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第164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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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

 第一百六十四卷目錄

 帝紀部藝文二

  三國論          唐王勃

  魏武帝論         朱敬則

  晉高祖論          前人

  宋武帝論          前人

  梁武帝論          前人

  陳武帝論          前人

  陳後主論          前人

  北齊高祖論         前人

  北齊文襄論         前人

  北齊文宣論         前人

  隋高祖論          前人

  隋煬帝論          前人

  兩漢辨亡論        權德輿

  對禹問           韓愈

  三國論          李德裕

  論秦隋勢之相似       前人

  秦論二首        羅袞

皇極典第一百六十四卷

帝紀部藝文二[编辑]

《三國論》
唐·王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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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自順、桓之間,國統屢絕,奸回竊位,閹宦滿朝。士之 蹈忠義履冰霜者,居顯列則陷犯忤之誅,伏閭巷則 嬰黨錮之戮。當是時也,天下之君子掃地將盡,雖九 伊、周、十稷、契,不能振已絕之綱,舉土崩之勢明矣。嘉 平中,大黃星見楚、宋之分。遼東殷馗曰:「其有真人起 於譙、沛之間。」以知曹孟德不為人下事之明驗也。先 是,秦帝東遊,亦云金陵當有王者興;董扶求出,又曰 「益州有天子氣。」從茲而言,則長江劍閣,作吳蜀之限; 天道人謀,有三分之兆,其來尚矣。然廢興有際,崇替 遞來,每覽其書,曷能不臨卷而永懷,撫事而伊鬱也? 嘗試論之曰:向之何進納公業之言,而不追董卓;催 汜棄文和之策,而不報王允,則東京「焚如」之禍,關右 「亂麻」之屍,何由而興哉!至使乘輿蒙塵於河上,天子 露宿於曹陽,百官饑死於牆壁,六宮流離於道路。蓋 由何公之不明,賈翊之言過也。於是劉岱、喬瑁、張超、 孔伷之徒舉義兵而天下響應。英雄者騁其驍悍,運 其謀能,海內囂然,於茲大亂矣。袁本初據四州之地, 南向爭衡;劉景升擁「十萬之師,坐觀成敗;區區公路, 欲居列郡之尊;瑣瑣伯珪,謂保易京之業。」瓚既窘斃, 術亦憂終,譚、尚離心,琮、琦失守,其故何哉?有大賢而 不能用,睹長策而不能施,便謂力濟九區,智周萬物, 天下可指麾而定,宇宙可大呼而致也。嗚呼悲夫!余 觀三國之君,咸能推誠樂士,忍詬藏疾,從善如不及, 聞諫「如轉圜」,其割裂山河,鼎足而王,宜哉!孫仲謀承 父兄之餘事,委瑜、肅之良圖,泣周泰之痍,請呂蒙之 命,惜求休穆之才,不加其罪;賢子布之諫,而造其門。 用能南開交阯,驅五嶺之卒;東界海隅,兼百越之眾。 地方五千里,帶甲數十萬。若令登不早卒,休以永年, 神器不移於暴酷,則彭蠡、衡陽未可圖也。「以先主之 寬仁得眾,張飛、關羽萬人之敵,諸葛孔明管、樂之儔, 左提右挈,以取天下,庶幾有濟矣。」然而喪師失律,敗 不旋踵,奔波謙、瓚之間,羈旅袁、曹之手,豈拙於用武, 將遇非常敵乎!初,備之南也,樊、鄧之士,其從如雲,比 到當陽,眾十萬餘。操以五千之卒及長坂,縱兵大擊, 廓然霧散,脫身奔走,方欲「遠竄,用魯肅之謀,然投身 夏口。於時諸葛適在軍中,向令帷幄有謀,軍容宿練, 包左軍之計,運田單之奇,操懸軍數千,夜行三百,輜 重不相繼,聲援不相聞,可不一戰而擒也。坐以十萬 之眾,而無一矢之備,何異驅犬羊之群,餌豺虎之口? 固知應變將略,非武侯所長」,斯言近矣。周瑜方嚴兵 取蜀,會物「故於巴丘。若其人尚存,恐玉壘銅梁,非劉 氏有也。」然備數困敗而意不折,終能大啟西土者,其 惟雅度最優乎!武侯既歿,劉禪舉而棄之。睹譙周之 懦詞,甘忿憤而忘食;聞姜維之立事,又慷慨而言憙。 惜其功垂成,而智不濟。豈伊時喪,抑亦人亡。乃知德 之不修,棧道靈關不足恃也。魏武用兵,髣髴孫、「吳,臨 敵制奇,鮮有喪敗。故能東擒狡布,北走強表,破黃巾 於壽張,斬眭固於射犬,援戈北指,蹋頓懸顱;擁斾南 臨,劉琮束手,振威烈而清中夏,挾天子以令諸侯,信 超然之雄傑矣。而弊於褊刻,失於猜詐,孔融、荀彧終 罹其災,孝先、季珪卒不能免。」愚知操之不懷柔巴蜀砥定東南,必然之理也。文帝富於《春秋》,光膺禪讓,臨 朝恭儉,博覽墳籍,文質彬彬,庶幾君子者矣。不能恢 崇萬代之業,利建七百之基,骨肉齊於匹夫,衡樞委 乎他姓。遠求珠翠,廢禮諒闇之中;近抱辛毗,取笑婦 人之口。明帝嗣位,繼以奢淫,征夫困於兵革,人力殫 於臺榭。高貴鄉公明決有餘,而深沉不足,其雄才大 略,經緯遠圖,求之數君,並無取焉。山陽公之墳土未 乾,陳留王之賓館已啟,天之報施,何其速哉!故粗而 論之,式備勸戒,俾夫來者,有以疾諸者焉。

