乘城望之,破膽。

太宗作上清宮

太宗詔作上清宮,謂左右曰:「朕在藩時,太祖特鍾友愛,賞賫不可勝紀,今悉貿易以作一宮,為百姓請福,不令費庫物。」王沔曰:「土木之作,必有勞費,不免取百姓脂膏耳。」上嘿然。既營繕,命中人董役,役夫常不滿三千人,三司率多移撥三五百人給它作。中人言於上,上曰:「有司所須之人,皆要切,汝當自與計議圓融,勿令有妨。」既而數年功不就,言事者多指之,遂令罷役。歲餘,內道場與道流言及之,上即令出南宮舊金銀器數萬兩,鬻於市以給工錢,訖其役。宮成,常服一詣,焚香而已。

太宗以強弓示威

至道初,李繼遷遣其大校張浦入貢。上御便殿,召衛士數百輩,習射御前,所挽弓皆一石五斗以上。先是,賜繼遷一弓,皆一石六斗,繼遷但以朝廷威示戎虜,識非人方所能挽,至是,衛士皆引滿平射,有餘力。上問浦:「戎人敢敵否?」浦曰:「藩部弓弱矢短,但見此長大,固已逃遁,豈敢拒敵?」上悅,後以浦為鄭州防禦使,留京師。

修河橋

有司歲調竹索以修河橋,其數至廣,太宗曰:「渭川竹千畝,與千戶侯等,自河渠之役歲調寖廣,民間竹園率皆蕪廢,為之奈何?」呂端曰:「芟葦亦可為索,後唐莊宗自揚留口渡河,為浮梁,用葦索。」上然之,分遣使臣詣河上刈葦為索,皆脆不可用,遂寢。當莊宗渡河,蓋暫時濟師也。

太宗善書

太宗善飛白,其字大者方數尺,善書者皆伏其妙。又小草特工,語近臣曰:「朕君臨天下,亦何事筆硯?但心好之,不能捨耳。江東人多稱能草書,累召誥之,殊未知向背,但填行塞白,裝成卷帙而已。小草字學難究,飛白筆勢難工,吾亦恐自此廢絕矣。」以數十軸藏秘府。

修太宗實錄

咸平初,修《太宗實錄》,命錢若水主其事。若水舉給事中柴成務、起居舍人李宗諤,侍御史宗度洎予及職方員外郎吳淑。上指宗諤曰:「自太平興國八年已後,昉皆在中書,日事史策,本憑直筆,儻子為父隱,何以傳信於後代乎?」除宗諤不許,餘悉可之。

編次太宗法書

太宗善草、隸、行、八分、篆、飛白六體,皆極其妙,而草書尤奇絕。今上悉賂求編次,凡三十餘卷,以于闐玉水晶檀香為軸,青紫綾摽文綿絛,黃綃帕,金漆櫃,作龍圖閣於含元殿之西南隅以藏之。頻召近臣觀覽稱嘆,上自作《太宗聖文神筆頌》,親書刻碑,以美其事。碑陰列其部袟名題,以墨本賜迎臣焉。

蘇易簡最被恩遇

蘇易簡為學士,最被恩遇。初與賈黃中、李沆同時上擢,黃中、沆參知政事,以易簡為中書舍人,充承旨,並賜白金三千兩,諭旨曰:「朕之待卿,非必執政而為重矣。」上作五七言詩各一首賜之,為真草行三體,刻於石。又飛白書「玉堂之署」四字以賜本院,今龕於堂南門之上。易簡以御三體書石本,分遺秘書監李至及從祖脩撰江陵公洎梁周翰,知制誥柴成務,呂祐之,錢若水、王旦,直秘閣潘慎脩,翰林侍書王著,侍讀呂文仲等凡十五人。及召至等宴于翰林,以觀神筆之跡,上遣內可供擬坐客,各賦詩。宰相李昉等亦以詩貽易簡,易簡悉以奏御。上謂昉等曰:「易簡以卿等詩來上,有以見儒墨之盛,而學士之光也,可別錄一本進入。」以其本賜易簡。

郭進

郭進少以壯勇,依漢祖於太原,開國,歷刺史、團練使。國初,遷洛水防禦使,為西山巡檢,以扞太原。進禦軍嚴而好殺,部下整肅,每帥師入晉境,無不克捷,太祖因遣戍西山,必語之曰:「汝輩當謹奉法,我猶赦汝,郭進殺汝矣。」嘗擇御龍官三十人隸麾下押陣,適與晉人戰,多退却,進斬十餘人。奏至,上方御便殿閱武,厲聲曰:「御龍官千百人中始選擇得一二,而郭進小違節度,遽殺之,誠如此龍種健兒,亦不足供矣。」潛遣中使諭進曰:「恃其宿衛親近,驕倨不禀令,戮之甚得宜矣。」進感泣,由是一軍精勇無敵。上為治第,令廳堂悉用㼧瓦,有司言,親王公主始得用此。上曰:「進事國盡忠,我待之豈不比吾子,有何不可哉?」太宗征太原,北戎自石嶺關入援,進大破之,獻俘行在,暴於城下,并人喪氣,遂約降。進功高負氣,監軍田欽祚所為不法,進屢以語侵之,欽祚心銜,因誣以佗事,進不能甘,自縊死。太宗微知之,黜欽祚,終其身不復用。

竇偁面叱賈琰

竇偁為晉府賓佐,後至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僖起居郎,儼文甚高,皆有集在秘閣。偁亦有文,為晉府記室。賈琰為判官,每諸王宗室宴集,琰必怡聲下氣,動息褒讚,諂辭捷給,偁叱之曰:「賈氏子,何巧言令色之甚?獨不懼於心邪!」太宗甚怒,白太祖,斥出為涇州節判。後即位,思之,召為樞密直學士,數月參政,中謝,語之曰:「汝知何以及此?」偁曰:「陛下以臣往年霸府遭逢所至耳。」上曰:「不然,以卿嘗面折賈琰,故任卿左右,思聞直言耳。」

董遵誨

董遵誨父宗本,嘗為隨州將,太祖微時往依,宗本令與遵誨游。常共臂鷹逐兔,小不如意,為遵誨所辱,太祖遂辭去,宗本固留,厚給遣之。即位之初,訪求遵誨,遵誨欲自殺,其妻止之,曰:「等死,亦未晚耳。萬乘之主,豈念舊惡?將因禍致福,豈可測哉?」遵誨感其言,幅巾見於便殿,叩頭請死。上笑曰:「汝昔日豪蕩太過,我方將任汝事。」即命左右掖起,賜冠帶,設食案,賜食上前。語及舊故歡笑,以為通遠軍使,專委一面之事,市租悉以給軍用,不藉於有司。每歲賜予無數,幕府許自辟署,選精甲數千人,隸麾下,不復更代。隔歲以春夏令歸,營省妻子。遵誨至,申嚴邊候,鎮撫蕃部,號令如一,戎族之強盛者,倚為腹心,有謀為寇者,必立以告,發所部襲之,剪滅無噍類。凡再出師,大克捷,党項諸羌,畏威惕息。養馬數千匹,擇其良以入貢,親僕數百人,皆厚給衣食,日夕馳射畋獵,擊鞠呼盧,飲食作鼓吹為樂。羌中動靜,即時知之,朝廷不復西顧。歲時,其親表押馬來獻,上必召問遵誨晨夕所為,擊節大喜曰:「是能快活也。」多解服御衣物珠貝珍異以為賜,遵誨捧之,未嘗不泣下。三數歲一來朝,賜食御前,笑語移晷,賜御膳羊,上樽酒,皆五百數,金帛累萬,復遣去。終太祖朝,不易其任。末年,稍遷羅州刺史,有判官者,因朝廷訪利害,上言通遠軍養兵,每歲轉運使調發內地錢粟,勞費民力,本軍關榷之入,自可市糴給用。上遣錄判官所奏,下本軍,及申約外,計凡歲調如故,不得竊議市租,徙判官於佗郡。遵誨感激流涕,左右皆泣。

李沆

公嘗言:李丞相沆重厚淳質,言無枝葉,善屬文,識治體,好賢樂善,為丞相,有長者之譽。頗通釋典,尤厭榮利,世務罕以嬰心。其自奉甚薄,所居陋巷,廳事無重門,其偪下已甚,頹垣壞壁,沆不以屑慮。堂前藥欄壞,妻戒守舍者勿令葺,以試沆。沆朝夕見之,經月,終不言。妻以語沆,沆笑謂其弟維曰:「豈可以此動吾一念哉?」家人勸治居第,未嘗答。維與言,因語次及之,沆曰:「身食厚祿,時有橫賜,計囊裝亦可以治第。但念內典以此世界為缺陷,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今市新宅,須一年繕完,人生朝暮不可保,又豈能久居?巢林一枝,聊自足耳,安事豐屋哉?」後遇疾,沐浴右脅而逝,時盛暑,停屍七日,室中無穢氣,亦履行之報也。沆在相位,接賓客常寡言。馬亮與沆同年生,又與維善,語維曰:「外議以大兄為無口匏。」維乘間嘗達亮語,沆曰:「吾非不知也,然今之朝士,得升殿言事,上封論奏,了無壅蔽,多下有司,皆見之矣。若邦國大事,北有強虜,西有戎遷,日旰條議,所以備禦之策,非不詳究。薦紳中如李宗諤、趙安仁,皆時之英秀,與之談,猶不能啟發吾意。自餘通籍之子,坐起拜揖,尚周章失措。即席必自論功最,以希寵獎,此有何策而與之接語哉?苟屈意妄言,即世所謂籠罩,籠罩之事,僕病未能也。為我謝馬君。」沆常言,居重位,實無補萬分,唯中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之,唯此少以報國爾。朝廷防制,纖悉備具,或徇所陳請施行一事,即所傷多矣。此蓋陸象先「庸人擾之」之論也。

范質識大體

范質初作相,與馮道同堂,道最舊宿,意輕其新進,潛視所為。質初知印,當判事,語堂吏曰:「堂判之事,並施籤表,得以視而書之,慮臨文失誤,貽天下笑。」道聞歎曰:「真識大體,吾不如也。」質後果為名相。

不信異端

李司空家,累世不置佛堂,不畜內典經文。王似宗家,不然楮鏹,祀其先人,酒炙而已。

竇儀不攻人之短

竇儀,開寶中為翰林學士,時趙普專政,帝患之,欲聞其過。一日召儀,語及普所為多不法,且譽儀早負才望之意。儀盛言普開國勳臣,公忠亮直,社稷之鎮。帝不悅,儀歸,言於諸弟,張酒引滿,語其故曰:「我必不能作宰相,然亦不詣朱崖,吾門可保矣。」既而召學士盧多遜,嘗有憾於普,又喜於進用,遂攻普之短,果罷相,出鎮河陽。普之罷甚危,賴以勳舊脫禍。多遜遂參知政事,作相。太平興國七年,普復入相,多遜有崖州之行,是其言之驗也。儀弟儼、侃、偁、僖,並舉進士,父禹鈞,范陽人,為左諫議大夫致仕,諸子皆成名,士風家法,為一時之表。馮道贈禹鈞詩云:「燕山竇十郎,教子有義方。靈椿一株老,仙桂五枝芳。」人多傳誦。儀至禮部尚書,儼至禮部侍郎,皆為翰林學士;侃左補闕;偁為晉府賓佐,後至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僖起居郎。儼文甚高,皆有集,在秘閤。偁亦有文,為晉府記室。

潘承裕

潘承裕,建安人,有才識,名重於州里。王延政建國,欲以為相,承裕力諫其僭號,不受偽署,延政將殺之,慮失人心,囚於私第。江南平建州,甚禮重之,以為禮部侍郎,判福建道。凡一道之征租、獄刑、選舉人物,皆取決焉。告老,以尚書致仕,歸洪州西山。子慎修,亦為要官,臺城危蹙,入都為置宴使,館懷信驛,時後主弟從鎰先入貢,亦留驛中。每王師克捷,外庭入賀,邸使督金帛之獻,慎修獨建議,以國將亡,而旅賀非禮,但奉方物,以待罪為名,斯可也。太祖大喜,謂使者有禮,立遣易供帳物,加賜牢醴,深嘆重之。

馮起

馮起,父炳,有清節,任知雜卒。起官,僦舍圃田。時侍御史趙承嗣掌市征,炳歷任憲府,承嗣以官聯,素重之。屢往見起,知其賃廡,為出己俸百千市之,起固辭不受。未幾,承嗣以姦贓敗,棄市,由是名聞。於是蘇易簡在翰林,夜召語及此事,太宗因此知起名,後擢知制誥。

李至

李至為參知政事,今上初即位,朝士韓見素、彭繪、淳于雍等數人,連乞致仕,上頗訝之,謂宰相曰:「搢紳中多求退跡,何也?」至對曰:「退跡者幾何人?躁進者蓋甚眾矣。」上默然。後或引疾者,皆遂其請,亦仁者之言也。

更改禮記月令篇次序

《禮記‧月令篇》,舊第四,鄭玄注,孔穎達作疏,皆依此篇。自開元中,李林甫受詔,與學者重加增損,多所改易舊文,升其篇居第一,至今用之。李至任秘書監日,因召對,言其事。至道末,遂下館閣議,胡旦草議狀,取鄭、李二家對駮之,凡數百言,攻林甫之失。兼云:「貢舉三禮,所試用孔疏,而文注乃用林甫,甚相矛盾,請復用鄭玄為是。」宰相呂端不能決,報罷之。後至參政,亦不能釐正其事。

