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第027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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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

 第二十七卷目錄

 文學名家列傳十五

  晉五

  江統       華譚

  華融       袁甫

  王隱       干寶

  祖納       常寬長生

  虞預       范堅

  庾闡       鄧粲

  謝沉       孫綽

  孫統騰登   孫盛

  王鍳濤戭   曹毗

  李充    張憑

  韓伯       俞益期

  習鑿齒辟強

文學典第二十七卷

文學名家列傳十五[编辑]

晉五[编辑]

江統[编辑]

按《晉書》本傳,「統字應元,陳留圉人也。祖蕤,以義行稱, 為譙郡太守,封亢父男。父祚,南安太守。統靜默有遠 志,時人為之語曰:『嶷然稀言江應元。與鄉人蔡克俱 知名。襲父爵,除山陰令。時關隴屢為氐羌所擾,孟觀 西討,自擒氐帥齊萬年。統深惟四夷亂華,宜杜其萌, 乃作《徙戎論》。其辭曰:『夫夷蠻戎狄,謂之四海;九服之』』」 制,地在要荒。《春秋》之義,內諸夏而外夷狄。以其言語 不通,贄幣不同,法俗詭異,種類乖殊。或居絕域之外, 山河之表,崎嶇川谷,阻險之地,與中國壤斷土隔,不 相侵涉,賦役不及,正朔不加。故曰:「天子有道,守在四 夷。」禹平九土,而西戎即敘。其性氣貪婪凶悍不仁,四 夷之中,戎狄為甚。弱則畏服,彊則侵叛。雖有賢聖之 世,大德之君,咸未能以通化率導,而以恩德柔懷也。 當其彊也,以殷之高宗而憊於鬼方,有周文王而患 昆夷、獫狁,高祖困於白登,孝文軍於霸上。及其弱也, 周公來九譯之貢,中宗納單于之朝,以元成之微,而 猶四夷賓服,此其已然之效也。故匈奴求守邊塞,而 侯應陳其不可,單于屈膝,未央望之議以不臣。是以 有道之君牧夷狄也,惟以待之有備,禦之有常,雖稽 顙執贄,而邊城不弛固守;為寇賊彊暴,而兵甲不加 遠征,期令境內獲安,疆場不侵而已。及至周室失統, 諸侯專征,以大兼小,轉相殘滅。封疆不固,而利害異 心,戎狄乘間,得入中國,或招誘安撫,以為己用。故申、 繒之禍,顛覆宗周;襄公要秦,遽興姜戎。當春秋時,義 渠、大荔居秦晉之域,陸渾、陰戎處伊洛之間,鄋瞞之 屬,害及濟東,侵入齊、宋,陵虐邢、衛。南夷與北狄交侵, 中國不絕若線。齊桓攘之,存亡繼絕,北伐山戎,以開 燕路。故《仲尼》稱管仲之力,加左衽之功。逮至春秋之 末,戰國方盛,楚吞蠻氐,晉翦陸渾,趙武胡服,開榆中 之地;秦雄咸陽,滅義渠之等。始皇之并天下也,南兼 百越,北走匈奴,五嶺長城,戎卒億計。雖師役煩殷,寇 賊橫暴,然一世之功,戎虜奔卻。當時中國無復四夷 也。漢興而都長安,關中之郡,號曰三輔。《禹貢》雍州,宗 周豐、鎬之舊也。及至王莽之敗,赤眉因之,西都荒毀, 百姓流亡。建武中,以馬援領隴西太守,討叛羌,徙其 餘種於關中,居馮翊河東空地,而與華人雜處。數歲 之後,族類蕃息,既恃其肥彊,且苦漢人侵之。永初之 元,騎都尉王弘使西域,發調羌氐以為行衛。於是群 羌奔駭,互相扇動,二州之戎,一時俱發,覆沒將守,屠 破城邑。《鄧騭》之征,棄甲委兵,輿尸喪師,前後相繼,諸 戎遂熾。至於南入蜀、漢,東掠趙、魏,唐突軹關,侵及河 內。及遣北軍中候朱寵將五營士於孟津距羌,十年 之中,夷夏俱斃,任尚、馬賢僅乃克之。此所以為害深 重,累年不定者。雖由禦者之無方,將非其才,亦豈不 以「寇發心腹,害起肘腋,疢篤難療,瘡大遲愈」之故哉! 自此之後,餘燼不盡,小有際會,輒復侵叛,馬賢「狃忲, 終於覆敗;段熲臨衝,自西徂東;雍州之戎,常為國患。 中世之寇,惟此為大。」漢末之亂,關中殘滅。魏興之初, 與蜀分隔,疆場之戎,一彼一此。魏武皇帝令將軍夏 侯妙才討叛氐阿貴、千萬等,後因拔棄漢中,遂徙武 都之種於秦川,欲以弱寇彊國,扞禦蜀虜。此蓋權宜 之計,一時之勢,非所以為萬世之利也。今者當之,已 受其弊矣。夫關中土沃物豐,厥田上上,加以涇渭之 流,溉其舄鹵,鄭國白渠,灌浸相通,黍稷之饒,畝號一 鍾,百姓謠詠其殷實。帝王之都,每以為居,未聞戎狄 宜在此土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戎狄志態,不與華 同,而因其衰弊,遷之畿服,士庶翫習,侮其輕弱,使其 怨恨之氣,毒於「骨髓,至於蕃育眾盛,則坐生其心。以 貪悍之性,挾憤怒之情,候隙乘便,輒為橫逆,而居封域之內,無障塞之隔,掩不備之人,收散野之積,故能 為禍滋蔓,暴害不測,此必然之勢,已驗之事也。當今 之宜。宜及兵威方盛,眾事未罷,徙馮翊、北地、新平、安 定界內諸羌,著先零、罕幵、析支之地;徙扶風、始平、京 兆之氐,出還隴右,著陰平、武都之界,廩其道路之糧, 令足自致,各附本種,反其舊土,使屬國、撫夷就安集 之。」戎晉不雜,並得其所,上合往古即敘之義,下為盛 世永久之規。縱有猾夏之心,風塵之警,則絕遠中國, 隔閡山河,雖為寇暴,所害不廣。是以充國、子明能以 數萬之眾,制群羌之命,有征無戰,全軍獨剋,雖有謀 謨深計,廟勝遠圖,豈不以華夷異處,戎夏區別,要塞 易守之故,得成其功也哉?難者曰:「方今關中之禍,暴 兵二載;征戍之勞,老師十萬。水旱之害,薦饑累荒;疫 癘之災,札瘥夭昏。凶逆既戮,悔惡初附,且款且畏,咸 懷危懼。百姓愁苦,異人同慮。望寧息之有期,若枯旱 之思雨露。誠宜鎮之以安豫。而子方欲作役起徒,興 功造事,使疲悴之眾,徙自猜之寇,以無穀之人,遷乏 食之虜,恐勢盡力屈,緒業不卒,羌戎離散,心不可一。 前害未及弭,而後變復橫出矣。」答曰:「羌戎狡猾,擅相 號署,攻城野戰,傷害牧守,連兵聚眾,載離寒暑矣。而 今異類瓦解,同種土崩,老幼繫虜,丁壯降散,禽離獸 迸,不」能相一。子以此等為尚挾餘資,悔惡反善,懷我 德惠而來柔附乎?將勢窮道盡,智力俱困,懼我兵誅, 以至於此乎?曰無有餘力,勢窮道盡故也。然則我能 制其短長之命,而令其進退由己矣。夫樂其業者不 易事,安其居者無遷志。方其自疑危懼,畏怖促遽,故 可制以兵威,使之左右無違也。迨其死亡散流離《逖 未》鳩,與關中之人戶皆為讎,故可遐遷遠處,令其心 不懷土也。夫聖賢之謀事也,為之於未有,理之於未 亂,道不著而平,德不顯而成。其次則能轉禍為福,因 敗為功,值困必濟,遇否能通。今子遭弊事之終,而不 圖更制之始,愛易轍之勤,而得覆車之軌,何哉?且關 中之人百餘萬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處之與遷,必 須口實。若有窮乏糝粒不繼者,故當傾關中之穀,以 全其生生之計,必無擠於溝壑而不為侵掠之害也。 今我遷之,傳食而至,附其種族,自使相贍,而秦地之 人得其半穀,此為濟行者以廩糧,遺居者以積倉,寬 關中之逼,去盜賊之原,除旦夕之損,建終年之益。」若 憚蹔舉之「小勞,而忘永逸之弘策,惜日月之煩苦,而 遺累世之寇敵,非所謂能開物成務,創業垂統,崇基 拓跡,謀及子孫」者也。并州之胡,本實匈奴桀惡之寇 也,漢宣之世,凍餒殘破,國內五裂,後合為二,呼韓邪 遂衰弱孤危,不能自存,依阻塞下,委質柔服。建武中, 南單于復來降附,遂令入塞,居於漠南。數世之後,亦 輒叛戾,故何熙、梁覲,戎車屢征。中平中,以黃巾賊起, 發調其兵,部眾不從,而殺羌渠。由是於彌扶羅求助 於漢,以討其賊。仍值世喪亂,遂乘釁而作,鹵掠趙、魏, 寇至河南。建安中,又使右賢王去卑誘質呼廚泉,聽 其部落,散居六郡。咸熙之際,以一部太彊分為三率, 泰始之初,又增為四。於是劉猛「內叛,連結外虜,近者 郝散之變,發於穀遠。今五部之眾,戶至數萬,人口之 盛,過於西羌。然其天性驍勇,弓馬便利,倍於氐戎。若 有不虞風塵之慮,則并州之域,可為寒心。滎陽句驪, 本居遼東塞外,正始中,幽州刺史毋丘儉伐其叛者, 徙其餘種。始徙之時,戶落百數,子孫孳息,今以千計。 數世之後,必至殷熾。今百姓失職,猶或亡叛,犬馬肥 充,則有噬齧,況於夷狄,能不為變?但顧其微弱,勢力 不陳耳。夫為邦者,患不在貧而在不均,憂不在寡而 在不安。」以四海之廣,士庶之富,豈須夷虜在內,然後 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諭發遣,還其本域,慰彼羇旅懷 土之思,釋我華夏纖介之憂,惠此中國,以綏四方,德 施永世,於計為長。帝不能用。未及十年,而夷狄亂華, 時服其深識。遷中郎,選司以統叔父春為宜春令,統 因上疏曰:「故事,父祖與官職同名,皆得改選,而未有 身與官職同名,不在改選之例。臣以為父祖改選者, 蓋為臣子開地,不為父祖之身也。而身名所加,亦施 於臣子。佐吏係屬,朝夕從事,官位之」號,發言所稱,若 指實而語,則違經禮諱尊之義;若詭辭避迴,則為廢 官擅犯憲制。今以四海之廣,職位之眾,名號繁多,士 人殷富,至使有受寵皇朝,出身宰牧,而令佐吏不得 表其官稱,子孫不得言其位號,所以上嚴君父,下為 臣子,體例不通。若易私名以避官職,則違《春秋》「不奪 人親」之義。臣以為身「名與官職同者,宜與觸父祖名 為比。體例既全,於義為弘。」朝廷從之。轉太子洗馬。在 東宮累年,甚被親禮。太子頗闕朝覲,又奢費過度,多 諸禁忌。統上書諫曰:「臣聞古之為臣者,進思盡忠,退 思補過,獻可替否,拾遺補闕。是以人主得以舉無失 行,言無口過,德音發聞,揚名後世。臣等不逮,無能云 補。思」竭愚誠,謹陳五事如左,惟蒙一省再省,少垂察 納。其一曰:「六行之義,以孝為首;虞舜之德,以孝為稱。