《魏武帝論》
朱敬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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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漢失圖,網漏讒慝,賊臣承間,搖蕩宸居,宗廟焚燒, 天子播越,於是九州幅裂,四海橫流,釋位勤王,天下 雲集。」初平元年,後將軍袁術、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 孔伷、兗州刺史劉岱、河南太守王匡、渤海太守袁紹、 陳留太守張邈、東都太守喬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 相鮑信、長沙太守孫堅等同時俱起,以討董卓為名。 然包藏禍心,以暴易亂,竊命矯制,結黨樹朋,觀釁待 時,莫敢先犯。惟魏太祖有汴水之戰,孫討虜有陽人 之師矣。觀曹公明銳權略,神變不窮,兵折而意不衰, 在危而聽不惑,臨事決機,舉無遺悔,近古已來,未之 有也。故梁國橋元、南陽何顒皆云:「天下將亂,非命世 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雖復名微眾寡, 地小力窮,官渡受圍,濮陽戰屈,然天下精明之士,落 拓之材,趨若百川之宗巨海,遊塵之集高嶽。故有荀 彧、郭嘉、邢顒、程昱、賈詡、朱雲等,或斂風長感,或一見 盡懷,然後攬英雄之心,騁熊羆之勇,挾天子以崇大 順,扶幼主而顯至公,旌賁忠良,芟除叛逆,神道輔德, 百姓與能,武功赫然,霸業成矣。若乃獲魏种而有之, 高祖之封雍齒也,降張繡而不怨;光武之全朱鮪也, 感臧霸之言以成其氣,重關羽之義,抑而不追,王霸 之術也。然後法令嚴峻,賞罰必行,惟材是求,惟力是 視,縱夷、齊滿路,顏、閔並居,未暇存也。救弊則可,仁則 未知。且以術臨人,力無餘地,用智濟物,跡若容身,欲 使蕩蕩元波,涯瀰不竭,飂飂薰風,周遍草木,元雲蔭 而方雨,黃葉衰而木落,不可得也。荀文若首預經綸, 提挈草昧,清神昭乎物表,妙識出乎機先,造我魏邦, 繄其是賴。一言不合,五毒將施,無詞寄文,空器見志, 可不劇哉!加以孔文舉與道翱翔,盡忠漢室;崔季珪 天骨高爽,志在扶傾,豈大盜之所安也?嗚呼!欲盜之 子,見錦而不見人;弭謗之君,尤人而不尤己。豈知群 鷗不下,眾雀遙驚者乎?故陰謀未洩,天下已知;毒志 潛行,忠良前懼。何夔所以帶藥,楊彪由是不出;雲長 受恩而不謝,元德失箸而思奔。席上無懷疑之人,閫 外少自信之士,良可恥也!固知曹公不能用天下之 材,成天下之務也。昔周武之澤及昆蟲,不能感食薇 之士;漢高之功濟草木,未能屈歌芝之賢,猶且遂其 孤貞,容其怨讟,況功未半古,德異樂推,遭神器之流 離,問九鼎之輕重,欲使庶人不議其心,寧可得乎?翻 乃疾走惡跡,掩耳畏聲,讎匹夫,念平素,殺桓、郤,斃婁 珪,道路以目,天下鉗口,豈不惜哉!楊德祖才雖清秀, 志非遠圖,託事行誅,死非其罪。司馬懿雄才大度,勇 而有謀,審其狼顧,知而不剪。若言天意也,則吾未知, 若言人事也,其智安在?故知忌小怨而忘遠圖,料目 前而忽身後,豈所謂旁求哲人,俾輔後嗣者哉?或問 曰:「天厭漢德,海內分崩,三雄鼎立,俱受眷命,乃至控 御豪傑,削平區宇,英圖遠算,何者為先?」君子曰:「孫仲 謀藉父兄之資,負江海之固,未敢爭盟上國,競逐中 原,自守末餘,何足言也!蜀先主抱英濟之器,無角逐 之材,遠竄荊蠻,畏曹公之神武;奄有庸、蜀,乘劉璋之 政衰,國小人痍,風頹俗陋。山川險澀,異崤函之奧區; 江漢通流,殊河、洛之朝市。豈得抗衡中夏,齊足當途 乎?前賢易地之談,全是不關胸」臆。「且夫度德而處,量 力而行,劉備豈薄先王之舊居,輕齊魯之故俗,若泰 伯之適吳越,孔子之入九夷哉?」蓋不得已也。是知才 雄者地廣,國大者兵強,地既由才,才寧可易也?

《晉高祖論》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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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業不同,其來尚矣。若乃待辛癸之禪,湯武不得稱 仁;要西伯之資,高光無由濟世。或寧亂以得志,或興 禍以取威,遭遇雖殊,天命一也。宣帝聰豪明允,博學 洽聞,敏而好謀,寬而能斷。其未得志也,服勤王事,夙 夜在公,知無不為,芻牧必履,取信嚴主,所謂能臣也。 及勳德日隆,雄才漸著,權略不世,合變如神。受命崇 華,竭股肱於明帝;忍死嘉福,遂無君於沖人,所謂姦 臣也。及內難既平,外寇斯殄,威力翕赫,指麾風飛,遂 乃臨神器以徘徊,戮公族以顧望。雖大業初稱,人望 斯存。若格以明神請罪,不暇歸諸天命,則前代有辭。 美哉,未盡善也。且成湯之在夏世,行仁以動諸侯;文 王之處殷朝,好讓以懷鄰國。高祖以豁達容物,光武 以長者得人,未有專仗陰謀,每行詭計。寄何晏以鞫 獄,示李勝以謬言,請戰以見威,指水以表信。乞襦不

與,懼有陳恆之譏;封墓釋囚,不嫌武王之事。愧情負
考證
理,掩耳避聲,狼顧以噬魏人,狐媚以取天下,亦前史

所醜也。

《宋武帝論》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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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聖人不能為時,亦不能失時。」歷觀帝王之作,未有 不因人墜塗炭而得志,或天下嗷嗷,新主之資也。是 知秦有閻、趙之隙,漢罹莽、卓之災,晉由曹氏之專,宋 實桓、元之篡,始得奮其智力,救此倒懸,陳浞羿之辜, 問滔天之罪。況劉裕天錫神勇,雄略命世,雷動四方, 風發竹里,龍驤虎步,獨決神襟,長劍一呼,義聲四合, 蕩亡楚已成之業,復遺晉久絕之基。祀《夏》配天,不失 舊物,雖古人用兵,不足加也。至乃網羅俊異,待物知 人,動必應時,役無再舉。西盡庸蜀,北劃大河。自漢末 三分,東晉拓境,未能至也。