諸監鑪鑄錢

江南因唐舊制,饒州置永平監鑄錢,歲六萬貫。江南平,增為七萬貫,常患銅少。張齊賢任轉運使,求得江南舊承旨丁釗,盡知信、建等州各銅鉛處,齊賢即調發丁夫采之。初年增十數倍,明年得銅鉛八十五萬斤,錫六十萬斤,因雜為鉛錫錢鑄三十六萬貫,以釗為殿前承旨,領三州銅山。先是永平監所鑄錢,用開通元寶錢法,肉好周郭精好。至是雜用鉛錫,兼失古制,數雖增而錢惡。其後信州鉛山縣出銅無筭,常十餘萬人采鑿,無賴不逞之徒,萃於淵藪。官所市銅錢數千餘萬斤,大有餘羨,而銅山所出益多,有司議減銅價,鑿山者稍稍引去。饒州官市薪炭不能給鼓鑄,分於池州置永寧監,建州置永豐監,並歲鑄錢二十萬貫,以鉛山銅給之。既有所泄,價乃復舊,而工徒並集。杭州置保興監,凡四監,歲鑄百餘萬貫,為極盛矣。唐天寶之制,絳、揚、潤、宣、鄂、蔚、益、柳十州,共置九十九鑪,鑄錢一鑪役丁匠三十人。每年六七月停,餘十月作十番。一鑪約用銅二萬一千二百三十斤,白鑞三千七百九十斤,黑錫五百四十斤,每鑪鑄錢三千三百貫,計一工日可鑄錢三百餘。國家之制,一工日千餘,用銅鉛鑞之法亦異於古,其數雖倍,而錢稍惡,每繫擲亦多缺。予在史局,因錄唐制與今王丞相,後數月,有詔暑月諸監減半工,蓋主上勤恤之至也。

榜刻儀制令四條

孔承恭為大理正,太平興國中上言,儀制令云:「賤避貴,少避長,輕避重,去避來。」望令兩京諸州於要害處刻榜以揭之,所以興禮讓而厚風俗。詔從之,處處衢肆刻榜,訖今多有焉。

江翱

江翱,建安人,文蔚之兄子也。為汝州魯山令,邑多曠土,連歲枯旱,艱食。翱自建安取旱稻一種,此稻耐旱,繁實可久蓄,宜高原,至今邑人多種之,歲歲足食。

賜衣服

國朝之制,文武官諸軍校在京者,端午、十月旦、誕聖節,皆賜衣服。其在外者,賜中冬衣襖,遣使將之。舊制,在內者,中書、樞密、察院、節度使至刺史,諸軍列校以上,學士、金吾、駙馬,冬給袍有差。而學士給黃師子錦,品極下,淳化中,改給盤鵰法錦,在暈錦之亞。凡袍錦之品四,曰天下樂暈錦,以給樞宰、親王、皇族、觀察使以上,侍衛步軍都虞候以上,節度使。盤鵰法錦,以給學士、中丞、三司使、觀察使、廂主以上,軍頭團練使以上,皇族、將軍以上,駙馬都尉,舊宰相。翠毛細錦,以給防團刺史、軍主軍頭領刺史者。黃師子,以給三司副使、知開封府、審刑、登聞、龍圖直學士。旋欄錦之品十,曰天下樂暈,以賜節度、觀察使、領部署者。次暈錦,以賜尚書以上及學士管軍者。盤鵰,以賜觀察使、丞郎。翠毛,以賜閤門使以上、防團刺史管禁軍者。倒仙牡丹,以賜刺史以上。方勝宜男,賜諸司使領郡以上。盤毬雲鴈,賜諸司使。方勝練鵲,賜河北、河東、陝西轉運使副。餘軍校,復有黃師子,寶照之品焉。

賜帶

腰帶,凡金玉犀銀之品,自樞宰、節度使賜二十五兩金帶,舊用荔枝、松花、倒仙三品。端拱中,詔作瑞草、地毬、文路方圓胯帶,副以金魚,賜中書密院。其武臣有宣徽樞密使者,仍舊制。學士三司使、中丞觀察使、管軍四廂主而下,賜二十兩金帶。知制誥賜犀帶塗金魚,亦嘗賜金飾牯犀,副以金魚,非常例。凡面賜紫者,給犀帶。賜緋者,塗銀寶瓶帶。其賜伎術官,雖紫綠,皆給銀帶。出使賜金束帶,雨數如其官秩,刺史而上受邊寄者,辭日亦賜二十兩金束帶。其赴任者,出賜塗金銀帶。諸司使至崇班,出為邊城鈐轄者、都監者,亦賜金束帶,十五兩、十二兩凡二等。唯駙馬都尉初選尚,賜白玉帶。自親王皇族皆許通服工夫金帶,雕玉、白玉、通犀、牯犀等帶。

賜鞍轡

鞍轡,除乘輿服,黃金、白玉、雕玉、玳瑁、真珠等鞍,垂六鞘轡,有三頷,諸王或賜金鞍者得乘之。宰相、使相賜繡寶百花韉,八十兩鬧裝銀裹銜鐙。參政、副樞、宣徽、節度使、駙馬,繡盤鳳雜花韉,七十兩陷銀銜鐙。學士、中丞、三司使、觀察使,麻皮錦韉,五十兩撤皇素銜鐙。復有三十兩決束鞍,以賜東宮官屬。

憲銜

唐德宗幸奉天還京,應諸州郡衙吏並假憲銜,後至有郡王者,訖今用之。

勑書樓

太祖朝令天下置勑書樓。

學士預曲宴承旨預肆赦

故事,便殿宴勞將帥,翰林學士預坐。開寶中,閣門使梁迥輕鄙儒士,啟太祖以曲宴將相,安用此書生輩?遂罷之。淳化中,蘇易簡為參知政事,始引故事為請。詔自今後,當直學士與樞密直學士並預長春殿曲宴。又引元積《承旨廳記》:「御樓肆赦,唯承旨得升丹鳳樓之西南隅。」

駕親臨問臣僚

邢昺常被疾,請告,真宗親臨問,賜藥一奩、銀器千兩、綵千匹。國朝故事,非宗戚將相,問疾臨奠,帝不親行,惟昺與郭贄以恩舊,特用此禮,儒者榮之。邢止問疾,郭上復臨喪。

白麻

翰林規制,自妃后、皇太子、親王、公主、宰相、樞密、節度使並降制用白麻紙書,每行四字,不用印。進入後,降付正衙宣讀,其麻即付中書門下。當日本院官告院取索綾紙,待詔寫官告,只用麻詞。官告所署,中書三司官宣奉行,並依告身體式,常用閣長一人銜位。

江南書籍

雍熙中,太宗以板本九經尚多譌謬,俾學官重加刊校。史館先有宋臧榮緒、梁岑之敬所校《左傳》,諸儒引以為證。祭酒孔維上言,其書來自南朝,不可案據。章下有司,檢討杜鎬引貞觀四年勑:「以經籍訛舛,蓋由五胡之亂天下,學士率多南遷,中國經術浸微之致也。今後並以六朝舊本為正。」持以詰維,維不能對。王師平金陵,得書十餘萬卷,分配三館及學士舍人院,其書多讎校精當,編帙全具,與諸國書不類。

乾德鑄印

乾德三年,重鑄中書門下、樞密院、三司使印。先是,舊印緣五代舊文非工,至是得蜀鑄印官祝溫集,自言其祖思,唐禮部鑄印官,世習繆篆,即《漢志》所謂屈曲纏繞以摹章者也。臺省寺監及開封、興元尹印,悉令溫集政鑄。

王化基

王化基言:任中丞日,鞫祖吉獄,吉知晉州,受賕事敗。詢其土豪王某者云:「吾小民,見州將貧乏,相醵率為一日之壽,豈知其犯法哉?」悵歎不已。化基詰其前後郡守,王某言,三十年已來,唯梁都官不受一錢,餘無免者。乃梁勗也。勗,漢乾祐中司徒詡下進士及第,有文詞,太祖欲令知制誥,為時宰所忌,遂止。化基言於太宗,時勗以老病不任吏事,特授華州行軍司馬,給郎中俸料。其子昭璉,亦舉進士,得杭州從事。化基送以詩曰:「文章換柱雙枝秀,清白傳家兩地貧。」人多傳誦。

干越亭詩

公言:咸平初罷處州赴闕,道經饒州餘干縣,登干越亭,前瞰琵琶洲,後枕思禪寺,林麓森鬱,千峯競秀,真天下之絕境。古今留題者百餘篇。張祜云:「扁舟亭下駐煙波,十五年遊重此過。洲觜露沙人渡淺,風梢藏行鳥啼多。層欄漲水痕猶在,古板題詩字已訛。況是高秋正圓月,可堪聞聽異鄉歌。」劉長卿云:「天南愁望絕,亭下柳條新。落日獨歸鳥,孤舟何處人?生涯投越嶠,世業陷胡塵。草色迷征路,鶯聲傍逐臣。秦臺悲白首,楚渚怨青蘋。杳杳鍾陵暮,悠悠鄱水春。獨醒翻取笑,直道不容身。得罪風霜苦,全生天地仁。青山數行淚,滄海一窮鱗。流落機心盡,空憐鷗鳥親。」二篇絕唱也。

雍熙以來文士詩

公言:自雍熙初歸朝,迄今三十年,所聞文士多矣,其能詩者甚鮮。如侍讀兵部,夙擅其名,而徐鉉、梁周翰、黃夷簡、范杲皆前輩。鄭文寶、薛映、王禹偁、吳淑、劉師道、李宗諤、李建中、李維、姚鉉、陳堯佐,悉當時儕流。後來之著聲者,如路振、錢熙、丁謂、錢易、梅詢、李拱、蘇為、朱嚴、陳越、王曾、李堪、陳詁、呂夷簡、宋綬、邵煥、晏殊、江任、焦宗古。布衣有錢塘林逋、縉雲周啟明。錢氏諸子有封守惟濟、供奉官昭度。鄉曲有今南鄭殿丞兄故黎州家君,及高安簿覺宗人字牧之子。並有佳句,可以摘舉,而錢惟演,劉筠特工於詩,其警策殆不可遽數。自兵部而下,公之所嘗舉,今略記之。兵部《春望》云:「杳杳烟蕪何處盡,搖搖風柳不勝垂。」《江行》云:「新霜染楓葉,皓月借蘆花。」《嘉陽川》云:「青帝已教春不老,素娥何惜月長圓。」《元夜》云:「雲歸萬年樹,月滿九重城。」徐鉉《遊木蘭亭》云:「蘭煙破浪城陰直,玉勒穿花苑樹深。」《觀習水戰》云:「千帆日助陰山勢,萬里風馳下瀨聲。」《病中》題云:「向空咄咄頻書字,舉世滔滔莫問津。」《謫居》云:「野日蒼茫悲鵬舍,水風陰溼弊貂裘。」《陳秘監歸泉州》云:「三朝恩澤馮唐老,萬里江關賀監歸。」《宿山寺》云:「落宿依樓角,歸雲擁殿廊。」梁周翰《應制》云:「百花將盡牡丹拆,十雨初晴太液春。」黃夷簡《題人山居》云:「宿雨一番蔬甲拆,春山幾焙茗旗香。」范杲《講聖》云:「千里版圖來浙右,一聲金鼓下河東。」鄭文寶《春郊》云:「百草千花路,華風細雨天。」《重經貶所》云:「過關已躍樗蒲馬,誤喘猶驚顧兔屏。」《洛城》云:「星沈會節歌鍾早,天半上陽煙樹微。」《張靈州》云:「越絕曉殘蝴蝶夢,單于秋引畫龍聲。」《長安送別》云:「杜曲花光濃似酒,灞陵春色老於人。」《送人歸湘中》云:「滿帆西日催行客,一夜東風落楚梅。」《南行》云:「失意慣中遷客酒,多年不見侍臣花。」《悽靈》云:「舊井霜封仙界橘,雙溪晴落海邊鷗。」《送人知韶州》云:「人辭碧落春風晚,花老朱陵古渡頭。」《永熙陵》云:「承露氣清駒送日,觚稜人靜鳥呼風。」《邊上》云:「髩間相似雪,峯外寂寒烟。」薛映《送人鄂州》云:「黃鵠晨霞傍樓起,頭陀秋草繞碑荒。」吳淑《送朱致政》云:「浴殿夜涼初閣筆,渚宮歲晚得懸車。」劉師道《寄別》云:「南浦未傷春草碧,北山仍愧曉猿驚。」《與張泌》云:「久師金馬客,勍敵玉溪生。」《荷花》云:「有路期奔月,無媒與嫁春。」《殘花》云:「金谷路塵埋國艷,武陵溪水泛天馨。」《寄陳龍圖》云:「城瞻北斗天何遠,夢斷南柯日未沉。」《歎世》云:「野馬飛窗日,醯雞舞甕天。」《春雪》云:「青帝翠華沈物外,素娥孀影弔雲端。」又《雪》云:「三千世界銀成色,十二樓臺玉作層。」《湘中》云:「逝波帝子魂何在?芳草王孫怨未歸。」李宗諤《春郊》云:「一溪晚綠浮鸂䳵,萬樹春紅叫杜鵑。」《蘇承旨》云:「金鸞後記人爭寫,玉署新牌帝自書。」李建中《送人》云:「山程授館聞鴻夜,水國還家欲雪天。」李維《渚宮亭》云:「故宮芳草在,往事暮江流。」《朱致政》云:「清朝納祿猶強健,白首還鄉正太平。」《和人贈馬太保》云:「轉眄回巖電,分鬚磔蝟毛。」《寄洪湛》云:「謫去賈生身健否?秋來潘岳髩斑無?」姚鉉《錢塘郡》云:「疏鐘天竺曉,一鴈海門秋。」陳堯佐《潮州徵還》云:「君恩來萬里,客路出千山。」《送种放》:「風樵若邪路,霜橘洞庭秋。」《送朱荊南》云:「部吏百亟通爵里,從兵千騎屬鞬橐。」錢熙《送人金陵拜掃》云:「鶴歸已改新城郭,牛卧重尋舊墓田。」丁謂《和錢易》云:「珊瑚新筆架,雲母舊屏風。」《送章南安》云:「梅花過嶺路,桃葉渡江舡。」《章明州》云:「泣珠泉客通關市,種玉仙翁寄版圖。」《陳荊南》云:「楚呼夢雲鈴閣密,郢人歌雪射堂開。」錢易《畫景》云:「雙蜂上簾額,獨鵲裊庭柯。」《芭蕉》云:「綠章封奏緘初啟,青鳳求皇尾乍開。」梅詢《陰陵》云:「千重漢圍合,一夜楚歌聲。」李拱《春題村舍》云:「犬眠花影地,牛牧雨聲坡。」蘇為《湖亭》云:「春波無限綠,白鳥自由飛。」《劉端州》云:「夜浪珠還浦,春泥象印蹤。」朱嚴《贈徐常侍》云:「寓直有誰同騎省?立班獨自戴貂冠。」陳越《侍宴》云:「十鍾人既醉,九奏鳳來儀。」《與劉從》云:「誰哀城下酌?不廢洛中吟。」《李秦州》云:「擁路東方騎,懸腰左顧龜。」王曾《李駙馬拜陵》云:「人畏軒臺久,春歸雨澤多。」李堪《哭黎州家君》云:「桐鄉留語葬,絲路在生悲。」《周建州》云:「海月隨帆落,溪花繞驛流。」《送人》云:「雷風有約春虯振,霜雪無情紫蕙枯。」《退居》云:「雨密絲桐潤,潮平釣石沈。」陳詁《閑居》云:「籠雞對窗語,三雀遶門飛。」呂夷簡《早春》云:「梅無驛使飄零盡,草怨王孫取次生。」《九日呈梅集仙》云:「人歸北闕知何日?菊映東籬似去年。」《寒食》云:「人為子推初禁火,花愁青女再飛霜。」宋綬《送人知江陵》云:「奇才劍客當前隊,麗賦騷人託後車。」《送人洪州》云:「江涵帝子翬飛閣,山際真君鶴馭天。」《周賢良》云:「楚澤傷春悲鶡鵊,長安索米愧侏儒。」邵煥《送晏集賢南歸》云:「舡官風破浪,關吏鼓通晨。」晏殊《與張臨川》云:「籬邊菊秀先生醉,桑下鶵嬌稚子仕。」又云:「東陽詩骨瘦,南浦別魂消。」《章明州》云:「騷客江山知有助,秦源雞犬更相聞。」《送人洪州》云:「衝斗氣沉龍已化,置芻人去榻猶懸。」江任《送人》云:「珠盤臨路泣,斗印入鄉提。」焦宗古《送人遊蜀》云:「芳樹高低啼蜀魄,朝雲濃淡極巴天。」《贈周賢良》云:「南陽客自稱龍卧,東魯人應嘆鳳衰。」林逋《湖山》云:「片月通蘿徑,幽雲在石床。」周啟明《近臣疾愈》云:「一丸童子藥,五返使人車。」《皇甫提刑》云:「鴟夷江上畬田稔,牛斗星邊貫索空。」錢惟濟《太一宮醮》云:「庭下焚香連宿霧,林間鳴佩起棲鸞。」《從駕西巡》云:「曉陌壺漿滿,春風騎吹長。」《故王第》云:「鳳簫通碧落,星石辨靈源。」錢昭度《村居》云:「黃蜂衙退海潮上,白蟻戰酣山雨來。」《大寒》云:「雨被北風須作雪,水愁東海亦成冰。」《金陵》云:「西北高樓在,東南王氣銷。」《梅花》云:「東北風吹大庾嶺,西南日映小寒天。」《雁》云:「三年別館風吹入,萬里長沙月照來。」《秋日華山》云:「人間路到三峯盡,天下秋隨一葉來。」又《鄭殿丞》云:「青鳥幾傳王母信,白鵝曾換右軍書。」《將至京》云:「近闕已瞻龍虎氣,思鄉猶望斗牛星。」家君《黎州赦至》云:「山川百蠻國,雨露九天書。」《寄遠》云:「胡越自為迢遞國,參商元是別離星。」《自遣》云:「天上羲輪都易失,人間堯曆自難逢。」《哭儲屯田》云:「部中軍雨春無潤,天上郎星夜殞光。」《感悟》云:「頓纓狂走鹿,喣沫倦遊鱗。」《心知》云:「遠別苦驚雲聚散,相逢多倍月虧盈。」《自詠》云:「剛腸欺竹葉,衰髩怯菱花。」《淚》云:「一斑早寄湘川竹,萬點空遺峴首碑。」《春晝》云:「人歸漢后黃金屋,燕在盧家白玉堂。」《寄人》云:「世味嫌為枳,時光怨落蓂。」《閑居》云:「歌懷飯牛起,書憤抱麟成。」《蟬》云:「二子自不食,三閭何獨清?」《登樓》云:「遠水淨林色,微雲生夕陽。」《詠塵》云:「已傷花榻滿,休妬畫梁飛。」凡公之所舉者甚多,值公病心煩,不喜人申問,今聊託其十之一二耳。