故太子以朝夕視君膳為職,左右就養無方。文王之
考證
為世子,可謂篤於事親者也,故能擅三代之美,為百

王之宗。自頃聖體屢有疾患,數闕朝侍,遠近觀聽者, 不能深知其故,以致疑惑。伏願殿下,雖有微苦,可堪 扶輿,則宜自力。《易》曰:『君子終日乾乾』。蓋自勉強不息 之謂也。」其二曰:「古之人君,雖有聰明之姿,叡哲之質, 必須輔弼之助,相導之功,故虞舜以五臣興,周文以 四友隆。及成王之為太子也,則周召為保傅,史佚昭 文章,故能聞道早備,登崇大業,刑措不用,流聲洋溢。 伏惟殿下天授逸才,聰鍳特達,臣謂猶宜時發聖令, 宣揚德音,諮詢保傅,訪逮侍臣,覲見賓客,得令接盡, 壅否之情,沛然交泰,殿下之美,煥然光明。如此則高 朗之風,扇於前人,弘範令軌,永為後式。」其三曰:「『古之 聖王,莫不以儉為德,故堯稱采椽茅茨,禹稱卑宮惡 服,漢文身衣弋綈,足履革舄,以身先物,政致太平。存 為明主,沒見宗祀及諸侯脩之者,魯僖以躬儉節用, 聲列《雅》《頌》;蚡冒以篳路,藍縷用張;楚國大夫脩之者, 文子相魯,妾不衣帛;晏嬰相齊,鹿裘不補,亦能匡君 濟俗,興國隆家。庶人脩之者,顏回以簞食瓢飲揚其 仁聲;原憲以蓬戶繩樞邁其清德:此皆聖主明君賢 臣智士之所履行也。故能懸名日月,永世不朽』,蓋儉 之福也。」及到末世,以奢失之者,帝主則有瑤臺瓊室, 玉杯象箸。肴膳之珍,則熊蟠豹胎,酒池肉林。諸侯為 之者,至於丹楹刻桷,餼徵百牢,大夫有瓊弁玉纓,庶 人有擊鐘鼎食,亦罔不亡國喪宗,破家失身,醜名彰 聞,以為後戒。竊聞後園鏤飾金銀,刻磨犀象,畫室之 巧,課試日精。臣等以為今四海「之廣,萬物之富,以今 方古,不足為侈也。然上之所好,下必從之,是故居上 者必慎其所好也。昔漢光武皇帝時,有獻千里馬及 寶劍者,馬以駕鼓車,劍以賜騎士。世祖武皇帝時,有 上雉頭裘者,即詔有司焚之都街。高世之主,不尚尤 物,故能正天下之俗,刑四方之風。臣等以為畫室之 功,可且減省,後園雜作,一皆罷遣,肅然清靜,優游道 德,則日新之美,光於四海矣。」其四曰:「以天下而供一 人,以百里而供諸侯,故王侯食籍而衣稅,公卿大夫 受爵而資祿,莫有不贍者也。是以士農工商四業不 離,交易而退以通有無者,庶人之業也。《周禮》三市,旦 百族,晝則商賈,夕則販夫販婦,買賤賣貴,販鬻菜 果」,收十百之盈,以救旦夕之命,故為庶人之貧賤者 也。樊遲匹夫,請學為圃,仲尼不答;魯大夫臧文仲使 妾織蒲,又譏其不仁;公儀子相魯,則拔其園葵,言食 祿者不與貧賤之人爭利也。秦漢以來,風俗轉薄,公 侯之尊,莫不殖園圃之田,而收市井之利,漸染相放, 莫以為恥。乘以古道,誠可愧也!今西園賣葵菜、藍子、 雞麪之屬,虧敗國體,貶損令問。其五曰:「竊見禁土,令 不得繕修牆壁,動正屋瓦。臣以為此既違典彝舊義, 且以拘攣小忌而廢。弘廓大道,宜可蠲除,於事為宜。」 朝廷善之。及太子廢,徙許昌,賈后諷有司不聽宮臣 追送。統與宮臣冒禁至伊水,拜辭道左,悲泣流漣。都 官從事悉收統等付河南、洛陽獄。付郡者,河南尹樂 廣悉散遣之,繫洛陽者猶未釋。都官從事孫琰說賈 謐曰:「所以廢徙太子,以為惡故耳。東宮故臣冒罪拜 辭,涕泣路次,不顧重辟,乃更彰太子之德,不如釋之。」 謐語洛陽令曹攄,由是皆免。及太子薨,改葬,統作誄 敘哀,為世所重。後為博士,尚書郎,參大司馬齊王冏 軍事。冏驕荒將敗,統切諫,文多不載。遷廷尉正,每州 郡疑獄,斷處從輕。成都王穎請為記室,多所箴諫,申 論陸雲兄弟,辭甚切至。以母憂去職。服闋,為司徒左 長史。東海王越為兗州牧,以統為別駕,委以州事。《與 統書》曰:「昔王子師為豫州,未下車辟荀慈明,下車辟 孔文,舉貴州人士有堪應此者不?」統舉高平郄鍳為 賢良,陳留阮脩為直言,濟北程收為方正,時以為知 人。尋遷黃門侍郎、散騎常侍,領國子博士。永嘉四年, 避難奔於成皋,病卒。凡所造賦頌表奏,皆傳於後。二 子:虨、惇。

華譚[编辑]