《梁武帝論》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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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高祖聰明文思,寬厚通博,生而神異,動多奇怪,此 天表也。永元之初,群賢受命,竭懷輔正,盡力康衢。細 隙未開,纖塵不動,而雄圖英算,孤識獨見。審長河之 將決,知崑山之必焚。理欲先天,未遑後舉,叫嘯龍虎, 合集風雲,馳兩函以取荊州,連五營以震都邑。長流 遠邁,獨決方寸,霜風飛掃,雲雨霑沐,白旄一麾,頑童」 授首,乃弔冤魂而謝牛酒,紹筐篚而軾善人,師不疲 勞,人無怨讟,謳歌是逼,獄訟攸歸,代德立成,眷命斯 在。然躬覽載籍,備睹興亡,留心求瘼,勵精納善,雖化 未大道,時亦小康也。若尋其德音,討其風俗,尚根淺 易拔,源涸難流,禍亂相仍,蓋其宜矣。且兵號義旗,戰 稱伐罪,勝非己利,功豈私成,湯有慚德,去道近也;「武 無愧容」,其私厚也。昔魏太祖兵鋒無敵,神機獨行,大 戰五十六,九州靜七八,百姓與能,天下慕德,猶且翼 戴弱主,尊獎漢室。降及宋高,剪平偽孽,安復王家。義 聲薄天,高誠動日。然更懸兵四嶽,決勝五湖,北靜燕 塵,西清秦霧。宏勳不讓,盛德見推,備物滿庭,猶非所 望。故晉帝今日之所事,本所甘心,義士猶或非之,通 人尚為薄德,況梁取天下,又甚於斯。南康主盟,實稱 齊帝,奉之以成大順,承之而動義兵,國步既寧,家怨 又雪,君稱主祭,臣復何猜?尋其錫文,考其謙讓,事同 對面,理非飾詞。寧知悠悠江山,相去千里,矯情偽跡, 頓至於斯,欲令節義行於比屋,其可得乎?夫君人者, 日月「齊其明,陰陽資其信,江海同其量,天地偕其容。」 未有飾智驚愚,衒材惑眾,每事皆欲先人所唱,復須 稱贊。浮華道長,輕薄路開,以天譴為嘉祥,用妖怪為 休祉,聚斂俱極,賞罰無章,有識為之寒心,群寮曾不 先覺,利器不藏,奸夫得志。然侯景之兵,我人也,仗我 器也,豈異術哉?由上之失教也。帝子王孫,「跨州連郡, 未有晉鄭齊心,牟虛合契,五侯九伯,列海分山。罕聞 申包胥之頓哭秦庭,茅夷鴻之幣謁吳國。戶口徒眾, 不睹死戰之人。寵遇雖多,寧有報恩之士?江淮無波 瀾之阻,城闕絕藩籬之固。長洲杜若,一旦凋零;稽山 竹箭,忽然摧折。可不慎歟!」或問曰:「梁王不以黃屋為 尊,紫宸為貴,離欲絕愛,遣」色歸。空有湯武之憂勞,若 堯舜之臞腊,享國五十,若登春臺。忽為羈旅叛臣,鳴 吠逋醜,長戟指闕,強弩臨城,兵折意窮,忿毒而沒。善 不可恃,岐路何歸?君子曰:「武帝暮年,荒誕實甚,殫守 縣之力,不充自縱之資;盡丁口之租,纔足緇衣之費。 昔夏桀以九州之富,秦皇以六合之尊,造瓊室而天 下土崩,作」阿房而寰中瓦解。況地比一郡,國乃三分, 外有征戍之勤,內有雕靡之弊,加以金剎寶柱,爛漫 雲霞,至於銀榜朱簾,的星月,神怒人怨,禍積患生, 何足疑也?且夫惡於齊而保於我,何補也?得一夫而 亡一國,非智也。昔趙納馮亭,有長平之禍;梁受侯景, 成永福之災。金甌忽傷,悔之何及!

《陳武帝論》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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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自侯景入寇,蕭察外奔,西鄰責言,南風不競,篡殺 三帝,覆沒兩都,可謂亡矣。但人痛既深,天道亦悔,是 以大命集於有陳」也。武帝身長七尺,垂手過膝,蓋姚 襄、劉備之儔也。惟寬以容物,明以知人,曠蕩不羈,雄 勇蓋世,聲振嶺表,功濟日南。屬王室不綱,大難未已, 江湖群盜,日尋戈戎,是以「投袂而呼,夕不待旦。」以梁 大寶三年二月,會王僧辯於白茅灣。齊小白之合諸 侯,以謀王室,臧子源之要天地,惟討賊臣。故戮力盡 心,有死無二。義聲一發,其從如雲,盪遍地之橫流,廓 溥天之巨浸,臠侯景於竹里,執王偉於草間。爰其息 歸,瞻烏遂止。仍以新不間舊,疏不間親,高讓近臣,方 求別統。昔魏推袁紹,漢謝項王,道貴「能伸,理不嫌屈。」 及江陵不守,喪君有君,疆場無虞,近臣輯睦,足以攄 三瞳之遺憤,歇萬國之夙悲。既上宰變圖,假立非次, 晉出子圉,秦納貞陽。陵谷遷移,對之長歎,君臣易位, 但覺悲哉。況乃居汜不歸,焉用「方伯,在鄭未納,誰曰 勤王。」於是潛謀腹心,陰召武旅,因杜陵於別室,告文 帝於臨時。舟乘旦潮,旗寢夜月,掃重氛於絳闕,反宸 極於紫微,役不浹辰,區宇大定。加以北挫蕭軌,西拒 王琳,聖德日新,元勳漸茂。然後繼宋齊之丕業,承舜禹之大名,昇壇而告上元,分珪以揖群后。大哉美哉! 人無間焉。但雲雷尚屯,邊塵未輯,翌日告漸,綴衣在 庭。楚之王孫,歎布衣之未返;燕之太子,踐機橋而不 歸。悲夫!

《陳後主論》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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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城公器識古人,承平嗣主,觀其求忠讜之士,禁左 道之人,淫祀妖書,鏤薄假物,即古明哲,何以加焉!但 強寇臨邊,南國斯蹙。禮義不舉,苛刻日滋;鄰好不敦, 驕傲是務。嬖妾五十,盡有珥貂之容;麗服一千,咸取 夭桃之色。加以貴妃夾坐,狎客承筵,玉貌絳脣,咀嚼 宮徵;花牋綵筆,吟詠煙霞。長夜不疲,略無醒日。於時 也,隋德甫隆,南被江漢。厚待間諜,羊叔子之傾敵人; 不伐有喪,楚恭王之結鄰好。加以賀若謀勇,應變如 神;擒虎雄風,臨機若電。莫不迎刃自裂,聽鼓爭奔;斬 張悌之守迷,降薛瑩之知命。紫殿正色,不用袁憲之 言;白刃交前,但為無社之計。嗟乎!龍盤虎踞之地,露 草霑衣;千門雙闕之間,風煙歇絕。臨「江離別之感,赴 洛嗚咽之悲。五百里之俘囚,纍纍不絕;三百年之王 氣,寂寂長空。一國為一人興,前賢以後愚滅,其來尚 矣。」或問曰:「安樂公劉禪、歸命侯孫皓、溫國公高緯、長 城公陳叔寶,並稱域中之大,據天下之尊,或銜璧送 降,或逃竄就繫,必不得已,何者為先?」君子曰:「客所問 者,具在方冊,請為吾子陳之,任自擇焉。」若乃投井求 生,橫奔畏死,面縛請罪,膝行待刑,是其謀也。馬上唱 《無愁》之歌,侍宴索《達摩》之曲,劉禪不思隴蜀,叔寶絕 無心肝,對賈充以不忠之詞,和晉帝以鄰國之詠,是 其才也。縱黃皓,嬖岑昏,寵高壤,狎江總,是任也。剝面 鑿眼,孫皓之刑;棄親即讎,高緯之志。其餘細故,不可 殫論。聽吾子之懸衡。任夫人之明鏡。客曰:「入井下策 也。」