錢惟演劉筠警句

近年錢惟演、劉筠首變詩格,學者爭慕之,得其標格者,蔚為嘉詠。二君麗句絕多,如惟演《奉使塗中》云:「雪意未成雲著地,秋聲不斷鴈連天。」又云:「客亭厭見名長短,村酒那能辨聖賢。」《送僧遊楚》云:「宿舍孤煙起,行衣夢雨涼。」《張并州》云:「戈矛巡霧夕,鍾鼓宴簫晨。」《章衢州》云:「平檻曉波吳舫渡,邊城春樹越禽飛。」《章南安》云:「離人南浦多春草,越鳥棲枝有早梅。」《劉潭州》云:「坐激鮮飈湘竹晚,樹含涼雨越禽歸。」《李太僕北使》云:「漢幟隨移帳,燕鴻伴解鞍。」《何袁州》云:「疎鍾靜起軍城晚,華表雙高水國秋。」《陳江陵》云:「深沈珠網通歸夢,紫翠春山接去舟。」《太一宮》云:「神庭古柏啼烏起,齋室虛簾宿霧通。」《送人》云:「思滿離堂酒,魂驚客舍烏。」《高泉州》云:「東南一尉宵烽息,西北高樓晚望迷。」《章分寧》云:「小雨郊原連苦霧,夕陽樓閣照丹楓。」《東封應制》云:「羽毛襄野駕,宴喜魯郊民。」《送予知處州》云:「輕飈使車遠,明月直廬空。」《張僕射判河陽》云:「繡野桑麻連四水,黃堂歌吹擁千兵。」《孫永興》云:「魚尾故宮迷草樹,龍鱗平隰自風煙。」《漢武》云:「立候東溟邀鶴駕,窮兵西極待龍媒。」《公子》云:「歌飜南國桃根曲,馬過章臺杏葉韉。」《槿花》云:「欲作飛煙散,猶憐反照遲。」《荷花》云:「淚有鮫人見,魂須宋玉招。」《禁中鶴》云:「天淵風雨多秋思,遼海煙波失舊期。」《無題》云:「有時盤馬看猶懶,盡日投壺笑未回。」又云:「春瘦已寬連理帶,夜長誰有辟寒金?」《元夜》云:「千枝火樹連金狄,萬里霜輪上璧璫。」《馬延州》云:「沃野桑麻涵細雨,嚴城鼓角送殘陽。」劉筠《禁直》云:「雨勢宮城闊,秋聲禁樹多。」《陝州從事》云:「角迥含商氣,橋長斷洛塵。」《周賢》云:「崎嶇一乘傳,憔悴五羊皮。」《章南鄭》云:「渝舞氣豪傳漢俗,丙魚味美敵吳鄉。」《李太僕北使》云:「惟月卿曹重,占星使者賢。」《送僧》云:「卷衲城鐘斷,榰笻嶽雨餘。」《僧崇惠》云:「醉令難同社,仙鵝有換書。」《葉金華》:「柔桑蔽野鳴雛雉,高柳含風變早蟬。」《劉潭州》云:「膝席久虛溫樹老,心旌無奈楚風長。」又云:「沙禽兩兩穿鈴閣,江草依依接射堂。」《章九隴》云:「溪牋未破冰生硯,爐酒新燒雪滿天。」又《周賢良》云:「春風亂鶯囀,夕霧一鴻冥。」《張嶺南》云:「山月愁子,風濤怒鱷魚。」《西巡》云:「龍駕昌明御,天旗太一神。」《張婺州》云:「大野幾星分婺女,清風萬古感顏烏。」《章南安》云:「嶺雲夏變梅蒸早,越賈秋藏桂蠹多。」《西京首坐》云:「榮河帶遶中天闊,空樂星懸大士居。」《題雪》云:「劉伶醉席梅花地,海客仙槎枌樹天。」《利州轉運》云:「鴟蹲野芋難為尹,雪積眾鹽久置宮。」《章分寧》云:「鶴伴鳴琴聽事晚,鳥驚調角武城秋。」《楊處州》云:「朱飾兩轓巡屬邑,月留雙筆在中臺。」《閣宿》云:「三讓月臨承露掌,九雛鳥遶守宮槐。」又云:「酒供硯滴濡毫冷,火守更籌沃漏長。」《雲月》云:「已回鄰面三年粉,又結寒絲幾繭冰。」《汾陽道中》云:「鼓音記里繩阡遠,舞節鳴鑾玉步徐。」《楊洪州》云:「桃葉橫波人共醉,劍光牛斗獄常空。」《李秦州》云:「右墄獨登溫樹密,前旌雙抗嶺雲高。」《劉潭州》云:「洛田荒二頃,楚浪漲三篙。」《槿花》云:「吳宮何薄命?楚夢不終朝。」《宮詞》云:「難銷守宮血,易斷舞鸞腸。」又云:「虹跨層臺晚,螢飛下苑涼。」《夏日》云:「雲容倏變千峯險,草色相沿百帶長。」《新蟬》云:「翼薄乍舒宮女鬢,蛻輕全解羽人尸。」《公子》云:「行庖爨蠟彫胡熟,求埒鋪金汗血驕。」《明皇》云:「黎園法部兼胡部,玉輦長亭更短亭。」《荷花》云:「湔裙無限水,鄣袂幾多風。」《別墅》云:「雲際尋橦技,花間笑躄樓。」《無題》云:「荷心出水終無定,蘿蔓從風莫自持。」又云:「藻井風高蛛壞網,杏梁春暖燕爭泥。」《詠梨》云:「先時櫻熟煩羊酪,遠信梅酸捐瓠犀。」《洞戶》云:「密鏁香雲深處戶,亂飄梨雪晚來天。」《贈希畫》云:「吟餘雲散葉,話久塵遺毛。」《夕陽》云:「塞迥橫烟紫,江清照葉丹。」《閨中》云:「籠禽思隴樹,洞犬識秦人。」《柳絮》云:「平沙萬里經春雪,廣陌三條盡日風。」《屬疾》云:「風簾鴟嘯廚煙絕,月樹烏驚藥杵喧。」《燈夕》云:「金吾抱箭催壺水,玉宇來風滿砌蓂。」《禁中》云:「萬年宮省樹,五色帝家禽。」其警句絕多,此但所記者耳。

近世釋子詩

公常言,近世釋子多工詩,而楚僧惠崇、蜀僧希晝為傑出。其江南僧元淨、夢真,浙右僧寶通、守恭、行肇、鑒徵、簡長、尚能、智仁、休復,蜀僧惟鳳,皆有佳句。惠崇《贈裴太守》云:「行縣山迎舸,論兵雪遶旗。」《高生山閣》云:「勸酒淮潮起,題詩楚月新。」《周建州》云:「鏁城山月上,吹角海鷗驚。」《東林寺》云:「鳥歸杉墮雪,僧定石沉雲。」《光梵師》云:「梵容存古像,唐語入新經。」《明大師》云:「門掩前朝樹,心懸別郡峯。」《送李堪》云:「秋聲動羣木,暮色起千山。」希晝《鴈蕩山》云:「長天來月正,危木度猿稀。」《答黃桂州》云:「來書逢歲闕,去夢歷峯危。」《廣南陳轉運》云:「春生桂嶺外,人在海門西。」《僧東歸》云:「帆影先寒雁,經聲隱暮潮。」《宋承旨林亭》云:「雪溜懸危石,棋燈射遠林。」《贈僧》云:「漱齒冰溪遠,開禪雪屋深。」《送人》云:「玉繩天闕遠,金柝海城秋。」《句學士》云:「曉天金馬路,晚歲石霜心。」《寄人》云:「山日秋光短,江虹晚影低。」《新津尉》云:「劍月啼猿苦,江沙濯錦寒。」《北宮書亭》云:「花露盈蟲穴,梁塵墮燕泥。」《登上人》云:「寄禪關樹老,乞食塞城荒。」《僧歸新安》云:「風泉舊聽僧窗改,雲穴曾行鳥逕殘。」《春山》云:「芳樹尋雲老,孤泉落石危。」《送人南歸海》云:「落日橫秋島,寒濤兀夜舡。」寶通《題相國寺》云:「下朝人帶天香入,出定僧迎御杖來。」守恭《佛跡峯》云:「布髮人來絕,啣花鹿去多。」《朝海峯》云:「影落揚侯宅,根連覺帝居。」行肇《送僧》云:「聽鍚樵停斧,窺蟬鳥立槎。」《送人之斳江》云:「江聲鰲背出,帆影斗邊飛。」簡長《送人歸寧》云:「煙壘沈寒角,霜空擊怒鵰。」尚能《送僧歸浙右》云:「霜洲楓落盡,水館月生寒。」《送僧歸四明》云:「古寺山光滿,重城海氣圍。」《送人》云:「西風隨雁急,寒柳向人疎。」《孫大諫知永興》云:「關河虎符重,殿閣獸罇閑。」智仁《溪居》云:「寒聲病葉落,曉色凍雲開。」《僧歸天台》云:「路遙無去伴,山疊有啼猿。」《冬夕》云:「風窗燈易滅,雪屋夜偏寒。」休復《送道士西遊》云:「日暮長安道,秋深太白峯。」惟鳳《秋日送人》云:「去路正黃葉,別君堪白頭。」《哭度禪師》云:「海客傳遺偈,林僧寫病容。」皆公之所舉,略記十之二三。公又言,因集當代名公詩為《筆苑》,輦下江吳僧聞之,竟以詩為贄,擇其善者,多寫入《筆苑》中。

唱和聯句

唱和聯句之起,其源遠矣。自舜作歌,臯繇颺言賡載,及栢梁聯句,顏延年有和謝監玄暉,謝監有《和伏武昌登孫權故城》等篇。梁何遜集中多聯句,至唐朝文士唱和聯句固多。元稹作《春深》題二十篇,並用家、花、車、斜四字為韻,白居易、劉禹錫和之,亦同此四字。令狐楚所和詩,多次韻,起於此。凡聯句,或兩句、四句,亦有對一句,出一句者,謂之轆轤體。