按《晉書》本傳,「譚字令思,廣陵人也。祖融,吳左將軍、錄 尚書事。父諝,吳黃門郎。譚期年而孤,母年十八,便守 節鞠養,勤勞備至。及長,好學不倦。爽慧有口辯,為鄰 里所重。揚州刺史周浚引為從事史,愛其才器,待以 賓友之禮。太康中,刺史嵇紹舉譚秀才,將行,別駕陳 總餞之,因問曰:『思賢之主以求才為務,進取之士以 功名為先,何仲舒不仕武帝之朝,賈誼失分漢文之 時?此吳晉之滯論,可辯此理而後別』。」譚曰:「夫聖人在 上,物無不理,百揆之職,非賢不居。故山林無匿景,衡 門不棲遲。至承統之王,或是中才,或復凡人,居聖人 之器,處兆庶之上,是以其教日頹,風俗漸弊。又中才 之君,所資者偏,物以類感,必於其黨」,黨言雖非,彼以 為是。以所授有顏、冉之賢,所用有廟廊之器,居官者 日冀元凱之功,在上者日庶堯舜之義,彼豈知其政 漸毀哉!朝雖有求賢之名,而無知才之實,言雖當,彼 以為誣;策雖奇,彼以為妄。誣則毀己之言入,妄則不忠之責生,豈故為哉?淺明不見深理,近才不睹遠體 也。是以言不用,計不施,恐死亡之不暇,何論功名之 立哉!故上官昵而屈原放,宰嚭寵而伍員戮,豈不哀 哉!若仲舒抑於孝武,賈誼失於漢文,蓋復是其輕者 耳。故白起有云:「非得賢之難,用之難;非用之難,信之 難。得賢而不能用,用而不能信,功業豈可得而成哉!」 譚至洛陽,武帝親策之曰:「今四海一統,萬里同風,天 下有道,莫斯之盛。然北有未羈之虜,西有醜施之氐, 故謀夫未得高枕,邊人未獲晏然,將何以長弭斯患, 混清六合?」對曰:「臣聞聖人之臨天下也,祖乾綱以流 化,順谷風以興仁,兼三才以御物,開四聰以招賢。故 勞謙日昃,務在擇才,宣明巖冗,垂光隱滯。俊乂龍躍, 帝道以光;清德鳳翔,王化克舉。是以皋陶」見舉,不仁 者遠;陸賈重漢,遠夷折節。今聖朝德音發於帷幄,清 風翔乎無外,戎旗南指,江漢席卷;干戈西征,羌蠻慕 化:誠闢四門之秋,興禮教之日也。故髦俊聞聲而饗 赴,殊才望險而雲集,虛高館以俟賢,設重爵以待士, 急善過於饑渴,用人疾於應響,杜佞諂之門,廢鄭聲 之樂,混清六合,寔由乎此?雖西北有未羈之寇,殊漠 有不朝之虜,征之則勞師,得之則無益。故班固云:「有 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人不可臣而畜,來則懲而禦 之,去則備而守之」,蓋安邊之術也。又《策》曰:「吳蜀恃險, 今既蕩平,蜀人服化,無㩦貳之心,而吳人越睢,屢作 妖寇。」豈蜀人敦樸,易以化誘,吳人輕銳,難安易動乎? 今將欲綏「靜新附,何以為先?」對曰:「臣聞漢末分崩,英 雄鼎峙,蜀棲岷、隴,吳據江表。至大晉龍興,應期受命, 文皇運籌,安樂順軌;聖上潛謀,歸命向化。蜀染化日 久,風教遂成,吳始初附,未改其化,非為蜀人敦愨而 吳人易動也。然殊俗遠境,風土不同。吳阻長江,舊俗 輕悍。所安之計,當先籌其人士,使雲翔閶闔進其賢 才,待以異禮,明選牧伯,致以威風,輕其賦斂,將順咸 悅,可以永保無窮,長為人臣者也。」又策曰:「聖人稱『如 有王者,必世而後仁』。今天成地平,大化無外,雖匈奴 未羈,羌氐驕黠,將修文德以綏之,舞干戚以來之,故 兵戈載戢,武夫寢息。如此,已可消鋒刃為佃器,罷尚 方武庫之用未邪?」對曰:「夫唐堯歷載,頌聲乃作,文武 相承,禮樂大同。清一八紘,綏盪無外,萬國順軌,海內 斐然。雖復被髮之鄉,徒跣之國,皆習章甫而入朝,要 衣裳以磬折。夫大舜之德,猶有三苗之征;以周之盛, 獫狁為寇。雖有文德,又須武備。備預不虞,古之善教, 安不忘危,聖人常誡無為,罷武庫之常職,鑠鋒刃為 佃器。自可倒戢干戈,苞以獸皮,將帥之士使為諸侯, 於散樂休風,未為不泰也。」又《策》曰:「夫法令之設,所以 隨時制也。時險則峻法以取平,時泰則寬網以將化。 今天下太平,四方無事,百姓承德,將就無為,而又至 於律令,應有所損益不?」對曰:「臣聞五帝殊禮,三王異 教,故或禪讓以光政,或干戈以攻取。至於興禮樂以 和人,流清風以寧俗,其歸一也。」今誠風教大同,四海 無虞,人皆感化,去邪從正,夫以堯舜之盛而猶設象 刑,殷周之隆而甫侯制律,律令之存,何妨於政。若乃 大道四達,禮樂交通,凡人修行,黎庶勵節,刑罰懸而 不用,律令存而無施,適足以隆太平之雅化,飛仁風 乎無外矣。又《策》曰:「昔帝舜以二八成功,文王以多士 興周。夫制化在於得人,而賢才難得。今大統雖同,宜 搜才實,州郡有貢薦之舉,猶未獲出群卓越之倫,將 時無其人,有而致之,未得其理也。」對曰:「臣聞興化立 法,非賢無以光其道;平世理亂,非才無以宣其業。上 自皇羲,下及帝王,莫不張皇綱以羅遠,飛仁風以被 物。故得賢則教興,失人則政廢。」今四海一統,萬里同 風,州郡貢秀孝,臺府簡良才。以八紘之廣,兆庶之眾, 豈當無卓越儁逸之才乎?譬猶南海不少明月之寶, 《大宛》不乏千里之駒也。異哲難見,遠數難睹。故堯舜 太平之化,二八由舜而甫顯;殷湯革王之命,伊尹負 鼎而方用。當今聖朝禮亡國之士,接遐裔之人,或貂 蟬於「帷幄,或剖符於千里,巡狩必有呂公之遇,宵夢 必有巖穴之感,賢儁之出,可企踵而待也。」時九州秀 孝策無逮譚者。譚素以才學為東土所推,同郡劉頌 時為廷尉,見之歎息曰:「不悟鄉里乃有如此才也!」博 士王濟於眾中嘲之曰:「五府初開,群公辟命,採英奇 於仄陋,拔賢儁於巖穴。君吳楚之人,亡國之餘,有何 秀異,而應斯舉?」譚答曰:「秀異固產於方外,不出於中 域也。是以明珠文貝,生於江鬱之濱;夜光之璞,出乎 荊藍之下,故以人求之。文王生於東夷,大禹生於西 羌。子弗聞乎?昔武王剋商,遷殷頑民於洛邑,諸君得 非其苗裔乎?」濟又曰:「夫危而不持,顛而不扶,至於君 臣失位,國亡無主,凡在冠帶,將何所取哉?」答曰:「吁!存 亡有運,興衰有期,天之所廢,人不能支。徐偃修仁義 而失國,仲尼逐魯而逼齊,段干偃息而成名。諒否泰 有時,曷人力之所能哉!」濟甚禮之。尋除郎中,遷太子 舍人、本國中正,以母憂去職。服闋,為鄄城令。過濮水,

作《莊子贊》以示功曹,而廷掾張延為作《答教》,其文甚
考證
美。譚異而薦之,遂見升擢。及譚為廬江,延已為淮陵

太守,又舉寒族周訪為孝廉,訪果立功名,時以譚為 知人。以父墓毀,去官。尋除尚書郎。永寧初,出為郟令。 於時兵亂之後,境內饑饉,譚傾心撫卹。司徒王戎聞 而善之,出穀三百斛以助之。譚甚有政績,再遷廬江 內史,加綏遠將軍。時石冰之黨陸珪等屯據諸縣,譚 遣司馬褚敦討平之。又遣別軍擊冰都督孟徐,獲其 驍率。以功封都亭侯,食邑千戶,賜絹千匹。陳敏之亂, 吳士多為其所逼,顧榮先受敏官而潛謀圖之,譚不 悟榮旨,露檄遠近,極言其非,由此為榮所怨。又在郡 政嚴,而與上司多忤。揚州刺史劉陶,素與譚不善,因 法收譚,下壽陽獄。鎮東將軍周馥與譚素相親善,理 而出之。及甘卓討馥,百姓奔散,謂譚已去,遣人視之, 而更移近馥。馥歎曰:「吾嘗謂華令思是臧子源之疇, 今果效矣。」甘卓嘗為東海王越所捕,下令敢有匿者 誅之,卓投譚而免。及此役也,卓遣人求之,曰:「華侯安 在,吾甘揚威使也。」譚答不知,遺絹二匹以遣之。使反 告卓,卓曰:「此華侯也。」復求之,譚已亡矣。後為紀瞻所 薦,而為顧榮所止遏,遂數年不得調。建興初,元帝命 為鎮東軍諮祭酒。譚博學多通,在府無事,乃著書三 十卷,名曰《辨道》,上牋進之,帝親自覽焉。轉丞相軍諮 祭酒,領郡大中正。譚薦干寶、范珧於朝,乃上牋求退 曰:「譚聞霸主遠聽,以求才為務;僚屬量身,以審己為 分。故疏廣告老,漢宣不違其志;干木偃息,文侯就式 其廬。譚無古人之賢,竊有懷遠之慕。自登清顯,出入 二載,執筆無贊事之功,拾遺無補闕之績,過在納言, 闇於舉善。狂寇未賓,復乏謀策,年向七十,志力日衰, 素飧無勞,實宜辭退,謹奉還所。」假左丞相軍諮祭酒。 版不聽。建武初,授祕書監,固讓不拜。太興初,拜前軍, 以疾復轉祕書監。自負宿名,恆怏怏不得志。時晉陵 朱鳳、吳郡吳震,並學行清修,老而未調,譚皆薦為著 作佐郎。或問譚曰:「諺言『人之相去如九牛毛』,寧有此 理乎?」譚對曰:「昔許由、巢父讓天子之貴,市道小人,爭 半錢之利,此之相去,何啻九牛毛也。」聞者稱善。戴若 思弟邈,則譚女婿也,譚平生時,常抑若思而進邈,若 思每銜之。迨用事,恆毀譚於帝,由是官塗不至,譚每 懷觖望,嘗從容言於帝曰:「臣已老矣,將待死祕閣。汲 黯之言,復存於今。」帝不懌。久之,加散騎常侍,屢以疾 辭。及王敦作逆,譚疾甚,不能入省,坐免,卒於家。贈光 祿大夫、金章紫綬,加散騎常侍,諡曰胡。二子:化、茂。化 字長風,為征虜司馬,討汲桑戰沒,茂嗣爵。始

華融[编辑]

按《揚州府志》:「融,字德蕤,廣陵江都人。好學善屬文。祖 父避亂居山陰蕊山下,時皇象亦寓居山陰,吳郡張 溫求就象學,欲得所舍。或告溫曰:『蕊山下有華德蕤 者,雖年少有令志,可舍也』。溫遂借止融家,與朝夕談 論。溫後為選部尚書,乃擢融為太子庶子,遂知名顯 達。」

袁甫[编辑]

按《晉書》本傳:「淮南袁甫,字公冑,亦好學,與譚齊名,以 詞辯稱。嘗詣中領軍何勗,自言能為劇縣。勗曰:『唯欲 宰縣,不為臺閣職,何也』?甫曰:『人各有能有不能。譬繪 中之好莫過錦,錦不可以為幍;穀中之美莫過稻,稻 不可以為虀。是以聖王使人,必先以器,苟非周材,何 能悉長?黃霸馳名於州郡,而息譽於京邑。廷尉之材, 不為三公,自昔然也』。」勗善之,除松滋令,轉淮南國大 農、郎中令。石珩問甫曰:「卿名能辯,豈知壽陽已西何 以恆旱?壽陽已東何以恆水?」甫曰:「壽陽已東皆是吳 人。夫亡國之音哀以思,鼎足強邦,一朝失職,憤歎甚 積。積憂成陰,陰積成雨,雨久成水,故其域恆澇也。壽 陽已西皆是中國,新平,彊吳美寶皆」入。志盈心滿,用 長歡娛。《公羊》有言:「魯僖甚悅,故致旱京師。若能抑彊 扶弱,先疏後親,則天下和平,災害不生矣。」觀者歎其 敏捷。年八十餘,卒於家。

王隱[编辑]

按《晉書》本傳,「隱字處叔,陳郡陳人也。世寒素,父銓,歷 陽令。少好學,有著述之志,每私錄晉事及功臣行狀, 未就而卒。隱以儒素自守,不交勢援,博學多聞,受父 遺業,西都舊事,多所諳究。建興中過江,丞相軍諮祭 酒。涿郡祖納雅相知重。納好博奕,每諫止之。納曰:『聊 用忘憂耳』。隱曰:『蓋古人遭時則以功達其道,不遇則 以言達其才,故否泰不窮也』。」當今晉未有書,天下大 亂,舊事蕩滅,非凡才所能立。君少長王都,游宦四方, 華夷成敗,皆在耳目,何不述而裁之?應仲遠作《風俗 通》,崔子真作《政論》,蔡伯喈作《勸學篇》,史游作《急就章》, 猶行於世,便為沒而不朽。當其同時,人豈少哉?而了 無聞,皆由無所述作也。故君子疾沒「世而無聞。《易》稱 『自強不息』,況國史明乎得失之跡,何必博奕而後忘 憂哉!」納喟然歎曰:「非不悅子之道,力不足也。」乃上疏 薦隱。元帝以草創務殷,未遑史官,遂寢不報。太興初, 典章稍備,乃召隱及郭璞俱為著作郎,令撰《晉史》。豫平王敦功,賜爵平陵鄉侯。時著作郎虞預私撰《晉書》, 而生長東南,不知中朝事,數訪於隱,并借隱所著書 竊寫之,所聞漸廣。是後更疾隱,形於言色。預既豪族, 交結權貴,共為朋黨以斥隱。竟以謗免,黜歸於家,貧 無資用,書,遂不就。乃依征西將軍庾亮於武昌。亮供 其紙筆,書乃得成,詣闕上之。「隱雖好著述,而文辭鄙 拙,蕪舛不倫。其書次第可觀者,皆其父所撰,文體混 漫,義《不可解》」者,隱之作也。年七十餘,卒於家。