《北齊高祖論》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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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張讓、段珪,濁亂天下,漢召董卓,將顯其誅,竟有小 平之奔,曹氏因之,乃創霸業。鄭儼、徐紇,點辱皇猷;魏 收、爾朱榮,欲洗濯宮掖,遂至河陰之禍。齊人藉此,用 承明命。故曰:「亂者理之源,機者命之兆,不可失也。」神 武崖岸高疏,器宇深沉。望之儼然,風塵自遠;聽之愈 厲,雷霆或聞。至乃足踐列星,聲振原。「地赤色映團 焦」之外青。立旅宿之門,漢高由之自負,徒屬以之 增畏,此所謂「曆數在躬,推之不可去」也。因天下之心, 攬英雄之議,以普泰元年六月建旗於信都,以《討尒 朱兆》為名。當時趙、魏之豪,有高虔邕、高敖曹、封隆之、 李元誠、盧文緯、崔祖禽。等盡其死力;蓋代之傑,有 尉景、段彭樂、竇泰、匹婁昭、薛延廷等,共其奔走。然後 數亂常之罪,顯安忍之辜,發義帝之喪,三軍縞素,承 傕汜之逼,萬里同心,莫不精勇感人神,雄略出天地。 檄詞未草,聲已振於賊庭;王誅欲加,命乃懸於鬼籙。 既而龍驤虎步,高下在心,開幕府以臨外藩,分腹心 而統京邑。雖生我者父母,「立我者高王」,既懷震逼之 威,易為芒刺之說。周鄭交惡,衍殖構氣。趙鞅畏讒,遂 起晉陽之甲;襄王失據,乃有居汜之悲。雖表數相仍, 公怒未怠,紫宸不可久曠,丹穴難以更燻。遂應飛來 之謠,乃議遷都之便。關西河北,剪為寇讎;天平永熙, 便成敵國。於是疆場大駭,鉦鼓相聞。邙山之師,杖馬 捶而自免;「砂苑之役,跨𩣡駝以遁歸。」勝負相參,波瀾 不定,豐功厚利,各有可觀者焉。昔魏祖西征,中道不 豫;晉景南伐,迴兵乃殂。此並業未半而意窮,功垂成 而景促,是以留連末命,委曲臨終,不可盡也。尋高祖 其辭,魏帝之表,可謂其言也哀;顧太子之言,可謂其 事也盡;方諸前代,各一時也。若乃推誠與人,懷舊不 捨。擇子如之蝨,看尉景之肱,喻高昂於肝膽,委侯景 於半體,此明達也;牽馬麥田,不飲社酒,此嚴斷也;放 李穆之歸,使其富貴;感虎兕之對,以勸事君,此宏量 也。故能廢立雖多,不失臣節;兵鋒屢折,人望攸存。即 與夫嬖賈充,忌荀彧,不同時也。

《北齊文襄論》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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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云:「日為我蝕,今死亦掩。」觀其和敕勒之歌,哀來 何極;覽太子之色,仍有別憂。此豈悲促齡而怨昊蒼 哉!但強寇在鄰,奸臣不附,以此為恨也。文襄克纂丕 基,堪負大業,追成曩志,不忝遠圖。故能委任紹宗,外 平侯景;借假貞節,內察權豪。沙汰眾流,釐正群務,紀 綱具舉,朝野肅然。況乃嘉思政之忠,遙接其手;寤陸 生之直,更賞其能。此亦可稱也。且夫為人上者,當不 忝威儀,慎名器。先王以之革弊,達人因此垂風。是故 立其章程,明其限節,水火可蹈,禮教難逾。今天蔭甫 傾,洪基靡構,國有大難,未可三年不言;高宴後園,豈 得一朝盤舞?此不慎爾儀也。若乃命天子為癡人,比 尊名於狗腳。恨崔陵之語,不念元勳;忿孫騰之儀,寧 思佐命。此不惜名器也。加以任情蕩思,率意以之。紅 綺如花,妖顏若玉,決池而弄淫女,下獄而罪貞姬。叛 高慎於洛陽,幾傾其父;蒸鄭妃於內寢,乃繫乎親。《詩》