大言賦

蘇易簡為學士承旨日,太宗親書宋玉《大言賦》賜之。易簡因效玉,亦作《大言賦》以獻,曰:「皇帝書白龍牋,作《大言賦》,賜玉堂易簡。御筆煌煌,雄辭洋洋,瓌瑋博達,不可備詳。詔易簡升殿,躬指其理,歎宋玉之奇怪也,因伏而奏言,恨宋玉不與陛下同時。帝曰:『噫,何代無人焉!卿為朕言之。』易簡曰:『聖人興兮告成功,登崑崙兮展升中,地為席兮饗祖宗,天起籟兮調笙鏞。日烏月兔,曜文明也。參旗井鉞,嚴武衛也。執北斗兮,奠玄酒也。削西華兮,為石䃭也。迅雷三發,出神呼也。流電三激,爟火舉也。禮冊獻兮淳風還,君百拜兮天神歡,四時一周兮萬八千年。泰山夷兮溟海乾,圓蓋空兮方輿穿,君主之壽兮無窮焉。』」殿上皆呼萬歲,上覽之大喜,又作《大言賦銘》四句以褒之,易簡刻石于院內之北壁。

潘佑

大祖嘗諭旨江南,令遣使說嶺南歸順。後主令近臣數人作書,惟潘佑所作千餘言,詞理精當,雄富典麗,遂用之。江南莫不傳寫諷誦,中朝士人,多藏其本,甚重之,真一時之名筆也。

趙鄰幾

趙鄰幾善屬文,有名于時,太宗用知制誥,未數旬卒,中使護葬。淳化末,蘇易簡上言,鄰幾有子柬之,亦好學,善屬文,任北地邑,佐部送芻粟,死塞下,家睢陽。鄰幾平生多著文,家有遺稿。上遣直史館錢熙往訪之,得《補會昌以來日曆》二十六卷,文集三十四卷,所著《鯫子》一卷,《六年帝略》一卷,《史氏懋官志》五卷,及佗書五十餘卷來上。皆鄰幾點竄之跡,令宋州賜其家錢十萬。

徐鍇

徐鍇仕江左,至中書舍人,尤嗜學該博,領集賢學士。校祕書時,吳淑為校理,古樂府中摻字者,淑多改為操,蓋章草之變。鍇曰:「非可以一例,若漁陽摻者,音七鑒反,三撾鼓也。禰衡作《漁陽三撾》鼓歌詞云:『邊城晏開漁陽摻,黃塵蕭蕭白日暗。』」淑嘆服之。又嘗召對於清暑閣,閣前地悉布塼,經雨,草生縫中,後主曰:「累遣薙去,雨潤復生。」鍇曰:「《呂氏春秋》云:『桂枝之下無雜木。』蓋桂味辛螫故也。」後主令於醫院取桂屑數斗,勻布縫中,經宿草盡死,其博物多識如此。嘗欲注李商隱《樊南集》,悉知其用事所出,有《代王茂元檄劉稹書》云:「喪見躋陵,飛走之期既絕;投戈散地,灰釘之望斯窮。」獨恨不知灰釘事,乃後漢杜篤《論都賦》云:「焚康居,灰珍奇,椎鳴鏑,釘鹿蠡。」商隱之雕篆如此。

同上。《類說》、《詩話總龜》卷二、《歲時廣記》卷十一、《夢溪筆談》卷四、《埤雅》卷十四節引此文。

錢昭序

錢昭序,鄧王俶之族子也。為如京副使,知通利軍。至道初,獲赤烏白兔,昭序表獻曰:「烏乃陽精,兔惟陰類。告火德蕃昌之盛,示金方馴服之徵。懿茲希世之珍,罕有同時而見。」當時多傳誦。昭序有文詞,作數賦,自一至十,凡十篇,甚為蘇易簡及江陵從祖所傳誦。

湯悅

湯悅父殷舉,唐末有才名。悅本名崇義,仕江南為宰相。建隆初,宣祖諱,改姓湯。初在吳為舍人,受詔撰揚州孝先寺碑,世宗親往,駐蹕此寺,讀其文賞歎。畫江後,中主遺悅入貢,世宗為之加禮。自淮上用兵,凡書詔多悅之作,特為典贍,切於事情。世宗每覽江南文字,形於嗟重,當時朝臣沈遇、馬士元皆以不稱職,改授他官。復用陶穀、李昉為舍人,其後擢用扈載,率由此也。

陳搏

陳搏,譙郡真源人,與老聃同鄉里,生嘗舉進士不第,去隱武當山九室岩辟穀練氣。作詩八十一章,號《指玄篇》,言修養之事。後居華山雲臺觀,多閉門獨卧,經累月至百餘日不起。周世宗召至闕下,令於禁中扃戶以試之,月餘始開,搏熟寢如故,甚異之。因問以神仙黃白修養之事、飛昇之道,搏曰:「陛下為天下君,當以蒼生為念,豈宜留意於為金乎?」世宗弗之責,放還山,令長吏歲時存問。訖太祖朝,未嘗召。太宗即位,再召之。雍熙初,賜號希夷先生。為修所居觀,留闕下數月,多延入宮中書閤內與語,頗與之聯和詩什。謂宰相宋琪等曰:「陳搏獨善其身,不干勢利,真方外之士。入華山已四十年,計其年近百歲,且言天下治安,故來朝覲,此意亦可念也。」遣中使送至中書。琪等問曰:「先生得玄默修養之道,可以授人乎?」曰:「搏遁迹山野,無用於世,神養之事,皆所不知,亦未嘗習練吐納化形之術,無可傳授。擬如白日升天,何益於治?聖上龍顏秀異,有天人之表,洞達古今治亂之旨,真有道仁聖之主,正是君臣合德以治天下之時,勤行修練,無以加此。」琪等表上其言,上覽之甚喜。未幾,放還山。端拱二年夏,令其徒賈德於張超谷鑿石室,室成,手書遺表曰:「臣搏大數有終,聖朝難戀,於七月二十九日化形於蓮花峯下張超谷中。」緘封如法,至期卒于石室中,啟封視之,乃預知也。死七日,支體猶溫,有五色雲閉塞洞口,終月不散。

江直木

江直木,隱居廬山,有至行。一夕,有盜入齋中,直木假寐不動,清貧無它物,唯持藥鼎而去,遺其蓋。直木俟其出戶,隨後擲蓋與之。來日謂人曰:「器不全成,得之安用?」報曉雞為狸所食,直木悵然,將有以報雞之寃者。來日持百錢坐路隅以俟,有持死兔過者,即市之,割以祭雞。人或謂直木,此非狸。直木曰:「亦是其類也。」

种放

种放字明逸,河南洛陽人,父故吏部令史,滿,調補長安簿,卒官。放七歲能屬文,既長,父勗令赴舉,放辭以業未成,不可妄動。父卒,兄數人皆從賦,放與母隱終南山豹林谷,結草茅為廬,以講習為業,後生多從之學問,得其束脩以自給。著書十卷,人多傳寫之。工為歌詩,亦播人口。宋維翰為陝西轉運使,表薦之,太宗令本州給裝錢三萬,遣赴闕,量其才收用。放詣府受金,治行。素與張賀善,賀適自秦州從事公累免官,居京兆。放詣賀謀其事,賀曰:「君今赴召,不過得一簿尉耳。不如稱疾,俟再召而往,當得好官。」放然之,即託賀為奏草,稱疾。太宗曰:「此山野之人,亦安用之?」令本府歲時存問,不復召。其母甚賢,聞有朝命,恚曰:「常勸汝勿聚徒講學。身既隱矣,何用文為?果為人知,而不得安處,我將棄汝深入窮山矣。」放既辭疾,母悉取其筆硯焚之,與放轉詣窮僻,人迹罕至。後母卒,無以葬,遣僮奴持書于錢若水、宋湜。若水、湜同上言,以為先朝嘗加召命,今貧不能葬其母,欲以私覿,是掠朝廷之美。詔京兆府賜錢三萬、帛三十疋、粟三十石。咸平末,張齊賢知京兆府,表薦,召為左司諫,直昭文館,賜五品服。

呂洞賓

呂洞賓者,多遊人間,頗有見之者。丁謂通判饒州日,洞賓往見之,語謂曰:「君狀貌頗似李德裕,它日富貴皆如之。」謂咸平初,與予言其事,謂今已執政。張洎家居,忽外有一隱士通謁,乃洞賓名姓,洎倒屣見之。洞賓自言呂渭之後,渭四子,溫、恭、儉、讓。讓終海州刺史,洞賓系出海州房,讓所任官,《唐書》不載。索紙筆,八分書七言四韻詞一章,留與洎,頗言將佐鼎席之意。其末句云「功成當在破瓜年」,俗以破瓜字為二八,洎年六十四卒,乃其讖也。洞賓詩什,人間多傳寫,有《自詠》云:「朝辭百越暮三吳,袖有青蛇膽氣麄。三入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又有「飲海龜兒人不識,燒山符子鬼難看。一粒粟中藏世界,二升鐺內煮山川」之句,大率詞意多奇怪類此,世所傳者百餘篇,人多誦之。

華陰隱人

華山南有川,廣袤數百里,連山洞,不知其極。人有登蓮華峯絕頂俯瞰,人煙舍屋相望,四時常有花木,疑靈仙之窟宅。又云秦人避難者居此,其後裔也。開寶中,有數人衣服異制,出華陰市中,人詰之,曰:「我居華陰川,因採藥迷路至此,何所也?」後不知所詣,或疑其地仙。

佛經

佛經之入中國,自竺法蘭、摩騰二師。以後漢明帝時,暨至白馬寺,首譯《四十二章經》。歷晉及十六國南北朝暨唐,皆有梵僧自五天竺來,及華人之善竺音者,迭相翻譯,訖開元,錄凡大小乘經律論聖賢集共五千四十八卷。至貞元,又別錄新經二百餘卷。元和之後,譯經遂廢。太宗太平興國初,有梵僧法賢、法天、施護三人,自西域來,雅善華音,太宗宿受佛記,遂建譯經院於太平興國寺。訪得鳳翔釋清照,深識西竺文字,因盡取國庫新貯西來梵夾,首令三梵僧詮擇未經翻者,各譯一卷,集兩街義學僧評議。論難鋒起,三梵僧以梵經華言對席讀,眾僧無以屈,譯事遂興。後募童子五十人,令習梵學,獨得惟淨者,乃江南李王之子,惠悟絕異,盡能通天竺文字。今上即位初,陳恕達議,以為費國家供億,願罷之。上以先朝所留意,不許。訖今所譯新經論學,凡五百餘卷,自至道以後,多惟淨所翻也。大中祥符四年,譯眾上言,請如元正造錄,詔令潤文官參知政事趙安仁與翰林學士楊億同編修,凡為二十卷。乃降賜太宗所作釋門文字,令編其名題入錄。安仁等及釋眾再上表,請御製釋門文章,許之。六年三月,賜御製法音前集七卷,共論次其文理,以附於先皇之次,而冠於東土聖賢集之首。譯經院置潤文官,嘗以南北省官學士充,中使一人監院事。譯經常以梵僧,後令惟淨同譯,經梵學筆受二人,譯綴文二人,評議二人,皆選名德有義學僧為之。

喻浩造塔

錢鏐曰:「釋迦真身舍利塔,見於明州鄞縣,即阿育王所造八萬四千,而此震旦得十九之一也。」鏐造南塔以奉安,俶在國,天火屢作,延燒此塔,一僧奮身穿烈焰,登第三級,持之而下,衣裳膚體多被燒灼。太平興國初,俶獻其地,太宗命取塔禁中,度開寶寺西北闕地,造浮圖十一級,下作天宮,以葬舍利。葬日,上肩舁微行,自安置之,有白光由塔一角而出。上雨涕,其外都人萬眾皆灑泣,燃指焚香於臂掌者無數。內侍數十人,願出家掃洒塔下,悉度為僧。上謂近臣曰:「我曩世嘗親佛座,但未通宿命,不能了了見之耳。」初造塔,得浙東匠人喻浩,浩不食葷茹,性絕巧,先作塔式以獻。每建一級,外設帷帟,但聞椎鑿之聲,凡一月而一級成。其有梁柱齪齬未安者,浩周旋視之,持搥橦擊數十,即皆牢整,自云此可七百年無傾動。人或問其北面稍高,浩曰:「京城多北風,而此數十步,乃五丈河,潤氣津浹,經一百年,則北隅微墊,而塔正矣。」塔成,而浩求度為僧,數月死,世頗疑其異。

建寺

太平興國寺,舊龍興寺也,世宗廢為龍興倉。國初,寺主僧屢擊登聞鼓,求復為寺,上遣中使持劍以詰之,曰:「此寺前朝所廢,為倉敖以貯軍糧,汝何故煩瀆帝庭?朝命令斷取汝首。」仍戒之曰:「儻偃蹇怖畏,即斬之。或臨刑無懼,即未可行刑。」既訊,其僧神色自若,引頸就戮。中使以聞,上大感嘆,復以為寺。官為營葺,極於宏壯。又修舊封禪寺為開寶寺,前臨官街,北鎮五丈河,屋數千間,連數坊之地,極於鉅麗。

西域僧覺稱

大中祥符初,有西域僧覺稱來,館於傳法院,其僧通四十餘本經論,年始四十餘歲。丁謂延見之,嘉其敏惠,遣人送至予處,與譯同來,設茶果。問之,譯云:「入此國,見屠殺豬羊,縣肉市肆,甚不忍觀,見此方人心頗惡。彼西土,或一國人全不食肉。」予問能留此土否?覺稱云:「願至五臺,謁文殊即還。」乃心思戀本國,不樂居此。因索紙以竹筆作梵書,橫行數十字,請淨公譯云:「稽首摧伏諸魔力,我智者本名覺稱,出家至今十九臘,渠胝偈句義能說。」後復作《聖德頌》以上,文理甚富。上問其所欲,但求全襴袈裟,歸置金剛坐而已,詔尚方造以給之。覺稱自言酤蘭左國人剎帝利,性善畫,於譯堂北壁畫釋迦面,與此方絕異。

雲豁入定

吉州西峯寶龍院僧雲豁,常入定,歲餘一出。大中祥符三年,上遣中使趙履信取至闕下,宣於北御園舍中,扃鐍之,月餘始出定。苦告求歸,厚賜以遣之。

郭忠恕

郭忠恕,字恕先,以字行。能屬文,善史書。周廣順中,累為《周易》博士,貶乾州司戶。秩滿,遂不復仕。多遊岐、雍、宋、洛間,縱酒,逢人無貴賤,常口稱貓。遇山水佳處,絕糧數日不食。盛夏暴於日中,體不沾汗;窮冬大寒,鑿河冰而浴,溶傍冰凘皆釋。太宗召授國子監主簿,縱酒自肆,謗讟時政。太宗怒,決杖配登州。行至齊州臨邑,謂部送吏曰:「我逝矣。」因掊地,窟才容面而卒。遂藳葬於道左,後數日,有取其尸改葬,視之空空,若蟬蛻然。