隱兄瑚,字處仲,少重武節。成都王穎舉兵向洛,以為 冠軍參軍,積功累遷遊擊將軍,與司隸滿奮、河南尹 周馥等俱屯大司馬門,以衛宮掖。時上官已縱暴,瑚 與奮等共謀除之,反為所害。

于寶[编辑]

按《晉書》本傳,「寶字令升,新蔡人也。祖統,吳奮武將軍、 都亭侯。父瑩,丹陽丞。寶少勤學,博覽書記,以才器召 為著作郎。平杜弢有功,賜爵關內侯。中興草創,未置 史官,中書監王導上疏曰:『夫帝王之跡,莫不必書,著 為令典,垂之無窮。宣皇帝廓定四海,武皇帝受禪於 魏,至德大勳,等蹤上聖,而紀傳不存於王府,德音未 被乎管絃。陛下聖明,當中興之盛,宜建立國史,撰集 《帝紀》,上敷祖宗之烈,下紀佐命之勳,務以實錄,為後 代之準,厭率土之望,悅人神之心,斯誠雍熙之至美, 王者之弘基也。宜備史官,敕佐著作郎干寶等漸就 撰集』。」元帝納焉。寶於是始領國史,以家貧求補山陰 令,遷始安太守。王導請為司徒右長史,遷散騎常侍。 著《晉紀》,自宣帝迄於愍帝,五十三年,凡二十卷,奏之。 其書簡略,直而能婉,咸稱良史。性好陰陽術數,留思 京房。夏侯勝等傳:「寶父先有所寵侍婢,母甚妬忌。及 父亡,母乃生推婢於墓中。寶兄弟年小,不之審也。後 十餘年,母喪,開墓而婢伏棺如生。載還,經日乃蘇。言 其父常取飲食與之」,恩情如生。在家中吉凶輒語之, 考校悉驗,地中亦不覺為惡,既而嫁之,生子。又寶兄 嘗病氣絕,積日不冷,後遂悟云:「見天地間鬼神事,如 夢覺,不自知死。」寶以此遂撰集古今神祇靈異,人物 變化,名為《搜神記》,凡二十卷,以示劉惔。惔曰:「卿可謂 鬼之董狐。」寶既博採異同,遂混虛實,因作序以陳其 志,曰:「雖考先志於載籍,收遺逸於當時,蓋非一耳一 目之所親聞睹也,亦安敢謂無失實者哉?衛朔失國, 《二傳》互其所聞;呂望事,周子長存其兩說。若此比類, 往往有焉。」從此觀之,聞見之難一由來尚矣。夫書赴 告之定辭,據國史之方策,猶尚若茲,況仰述千載之 前,記殊俗之表,綴片言於殘闕,訪行事於「故老,將使 事不二跡,言無異塗,然後為信」者,固亦前史之所病。 然而國家不廢注記之官,學士不絕誦覽之業,豈不 以其所失者小,所存者大乎?今之所集,設有承於前 載者,則非余之罪也。若使采訪近世之事,苟有虛錯, 願與先賢前儒,分其譏謗,及其著述,亦足以明神道 之不誣也。群言百家,不可「勝覽;耳目所受,不可勝載。 今粗取足以演《八略》之旨,成其微說而已。幸將來好 事之士,錄其根體,有以游心寓目而無尤焉。」寶又為 《春秋左氏義外傳》,注《周易》《周官》凡數十篇,及雜文集 皆行於世。

祖納[编辑]

按《晉書祖逖傳》:「逖兄納,字士言,最有操行,能清言,文 義可觀。性至孝,少孤貧,常自炊爨以養母。平北將軍 王敦聞之,遺其二婢,辟為從事中郎。有戲之曰:『奴價 倍婢』。納曰:『百里奚何必輕於五羖皮邪』?轉尚書三公 郎,累遷太子中庶子,歷官多所駁正,有補於時。齊王 冏建義,趙王倫收冏弟北海王寔及前黃門郎弘農」 董祚、弟艾與冏俱起,皆將害之,納上疏救焉,並見宥。 後為中護軍、太子詹事,封晉昌公。以洛下將亂,乃避 地東南。元帝作相,引為軍諮祭酒。納好奕棋,王隱謂 之曰:「禹惜寸陰,不聞數棋。」對曰:「我亦忘憂耳。」隱曰:「蓋 聞古人遭逢,則以功達其道;若其不遇,則以言達其 道。古必有之,今亦宜然。」當晉未有書「而天下大亂,舊 事蕩滅。君少長五都,遊官四方,華夷成敗,皆當聞見, 何不記述而有裁成!」應仲遠作《風俗通》,崔子真作《政 論》,蔡伯喈作《勸學篇》,史游作《急就章》,猶皆行於世,便 成沒而不朽。僕雖無才,非志不立,故疾沒世而無聞 焉,所以自強不息也。況國史明乎?得失之跡,俱取散 愁,此可兼濟,何必圍「棋然後忘憂也!」納喟然嘆曰:「非 不悅子之道,力不足耳!」乃言之於帝曰:「自古小國猶 有史官,況於大府,安可不置!」因舉隱,稱:「清純亮直,學 思沈敏,五經群史,多所綜悉。且好學不倦,從善如流, 若使修著一代之典,褒貶與奪,誠一時之儁也。」帝以 問記室參軍鍾雅,雅曰:「納所舉雖有史才,而今未能 立也。」事遂停。然史官之立,自納始也。初弟約與逖同 母,偏相親愛,納與約異母,頗有不平,乃密以啟帝,稱 約懷陵上之性,抑而使之可也。今顯侍左右,假其權 勢,將為亂階。人謂納與約異母,忌其寵貴,乃露其表 以示約。約憎納如讎,朝廷因此棄納。納既閑居,但清談披閱文史而已。及約為逆,朝野歎納有鑒裁焉。溫 嶠以納州里父黨,敬而拜之。嶠既為時用,盛言納有 名理,除光祿大夫。納嘗問梅陶曰:「君鄉里立月旦評, 何如?」陶曰:「善褒惡貶,則佳法也。」納曰:「未益。」時王隱在 坐,因曰:「《尚書》稱『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何得一月 便行褒貶?」陶曰:「此官法也;月旦,私法也。」隱曰:「《易》稱:『積 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稱家者豈 不是官?必須積久,善惡乃著,公私何異?古人有言:『貞 良而亡先人之殃,酷烈而存先人之勳,累世乃著,豈 但一月。若必月旦,則顏回食埃,不免貪污;盜蹠引少, 則為清廉。朝種暮穫,善惡未定矣』』。」時梅陶及鍾雅數 說餘事,納輒困之,因曰:「君汝潁之士利如錐,我幽冀 之士鈍如槌,持我鈍槌,捶君利錐,皆當摧矣。」陶、雅並 稱「有神錐,不可得槌。」納曰:「假有神錐,必有神槌。」雅無 以對,卒於家。

常寬長生[编辑]

按《後賢志》,寬字泰恭,騫族弟,郫令勗弟子也。父廓,字 敬業,以經明著稱,早亡,闔門廣學,治《毛詩》《三禮》《春秋》 《尚書》,尤耽意大《易》,博涉《史》《漢》,強識多聞,而謙虛清素, 與俗殊務。郡命功曹,及察孝廉,不就。州辟主簿、別駕, 舉刺史羅尚秀才,為侍御史,除繁令,隨民安縣零陵, 以舉將喪去官。湘州叛亂,乃南入交州。交州刺史陶 咸表為長史,固辭不之職。雖流離交城,衣敝縕袍,冠 皮冠,乘牛往來,獨鳩合經籍,研精著述,依孟楊宗、盧 師矩著《典言》五篇,撰《蜀後志》及後賢傳,續《陳壽耆舊》, 作《梁益》篇。元帝踐祚,嘉其德行潔白,拜武平太守。民 悅其政。以榮貴非志,在官三年,去職。尋梁碩作亂,得 免難,卒於交州。凡所著述詩賦論議二十餘篇。子長 生,字彭祖,亦有學行。州主簿、資中令治中從事,早亡。 時蜀郡太守巴西黃容亦好述作,著《家訓》《梁州巴紀 姓族》《左傳抄》凡數十篇。漢嘉太守蜀郡杜龔敬修亦 著《蜀後志》及志趙廞、李特叛亂之事,及喪紀禮式,後 生有取焉。

虞預[编辑]