曰:「人而無儀,胡不遄死。」此之謂也。嗟乎!楚莊絕纓,不
考證
顯婦人之節;鄭人獻捷,尚禮南冠之賢。所以盡俘囚

之材,得醉者之力。今者陷孝騫之罪,賞王儀之心,拒 蘭欽之慈,專諸之劍,非不幸也。

《北齊文宣論》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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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宣承父兄之資,據已成之業,屈奇不測,內剛外柔。 屬變起不圖,禍機竊發,臨事而懼,警而後行,故使逆 黨無遺,兇徒必盡。自得政二世,樹恩百寮,司馬公之 養汝,只在今日;陳恆子之好施,惟取一時。由是腹心 不散,勳貴自隨,大會晉陽,共敘哀酷,神彩英颺,風調 清閑。既而人固難知,始推天授,故曰:「今日左僕射,不 減大將軍。」由是感光祿之言,不俟終日;聽倉丞之諫, 理故無歸。然遠邇之心,赫虎之變,爪牙夙將,帷幄舊 臣,足使鄰國寢謀,殊邦側席。況屬梁運道銷,江淮家 無。周室猒關,函谷封泥,故得北柔沙漠之陲,東懷 遼海之際,政尚明直,時寔豐盈,膏澤始流,菁英已竭, 中山迫於漢獻,《高洋》劣於魏文,但禮樂未施,冠履不 假,高論王道,此寔多慚。或問曰:夏桀無道,殷辛虐政, 舉烽而求一笑,擊鼓而飲三千,雖曰荒淫,未窮鄙穢, 猶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皇天怒震,命我文考。今者 顯祖狂昏,中酒而作,莫不手自支解,躬行刺斫,大集 婬嫗,為笑目前;廣命宗親,聚麀座上。鄴城無自保之 容,當軒有供御之困,或臀行以罵眾寮,或擘凥以示 群下。加以土木不息,金鳳臨雲,徵斂日增,長城千里, 仍得快樂,世以保乂,豈「天地不仁,降災萬姓」之「將 多僻,適與相逢;岐路無歸,我心如醉。」此即甘酒嗜音 之談,蓋成虛論;三風十愆之說,併是高談。君子曰:「源 深者流長,德盛者祚遠。」黶之汰,雖著書之德在人;齊 神武伐暴勝殘,有大功於天地;其嗣雖復失道,仍未 殛於神明。故《書》曰:「天惟五年,須夏湯之子孫」是也。問 曰:「神武之初基,寔多佐命;文宣應籙,共匡霸圖。其」間 文武高材,略不世出,風流名士,拔萃逸群。屬主暴政 荒,時艱路澀,未有裂裳遠竄,行從近關。聞者尚足動 心,遇者曾不驚慮,此復何哉?君子曰:「達人之道,布在 《方冊》,顯晦之跡,理同可尋。」若乃色斯舉矣,翔而後集, 則仲尼去衛,夷齊讓國,清風流長,高節遠列,固絕倫 矣。其次則南山之叟,東門之賢,范蠡泛江湖,尉繚去 城市,此又見幾而作也。亦有「貞不絕俗,隱不違親,冥 默園林,卷舒人事,八月羊酒,聘之而不來,四時束帛, 徵之而不屈」,亦可與語上矣。過此以往,何足言哉!良 為道喪已久,廉恥不追,崩騰闇主之朝,淪沒驕君之 世,何足怪乎?悲夫!嚴尚既歿,誰與為言?俗物滿塗,彼 眾我寡,俾將來不昧知其志焉哉。

《隋高祖論》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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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孫資陰謀,晉宣入輔;鄭譯矯制,隋文受遺。自此而 有,魏人從斯,以遷周鼎。蓋天厭亂德,神誘其衷,若妄 指河冰,遂成王業;誤擊金鼓,仍啟霸國也。況體貌奇 特,儀表絕人。周太祖之欽明,異其風骨;齊憲王之聰 察,憚以非常。韋鼎一見以委誠,趙公聞名而進女。是 以稱劉季之靈怪者,不謀同詞;說中興之應讖者,往 往偶語。屬周多世,故禍難薦臻,始以后父之尊,遂受 托孤之寄。騎虎不下,《掎角》是因。不利孺子,非唯管叔 之言;「社稷輸人」,寧止休公之對。所以尉遲舉魏,從亂 如雲;王謙據蜀,其徒若市。遂能驅駕豪傑,委任忠良, 不下廟堂,天下大定,然後謳歌允集,文物滿庭,卿雲 曉聚,長星夜掃。拱揖而朝群后,昇壇而類上帝,紹舜 禹之遺躅,光漢魏之大名。於是流曠蕩之元風,浸淳 古之膏澤,削秋荼之繁令,革亡國之哀聲。加之以恪 勤,廣之以質素。太陽滿昆蟲之穴,湛露垂行葦之苕。 教人七年,亦可以即戎矣。俄屬陳朝喪德,江海揚波, 自絕於天,結怨於下。乃以開皇八年十月,承少昊之 秋氣,動文昌之將星,下蜀漢之舟,翩翩龍躍;集幽并 之騎,蕭蕭馬鳴。一葦而可以橫大江,《三令》而可以陵 湯火。蔣山苦戰,子文之魂魄飛揚;建業大崩,叔寶之 金湯不守。既遭岸上之虎,非復水中之龍。斬伯噽以 謝陳人,禮陸機而慰吳士。春波暫洗,汙俗咸新;秋露 一零,弊化斯改。乃下制曰:「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內 外職位,遐邇黎人,家家自修,人人克念,使不軌不物, 蕩然俱盡。此乃憂勤之心,見於動靜。故使六合之中, 觀如曉日,八紘之內,若遇新晴。況復盡力於人,勵精 為政,躬親以率下,因心以感物,煙雲萬里,風雨四時, 野有《擊壤》」之歌,天無垂象之誡。元命丹徼,煙燧不驚, 玉檻金河,波瀾久息。天子登雲臺而訪道,寔垂拱而 無為。公卿指日觀以推誠,願升中而每竭,可謂盡美 矣,未盡善也。然天性既猜,素無學術,意不及遠,政惟 目前。是以牝雞司晨,讒人罔極,剖符罕山河之固,同 盟多翦黜之悲,恩不終於有功,罰每深於無罪。啟鬩 牆之兆,借寔沉之兵,楊素決其波,張衡注其隙;柳遠 草制,房陵尚遙;穆子投戈,豎牛仍在。禍非天降,釁是 人謀,是以知隋運之不永矣。君子曰:「昔陸孟知中興 之微,宣帝始重儒術;李通稱漢家之命,世祖專信讖 文。時好既行,其流遂廣。故子雲符命,尹敏偽言,即其類也。高祖少愛不」經之談,遂好迂誕之說,所以王韶 順旨,袁充取容,賞溢丘山,恩深江海,豈不弊乎!又祥 瑞者,聖人之應也。至若八百集於孟津,六王至於陔 下,周人岐山之北,晉眾江漢之南,負樂就陳,攜手適 宋,牛馬內向,群盜外奔,宗社乂安,黎民不散,此瑞之 上也。若乃連珠共軫,的礫清漢之涯;合璧齊輝,光芒 黃「道之上,四時不爽,百穀用成,家有慈孝,人懷禮義, 此善之應也。至如白鹿朱鴈,璚露卿雲,鳩雀異毛,草 木殊狀,此並沐我皇澤,煦我帝眷。聖人圓城之中,天 子生成之物,豈足表太平之日,顯休明之辰?」而隋主 好之,意不能盡,遂令巧偽相半,何其薄哉!近石虎之 有中原也,子女歿於淫昏,文物盡於鋒鏑,猶得厭六 馬,駕四麟,燃連理之材,煮白雉之肉。若天道不惑,應 降以災,由斯而談,斷可知矣。隋之眷眷,復何為哉?問 曰:「晉克金陵,功多者屬吏;隋平建業,德俊者尤崇。」豈 爭名於朝,事必須此。將廉恥道喪,莫畏簡書乎?君子 曰:「曉兵之家,因敵變化,故有功成請罪之義,君命不 受之談。」今者王濬乘風,「賀若先戰,苟有大利,何簡細 瑕?方知責兵士之污宮闈,徵軍司之隱玉帛,豈不愜 乎?昔范燮後入,孟側不前,郤克有詞,馮異不語,時無 君子,斯焉取斯?豈與夫自伐無慚,奮髯直出而相類 乎?」又問曰:「王者初興,必有佐命,莫不同聲相應,同氣 相求。白雲之鬱慶龍,清風之集雕虎,不以夷險易志, 不以遠」近隔心,千載一時,其來尚矣。三代以前,緬邈 無際;兩漢之後,聲名可尋。若乃庇俗匡時,體國經野, 謀出心膂,政待股肱。但清濟之入濁河,波瀾莫辨;蚊 䖟之附驥尾,遲速罔知。既因論討之餘,願示懸衡之 末。君子曰:「神人無功,達人無跡。」張子房元機孤映,清 識獨流,踐若發機,應同急箭,優游淡泊,神交太虛,非 諸人所及也。至若陳平、荀彧、賈詡、荀攸、劉曄、郭嘉、田 豐、沮授、崔浩、張賓等,可謂天下之菁英,帷幄之至妙, 中權合變,因敗為功。爰自秦、漢,訖於周、隋,蘭菊相薰, 惟有此矣。加蕭何之鎮靜關中,寇恂之安輯河南,葛 亮相蜀,張昭輔吳茂弘之經理,瑯琊景略之弼諧永 固,劉穆之「眾務必舉」,楊遵彥百度惟貞,蘇綽共濟艱 難,高熲同經草昧。雖功有大小,運或長短,咸非股肱 之材,悉為忠烈之士。若乃威以靜國,謀以動鄰,提鼓 出師,三軍賈勇,置兵境上,千里無塵,內外兼材,惟孔 明景略也。故崔浩云:「王猛是苻堅之管仲,劉裕是德 宗之曹瞞。」孫盛云:「孔明善輔小國,子產之流也。」斯言 中矣。