趙抱一

秦州趙抱一者,初嘗牧牛田間,一夕,有人叩門召之,以杖引行,杖端有氣如煙,其香可悅。俄至山崖絕頂,見數人會飲,音樂交奏,抱一駭莫能測。會巡檢過其下,聞樂聲,以為羣盜懽集,令呼民梯山而上,至則無所覩,唯抱一獨在,援以下之,自是不食。大中祥符四年至京師,猶丱角,詔賜名為道士。

黑殺將軍

開寶中,有神降於終南道士張守真,自言:我天之尊神,號黑殺將軍,與玄武、天蓬等列為天之三大將。言禍福多驗,每守真齋戒請之,神必降室中,風肅肅然,聲如嬰見,獨守真能曉之。太祖不豫,驛召守真至闕下,館於建隆觀,令下神。神曰:「天上宮闕已成,玉鏁開,晉王有仁心。」言訖,不復降。太祖以其妖,將加誅。會晏駕,太宗即位,築宮於山陰,將塑像,請於神。神曰:「我人形,怒目被髮,騎龍按劍,前指一星。」如其言造之。太平興國六年,宮成,封神為翊聖將軍,每歲春秋,遣中使祈醮,立碑記其事。守真時來京師,得召見。至道三年春,太宗弗豫,召守真至,令為下神。守真屢請,神不降。歸,纔至而卒。後數日,宮車晏駕,此事異也。

王處訥

王處訥,洛陽人,少時有老叟至其家,煮洛河石為麵以食之。又嘗夢人持巨鑑,眾星燦然滿中,剖其腹納之,後遂通星曆之學,特臻其妙。依漢祖於太原,開國為尚書博士,判司天監事。周祖素與處訥厚善,舉兵向闕,以物色求之,得之甚喜。因言及劉氏祚短事,處訥曰:「漢氏歷數悠遠,蓋即位之後,專以復讎殺人及夷人之族,結怨天下,所以社稷不得長久。」周祖蹶然嘆息。適以兵圍蘇逢吉、劉銖第,待旦加戮,遂命置之。逢吉已自縊死,但誅銖,餘悉全活。國初歷司農少卿,進拜司天監。有子熙元,今為司天少監。

陳洪進

陳洪進與張漢恩為劉從効左右將,有沙門行雲者,若狂人,自福州來。洪進供僧有禮,行雲語洪進曰:「汝當為此山河主,不出此歲。我且歸長樂,秋後至此。」時建隆二年也。是春,從効卒,子紹錤典留務,至秋,洪進誣紹錤將召越人,執送金陵,漢恩為留後,自為副使。漢恩老且懦,洪進實專郡政,行雲果來,謂洪進曰:「凡世報前定,但人有千錢之祿,不可以圖之,況將相之位,豈能力取?今留公多疑人,前後誅殺甚眾,王者不死,豈能害君哉?當須坦然任運,他日善終牖下,子孫蕃盛。苟懷疑殺人,蒙不善之報,鮮克令終矣。」洪進後廢漢恩,幽於別墅,諸子屢勸除之,終不許,漢恩竟以壽終。行雲禿首而不衣僧服,嘗服紫皂揆衫,束帶懸銀魚為飾,館於州廨十餘年。忽謂人曰:「陳氏當有五侯之象,去此五年後,有戎馬千萬眾,前歌後舞,入此城,喜而不怒,未知何故也。」懇求出舍外宅。洪進次子文顥,牧漳州,將歸寧,行雲曰:「吾不及見矣。」遂沐浴右脇而逝。語館人曰:「過三日,乃得棺斂。」明日,文顥至,亟哭之,行雲遽起坐,執手談至暮,乃入滅。泉人疑所管二州,何以容五侯,當克取汀建以自益耳。後洪進來朝,獻其地,改鎮徐州,文顯通州團練使,文顥、文顗、文頊三人並授諸州刺史,是為五侯。王師入城,垂橐作笳鼓為樂,悉如其言。洪進感行雲之言,帥泉十六年,未嘗妄殺人,有犯極刑而情可恕者,多貸其死。

昇元寺石記

江南將亡數年前,修昇元寺殿,掘得石記,視之,詩也。其辭云:「莫問江南事,江南事可憑。抱雞昇寶位,趁犬出金陵。子建居南極,安仁秉夜燈。東鄰嬌小女,騎虎踏河冰。」王師以甲戌渡江,後主寔以丁酉年生。曹彬為大將,列棚城南,為子建也。潘美為副將,城陷,恐有伏兵,命卒縱火,即安仁也。錢俶以戊寅年入朝,盡獻浙右之地。

秦淮石志

江南保大中,浚秦淮,得石志。案其刻,有「大宋乾德四年」凡六字,他皆磨滅不可識。令諸儒參驗,乃輔公祏反江東時年號。後太祖受命,國號宋,改元乾德,江左始衰弱。豈非威靈將及,而符讖先著也?

千葉牡丹

李司空昉,淳化中,家園牡丹一歲中有千葉者五苞,特為繁艷,李公致酒張樂,召賓客以賞之。自是,丙歲內,長幼凡五喪,蓋地反物之驗。

蜀中桃符

辛寅遜仕偽蜀孟昶為學士,王師將致討之前,歲除,昶令學士作詩兩句,寫桃符上。寅遜題曰:「新年納餘慶,佳節契長春。」明年蜀亡。呂餘慶以參知政事知益州。長春乃太祖誕節聖節名,寅遜歸朝,為太子中允,上疏諫獵,詔褒之。

陳昭遇

陳昭遇者,嶺南人,善醫,隨劉鋹歸朝。後為翰林醫官,所治疾多愈,世以為神醫。絕不讀書,詰其所習,不能答,嘗語所親曰:「我初來都下,持藥囊,抵軍壘中,日閱數百人。其風勞冷氣之候,皆默識之,然後視其老幼虛實,按古方用湯劑,鮮不愈者,實未嘗尋脈訣也。」莊周所謂懸解,董遇以為讀書百遍義自見,豈是之謂歟?

錢鏐治目疾

公言錢鏐年老,一目失明,聞中朝國醫胡某者善醫,上言求之。晉祖遣醫泛海而往,醫視其目曰:「尚父可無療此,當延六七歲壽。若決瘼去內瘴,眼即復舊,但慮損福爾。」鏐曰:「吾得不為一目鬼於地下足矣。願醫盡其術以療之,當厚報。」醫為治之,復故。鏐大喜,凡賂醫金帛寶帶計五萬緡,具舟送醫歸京師。醫至,鏐卒,年八十一矣。醫之孫收得鏐與其祖書數幅,鏐曾孫惟演贖得之,親見焉。

治面瘍

楊嵎為光祿寺丞直史館,瘍生於頰,連齒,輔車外腫若覆甌,內潰出濃血,不輟吐之,甚痛楚,醫為療之百方,彌年不差。人有語之曰:「天官瘍醫中有名方,何不試用?」嵎乃案瘍人療瘍,必攻以五毒,合黃堥、買石膽、丹砂、雄黃、礬石、磁石其中,燒之三日三夜,煙上著,以雞羽掃取,以注創,惡肉破骨盡出。嵎即依方,注藥創中,少頃,朽骨連兩牙潰出,疾遂愈,至今十五年。嵎見任主客員外郎。

秘閣藏書

端拱元年,以崇文院之中,常置秘閣,命吏部侍郎李至兼秘書,提點供御圖書,選三館正本書萬卷實之。置直秘閱及校理之職,命至,擇其人奏署吏,以內侍監之。其外省自隸百司,秘閣列於集賢之下,寫御書及百餘卷,即秘監以奉進御,退藏於秘閣,內居從中降圖畫及前賢墨迹數千軸以藏之。淳化中,始造閣成,上飛白書額,親幸,召近臣縱視圖籍,賜宴。又以供奉僧元藹所寫御容二軸藏於閣。

置御書院

翰林學士院,自五代已來,兵難相繼,待詔罕習王書,以院體相傳,字勢輕弱,筆體無法,凡詔令刻碑,皆不足觀。太宗留心筆札,即位之後,募求善書,許自言於公車。置御書院,首得蜀人王著,以士人任簿尉,即召為御書院祗候,遷翰林侍書。著善草隸,獨步一時,永禪師真草《千字文》,缺數百宇,著補之,刻石,但得形範,而無神妙,世亦寶重之。修東嶽廟,立碑,命著書。著時任著作佐郎,辭以官卑不稱題刻,即日遷著作郎。時呂文仲為翰林侍讀,與著更宿禁中。太宗每歲九月後,至暮夜,即召宿直侍書,及待詔書藝於內東門北偏小殿內,張燭令對御書字,或問以外事,常以至乙夜而罷。著善大書,其筆甚大,全用勁毫,號散卓筆,市中鬻者一管百錢。初以紙一番令書八字,又一番令書六字,又一番四字,又一番兩字,又一番一字,皆極於遒勁,上稱善,厚賞之。著後官至殿中侍御史,賜金紫。太平興國中,選善書者七人,補翰林待詔,各賜緋銀魚袋,錢十萬,並兼御書院祗候,更配兩院。餘者以次補外官。自是內署書詔,筆體一變,燦然可觀,人用傳寶,遠追唐室矣。

太宗棋品第一

太宗棋品至第一,待詔有賈玄者,臻于絕格,時人以為王積薪之比也。楊希紫、蔣元吉、李應昌、朱懷璧亦皆國手,然非玄之敵。玄嗜酒,病死,上痛惜之。末年得洪州人李仲玄,年甚小,而棋格絕勝,可侔於玄,歲餘亦卒。朝臣有潘慎修、蔣居才,亦善棋,至三品。內侍陳好玄至第四品,多得侍棋。自玄而下,皆受三道,慎修受四道,好玄受五道。慎修嘗獻詩云:「如今樂得仙翁術,也怯君王四路饒。」又作《棋說》千餘言以獻,上喜歎之,皆涉治道。

草書

凡章草小草,點畫皆有法,不可率意輒書。近年李居簡善草書,太宗甚愛之,以贊書大夫直御書院。王嗣宗亦習而不能精,諺云:「信速不及草書,家貧不辦素食。」言其難卒置也,然小草尤難。

僧善書

近年釋子中多善書者,廬山僧顥彬茂蔣善王書,關右僧夢英善柳書,浙東僧元基善顏書,多寫碑石印板,皆不下前輩。壽春惠崇善王書,又其次。

張維

公言:張維者,蜀人也,為沙門,後反初。尤善王書,絕得懷素之骨,世鮮能及之。王嗣宗曾薦於今上,召試御書院。維自負其能,少肯降屈,入院內,環視諸人所書,不覺微哂,眾怒,非排之,止得隸秘閣,為楷書,不就。景德末,扈駕謁陵,還經鄭州,從幸開元寺,觀新塔,僧前揖言,聞公深信內典,願為之碑,因諾之。後為撰碑,維為書,真一時之絕也。維貧薄甚,後寄死人家。

縉雲醞匠

縉雲搉署一匠,善醞,經手者罔不醇美。嘗令寫其方,俾建安姻家造之,味不絕佳。因召匠詰傳方之謬,匠曰:「方盡於是矣。然其酘漿,隨天氣溫炎寒涼,量多少之數,均冷暖之節,攬勻洽,嘗味體測,此不可口授,但心能曉耳。家有二子,亦不能傳其要。」此亦《莊子》斲輪之義也。

陳喬

陳喬仕江南,為門下侍郎,掌機密。後主之稱疾不朝,喬預其謀。及王師問罪,誓以固守,時張洎為喬之副,常言於後主,苟社稷失守,二臣死之。城陷,喬將死,後主執其手曰:「當與我同北歸。」喬曰:「臣死之,即陛下保無恙。但歸咎於臣為陛下建不朝之謀,斯計之上也。」掣其手去,入視事廳內,語二親僕曰:「共縊殺我。」二僕不忍,解所服金帶與之,遂雉經。後主求喬不得,或謂張洎曰:「此詣北軍矣。」喬既死,從吏撒扉而瘞之。明年,朝廷嘉其忠,詔改葬。後見其屍如生而不僵,髭髮鬱然。初求屍不得,人或見一大夫衣黃半臂舉手影,自南廊而過。掘得屍,以右手加額上,如所覩者。

相州部民張某

張洎言:典相州日,有部民張某殺一家六人,詣縣自陳。縣上州,洎詰之,曰:「某家之姻貧困,常取息少有所負,被其詬辱,我熟見而心不平,思為烟家報仇,幸畢其志。然所恨七口而遺其一,使有噍類。私讎己報,願就公法。」洎曰:「殺人一家,寧無黨乎?」對曰:「某既出身就死,肯復連及同謀?」又曰:「汝何不亡命?」對曰:「姻家即其鄰,苟不獲盜,豈得安堵?」又曰:「汝不即死,何就縲紲?」曰:「我若滅口,誰當辨吾姻之不與謀?又孰與暴其事於天下?等死,死義可乎?」洎曰:「吾將聞上,免汝之死。」曰:「殺人一家而苟活,且先王以殺止殺,若殺人不誅,是殺人終無已,豈願以一身亂天下法哉?速死為幸。」洎嗟嘆數四,卒案誅。河朔間無不傳其事者。

曹彬討金陵

曹彬事太祖,時將討金陵,責後主稱疾不朝之罪。以彬長者,令為統帥,將終全其城,彬累遣言城中:大軍決取,十一月二十七日破城,宜早為之圖。後主將遣其愛子清源郡公仲寓入覲,至仲冬下旬,日日克期仲寓將出,彬屢遣督之,言郎君到寨,即四面罷攻。終惑左右之言,以為堅壘如此,天象無變,豈可計日而取?蓋敵人之言,豈足為信?但報言行李之物未備,宮中之宴餞未畢,將以二十七日出。彬又令懇,言至二十六日亦無及矣,果以是日城陷。整軍成列,至其宮城門,後主方開門奉表納降,彬答拜,為之盡禮。先是,宮中預積薪,後主誓言,若社稷失守,當攜血屬以赴火。既見彬,彬諭以歸朝,俸賜有限,費用至廣,當厚自齎裝,既歸有司之籍,則無及矣。遣後主入治裝,裨將梁迥、田欽祚皆力爭,以為苟有不虞,咎將誰執?彬但笑而不答,迥等切諫,彬曰:「非爾所知,觀煜神氣,懦夫女子之不若,豈能自引決哉?」煜果無他。彬遣五百人為伴,致輜重登舟,有一卒負籠下道旋,彬立命斬之,負擔者罔敢蹉跎。後主既失國,殊無心問家計,既升舟,隨軍官吏入觀宮屏幃几硯什器,皆設不動,所賫持鮮矣。後賈黃中知州,因領賓客歷覽宮內,見一斜門封鎖甚固,即召官吏同啟鎖視之,得金寶受用物計直三百萬緡。城之陷也,有淨德尼院近四士餘眾,皆宮中人出家者也,城危,亦積薪於院庭,後主悔之,約如有不虞,宮中舉火為應,當皆焚死,是日浙兵縱火,淨德遙觀其焰起,一院四十人皆赴火死,無一人肯脫者。