按《晉書》本傳,預字叔寧,徵士喜之弟也。本名茂,犯明 穆皇后母諱,故改焉。預十二而孤,少好學,有文章。餘 姚風俗,各有朋黨,宗人共薦預為縣功曹,欲使沙汰 穢濁。預書與其從叔父曰:「近或聞諸君以預入仕,便 應委質,則當親事,不得徒已。然預下愚,過有所懷,邪 黨互瞻,異同蜂至,一旦差跌,眾鼓交鳴,毫釐之失,差 以千里。此古人之炯戒,而預所大恐也。」卒如預言。未 半年,遂見斥退。太守庾琛命為主簿。預上記陳時政 所失,曰:「軍寇以來,賦役繁數,兼值年荒,百姓失業,是 輕繇薄斂,寬刑省役之時也。自頃長吏輕多去來,送 故迎新,交錯道路。受迎者惟恐船馬之不多,見送者 惟恨吏卒之常少。窮奢竭費,謂之忠義,省煩從簡,呼 為薄俗。」轉相放效,流而不反,雖有常防,莫肯遵脩。加 以王塗未夷,所在停滯,送者經年,永失播植。一夫不 耕,十夫無食,況轉百數,所妨不訾。愚謂宜勒屬縣,若 令尉先去官者,人船吏侍,皆具條列,到當依法減省, 使公私允當。又今統務多端,動加重制,每有特急,輒 立督郵。計今直兼三「十餘人,人船吏侍皆當出官,益 不堪命,宜復減損,嚴為之防。」琛善之,即皆施行。太守 紀瞻到,預復為主簿,轉功曹史,察孝廉,不行。安東從 事中郎諸葛恢、參軍庾亮等薦預,召為丞相行參軍, 兼記室。遭母憂,服竟,除佐著作郎。太興二年,大旱,詔 求讜言直諫之士,預上書諫曰:「大晉受命,於今五十 餘載。」自元康以來,王德始闕,戎翟及於中國,宗廟焚 為灰燼,千里無煙爨之氣,華夏無冠帶之人。自天地 開闢,書籍所載,大亂之極,未有若茲者也。陛下以聖 德先覺,超然遠鍳,作鎮東南,聲教遐被。上天眷顧,人 神贊謀,雖云中興,其實受命。少康、宣王,誠未足喻。然 《南風》之歌可著,而陵遲之俗未改者,何也?臣愚謂為 國之要,在於得才;得才之術,在於抽引。苟其可用,讎 賤必舉。高宗、文王思佐,發、夢、拔巖,徒以為相,載釣老 而師之。下至列國,亦有斯事。故燕重郭隗,而三士競 至,魏式干木,而秦兵退舍。今天下雖弊,人士雖寡,十 室之邑,必有忠信。世不乏驥,求則可致。而束帛未賁 於丘園,蒲輪頓轂而不駕,「所以大化不洽,而雍熙有 闕者也。」預以寇賊未平,當須良將,又上疏曰:「臣聞承 平之世,其教先文,撥亂之運,非武不剋。故牧野之戰, 呂望杖鉞,淮夷作難,召伯專征,玁狁為暴,衛霍長驅。 故陰陽不和,擢士為相;三軍不勝,拔卒為將。漢帝既 定天下,猶思猛士以守四方。孝文志存鉅鹿,馮唐進 說,魏尚復」守,《詩》稱「赳赳武夫,公侯于城。」折衝之佐,豈 可忽哉!況今中州荒弊,百無一存,牧守官長,非戎貊 之族類,即寇竊之幸。脫陛下登阼,威暢四遠,故令此 等反善向化。然狼子獸心,輕薄易動,羯虜未殄,益使 難安。周撫、陳川,相係背叛;徐龕驕黠,無所拘忌,放兵 侵掠,罪已彰灼。昔葛伯違道,湯獻之牛;吳濞失「禮,錫 以几杖,惡成罪著,方復加戮,龕之小醜,可不足滅。然豫備不虞,古之善教,矧乃有虞,可不為防。為防之術, 宜得良將,將不素簡,難以應敵。壽春無鎮,祖逖孤立, 前有勁虜,後無係援,雖有智力,非可持久。願陛下諮 之群公,博舉於眾。若當局之才,必允其任,則宜獎厲, 使不顧命,旁料冗猥,或有可者,厚加寵待,足令忘身。 昔英布見慢,恚欲自裁,出觀供置,然後致力,禮遇之 恩,可不隆哉!誠知山河之量,非塵露可益;神鑒之慮, 非愚淺所測。然匹夫婺婦,猶有憂國之言,況臣得廁 朝堂之末,蒙冠帶之榮者乎?」轉琅邪國常侍,遷祕書 丞,著作郎。咸和初,夏旱,詔眾官各陳致雨之意,預議 曰:「臣聞天道貴信,地道貴誠。誠信者,蓋二儀所以生 植萬物,人君所以保乂黎蒸。是以殺伐擬於震電,推 恩象於雲雨,刑罰在於必信,慶賞貴於平均。臣聞間 者以來,刑獄轉繁,多力者則廣牽連逮,以稽年月;無 援者則嚴其檟楚,期於入重。是以百姓嗷然,感傷和 氣。臣愚以為輕刑耐罪,宜速決遣;殊死重囚,重加以 請,寬徭息役,務遵節儉,砥礪朝臣,使各知禁。蓋老牛 不犧,禮有常制,而自頃眾官,拜授祖贈,轉相夸尚,屠 殺牛犢,動有十數,醉酒沈湎,無復限度,傷財敗俗,所 虧不少。昔殷宗修德,以消桑穀之異,宋景善言以退 熒惑之變,楚國無災,莊王是懼。盛德之君,未嘗無眚, 應以信順,天祐乃隆。臣學見淺闇,言」不足採。從平王 含,賜爵西鄉侯。蘇峻作亂,預先假歸家。太守王舒請 為諮議參軍。峻平,進爵平康縣侯,遷散騎侍郎,著作 如故。除散騎常侍,仍領著作。以年老歸,卒于家。預雅 好經史,憎疾元虛。其論阮籍裸袒,比之伊川被髮,所 以胡虜遍於中國,以為過衰周之時。著《晉書》四十餘 卷,《會稽典錄》二十篇,《諸虞傳》十二篇,皆行於世。所著 詩、賦、碑、誄、論、難數十篇。

范堅[编辑]

按《晉書范汪傳》:「汪叔堅,字子常,博學善屬文。永嘉中, 避亂江東,拜佐著作郎、撫軍參軍,討蘇峻,賜爵都亭 侯,累遷尚書右丞。時廷尉奏殿中帳吏邵廣盜官幔 三張,合布三十匹,有司正刑,棄市。廣二子宗,年十三, 雲年十一,黃幡撾登聞鼓乞恩,辭求自沒,為奚官奴, 以贖父命。尚書郎朱暎議,以為天下之人,父無子者」 少,一事遂行,便成永制,懼死罪之刑於此而弛,堅亦 同暎議。時議者以廣為鉗徒,二兒沒入,既足以懲,又 使百姓知父子之道,聖朝有垂恩之仁,可特聽減廣 死罪為五歲刑,宗等付奚官為奴,而不為永制。堅駁 之曰:「自淳朴澆散,刑辟仍作,刑之所以止刑,殺之所 以止殺。雖時有赦過宥罪,議獄緩死」,未有行小不忍 而輕易典刑者也。且既許宗等宥廣以死,若復有宗 比而不求贖父者,豈得不擯絕人倫,同之禽獸邪!按 主者今奏云:「惟特聽宗等,而不為永制。」臣以為王者 之作,動關盛衰,嚬笑之間,尚慎所加,況於國典,可以 徒虧。今之所以宥廣,正以宗等耳。人之愛父,誰不如 宗?今既居然許宗之「請,將來訴者何獨匪民?特聽之 意,未見其益,不以為例,交興怨讟。此為施一恩於今, 而開萬怨於後也。」成帝從之,正廣死刑。後遷護軍長 史,卒官。

子啟,字榮期,雖經學不及堅,而以才義顯於當世,於 時清談之士庾龢、韓伯、袁宏等,並相知友。為祕書郎, 累居顯職,終於黃門侍郎。父子並有文筆傳於世。

庾闡[编辑]

按《晉書文苑傳》,「闡字仲初,潁川鄢陵人。祖輝,安北長 史。父東,以勇力聞。武帝時有西域健胡,趫捷無敵,晉 人莫敢與校。帝募勇士,惟東應選,遂撲殺之,名震殊 俗。闡好學,九歲能屬文。少隨舅孫氏渡江,母隨兄肇 為樂安長史,在項城。永嘉末,為石勒所陷,闡母亦沒。 闡不櫛沐,不婚宦,絕酒肉垂二十年,鄰親稱之。州舉」 秀才,元帝為晉王,辟之,皆不行。後為太宰西陽王𦍛 掾,累遷尚書郎。蘇峻之難,闡出奔,郄鑒為司空參軍。 峻平,以功賜爵吉陽縣男,拜彭城內史。鑒復請為從 事中郎,尋召為散騎侍郎,領大著作。頃之,出補零陵 太守。入湘川弔賈誼,其辭曰:「中興二十三載,余忝守 衡南,鼓栧三江,路次巴陵,望君山而」過洞庭,涉湘川 而觀汨水,臨賈生《投書》之川,慨以永懷矣。及造長沙, 觀其遺象,喟然有感,乃弔之云:「偉哉蘭生而芳,玉產 而絜,陽葩熙冰,寒松負雪,莫邪挺鍔,天驥汗血,苟云 其儁,誰與比傑,是以高明倬茂,獨發奇秀,道率天真, 不議世疚,煥乎若望舒,燿景而焯群星,矯乎若翔鸞, 拊翼而逸宇宙也。飛」榮洛汭,擢穎山東,質清浮磬,聲 若孤桐,琅琅其璞,巖巖其峰。信道居正,而以天下為 公,方駕逸步,不以曲路期通。是以張高弦悲,聲激柱 落,清唱未和,而桑濮代作。雖有惠音,莫過《韶》《濩》;雖有 騰鱗,終仆一壑。嗚呼!大庭既邈,元風悠緬,皇道不以 智隆,上德不以仁顯。三五親譽,其軌可仰而標;霸功 雖逸,「其塗,可翼而闡。」悲矣先生,何命之蹇?懷寶如玉, 而生運之淺。昔咎繇謨虞,呂尚歸昌,德協充符,乃應 帝王。夷吾相桓,漢登蕭張,草廬三顧,臭若蘭芳。是以道隱則蠖屈,數感則鳳睹,若棲不擇木,翔非九五,雖 曰玉折,儁才何補。夫心非死灰,智必存形,形託神川, 故能全生。奈何蘭膏揚芳,漢庭摧景,飈風「獨喪厥明。 悠悠太素,存亡一指。道來斯通,世往斯圮。吾哀其生, 未見其死,敢不敬弔,寄之淥水。」後以疾徵,拜給事中, 復領著作。吳國內史虞潭為太伯立碑,闡製其文,又 作《揚都賦》,為世所重。年五十四卒,諡曰貞。所著詩賦 銘頌十卷,行於世。子肅之,亦有文藻著稱,歷給事中、 相府記室,湘東太守,太元中卒。