《隋煬帝論》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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煬帝美姿儀,性聰慧,少好學,善屬文,故高祖獻后,特 所鍾愛。矯情飾跡,有曹丕之釣名;傾承中使,若子楚 之仁孝。況南平江左,北靖塞垣,楊素譽其賢,桑和說 其貌。屬青宮失愛,子掖流恩,遂映前星,乃昇明兩。衣 冠雖偉,入朝少四皓之賓;公宴雖多,言譚止七子之 客。但奸心未露,偽跡斯窮,沐猴而冠,輕薄之材不久; 況虎為善,爪牙之毒會施。故無道於大漸之晨,烝淫 於《易》簀之夕。罕高宗之諒闇,有丹朱之慢遊。於時隋 德在人,群生樂業。二十年之訓,聚百萬眾之精彊,乘 天下之有盈,驕海內之無事。乃自以土廣三代,威振 百蠻,恃才矜己,傲狠明德。內懷險躁,外示寬平。盛衣 服以掩姦,飾詞令以拒諫。更乃荒淫無度,法令滋章, 人力盡於穿築,杼軸空於聚斂,十室之內,思亂者一 二焉。方始馭八駿,建五牛,穆天子之白雲,更遠瑤池 之外;秦始皇之觀日,方踐石梁之前,或以衢路受刑, 或以滋味被戮,死不可無罪而免,賞不可有功而要, 相顧凜然,莫知攸止,十室之內,思亂者五六焉。於是 斛斯外奔,元感內逆,兵陷遼水,糧斷河黎。月暈七重, 知髦頭之犯畢;日光四散,覺兆庶之分崩。且選妖麗, 恣朋淫,嘉群嫗之慢言,樂少年之醜穢,不軌不物,無 威無儀,關梁不通,賦役斷絕。更乃逆取五年之課,以 充長夜之娛,十室之內,思亂者八九焉。當此時也,小 人方興,群盜孔熾,大者剽州邑,小者劫村閭,擾擾四 人,俱靡息肩之處;喧喧九土,居為關戰之場。天子乃 幸維揚,泛舳艫,驅虎賁之騎,唱《龍舟》之歌,以大江為 天塹,以長淮為地險,周章至於戲下,猶自未知。閻樂 入於廡前,何不告我「昔為天下之重,今乃一夫所輕, 豈不惜哉!彼煬帝者,聰明多智,廣學博聞,豈不知蛟 龍失雲,漁父足得為害;鯨鯢出外,螻蟻可」以為災。忽 乃棄崤函之奧區,違河洛之重阻,言賊者獲罪,敢諫 者受刑,豈不是色醉其心,天奪其鑒,竄吳夷以避其 地,虛宮闕以候聖人?蓋為大唐之驅除也。君子曰:「小 人之心猶火也。火之性必須有所燒,小人之心必須 有所害。」當其受寵遇也,排忠良,疵道德,辨足以移視 聽,辭足以結主心,導之以「淫奢,引之以苛刻,人困而 不卹,政荒而不修,如螻蟻潰隄防,不覺其敗,如春風 養草木。」但見其盛事至而不知禍構而方懼。素無材 略,不能以敗求全。本自少恩,豈能得眾成事?「進退維 谷,無處容身,或出奔以圖生,或殺主而自解。」眇觀史策,遍採興亡,開役者多是愛臣,害上者無非近習。然 庸君暗主,莫肯遠之,復何言哉。