武行德

武行德,太原榆次人,身長八尺餘,絕有膂力,以負薪自給,里人號為一谷柴,晉祖在鎮州日,因出獵,行德方入城鬻薪,避道左。晉祖見其魁岸,駐馬問之,怪所負薪異於常,令左右數人不能舉,奇其材,因留帳下,後至節帥中書令。國初,終太子太傅。

呼延贊

呼延贊以武勇為衛士直長,自言受國恩深,誓不與契丹同生,徧㓨其體作赤心殺契丹字,湼以黑文,反其脣內,亦㓨之。鞍韉兵仗,戎具什器,皆作其字,或㓨繡雕刻朱重為之。召善黥之卒,橫劍於膝,呼其妻,責以受重祿,無補報,當黥面為字,以表感恩之意,苟不然者,立斷其首。舉家皆號泣,以謂婦人黥面非宜,願刺臂,許之。諸子及僕妾亦然。嘗延一舉子,亟走不敢還顧,贊曰:「是家心與我異,卒不留之矣。」贊作破陣刀、降魔杵、鐵鞭,幞頭兩旁有刃,皆重數十斤,乘烏騅馬,緋抹額,慕尉遲鄂公之為人,自稱小尉遲。母姓李,拜鄭州靈顯王像為舅,自稱甥以祭。子病,割股肉以為羹食之。數子亦有勇力,日夕課其擊劍、馳射、槍鬭、蹶張、挽強,持箠梃相擊撻,殆無完膚。幼子纔百晬,服襁褓,持登城樓,擲於地不死。人問其故,曰:「聊試其命耳。」為忠佐都軍頭,每至直舍中,內侍近臣多環繞之。贊取佩刀刺胸出血,召從吏濡墨為書,奏言乞捍邊殺虜。內侍或戲曰:「何不割心以明忠?」贊笑曰:「我非愛死,但契丹未滅,徒虛擲其軀耳。」出刺保州,奏太宗曰:「臣服飾奇異,所過必觀者壅遏,願勑郡縣發卒遮迾清道。」上笑而不許。至團練使領軍頭。

楊業

楊業,麟州人,少倜儻任俠,以射獵為事,所獲比同輩嘗倍。謂人曰:「我他日為將用兵,亦如用鷹犬逐雉兔耳。」仕太原劉氏,至建雄軍節度,頻立戰功,國人號為無敵。太原平,太宗得之甚喜,釋縛授大將軍,數月擢為鄭州防禦使。以其知邊事,俾為三交部署知代州,虜寇雁門北,日南嚮,業從後擊之,虜大敗,以功遷雲州觀察使。雍熙中,副潘美進討,自雲應路,以王侁、劉文裕監其軍,連接雲、應、寰、朔四州,次築乾羽。會歧溝大軍不利,班師,美部遷四州民於內地。虜齊妃及耶律漢寧、北皮室、五押惕隱眾十餘萬,復陷寰州,業謂美等曰:「賊盛,未可戰。朝廷指令取四州民,今但領兵出大石路,先遣告雲朔守將,俟大軍離代州,即雲州之眾先出。我師次應州,虜必悉眾來拒,即令朔州吏民悉入石碣谷,分強弩千人覘谷口,騎士援於中路,三州之眾萬全矣。」侁沮之曰:「今精兵數萬,何畏懦如此?趍雁門北川中,鼓行而往可也。」文裕亦贊成之,業曰:「不可,必敗之勢也。」侁曰:「君侯素號無敵,逗撓不戰,豈有他志乎?」業泣下曰:「業非愛死耳,但時有未利,殺傷士眾,而功不立。今君責業以不死,當為諸君先死耳。」即部帳下騎兵數百人,自石碣路趍朔州,將行,泣謂美曰:「業本太原降將,當死,上不殺,寵以爵位,委我以兵柄,固願立尺寸功為報,豈肯縱虜不擊,而懷他志哉?今諸君責以避敵,當先死於虜。」因指陳家谷口曰:「公於此張步兵,分強弩,為左右翼為援,業轉戰至此,以步兵擊之,不然無遺類矣。」美如其言,與侁等陳谷口,自寅至巳,侁使人登託邏臺望,以為虜寇遁走,欲爭其功,領兵離谷口,美不能制。乃沿灰河而西南行二十里,聞業敗,麾兵却走。業至暮達谷口,望見無人,撫膺大哭,再率帳下決戰,身被十數鎗。業撫下有恩,時從卒尚百餘人,業謂曰:「汝等各有父母妻子,儻鳥獸散,尚有還報天子者,無與我俱死。」軍士皆泣不肯去。其子延昭死之,業獨手刃數百人後就擒,太息曰:「上遇我厚,為姦臣所逼致敗,何面目虜中求活哉?」遂不食三日,死。天下寃之,聞者為流涕。上聞之,侁、文裕並除名,配隸諸州。厚贖業家,錄其五子,詔褒贈業太尉、大同軍節度使。業子延朗驍勇,為邊將有威名,戎人畏之。

崔翰

崔翰風儀偉秀,有勇幹,為天武左廂主。太宗親征太原,講武於西京,時殿前都將楊義失瘖,不能言,指揮非便,命翰代之。翰執金鼓,周旋進退,軍容甚整。上悅,遣中使密以金帶賜之,曰:「此我藩邸時所服者。」因謂左右曰:「若崔翰者,必不事晉朝矣。」蓋言晉政多門,武經廢紊也。後為殿前都虞候,從平晉陽,時軍士立功未行賞賚,遽有平燕之議,諸將莫敢言。翰曰:「此一事不可再舉,乘破竹之勢,取之甚易。」上信然之。既而范陽班師,至金臺驛,中黃門閻承翰馳奏,大軍不整,南面而潰。上令翰率衛士十餘人止之,翰請單騎徑往,告諭眾,稍稍乃定,不戮一人,上甚嘉之。後遷領節鎮。

劉吉

劉吉,江左人,有膂力,尚氣,事後主為傳詔承旨,忠於所奉。歸補供奉官,以習知河渠利害,委以八作之務。太平興國中,河大決,吉護之,與丁夫同甘苦。使者至,訪吉不獲,甚怒,乃著皂帩頭短布褐,獨負二囊土為先道,戒從吏勿敢言,使者密訪得之,白太宗,太宗厚賜之。內侍石全振者,領護河堤尤苛急,自謂石爆裂,言其性多暴怒也。居常侵侮吉,吉默然不校。一日,與吉乘小艇督役,至中流,吉語之曰:「君恃貴近,見凌已甚,我不畏死,當與君同見河伯耳。」遂蕩舟覆之,全振號哭,搏頰求哀乞命,乃止,自是不復敢侵吉。其父本燕薊人,自受李氏恩,常分祿以濟其子孫,朔望必詣其第,求拜後主,自李氏子姓,雖童幼必拜之,執臣僕之禮。後遷崇儀使,其刺字謁吳中故舊,題僧壁驛亭,但稱江南人劉吉,示不忘本也,有詩三百首,目為《釣鼇集》,徐鉉為之序。其首篇《贈隱者》,有「一箭不中鵠,五湖歸釣魚」之句,人多誦之。以其塞決河有方略,人目為劉跋江,名震河上。

王隱

王隱,本期門健步,隸皇城司。太平興國中,河大決,調發緣河丁夫數十萬塞之,將下大楗合堤口,日遣健步數輩來往偵報。將合龍門,凡健步兩輩至,上召問,云:「河決已塞,水復故道。」隱續至,其言亦然,且云:「初來時,頗見津流未斷,恐尚煩聖念。」上怒,令拘之。少頃,報至,果水勢猛暴,衝大楗,復潰注數郡。上召隱慰諭,立遷小校。自是或補擬親從列校,必首記其名,多蒙超擢。至道初,東宮建,擇親衛指揮使二人,已得劉謙,尚闕一名,上曰:「王隱忠直不妄語,可以補之。」後至侍衛步軍都指揮使、保順軍節度使。隱無他能,由一言之不誑人主,而克享世福,況積德者乎?

張繼能

內侍張繼能,嘗為鎮戎軍鈐轄。初古原州自唐已來,陷於党項,徙治平涼縣。繼遷之叛,李繼隆、繼和建議城古原州,以保障內屬藩部,併力禦賊,是為鎮戎軍。以隆、和知軍事,幾七八年,繼能為鈐轄,題詩於廳事曰:「夜聞磧外鈴聲苦,曉聽城頭角調哀。不是感恩心似鐵,誰人肯向此中來?」繼能讀書有識略,忠直好談論,知治體,今為入都內領郡。

張洎見龍==

張洎使高麗,方泛舟海中,因問舟人,龍可識乎?對曰:「常因雲起,多見垂尾於波瀾間,動搖舒縮。良久,雨大作,未嘗見其全體及頭角也。」洎因冠帶焚香,祝以見真龍。時天清霽,忽有龍見於水際,少頃漸多,以至彌望矗然無數,洎甚震駭,良久而沒。

百藥枕

益州有藥市,期以七月七日,四遠皆集,其藥物多品甚眾,凡三日而罷,好事者多市取之。淳化中,有右正言崔邁,任峽路轉運。邁苦多病,素有柏枕,方令齎萬錢,遍市藥百餘品,各少取置柏枕中,周環鑽穴,以徹其氣。卧數月,得癩病,眉鬚盡落,投江水死。說者以為藥力薰發骨節間疾氣。

濕紙化為菌

錢若水言:壬午年洛中大水,室廬多汙瀦。太師之第,屋木有存者,視書屋牀榻尚在,無復卷冊,悉化為菌,熟視尚有墨痕文字,若可識,蓋楮之變也。

蜀人以去聲呼平聲字

今之姓胥姓雍者,皆平聲,春秋胥臣,漢雍齒,唐雍陶,皆是也。蜀中作上聲去聲呼之,蓋蜀人率以平為去。

劉吉論食魚

劉吉護治京東河決,時張去華任轉運使,巡視河上,方會食,坐客數十人,鱠鯉為饌。去華顧謂四坐曰:「南人住水鄉,多以魚為食,殊不厭其腥也。」意若輕鄙南士。吉奮然對曰:「運使舉進士狀元,曾不讀書,何自彰其寡學?《尚書》:禹決九川,有魚鼇,使民鮮食,『淮夷蠙珠暨魚。』《易‧姤》之九二『庖有魚』,又下繫『庖犧氏以畋以漁,蓋取諸離。』《周官‧人》:「掌以時為梁,辨魚物,供王膳羞。』 《詩》載《嘉魚》、《魚藻》、《九罭》之篇,《小雅》云『庖鼇膾䤚』,『張仲孝友』。《國風》云:『豈其食魚,必河之魴?』又曰:『維能烹魚?溉之釜鬵。』《戴記》云:『小潦降,不獻魚鼇。不中殺,不鬻於市。居山者,不以魚鼇為禮。』『三月,天子乘舟,薦鮪于寢廟。孟秋,天子食稻與魚。又食魚者,去乙。』孔子,魯人,云:魚餒不食。趙盾,晉人,魚飱。田文,齊人,其上客皆食有魚。子產,鄭人,而人獻生魚。子公,亦鄭人,解黿染指於鼎。公父文伯,魯人,羞鼈致客怒而出。大舜漁於雷澤,呂望釣於渭濱,又何必皆南州之人?況今太官之盛饌,宗祊之備物,皆薦是品,而商旅販鬻,閭閻啖食,其濟民食廣矣。何談之容易?」去華色沮,不能酬其言。

建州蠟茶

建州,陸羽《茶經》尚未知之,但言福建等十二州未詳,往往得之,其味極佳。江左日近方有蠟面之號,李氏別令取其乳作片,或號曰京挺的乳,及骨子等,每歲不過五六萬斤,訖今歲出三十餘萬斤。凡十品,曰龍茶、鳳茶、京挺的乳、石乳、白乳、頭金、蠟面、頭骨、次骨,龍茶以供乘輿及賜執政親王長主,餘皇族學士將帥皆得鳳茶,舍人近臣賜京挺的乳,館閣白乳。龍、鳳、石乳茶皆太宗令造,江左乃有研膏茶供御,即龍茶之品也。丁謂為《北苑茶錄》三卷,備載造茶之法,今行於世。

仕宦嶺南

嶺南諸州多瘴毒,歲閏尤甚。近年多選京朝官知州,及吏部選授三班使臣,生還者十無二三,雖幸而免死,亦多中嵐氣,容色變黑,數歲發作,頗難治療。舊日小郡及州縣官,率用土人攝官蒞之,習其水土。後言事者以為輕遠任,朝廷重違其言,稍益俸入,加以賜賚,貪冒之徒,多亦願往,雖喪軀不悔也。

小窰李

許州小窰出好李,太常少卿劉蒙正有園在焉,多植之。每遣人負擔歸京師,以遺貴要,竊得嘗之,絕大而味佳,所未曾知也。

沈香木

嶺南雷州及海外瓊崖,山中多香樹,山中夷民斫來賣與人。其一樹出香三等,曰沈香,曰箋香,曰黃熟香。沈、箋皆二品,曰熟結,曰生結。熟結者,樹自枯爛而得之。生結,伐仆之,久爛脫而剔取。黃熟有三品,曰夾箋,其破者為黃散香。夷民率以香樹為槽,以飼雞犬。鄭文寶詩曰:「沈檀香植在天涯,賤等荊衡水面槎。未必為槽飼雞犬,不如煨燼向豪家。」