按《世說》:庾仲初作《揚都賦》成,以呈庾亮。亮以親族之 懷,大為其名價云:「可三二京,四三都。」於此人人競寫, 都下紙為之貴。謝太傅云:「不得爾,此是屋下架屋耳。 事事擬學,而不免儉狹。」

鄧粲[编辑]

按《晉書》本傳:「粲,長沙人。少以高潔著名,與南陽劉驎 之、南郡劉尚公同志友善,並不應州郡辟命。荊州刺 史桓沖卑辭厚禮,請粲為別駕。粲嘉其好賢,乃起應 召。驎之、尚公謂之曰:『卿道廣學深,眾所推懷,忽然改 節,誠失所望』。粲笑答曰:『足下可謂有志於隱而未知 隱。夫隱之為道,朝亦可隱,市亦可隱。隱初在我,不在 於物,尚公等無以難之』。」然粲亦於此名譽減半矣。後 患足疾,不能朝拜,求去職,不聽,令臥視事。後以病篤 乞骸骨,許之。粲以父騫有忠信言,而世無知者,乃著 《元明紀》十篇,注《老子》,並行於世。

謝沉[编辑]

按《晉書》本傳,「沉字行思,會稽山陰人也。曾祖斐,吳豫 章太守。父秀,吳翼正都尉。沉少孤,事母至孝,博學多 識,明練經史。郡命為主簿,功曹,察孝廉。太尉郄鑒辟, 並不就。會稽內史何充引為參軍,以母老去職。平西 將軍庾亮命為功曹,征北將軍蔡謨版為參軍,皆不 就。閑居養母,不交人事,耕耘之暇,研精墳籍。康帝即」 位,朝議疑七廟迭毀,乃以太學博士徵,以質疑滯。以 母憂去職。服闋,除尚書度支郎。何充、庾冰並稱沉有 史才。遷著作郎。撰《晉書》三十餘卷,會卒,時年五十二。 沉先著《後漢書》百卷及《毛詩》《漢書外傳》,所著述及詩 賦文論,皆行於世,其才學在虞預之右云。

孫綽[编辑]

按《晉書孫楚傳》:楚子纂,纂子綽。綽字興公,博學善屬 文。少與高陽許詢俱有高尚之志,居於會稽,游放山 水十有餘年,乃作《遂初賦》以致其意。嘗鄙山濤而謂 人曰:「山濤吾所不解,吏非吏,隱非隱。若以元禮門為 龍津,則當點額暴鱗矣。」所居齋前種一株松,恆自守 護。鄰人謂之曰:「樹子非不楚楚可憐,但恐永無棟梁 日耳。」綽答曰:「楓柳雖復合抱,亦何所施邪!」綽與詢一 時名流,或愛詢高邁,則鄙於綽;或愛綽才藻,而無取 於詢。沙門支遁試問綽:「君何如許?」答曰:「高情遠致,弟 子早已伏膺。然一詠一吟,許將北面矣。」絕重張衡、左 思之賦,每云:「三都、二京,五經之鼓吹也。」嘗作《天台山 賦》,辭致甚工。初成,以示友人范榮期云:「卿試擲地,當 作金石聲也。」榮期曰:「恐此金石,非中宮商。」然每至佳 句,輒云:「應是我輩語。」除著作佐郎,襲爵長樂侯。綽性 通率,好譏調。嘗與習鑿齒共行,綽在前顧謂鑿齒曰: 「沙之汰之,瓦石在後。」鑿齒曰:「簸之颺之,糠秕在前。」征 西將軍庾亮請為參軍,補章安令。徵拜太學博士,遷 尚書郎。揚州刺史殷浩以為建威長史、會稽內史。王 羲之引為右軍長史,轉永嘉太守,遷散騎常侍,領著 作郎。時大司馬桓溫欲經緯中國,以河南粗平,將移 都洛陽。朝廷畏溫,不敢為異,而北土蕭條,人情疑懼, 雖並知不可,莫敢先諫。綽乃上疏曰:「伏見征西大將 軍臣溫表,便當躬率三軍,討除二寇,蕩滌河、渭,清灑 舊京。然後神旂電舒,朝服濟江,反皇居於中土,正玉 衡於天極」,斯超世之宏圖,千載之盛事。然臣之所懷, 竊有未安。以為帝王之興,莫不藉地利人和以建功 業,貴能以義平暴,因而撫之。懷愍不建,淪胥秦京。遂 令胡戎交侵,神州絕綱,土崩之釁,誠由道喪。然中夏 蕩蕩,一時橫流,百郡千城,曾無完郛者,何哉?亦以地 不可守,投奔有所故也。天祚未革,中宗龍飛,非惟信 順協於天人而已,實賴萬里長江,畫而守之耳。《易》稱 「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險之時義大矣哉!斯已然之明 效也。今作勝談,自當任道而遺險,校實量分,不得不 保小以固存。自喪亂以來,六十餘年,蒼生殄滅,百不 遺一,河洛丘墟,函夏蕭條,「井堙木刊,阡陌夷滅,生理 茫茫,永無依歸,播流江表,已經數世,存者長子老孫, 亡者丘隴成行,雖北風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實 為交切。若遷都旋軫之日,中興五陵,即復緬成遐域, 泰山之安,既難以理保,烝烝之思,豈不纏於聖心哉!」 溫今此舉,誠欲大覽始終,為國遠圖。向無山陵之急, 亦未首決「大謀,獨任天下之至難也。今發憤忘食,忠 慨亮到,凡在有心,孰不致感?而百姓震駭,同懷危懼 者,豈不以反舊之樂賒,而趣死之憂促哉!何者?植根 於江外數十年矣,一朝拔之,頓驅踧於空荒之地,提挈萬里,踰險浮深,離墳墓,棄生業,富者無三年之糧, 貧者無一餐之飯,田宅不可復售,舟車無從而得。捨 安樂之國,適習亂之鄉,出必安之地,就累卵之危,將 頓仆道塗,飄溺江川,僅有達者。夫國以人為本,疾寇 所以為人,眾喪而寇除,亦安所取裁?此仁者所宜哀 矜,國家所宜深慮也。自古今帝王之都,豈有常所?時 隆則宅中而圖大,勢屈則遵養以待會,使德不可勝, 家有三年之積,然後始可謀太」平之事耳。今天時人 事有未至者矣,一朝欲一宇宙,無乃頓而難舉乎?臣 之愚計,以為且可更遣一將,有威名資實者,先鎮洛 陽,於陵所築二壘,以奉衛山陵,埽平,梁、許清一,河南 運漕之路既通,然後盡力於開墾,廣田積穀,漸為徙 者之資。如此賊見亡徵,勢必遠竄;如其迷逆不化,復 欲送死者,南北諸軍,風馳電赴,若身手之救痛痒,率 然之應首尾。山陵既固,中夏小康,陛下且端委紫極, 增脩德政,躬行漢文簡樸之至,去小惠,節游費,審官 人,練甲兵,以養士滅寇為先。十年行之,無使隳廢,則 貧者殖其財,怯者充其勇,人知天德,赴死如歸。以此 致政,猶運諸掌握,何故捨百勝之長理,舉天下而一 「擲哉?」陛下春秋方富,溫克壯其猷,君臣相與弘養德 業,括囊元吉,豈不快乎!今溫唱高議,聖朝互同,臣以 輕微,獨獻管見。出言之難,實在今日,而臣區區必聞 天聽者,竊以無諱之朝,狂瞽進說,芻蕘之謀,聖賢所 察,所以不勝至憂,觸冒干陳。若陛下垂神,溫少留思, 豈非屈於一人而允億兆之願哉?如「以干忤罪大,欲 加顯戮,使丹誠上達,退受刑誅,雖沒泉壤,尸且不朽。」 桓溫見綽表,不悅曰:「致意興公,何不尋君《遂初賦》,知 人家國事邪?」尋轉廷尉卿,領著作。綽少以文才垂稱, 於時文士,綽為其冠。溫、王、郄、庾諸公之薨,必須綽為 碑文,然後刊石焉。年五十八卒。子嗣,有綽風,文章相 亞,位至中軍參軍,早亡。

孫統騰登[编辑]

按《晉書孫楚傳》:「楚子纂,纂子統。統字承公,幼與綽及 從弟盛過江,誕任不羈而善屬文,時以為有楚風。征 北將軍褚裒聞其名,命為參軍,辭不就,家於會稽。性 好山水,乃求為鄞令,轉在吳寧,居職不留心碎務,縱 意游肆,名山勝川,靡不窮究。後為餘姚令,卒。」

子騰嗣,以博學著稱,位至廷尉。

騰弟登,少善名理,注《老子》,行於世,仕至尚書郎,早終。

孫盛[编辑]

按《晉書》本傳,「盛字安國,太原中都人。祖楚,馮翊太守。 父恂,潁川太守。恂在郡遇賊被害。盛年十歲,避難渡 江。及長,博學善言名理。於時殷浩擅名一時,與抗論 者惟盛而已。盛嘗詣浩談論,對食奮擲麈尾,毛悉落 飯中,食冷而復暖者數四,至暮忘餐,理竟不定。盛又 著《醫卜》及《易象妙於見形論》,浩等竟無以難之,由是」 遂知名。起家佐著作郎,以家貧親老,求為小邑,出補 瀏陽令。太守陶侃請為參軍。庾亮代侃,引為征西主 簿,轉參軍。時丞相王導執政,亮以元舅居外,南蠻校 尉陶稱讒構其間,導、亮頗懷疑貳。盛密諫亮曰:「王公 神情朗達,常有世外之懷,豈肯為凡人事邪?此必佞 邪之徒,欲間內外耳。」亮納之。庾翼代亮,以盛為安西 諮議參軍,尋遷廷尉正。會桓溫代翼,留盛為參軍,與 俱伐蜀。軍次彭模,溫自以輕兵入蜀,盛領羸老輜重 在後,賊數千忽至,眾皆遑遽。盛部分諸將,并力距之, 應時敗走。蜀平,賜爵安懷縣侯,累遷溫從事中郎,從 入關平洛,以功進封吳昌縣侯。出補長沙太守,以家 貧頗營資貨。部從事至郡,察知之,服其高名而不劾 之。盛與溫牋,而辭旨放蕩稱州遣從事觀採風聲,「進 無威鳳來儀之美,退無鷹鸇搏擊之用,徘徊湘川,將 為怪鳥。」溫得盛牋,復遣從事重按之,贓私狼籍。檻車 收盛到州,捨而不罪。累遷祕書監,加給事中,年七十 二卒。盛篤學不倦,自少至老,手不釋卷,著《魏氏春秋》 《晉陽秋》,并造詩賦論難復數十篇。《晉陽秋》詞直而理 正,咸稱良史焉。既而桓溫見之,怒謂盛子曰:「枋頭誠 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說!若此史遂行,自是關君 門戶事。」其子遽拜謝,謂請刪改之。時盛年老還家,性 方嚴,有軌憲,雖子孫班白,而庭訓愈峻。至此,諸子乃 共號泣稽顙,請為百口切計。盛大怒,諸子遂竊改之。 盛寫兩定本,寄於慕容儁。太元中,孝武帝博求異聞, 始於遼東得之,以相考校,多有不同,書遂兩存。子潛、 放。