《兩漢辨亡論》
權德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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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兩漢所以亡者,皆曰「莽、卓。」予以為莽、卓篡逆,汙神 器以亂齊民,自賈族滅,天下耳目,顯然聞知。靜徵厥 初,則亡西京者張禹,亡東京者胡廣,皆以假道儒術, 得伸其邪心,徼一時大名,致位公輔,辭氣所發,損益 繫之。而多方善柔,保位持祿,或陷時君以滋厲階,或 附兇沴以結禍胎。故其蕩覆之基,篡奪之兆,皆指導 馴致之,雖年祀相遠,猶手授頤指之然也。其為賊害, 豈直莽、卓之比乎?禹以經術為帝師,身備漢相,特見 尊信,當主臣之重,極儒者之貴。永始、元延之間,天地 之眚屢見,言事者皆譏切。王氏專政時,成帝亦悔懼 天變而未有以決。駕至禹第,辟左右以問之,須其一 言以為律度。為禹計者,亦宜陳《大易》「堅冰」之誡,誦《小 雅》「十月」之刺。乘其嚮納,痛言得失,反以「罕言命不語 怪」為辭,致成帝不疑之心,授王氏寖盛之勢,上下恬 然,晻忽亡國。儻帝慮不至是,猶當開陳切劘,面別廷 辯。矧當就第宴閒之際,虛懷放決之時,方且眩小男 於床下,官子婿於近郡,款然用家人匹婦為心,以身 圖安,不恤國患,致使「群盜弄權,迭執魁柄,禍稔毒流, 至於新都,不可遏也」,斯可憤也。逮至東都,順、桓之間, 國統三絕,胡廣以巨儒柄用,位極上台。初,梁冀席外 戚之重,貪戾當國。既鴆質帝,議立嗣君,公卿大臣皆 以清河王蒜年長有德,屬最尊親,可以靖人。亦既定 策,冀乃憚其明哲,且不利長君,私於蠡吾,獨異群議。 為廣計者,亦當中立如石,介然不回,率趙戒之徒,同 李、杜所守,然後三事百工,正辭於朝。雖冀之暴恣,豈 能一旦盡誅漢廷群公耶?反徇一息之安,首鼠畏懦, 竟使清河徙廢,蠡吾為梗,邦家陵夷,漢道日蹙,結黨 錮之獄,成閹寺之禍,禍亂循環,以致董卓赫赫漢室, 化為當塗,蓋棟撓鼎折之所由來久矣。彼梅福以孤 遠上疏,張綱以卑秩埋輪,獨何人哉,而不是思也。噫 嘻!就利違害,榮通醜窮,大凡有生之常性也。暨乎手 持政柄,體國存亡,則謹之於初,決之於始,以導善氣, 以遏亂源。若禍胎既萌,則死而後已,白刃可蹈,鴻毛 斯輕。柰何禹廣以貌安之時,則務小忠,立細行,數數 然獻吉筮於靈蓍,沮立后「於探籌。」及夫安危之際,邦 家之大,則甘心結舌,陰拱觀變,豈正然也?方又熾焰 焰以燎原,決湯湯以襄陵,投天下於煙煨,擠萬人於 昏墊,百代之下,無所指名。雖史贊粗言,而不究論本 末。且出不越境,書弒君之惡,言偽而辯,有兩觀之誅。 若當春秋之時,明禹、廣之罪,作誡來世,可勝紀乎?向 者西京抑「損王氏,尊君卑臣,則庶乎無哀、平之壞;東 京登庸清河,主明臣忠,則庶乎無靈、獻之亂。大漢之 祚,未易知也。或以國之興亡,皆有陰騭之數,非人謀 能亢,則但取瞽聾者而相之,立土木偶而尊之,被以 章組,列於廊廟,斯可矣。何堯、舜之或咨或吁,殷周之 或夢或卜,憂勤日昃之若是,然後為理耶?」予因肄古 史。且嗜《春秋》褒貶之學。心所憤激。因辯其所以然

《對禹問》
韓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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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曰:「堯舜傳諸賢,禹傳諸子,信乎?」曰:「然。然則禹之 賢,不及於堯與舜也歟?」曰:「不然。堯舜之傳賢也,欲天 下之得其所也;禹之傳子也,憂後世爭之之亂也。堯 舜之利民也大,禹之慮民也深。」曰:「然則堯舜何以不 憂後世?」曰:「舜如堯,堯傳之,禹如舜,舜傳之,得其人而 傳之堯舜也。無其人,慮其患而不傳者,禹也。舜不能 以傳禹,堯為不知人;禹不能以傳子,舜為不知人。堯 以傳舜為憂後世,禹以傳子為慮後世」曰:「禹之慮也 則深矣,傳之子而當不淑,則奈何?」曰:「時益以難理。傳 之人,則爭,未前定也;傳之子,則不爭,前定也。前定雖 不當賢,猶可以守法;不前定而不遇賢,則爭且亂。天 之生大聖也,不數,其生大惡也,亦不數傳諸人,得大 聖,然後人莫敢爭;傳諸子,得大惡,然後人受其亂。禹 之後四百年,然後得桀,亦四百年,然後得湯與伊尹。 湯與伊尹,不可待而傳也。與其傳不得聖人而爭且 亂,孰若傳諸子?雖不得賢,猶可守法。」曰:「孟子之所謂 『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者,何也?」曰:「孟子之心, 以為聖人不苟私於」其子以害天下,求其說而不得, 從而為之辭。

《三國論》
李德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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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吳、蜀三分天下,而亡有先後,非形勢有輕重,積仁 義有厚薄,察其政柄所歸,則亡之先後可知也。蜀政 在於黃皓,皓,隸人也,內不能修武侯之舊典,外不能 制姜維之黷武,紀綱日壞,君子不服,所以先亡也。魏 自明帝之後,政歸仲達,齊王以降,惟守空宮。亡之淹 速,繫於昭昭之志。將移神器之重,須服天下之心;未 立大功,亦不敢取,所以蜀滅而魏亡。孫皓雖驕奢極 欲,殘虐用刑,而自專生殺之柄,不牽帷牆之制,運盡 天亡,而後殘滅。由是而知人君不可一日失其柄也, 如神龍之脫深泉,震雷之無煙氣,威靈既露,人得制之。蔣濟睹魏文帝與夏侯尚詔曰:「作福作威,為亡國 之言。」所謂柄者,威福是也,豈可假於臣下哉!後代睹 《三國》之事,可不戒懼焉!