麝裂臍狨犛牛斷尾

公嘗言,商汝山多羣麝,所遺糞,嘗就一處,雖遠逐食,必還走之,不敢遺跡他所,慮為人獲,人反以是求得,必掩羣而取之。麝絕愛其臍,每為人所逐,勢且急,即自投高巖,舉爪裂出其香。就縶而死,猶拱四足保其臍。李商隱詩云「投巖麝退香」,許渾云「尋麝採生香」是也。狨類鼠而大,尾長而金色,生川峽深山中,人以藥矢射殺之,取其尾,為卧褥鞍被坐毯之用。狨甚愛其尾,既中毒,即齒斷其尾以擲之,惡其為身患。杜甫詩云「狨擲寒條馬見驚」,蓋輕揵善緣木,猿狖之類也。犛牛出西域,尾長而勁,中國以為纓,人或射之,亦自斷其尾。蓋左氏所謂雄雞自斷其尾,而莊周以牛之白顙,豬之亢鼻與自痔病者,巫祝不以適河,乃無用之為大祥也。

猩猩

猩猩,南中獸。《山海經》云:「如豕而人面。」《汲冢周書》云:「狀如黃狗,人面,頭如雄雞。」酈元《水經》云:「形如黃狗,而面目端正,善與人言,聲音妙麗,如婦人對語,聞之無不酸楚。其血可以染紈素,尤為絕好。」太祖平嶺南,求得猩猩,如雄鴨而大,取其血以染,色如渥丹,與傳記所載不類。

病癭

夫頸處險而癭,今汝洛間多,而浙右、閩、廣山嶺重阻,人鮮病之者。按《本草》:「海藻昆布,主癭瘤。」注云:「凡海菜,皆療瘤結氣。青苔紫菜亦然。」蓋被海之邦,食其惟錯之味,能療之也。

土厚水深無病

公嘗言,《春秋傳》曰:「土厚水深,居之不疾。」言其高燥。予往年守郡江表,地氣卑溼,得痔漏下血之疾,垂二十年不愈,未嘗有經日不發。景德中,從駕幸洛,前年從祀汾陰,往還皆無恙。今年,退卧潁陰濱,嵩少之麓,并水深數丈,而絕甘,此疾遂已。都城土薄水淺,城南穿土尺餘已沙濕,蓋自武牢已西,接秦晉之地,皆水土深厚,罕發痼疾。

白鹿洞藏書

江州廬山白鹿洞,李公擇常聚書籍,以招徠四方之學者,有善田數十頃給之。選太學中通經者,授以他官,領洞事,以職教授,自江南北,為學者爭湊焉,常不下數百人,廚廪豐給。太平興國初,洞主明起建議,以田入官,而齒仕籍,得蔡州褒信簿。既乏供餽,學徒日散,室廬隳壞,因而廢焉。

建州多佛剎

公言:吾鄉建州,山水奇秀。梁江淹為建安令,以為碧水丹山,靈木珍草,皆平生所至愛,不覺行路之遠,即吾邑也。而巖谷幽勝,土人多創佛剎,落落相望。偽唐日州所領十一場縣,後分置邵武軍,割隸劍州。今所管六縣,而建安佛寺三百五十一,建陽二百五十七,浦城一百七十八,崇安八十五,松溪四十一,關隸五十二,僅千區,而杜牧江南絕句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六朝帝州之地,何足為多也!

五丈河

京水自滎陽來至于汴。有陳承昭者,本江南節度使,將兵淮上,為世宗所擒,以為上將軍,習知水利。國初上言,可導京水入,踰汴東北注為河,通山東之漕,遂遣按行京東地。任下,遂調民穿渠,貫曹鄆入于黃河,以大木架汴流上,道京水以過,將引流,車駕臨觀。兩淮未合,聯木施芻草氈絮,塗茭泥,水即隨過,北流為河,其廣五丈,號五丈河。歲運京東諸州芻粟五十萬斛,商旅交湊,至今賴其利。

朱貞白善嘲詠

朱貞白,江南人,不仕,號處士。子銑,舉進士,至知制誥。貞白善嘲詠,曲盡其妙,人多傳誦。《詠刺蝟》云:「行似針氈動,卧似栗裘圓。莫欺如此大,誰敢便行拳。」嘗謁一貴公,不甚加禮,廳事有一格子屏風,貞白題詩其上云:「道格何曾格,言糊又不糊。渾身總是眼,還解識人無?」又《題棺木》云:「久久終須要,而今未要君。有時閑憶著,大是要知聞。」《題狗蚤》云:「與虱都來不較多,㩧挑筋鬭大婁羅。忽然管着一籃子,有甚心情那你何?」《詠月》云:「當塗當塗見,蕪湖蕪湖見,八月十五夜,一似沒柄扇。」建師陳晦之子得誠罷管沿江水軍,掌禁衛,頗患拘束,方宴客,貞白在坐,食螃蟹,得誠顧貞白曰:「請處士詠之。」貞白題曰:「蟬眼龜形脚似蛛,未嘗正面向人趨。如今飣在盤筵上,得似江湖亂走無?」眾客皆笑絕。又《詠鶯粟子》,其警句云:「倒排雙陸子,稀插碧牙籌。既似柿牛奶,又如鈴馬兜。鼓搥并㩧箭,直是有來由。」

李濤題不動尊前詩

李濤相國,性滑稽,為布衣時,往來京洛間。汜水關有一僧舍,曰不動尊院,院中有不出院僧,十餘載,濤每過嘗憩其院,必省其僧。未幾,寺為火所焚,僧眾皆徙他所,濤後過,但門扉猶在,題詩其上云:「走却坐禪客,移將不動尊。世間顛倒事,八萬四千門。」

造五鳳樓手

韓浦、韓洎,晉公滉之後,咸有辭學。浦善聲律,洎為古文,意常輕浦,語人曰:「吾兄為文,譬如繩樞草舍,聊庇風雨。予之為文,是造五鳳樓手。」浦性滑稽,竊聞其言,因有親知遺蜀牋,浦題作一篇,以其牋貽洎曰:「十樣蠻牋出益州,寄來新自浣溪頭。老兄得此全無用,助爾添修五鳳樓。」

蘇協

蘇易簡父協,蜀中舉進士,性滑稽。易簡任翰林學士,協為京府掾,時親王為尹。每朔旦,父子冠帶晨起,協詣府,易簡入禁中。協笑謂人曰:「父參其子,子朝其父,斯事亦倒置矣。」初協為汝州司戶,易簡通判蘇州,書與易簡曰:「吾在汝,汝在吳,吾思汝,汝知之乎?」其好談諧如此。

劉鋹欲為降王之長

太平興國初,陳洪進自漳泉歸闕,錢俶由吳越來朝。江南後主與劉鋹同列,因侍宴,鋹自言:「朝廷威靈,僭竊之主,皆不能保其社稷,今日盡在坐中。陛下明年平太原,劉繼元又至。臣於數人中,率先歸朝,願得持挺,為諸國降王之長。」太祖大笑,賞賜甚厚,其談多此類。

党進

党進,北戎人,幼為杜重威家奴,後隸軍籍,以魁岸壯勇,周祖擢為軍校。國初至騎帥,領節鎮。太祖征太原,我師未成列,賊驍將楊業帥精銳二百餘騎突我師,進挺身與麾下逐業,敗走入城濠,會援兵至,業緣縋得入城,獲免。軍中服進之勇,太祖屢對眾稱之。進不識文字,不知所董禁兵之數,上忽問及軍中人數,先其軍校皆以所管兵騎器甲之數細書,著所持之梃,謂之杖記,如笏記焉。進不舉,但引梃以對曰:「盡在是矣。」上笑,謂其忠實,益厚之。徼巡京師市井間,有畜鷹鷂音禽者,進必令左右解縱之,駡曰:「不能買肉供父母,反以飼禽乎?」太宗在藩邸,有名鷹鷂,令圉人調養,進忽見,詰責欲解放,圉人曰:「晉王令養此。」且欲走白晉王,進遽止之,與錢令市肉,謂之曰:「汝當謹視此,無使為貓狗所傷。」小民傳之為笑。鎮許日,幕中賓佐有忤意,必命批其頰。嘗病瘡,賓佐入視疾,進方擁錦衾,一從事竊語曰:「爛兮。」進聞之,命左右急捉從事,批其頰,殆於委頓,大駡曰:「吾正契丹,何奚之者?脚患小瘡,那至於爛?」蓋謂奚之種賤也。過市,見縛欄為戲者,駐馬問:「汝所誦何言?」優者曰:「說韓信。」進大怒,曰:「汝對我說韓信,見韓即當說我,此三面兩頭之人。」即命杖之。進名進,居常但稱暉,或以為言,曰:「自從其便耳。」啖肉至數斤,飲酒斗餘,宴會對賓客甚溫雅嬉笑。忽擐甲冑,即髭髯皆磔豎,目光如電,視之若神人。故為杜氏奴,後見其子孫,必下拜,常分俸以給之,其所長也。

盧文紀追兄草詔

後唐盧文度、文紀,俱在翰林,文度喜屬文,文紀思遲澀,每事詔事填委,多文度代草之。一日休暇,文紀當直,文度以禁中無事,送客郊外。會有密詔數道,亟遣僮騎追其兄還,不及餞飲。縉紳聞而笑之,咸曰:「文度自外來,躍馬赴其弟之急難。逮至翰苑中,文紀以書冊圍合矣。」蓋言文紀檢閱舊本倉卒也。

徐鉉信鬼神

徐鉉不信佛,而酷好鬼神之說,江南中主常語鉉以「佛經有深義,卿頗閱之否」?鉉曰:「臣性所不及,不能留意。」中主以《楞嚴經》一帙授之,令看讀,可見其精理。經旬餘,鉉表納所借經求見,言曰:「臣讀之數過,見其談空之說,似一器中傾出,復入一器中,此絕難曉,臣都不能省其義。」因再拜。中主哂之,後嘗與近臣通佛理者說以為笑。專搜求神怪之事,記於簡牘,以為《稽神錄》。嘗典選,選人無以自通,詭言有神怪之事,鉉初令錄之,選人言不閑筆綴,願得口述。亟呼見,問之,因以私禱,罔不遂其請。歸朝,有江東布衣蒯亮,年九十餘,好為大言夸誕,鉉館於門下,心喜之。《稽神錄》中事,多亮所言。亮嘗忤鉉,鉉甚怒,不與話累日。忽一日,鉉將入朝,亮迎呼為中闑,云:「適有異人,肉翅自廳飛出,升堂而去,亮目送久之,方滅。」鉉即喜笑,命紙筆記之,待亮如故。江陵從祖重內典,嘗謂鉉曰:「公鄙斥浮屠之教,而重神變之事,瞿曇豈不得作黃面神人乎?」鉉笑而不答。

嚼舌而死

金陵道士章齊一,善為詩,好嘲詠,一被題目,即日傳誦,人皆畏之。凡四百餘篇,曲盡其妙。後得疾,嚼舌而死。

張格獻曲

孟蜀後主,凡命宰相,必徵《感皇恩》二章為謝。有張格者拜相,其所獻之曲,有「最好是,長街裏,聽喝相公來」之句,人傳為笑。

銅雀臺古瓦

徐鉉工篆隸,好筆硯。歸朝,聞鄴中耕人,時有得銅雀臺古瓦,琢為硯,甚佳。會所親調補鄴令,囑之,凡經年,尋得古瓦二,絕厚大,命工為二硯持歸,面以授鉉。鉉得之喜,即注水,將試墨,瓦瘞土中,枯燥甚,得水即滲盡。又注之,隨竭,湆湆有聲嘖嘖焉。鉉笑曰:「豈銅雀之渴乎?」終不可用,與常瓦礫無異。

執政戲授錢儀錢信官

錢俶獻地,弟儀以越州安撫使授慎、瑞、師等州觀察使,信以湖州安撫使授新、媯、儒等州觀察使。儀好晝寢,多以夜決府事及游宴。信為沙門返初,執政戲之也。

宣徽角抵士

徐鉉所居,逼五龍堂,宣徽角抵士將內宴,必先肄習於其中,觀者雲集。鉉方蔬食,坐道齋中誦《黃庭》,聞外暄甚,立遣小童視之。還白云:「許、趙二常侍與諸常侍習角抵。」鉉笑曰:「此諸同寮,難可接其歡也。」京師呼宣徽角抵士皆為常侍故。

盧文紀為相

文紀性滑稽,孟知祥之僭號,嘗奉使於蜀,適會改元。方春社,知祥張宴,設彘肉,語文紀曰:「上戊之辰,時俗所重,不可廢也,願嘗一臠。」文記笑曰:「家居長安,門族豪盛,彘肩不登於俎。時從叔伯祖頗欲大嚼,終不可致。一家奴慧黠,眾以情語之。宅後園有古冢空曠,奴掃除其中,設肉數盤,私命諸從祖食之,珍甚,五房不覺言珍。五房曰:『匪止珍哉,今日乃大美元年也。』良久,冢中二鬼驟至,呼曰:『諸君竊食糟彘,敗亂家法,其過已大,乃敢擅改年號乎?』」知祥有愧色。清泰即位,將命相,取達官名十人致瓶中探取之,首得文紀,遂為宰相。

坡拜

先文正公言:今呼諫議為坡拜,蓋唐朝舊語。自外入為諫議,班在給舍之上,歲滿遷給事中,又歲滿遷舍人。故兩省同列謔諫議云:「君今上坡後,當復下坡矣。」劉公《嘉話錄》載:初拜諫議者,給舍戲之曰:「何人驟居我上?」彼曰:「以我不才,何不拽下著?」乃遷也。

湫神

寧州真寧縣要冊湫,自唐天后、中宗朝,多祈雨有驗,歲旱,遣中使持錦織,及鎮宣徽樂工三五十人作樂於祠庭。僖宗乾符中,封神為應聖侯,昭宗光化中,進封普濟王。開寶九年,太宗在南府,遣親吏市馬秦州,過宿於湫房,夢人告云:「晉王登帝位。」至長安,赦至,果符其言,遂以聞。明年五月十三日,白龍見池中,長數丈,東鄉吐雲,雲白色,自辰至午而沒,見者數千人,郡以聞,遂下詔封顯聖王,增修祠宇。先是,涇州界有湫,方四十里,水停不流,冬夏不增減,水清澈,不容穢濁,或有喧汙,輙興雲雨。歲旱,土人多祈雨於此,傳云龍之所居。《漢書‧郊祀志》云:「春祠官所領湫淵,安定朝那者是也。」其後屢稱湫有靈應,朝那無聞焉。而天下山川限曲,亦往往有之,皆神龍之所蟠螫。建州浦城縣福羅山有龍潭,歲旱,土人祀之,或投鐵,龍立致雨。