潛字齊由為豫章太守殷仲堪之討王國寶也,潛時 在郡仲堪逼以為諮議參軍固辭不就以憂卒 放字齊莊幼稱令慧年七八歲在荊州與父俱從庾 亮獵亮謂曰:「君亦來邪?」應聲答曰:「無小無大從公于 邁」亮。又問「欲齊何莊邪」放曰:「欲齊莊周」亮曰:「不慕仲 尼邪?」答曰:「仲尼生而知之非希企所及」亮大奇之曰: 「王輔嗣弗過也。」庾翼子爰客嘗候盛,見放而問曰:「安 國何在?」放答曰:「庾稚恭家。」爰客大笑曰:「諸孫大盛,有 兒如此也。」放又曰:「未若諸庾翼翼。」既而語人曰:「我故得重呼奴父也。」終於長沙相。

王鍳濤戭[编辑]

按《晉書》本傳:「鍳字茂高,堂邑人也。父濬,御史中丞。鍳 少以文筆著稱。初為元帝琅琊國侍郎。時杜弢作逆, 江、湘流弊,王敦不能制,朝廷深以為憂。鑒上疏勸帝 征之曰:『天禍晉室,四海顛覆,喪亂之極,開闢未有。明 公遭歷運之厄,當陽九之會,聖躬負伊周之重,朝廷 延匡合之望,方將振長轡而御八荒,掃河漢而清天』」 塗。所籍之資,江南之地,蓋九州之隅角,垂盡之餘人 耳。而百越鴟視於五嶺,蠻蜀狼顧於湘漢,江州蕭條, 白骨塗地,豫章一郡,十殘其八。繼以荒年,公私虛匱, 倉庫無旬月之儲,三軍有絕乏之色。賦斂搜奪,周而 復始,卒散人流,相望於道。殘弱之源日深,全勝之勢 未舉。鑒懼雲旗反斾,元戎凱入,未在旦夕也。昔齊旅 未期,而申侯懼其老,況暴甲三年,介冑生蟣蝨,而可 不深慮者哉!江揚本六郡之地,一州封域耳。若兵不 時戢,人不堪命,三江受敵,彭蠡振搖,是賊踰我垣牆 之內,闚我室家之好。黷武之眾易動,驚弓之鳥難安, 鑒之所甚懼也。去年已來,累喪偏將,軍師屢失,送死 之寇,兵猒奔命,賊量「我力矣,雖繼遣偏裨,懼未足成 功也。」愚謂尊駕宜親幸江州,然後方召之臣,其力可 得而宣;熊羆之士,其銳可得而奮。進左軍於武昌,為 陶侃之重;建名將於安成,連甘卓之壘。南望交、廣,西 撫蠻夷,要害之地,勒勁卒以保之;深溝堅壁,按精甲 而守之。六軍既贍,戰士思奮。爾乃乘隙騁奇,擾其窟 穴,顯示大信,開以生塗,杜弢之頸,固以鎖於麾下矣。 議者將以大舉役重,人不可擾,鑒謂「暫擾以制敵,愈 於放敵而常擾也。夫四體者,人之所甚愛,苟宜伐病, 則削肌刮骨矣。」然守不可虛,鑒謂王導可委以蕭何 之任。或以小賊方斃,不足動千乘之重。鑒見王彌之 初,亦小寇也,官軍不重其威,狡逆得肆其變,卒令溫 懷不守,三河傾覆,致有今日之弊,此已然之明驗也。 蔓草猶不可長,況虎兕之寇乎!當五霸之世,將非不 良,士非不勇,征伐之役,君必親之,故齊桓免冑於卲 陵,晉文擐甲於城濮。昔漢高、光武二帝,征無遠近,敵 無大小,必手振金鼓,身當矢石,櫛風沐雨,壺漿不贍, 馳騖四方,匪皇寧處。然後皇基克構,元勳以融。今大 弊之極,劇於曩代,崇替之命,繫我而已。欲使鑾旂無 野次之役,聖躬遠風塵之勞,而大功坐就,鑒未見其 易也。魏武既定中國,親征柳城、楊旍盧龍之嶺,頓轡 重塞之表,非有當時烽燧之虞,蓋一日縱敵,終己之 患,雖戎輅蒙嶮,不以為勞,況急於此者乎?劉元德躬 登漢山,而「夏侯之鋒摧;吳偽祖親泝長江,而關羽之 首懸。袁紹猶豫後機,挫衄三分之勢;劉表臥守其眾, 卒亡全楚之地。歷觀古今撥亂之主,雖聖賢未有高 拱閒居,不勞而濟者也。前鑒不遠,可謂蓍龜。」議者或 以當今暑夏,非出軍之時。鑒謂「今宜嚴戒,須秋而動, 高風啟塗,龍舟電舉,曾不十日,可到豫章。豫章去賊, 尚有千里之限,但臨之以威靈,則百勝之理濟矣。既 掃清湘野,滌蕩楚、郢,然後班爵序功,酬將士之勞;卷 甲韜旗,廣農桑之務,播愷悌之惠,除煩苛之賦。比及 數年,國富兵彊,龍驤虎步,以威天下,何思而不服,何 往而不濟?桓、文之功,不難懋也。今惜一舉之勞,而緩 垂死之寇,誠國家之大恥,臣子之深憂也。鍳以凡瑣, 謬蒙獎育,思竭愚忠,以補萬一。芻蕘之言,聖主不棄, 戍卒之謀,先后採之,乞留神。」鍳思其所陳,疏奏,帝深 納之,即命中外戒嚴,將自征弢,會弢已平,故止。中興 建,拜駙馬都尉,奉朝請,出補永興令。大將軍王敦請 為記室參軍,未就而卒,時年四十一。《文集》傳於世。 鍳弟濤及弟子戭,並有才筆。濤字茂略,歷著作郎、無 錫令。戭字庭堅,亦為著作。並早卒。

曹毗[编辑]

按《晉書文苑傳》:「毗字輔佐,譙國人也。高祖休,魏大司 馬。父識,右軍將軍。毗少好文籍,善屬詞賦。郡察孝廉, 除郎中。蔡謨舉為佐著作郎,父憂去職。服闋,遷句章 令,徵拜太學博士。時桂陽張碩為神女杜蘭香所降, 毗因以二篇詩嘲之,并續蘭香歌詩十篇,甚有文彩。 又著《揚都賦》,亞於庾闡。累遷尚書郎、鎮軍大將軍從」 事中郎,下邳太守。以名位不至,著對儒以自釋。其辭 曰:「或問曹子曰:夫寶以含珍為貴,士以藏器為峻,麟 以絕跡標奇,松以負霜稱雋,是以蘭生幽澗,玉輝千 仞,故子州浮滄瀾而龍蟠,吳季忽萬乘以解印,虞公 潛崇巖以頤神,梁生適南越以保慎,固能全真養和, 夷跡洞庭,陵冬揚芳,披雪獨振也。今」子少晞冥風,弱 挺秀容,奇發幼齡,翰披孺童,吐辭則藻落揚班,抗心 則志擬高鴻,味道則理貫莊肆,研妙則穎奪豪鋒。固 以騰廣莫而萋蒨,排素薄而青蔥者矣。何必以刑禮 為己任,申韓為宏通。既登東觀染史筆,又據太學理 儒功,曾無元韻淡泊,逸氣虛洞,養采幽翳,晦明蒙籠, 不追林棲之跡,不希「抱鱗之龍,不營練真之術,不慕 內聽之聰,而處汎位以核物,扇塵教以自蒙,負鹽車以顯能,飾一己以求恭。退不居漆園之場,出不躡曾 城之衡,游不踐約綽之室,趠不希騄駬之蹤。徒以區 區之懷,而整名目之典,覆蕢之量,而塞北川之洪,檢 名實於俄頃之間,定得失乎一管之鋒。子若謂我果 是邪,則是不必以合俗;子若云俗果非邪,則俗非不 可以苟從。俗我紛以交爭,利害渾而彌重,何異執朽 轡以御逸駟,承勁風以握秋蓬,役恬性以充勞府,對 群物以耦怨雙者乎?子不聞乎,終軍之穎,賈生之才, 拔奇山東,玉映漢臺,可謂響播六合,聲駭嬰孩,而見 毀絳灌之口,身離狼狽之災。由此言之,名為實賓,福 萌禍胎,朝敷榮華,夕歸塵埃,未若澄虛心於元圃,蔭 瑤林於蓬萊,絕世事而儁黃綺,鼓滄川而浪龍鰓者 矣。」蒙竊惑焉。主人煥耳而笑,欣然而言曰:「夫兩儀既 闢,陰陽汗浩,五才迭用,化生紛擾,萬類云云,孰測其 兆?故不登閬風,安以瞻殊目之形?不步景宿,何以觀 恢廓之表?是以迷麤者循」一往之智,狷介者守一方 之矯,豈知火林之蔚炎柯,冰津之擢陽草。故大人達 觀,任化昏曉,出不極勞,處不巢皓,在儒亦儒,在道亦 道,運屈則紆其清暉,時申則散其龍藻,此蓋員動之 用舍,非尋常之所寶也。今三明互照,二氣載宣,元教 夕凝,朗風晨鮮,道以才暢,化隨理全,故《五典》剋明於 百揆,《虞音》「齊響於五絃,安期解褐於秀林,漁父擺鉤 於長川。如斯則化無不融,道無不延,風澄於俗,波清 于川。方將舞黃虯於慶雲,招儀鳳於靈山,流玉醴乎 華闥,秀朱草於庭前。何有違理之患,累真之嫌。子徒 知辯其說而未測其源,明朝菌不可踰晦朔,蟪蛄無 以觀大年,固非管翰之所述,聊敬對以終篇。」累遷至 光祿勳,卒。凡所著《文筆》十五卷,傳於世。