《論秦隋勢之相似》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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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周之衰而天下裂為戰國,至秦始皇,然後并六國 而稱帝;自晉之亡,而天下分為南北朝,至隋文帝,然 後混南北為一區。」彼始皇、隋文皆有雄才大略過人 之聰明,其所建立,又有卓然傑出於後世者。方駕馭 將帥,削平四方,據關中金城之固而都之,以臨制天 下,其意皆欲傳子孫於無窮,然後身沒而國危,皆以 「二世而遂亡者,失所以為君之道,繆所以為治之術, 亡所以維持天下之具,不知其子,而付託非其人也。 夫人君之道,秉本執要,簡而常逸,元首叢脞則萬事 隳」,此不易之理也。至秦、隋則不然,以察為明,以苛為 德,竊竊然惟恐人之軋己而奪其權。故始皇衡石量 書,隋文衛士傳餐,皆日夜有程,不中程不得休息。天 下事無小大皆決於上,丞相大臣不過受成事,奉行 文書,而下皆持祿欺謾以取容。此風不改,卒至於亡。 故曰「失所以為君之道」者此也。古之王者,得天下以 仁,雖取之以干戈而治之以禮義,其善政美化,必有 以深結其民之心,而信厚和平必有以變移其風俗。 故三代之所以享國長久者,用此道也。至秦、隋則不 然,彼見所以取天下之難,而常有猜防不安之心,以 為不決於法刻削而急持之,則後世且復分裂,而為 敵國有曩者英雄割據之患。故始皇剛毅戾深,樂以 刑殺為威,專任獄吏而親幸之,海內愁苦無聊,而陳 勝、項籍攘臂大呼,天下響應,秦遂以亡。隋文亦制為 嚴法峻刑,以杜天下之變。謀臣宿將,誅滅略盡,元元 不勝其毒,而楊元感、李密倡之,群盜蜂起,天下大亂 塗地而不復振。借使秦、隋已并天下,而以仁義之惠 澤在民,雖有胡亥、煬帝之不肖,天下必思所以繼其 後而奉之者,其亡不若是之遽,故曰「繆。」所以為治之 術者此也。古者立國,未嘗私有天下,必封「建親戚功 臣以為藩屏,資其犬牙磐石之勢,以夾輔王室。故商 周之王皆幾千年。夫豈無僻王,賴諸侯扶之以定其 國。」彼秦見周衰而諸侯便相誅伐,天子弗能禁也,以 為天下之所以戰鬥不休者,以有侯王,於是罷侯置 守,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其地東至海,西至臨洮,南 至響戶,北並陰山,至遼東。身有海內,而子弟為匹夫。 內有奸臣之禍,外有大盜之虞,一夫作難,九世隳廟, 而莫之救。彼隋之所以亡者,亦無以異於秦,故曰「亡。」 所以維持天下之具者此也。古者立嗣以為國本,既 得其人,而又付之可以託六尺之孤,臨大節而不可 奪之大臣,故本定而國安,朝委裘而天下不亂。武王 則託之周公;武帝欲立昭帝,則託之霍光,此周漢之 隆也。始皇有一長子扶蘇,怒其正諫,而使北監蒙恬 於上郡、沙丘之事,雖為璽書以召之,而付之趙高,故 得與李斯同為奸謀,而胡亥卒以奪嗣。隋文有一太 子勇,聽讒譖而幽囚之,臨終以廣失禮,雖有召勇之 言而付之楊素,故卒及於大故,而煬帝得使其欲,故 曰「不知其子,而託付非其人」者,此也。秦、隋相去千有 餘載,其所以混一海宇,傳二世而遂亡,與夫所以致 亡之道,皆若合符節,《書》所謂「與亂同事,罔不亡」者也。 然秦亡而漢繼之,傳二十餘主,享國四百年。隋亡而 唐繼之,亦傳二帝,享國三百餘年。自三代以來,未有 與之比隆者。然則秦、隋者,其漢、唐之驅除乎?不然,何 其興之盛而亡之暴也?

《秦論上》
羅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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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秦者,不在胡亥;趙高、子嬰,亦不在始皇。」亡秦者,李 斯也;胡亥固亡國器也,以秦授之者過也。趙高不幸, 秦狗之瘈左右者,不圖,則固噬其主矣。子嬰立於已 亂,四十餘日而亡,考其行事,不無庸主之材,其猶坐 四屋之間,環火已熾,雖有殺火之術,欲設何由哉?始 皇雖不以仁義,死之日天下無事,民為擇君,但其遺 詔不行於斯耳。斯故有名天下,臣主相得,六國既平, 不能於此時推廣,使秦修帝王之道,固亦失矣。及始 皇外崩,姦臣謀亂,反不能於此時制變,為存秦之計, 卒使趙高得行其謀,胡亥極其惡,子嬰孤死於蒼黃 之地。始皇失賢嗣,遂暴惡於後世,嬴氏之鬼以不食 者,李斯之故也。然則趙高之際,為李「斯者,義宜奈何?」 奔蒙恬,立扶蘇為國,討賊以固其社稷可也。當是時, 蒙恬與扶蘇將三十萬之師屯上郡。蒙恬之威,外震 匈奴,內信秦國,三世積功,兄弟忠信,尊用於世。扶蘇 長子,直諫而出。雖然,始皇故知之,所以無詔封諸子, 而獨書與扶蘇,欲以為嗣。雖天下之人皆知其賢,而 以為當立。故陳勝、吳廣作亂,乃詐託公子扶蘇以從 民望。向使李斯以蒙恬之威,舉其兵,以扶蘇之望,令 天下而誅一趙高,豈難哉!賊臣既誅,恬、斯乃復相與 盡其材,輔賢明之主以寬靜天下,秦不亡矣。不惟不 亡,且將興。斯不務出此耽祿畏害,怵憰於傾危之際, 使秦有殺適立庶,淫刑虐法、殺君亡國之惡,窮天地而不「振者,李斯之故也。」悲夫!

《秦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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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謂袞曰:「子言秦亡與存,秦之計明矣。吾聞國之興 亡,乃有天命。設使李不失其計,秦果不亡乎?」袞曰:「吾 雖不言天,其寔天之道!子雖稱天以問我,而未識天 之說。夫所謂天者,平無私也。故曰:『皇天無親,唯德是 輔』。君人者有德,天則贊而興之;無德,則革而亡之。興 亡之命在乎天,而所以興亡在乎人也。《商書》曰:『夏王 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不保,監於萬方,啟迪有命, 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此言桀不能常有德,不敬神明, 不恤下民,天下不安桀之所為,乃廣視萬邦有堪天 命者,則開而導之,以湯有純一之德,求使代桀為天 地神祇之主也。故曰:「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 二世無德,為所以亡之道,天是以革「而亡之。使扶蘇 果立,則固有德,為所以興之道,天必贊而興之矣,不 當奪嬴與劉,代夏以商也。」或曰:「李斯之失,當責其不 任職,雖曰不忠不智也。子加以亡秦之諡,不亦重乎?」 袞曰:「吾豈欲加諸斯也?蓋聖人之道不得易焉。昔鄭 公子殺靈公也,謀於子家。子家權不足以禦亂,懼譖 而從之。《春秋》以首惡」,故《書》曰「鄭公子歸弒其君夷。」斯 其類也。子欲易聖人之道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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