擔夫頂有圓光

秘書丞程希道,慶曆中,為果州判官。遇提刑按部,率之同行。至南山中,日初出,薄霧未散,見一荷擔夫,頂有紫光,圓徑二尺許。召問之,云:「向於石罅中得一物,方數寸,色如紫玉,置頭巾帶中,不知其他。」取令他夫戴之,亦然,疑是昔人所煉之大丹。憲使以百錢易之。

李符知春州

盧多遜貶朱崖,諫議大夫李符適知開封府,求見趙普,言朱崖雖在海外,而水土無他惡,流竄者多獲全。春州在內地而近,至者必死。望追改前命,亦以外彰寬宥,乃置於必死之地。普頷之。後月餘,符坐事貶宣州行軍司馬,上怒未已,令再貶嶺外,普具述其事,即以符知春州,到郡月餘卒。

穆脩

文章隨時風美惡,咸通已後,文力衰弱,無復氣格。本朝穆脩,首倡古道,學者稍稍向之。脩性褊忤少合,初任海州參軍,以氣陵通判,遂為捃摭,貶籍繫池州,其集中有《秋浦會遇》詩,自叙甚詳。後遇赦釋放,流落江外。賦命窮薄,稍得錢帛,即遇盜,或卧病,費竭然後已,是故衣食不能給。晚年得《柳宗元集》,募工鑲板,印數百帙,攜入京相國寺,設肆鬻之。有儒生數輩,至其肆,未評價直,先展揭披閱,脩就手奪取,瞋目謂曰:「汝輩能讀一篇,不失句讀,吾當以一部贈汝。」其忤物如此。自是經年不售一部。

交州馴象

景德中,交州黎桓獻馴象四,皆能拜舞山呼中節,養於玉津園。每陳鹵簿,必加蓮盆嚴飾,令崑崙奴乘以前導。《晉‧輿服志》有象車以試橋梁,亦古制也。

交州占城馴犀

淳化中占城國、景德中交州黎桓,並以馴犀為獻。性絕躁,留養苑中,數日死。大中祥符中,交州復獻馴犀,至海岸,詔放還本國,令遂其性。

高麗王論中國族望

高麗自五代以來,朝貢不絕,朝廷每加爵命,必遣使以獎之。故呂相國端、呂侍郎文仲、祐之,皆相繼為使。三人者,皆寬厚文雅,有賢者之風。如孔維輩,或朴魯,舉措為其所哂,或貪猥,不能無求索,甚辱朝命。後劉式、陳靖至其國,國王王治者,因語及中國族望,必有高下,如唐之崔、盧、李、鄭。式等言,但以賢才進用,亦不論族姓。治曰:「何姓呂者多君子也?」蓋斥言三呂,亦因以警使者。

高麗求賜板本九經

高麗國王王治上言,願賜板本九經書以夸示外國,詔給之。

契丹邪律某詩

北虜中,多有圖籍,亦有文雅相尚。王矩為工部郎中,本燕人,為虜將邪律忘其名。掌其書記,常從其出入。邪律兄及兄之子,太平興國中,戰沒於代郡。後邪律經舊戰處,覽其迹,悲涕作詩,記其兩句云:「父子並隨龍陣沒,弟兄空望鴈門悲。」

耶律琮求通好書

開寶中,虜涿州刺史耶律琮遺書於我雄州刺史孫全興,求通好曰:「兵無交於境外,言即非宜;事有利於國家,事之亦可。」其文釆甚足觀。

高昌

高昌國,唐以車師前王庭地所置西州也。自安史之亂,復陷西戎。太平興國中,遣使來貢,命供奉官王延德報聘,往復數載。其國無雨,人皆以白堊塗屋以居,嘗雨數寸,室廬皆壞。有勑書樓,藏唐朝格律勑詔。開元九年三月九日寒食,至今用之。延德後為度支使、舒州團練使。

潞州李筠

潞州節度使李筠謀反,其長子涕泣切諫,不聽,使其長子入朝,且詗朝廷動靜。太祖迎謂曰:「太子,汝何故來?」其子以頭擊地,曰:「此何言?必有讒人謗臣父耳。」上曰:「吾亦聞汝數諫爭,老賊不聽汝耳。汝父使汝來者,不復顧惜,欲殺之耳。吾令殺汝何為?歸語汝父,我未為天子時,任自為之。我既為天子,汝獨不能少讓之耶?」其子歸,具以白筠。筠反,有僧素為人所信嚮,筠乃召見,密謂之曰:「吾軍府用不足,欲借師之名以足之,吾為師作維那教化錢糧各三十萬,且寄我倉庫,事畢之日,中分之。」僧許諾,乃令僧積薪,坐其上,剋日自焚。筠穿地道於其下,令通府中,曰:「至日,走歸府中耳。」筠乃與夫人先往,傾家財盡施之,於是遠邇爭以錢糧饋之,四方輻湊,倉庫不能容,旬日,六十萬俱足。筠乃塞其地道,焚僧殺之,盡取其錢糧,遂反,引軍出澤州。車駕自往征之,山路隘狹,多石,不可行。上自於馬上抱數石,羣臣六軍皆負石,即日開成大道。筠戰敗於境上,走入澤州,圍而克之,斬筠,遂屠澤州。進至潞州,其子開城降,赦之。

侯舍人

太宗末年,關中羣盜有馬四十匹,常有怨於富平人,至必屠之,驅略農人,使荷畚鍤隨之。曰:「吾克富平,必夷其城郭。」富平人恐,羣詣荊姚,見同州巡檢侯舍人告急。舍人素有威名,率眾伏於邑北,羣盜聞之,捨富平不攻而去,舍人引兵於邑西邀之,令士皆傳弩,戒勿得妄發,曰:「賊皆有甲,不可射,射其馬,馬無具裝。又劫略所得,非素習戰也,射之必將驚潰。」既而合戰,眾弩俱發,賊馬果驚躍散走,縱兵擊之,俘斬略盡。餘黨散入他州,巡檢獲之,自以為功,送詣州邑,盜固稱我非此巡檢所獲,乃侯舍人所獲也。巡檢怒,自詣獄責之,曰:「爾非我獲而何?」盜曰:「我昔與君遇於某地,君是時何不擒我邪?我又與君遇某地,君是時棄兵而走,何不擒我邪?我為侯舍人所破,狼狽失據,為君所得,此所謂敗軍之卒,舉帚可撲,豈君智力所能獨辨邪?」巡檢慚而退。

室种

室种者,虜相昉之子,來奔於我。以為諸衛將軍、領刺史、西京巡檢。种好馳逐射獵,洛中水竹尤勝,种常語人曰:「洛陽大好,但苦於園林水竹交絡翳塞,使盡去之,斯可以擊兔伐狐,差足樂耳。」

論義山詩

義山詩包蘊密緻,演繹平暢,味無窮而炙愈出,鑽彌堅而酌不竭,使學者少窺其一斑,若滌腸而浣骨。

鴨能人言

陸龜蒙居笠澤,有內養自長安使杭州,舟經舍下,彈綠頭鴨,龜蒙遽從舍出大呼云:「此綠鴨有異,善人言,適將獻天子,今將此死鴨以詣官。」內養少長宮禁,信然,厚以金帛遺之,因徐問龜蒙曰:「此鴨何言?」龜蒙曰:「常自呼其名。」內養憤且笑,龜蒙還其金,曰:「吾戲耳。」

太宗謁安陵

上自西京還,乃謁安陵。

審刑房

審刑院本中書刑房,宰相所領之職,于是析出。

用其長護其短

太祖常與趙普議事不合,太祖曰:「安得宰相如桑維翰者與之謀乎?」普對曰:「使維翰在,陛下亦不用,蓋維翰愛錢。」太祖曰:「苟用其長,亦當護其短,措大眼孔小,賜與十萬貫,則塞破屋子矣。」

後主賜近臣黃金

金陵之陷,後主以藏中黃金分賜近臣辦裝,張佖得二百兩,詣曹彬自陳不受,願奏其事,彬以金輪官而不以聞。

錢若水全進退之道

至道初,呂蒙正罷相,以僕射奉朝請,上謂左右曰:「人臣當思竭節以保富貴,呂蒙正前日布衣,朕擢為輔相,今退在班列寂寞,想其目穿望復位矣。」劉昌言曰:「蒙正雖驟登顯貴,然其風望不為忝冒。僕射師長百僚,資望崇重,非寂寞之地,且亦不聞蒙正之鬱悒也。況今巖穴高士,不求榮達者甚多,惟若臣輩,苟且官祿,不足以自重耳。」上默然。又嘗言:「士大夫遭時得位,富貴顯榮,豈得不竭誠以報國乎?」錢若水言:「高尚之人,固不以名位為光寵,忠正之士,亦不以窮達易志操,其或以爵祿恩遇之故而効忠於上,此中人以下者之所為也。」上然之。及劉昌言罷,上問趙鎔等曰:「頻見昌言否?」鎔等曰:「屢見之。」上曰:「涕泣否?」曰:「與臣等談,多至流涕。」上曰:「大率如此,當在位之時,不能悉心補職,一旦斥去,即汍瀾涕泗。」若水曰:「昌言實未嘗涕泣,鎔等迎合上意耳。」若水因自念,上待輔臣如此,蓋未嘗有秉節高邁,不貪名勢,能全進退之道,以感動人主,遂貽上之輕鄙,將以滿歲移疾,遂草章求解職,會晏駕,不果上。及今上之初年,再表遜位,乃得請。

太宗厚遇李昉

李昉文正公,太宗遇之甚厚,年老罷相,每賜宴,必先赴座,嘗獻詩曰:「微臣自愧頭如雪,也向鈞天侍玉皇。」

南唐帑藏豐盈

南唐保有江淮,帑藏頗盈,德昌宮其外府也,金帛貨泉多在焉。

淮南道院

通州南阻江,東北瀕海,士大夫罕至,民居以魚鹽自給,不為盜賊,訟稀事簡,仕宦者最為逸,士大夫號通州為淮南道院。

檢書蒼頭

本朝石元懿熙載遊富陽,道中遇一叟,熟視之,曰:「真太平良弼也。吾幼為唐相房玄齡檢書蒼頭,公酷如房公。」語訖即滅。太宗朝,石為左僕射。

鳳閣王家

唐王易從昆弟四人,開元中,三至鳳閣舍人,故號「鳳閣王家」。

王延範誤惑於術人

廣西轉運使王延範,本江陵貴家子,又富於財,嘗以豪傑自許。精於卜者如劉昂則許之曰:「君素有偏方王霸之分。」精於算者如徐肇則許之曰:「君當八少一,當大貴不可言。」精於風鑑者如田辨則許之曰:「君形如坐天王,眼如嚬伽,鼻如仙人,耳如雌龍,望視如虎,當大有威德。」延範皆然之,不知其言之不足據也。於是日益矜負,因寓書左拾遺韋務昇,作隱語諷朝廷事,為人所告,鞠實抵罪,籍沒其家,藁葬南海城外,然則三子向者之說果安在哉?大抵術人謬妄,但知取悅一時,不知誤惑於人,其禍有至於如此者。

羅江犬

淳化中,(綿)州貢羅江犬,常循於御榻前,太宗不豫,犬不食,及上僊,號呼涕泗,以至疲瘠,見者隕涕。參政李至作《桃花犬歌》,以寄錢若水,末句云:「白麟赤鴈且勿書,願君書此警浮俗。」

以蜥蝪求雨

魏庠言:昔游關中佛寺,值村民祈雨,沙門有善胡法者,求得蜥蜴十數,置甕中,以樹葉漬水,童男數人持柳枝呪曰:「蜥蜴蜥蜴,興雲吐霧,雨今滂沱,放汝歸去。」咸平初,余守縉雲,適閔雨,用此有驗,具奏其事。蜥蜴蓋龍類也。

給誥侍母

魚崇諒為學士,周祖革命,所下誥令,皆其詞也,甚得典誥之體。以母病再求解職,給長誥,賜其母衣服繒帛,茶藥緡錢。百日滿,令本州月給錢三萬,米麵五十石,屢遣使存問。俄拜禮部侍郎,充學士,令伏侍歸闕。

王延範頂戴金像

初王延範通判梓州,有妖人稱先生,以左道惑眾,嘗語延範曰:「有急當相救。」延範鑄黃金為其像,常頂戴之。

王彥超致仕

王彥超歷數鎮節制,罷為金吾上將軍,與李昉、宋白善。一日,昉、白詣之,時彥超年六十九歲,謂昉、白曰:「人言七十致仕,出何書?」昉曰:「《禮》大夫七十而致仕,若不得謝,賜之几杖,杖於朝,蓋筋力尚可從政,時君所賴也。」彥超曰:「我前朝舊臣,於時無用,豈可食爵位而昧廉恥?」遂託白草求致仕表,來年假開日之上。再表得請,以太子太保致仕,給上將軍俸。居常白衣出入故舊家,僕從簡省,無童騎,惟嗜張進酒、軟骨魚,語親舊曰:「有此二物,吾當不召自往矣。」張進者,建州人,隸內酒坊,善釀,味絕美,品在法酒之亞,善飲者多好之。

聰明絕人

阮思道子昌齡,長不滿三尺,醜陋吃訥,其聰明絕人,善屬文,年十八,海州試《海不揚波賦》,即席一筆而成,文不加點。其警句云:「收碣石之宿露,斂蒼梧之夕雲。」又云:「三山神闕,湛清影以遙連;八月靈槎,泛寒光而靜去。」全篇皆類此,人多諷誦,真奇才也。

願代女死

陳國夫人耿氏,太宗乳母也,生秦王廷美。初宣祖總兵,以燕國公主嫁軍國小校,會隊長外戍謀叛,營中無長少者籍名當誅,太后愛其女,憂惱不知為計,耿氏曰:「願代大女死。」即盛飾跨驢以黃帕冑首,太祖自御以入,留處舍內,燕國乘驢而出。太后先以厚賂抱關卒,當其出為他卒所見,猶呵詰,撾趁疾驅得免。會盡赦營中死,耿氏卒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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