李充[编辑]

按《晉書文苑傳》,「充字弘度,江夏人。父矩,江州刺史。充 少孤,其父墓中柏樹嘗為盜賊所斫,充手刃之,由是 知名。善楷書,妙參鍾索,世咸重之。辟丞相王導掾,轉 記室參軍。幼好刑名之學,深抑虛浮之士。嘗著《學箴》, 稱《老子》云:『絕仁棄義,家復孝慈』。豈仁義之道絕,然後 孝慈乃生哉?蓋患乎情仁義者寡,而利仁義者眾也。」 道德喪而仁義彰,仁義彰而名利作,禮教之弊,直在 茲也。先王以道德之不行,故以仁義化之,行仁義之 不篤,故以禮律檢之,檢之彌繁,而偽亦愈廣。《老》《莊》是 乃明無為之益,塞爭欲之門。夫極靈智之妙,總會通 之和者,莫尚乎聖人。革一代之弘制,垂千載之遺風, 則非聖不立。然則聖人之在世,吐言「則為訓辭,莅事 則為物軌,運通則與時隆,理喪則與世弊矣。是以大 為之論,以標其旨,物必有宗,事必有主,寄責於聖人 而遺累乎陳跡也。故化之以絕聖棄智,鎮之以無名 之樸,聖教救其末,《老》《莊》明其本,本末之塗殊,而為教 一也。人之迷也,其日久矣。見形者眾,及道者尟,不覿 千仞之門而逐適物」之跡,逐跡逾篤,離本逾遠,遂使 華端與薄俗俱興,妙緒與淳風並絕,所以聖人長潛, 而跡未嘗滅矣。懼後進惑其如此,將越禮棄學,而希 無為之風,見義教之殺,而不觀其隆矣。略言所懷,以 補其闕,引道家之弘旨,會世教之適當,義不違本,言 不流放,庶以袪困蒙之蔽,悟一往之惑乎。其辭曰:「芒 芒太初,悠悠鴻荒,蚩蚩萬類,與道兼忘,聖跡未顯,賢 名不彰,怡此鼓腹,率我猖狂,資生既廣,群盜思通,闇 實師明,匪予求蒙,遺己濟物,而天下為公。大庭唱基, 羲農宏贊,六位時成,離暉大觀,澤洽雨濡,化流風散, 比屋同塵,而人罔僭亂,爰暨中古,哲王胥承,質文代 作,禮統迭興,事藉用以繁,化因阻而凝,動」非性擾,靜 豈神澄?名之攸彰,道之攸廢。乃損所隆,乃崇所替。《刑 作》由於德衰,《三辟》興乎叔世。既敦既誘,乃矯乃厲。敦 亦既備,矯亦既深。彫琢生文,抑揚成音。群能騁技,眾 巧竭心。野無陸馬,山無散林。風罔不動,化罔不移。人 之失德,反正作奇。乃放欲以越禮,不知希競之為病。 違彼夷塗,而遵此險徑。狡兔陵岡,游魚遁川,至賾深 妙,大象幽元,棄餌,收罝而責功蹄筌,先統,喪歸而寄 旨忘言政異徵辭,拔本塞源,遁跡永日,尋響窮年,刻 意離性,而失其常。然世有險夷,運有通圮,損益適時, 升降惟理,道不可以一日廢,亦不可以一朝擬,禮不 可為千載制,亦不可以當年止。非仁無以長物,非義 無以齊恥,「仁義固不可遠,去其害仁義者而已。力行 猶懼不逮,希企邈以遠矣。室有善言,應在千里,況乎 行止復禮,克己風人,司箴敬貽君子。」征北將軍褚裒 又引為參軍。充以家貧苦求外出,裒將許之為縣,試 問之,充曰:「窮猨投林,豈暇擇木。」乃除剡縣令。遭母憂, 服闋,為大著作郎。於時典籍混亂,充刪除煩重,以類 相從,分作四部,甚有條貫,祕閣以為永制。累遷中書 侍郎,卒官。充注《尚書》及《周易旨》六篇,《釋莊論》上下二 篇,詩賦表頌等雜文二百四十首,行於世。子顒,亦有 文義,多所述作,郡舉孝廉。充從兄式,以平隱著稱,善 楷隸。中興初,仕至侍中。

按《隋書經籍志》:「《晉李充集》二十二卷
考證

張憑[编辑]

按《晉書》本傳:「憑字長宗,祖鎮,蒼梧太守。憑年數歲,鎮 謂其父曰:『我不如汝有佳兒』。憑曰:『阿翁豈宜以子戲 父邪?及長,有志氣,為鄉閭所稱。舉孝廉,負其才,自謂 必參時彥。初欲詣劉惔,鄉里及同舉者共笑之。既至, 惔處之下坐,神意不接,憑欲自發而無端。會王濛就 惔,清言有所不通,憑於末坐判之,言旨深遠,足暢彼』」 我之懷。一座皆驚。惔延之上坐,清言彌日,留宿至旦 遣之。憑既還船,須臾惔遣傳教覓張孝廉船,便召與 同載。遂言之於簡文帝。帝召與語,歎曰:「張憑《勃窣》為 理窟。」官至吏部郎,御史中丞。

韓伯[编辑]

按《晉書》本傳,「伯字康伯,潁川長社人也。母殷氏,高明 有行,家貧。窶伯年數歲,至大寒,母方為作襦,令伯捉 熨斗而謂之曰:『且著襦,尋當作複。褌伯曰:『不復須』。母 問其故,對曰:『火在斗中而柄尚熱,今既著襦,下亦當 煖』。母甚異之。及長,清和有思理,留心文藝。舅殷浩稱 之曰:『康伯能自標置,居然是出群之器。潁川庾龢,名』』」 重一時,少所推服,常稱伯及王坦之曰:「思理倫和,我 敬韓康伯;志力彊正,吾愧王文度。自此以還,吾皆百 之矣。」舉秀才,徵佐著作郎,並不就。簡文帝居藩,引為 談客。自司徒左西屬,轉撫軍掾,中書郎、散騎常侍、豫 章太守。入為侍中。陳郡周勰為謝安主簿,居喪廢禮, 崇尚莊、老,脫落名教。伯領中正,不通,勰議曰:「拜下之 敬,猶違眾從禮,情理之極,不宜以多比為通。」時人憚 焉。識者謂伯可謂澄世所不能澄,而裁世所不能裁 者矣,與夫容己順眾者,豈得同時而共稱哉!王坦之 又嘗著《公謙論》,袁宏作論以難之,伯覽而美其辭旨, 以為「是非既辨,誰與正之?」遂作《辨謙》以折中曰:「夫尋 理辨疑,必先定其名」分所存。所存既明,則彼我之趣, 可得而詳也。夫《謙》之為義,存乎降己者也。以高從卑, 以賢同鄙,故謙名生焉。「孤寡不穀」,人之所惡,而侯王 以自稱,降其貴者也。「執御執射」,眾之所賤,而君子以 自目,降其賢者也。與夫山在地中之象,其致豈殊哉? 捨此二者,而更求其義,雖南轅求冥,終莫近也。夫有 所貴,故有降焉;夫有所美,故有謙焉。譬影響之與形 聲,相與而立。道足者,忘貴賤而一賢愚;體公者,乘理 當而均彼我,降挹之義,於何而生?則《謙》之為美,固不 可以語至足之道,涉乎大方之家矣。然君子之行己, 必尚於至當,而必造乎匿善。至理在乎無私,而動之 於降己者何?誠由未能一觀於能鄙,則貴「賤之情立; 非忘懷於彼我,則私己之累存。當其所貴,在我則矜; 值其所賢,能之則伐。處貴非矜,而矜己者,常有其貴; 言善非伐,而伐善者,驟稱其能。」是以知矜貴之傷德 者,故宅心於卑素;悟驟稱之虧理者,故情存乎不言。 情存於不言,則善斯匿矣;宅心於卑素,則貴斯降矣。 夫所況君子之流,苟理有未盡,情有未夷,存我之理, 未冥於內,豈不同心於降,挹洗之所滯哉?體有而擬 無者,聖人之德;有累而存理者,君子之情。雖所滯不 同,其於遣之緣有弊,而用降己之道,由私我而存一 也。故懲忿窒慾,著於《損》《象》,卑以自牧,實繫《謙》爻,皆所 以存其所不足,拂其所有餘者也。王生之談,以至理 無謙,近得之矣。云人有爭心,善不可收,假後物之跡, 以逃動者之患,以語聖賢則可,施之於下斯者,豈惟 逃患於外,亦所以洗心於內也。轉丹陽尹,吏部尚書, 領軍將軍。既疾病,占候者云不宜此官,朝廷改授太 常,未拜,卒,時年四十九。即贈太常。子璯,官至衡陽太 守。

俞益期[编辑]

按南昌郡乘益期,豫章人,性氣剛直,不下曲俗,容身 無所遠適。交州,《與豫章太守韓康伯書》曰:「惟檳榔樹 最南游之奇觀,子既非常,木亦特異。」余在交州時度 之,大者三圍,高者九丈餘,葉聚木端,房棲葉下,華秀 房中,子結房外,其擢穗似黍,其綴實似穀,其皮似桐 而厚,其節似竹而概,其中空,其外勁,其屈如覆虹,其 「伸如縋繩,本不大,未不小,上不傾,下不斜,調直亭亭, 千百若一。步其林則寥廓,庇其蔭則蕭條,信可以長 吟,可以遠想矣。但性不耐霜,不得北植,必當遐立海 南,遼然萬里,不遇長者之目,自令人恨深。」又到《飛鳥 有作》,謂「此鳥其背青,其腸赤,丹心外露,鳴清未達,終 日歸飛。飛不十千,路由萬里,何由歸哉?」蓋寄況也。著 《交州牋》,傳於世。

習鑿齒辟強[编辑]

按《晉書》本傳,「鑿齒,字彥威,襄陽人也。宗族富盛,世為 鄉豪。鑿齒少有志氣,博學洽聞,以文筆著稱。荊州刺 史桓溫辟為從事。江夏相袁喬深器之,數稱其才於 溫,轉西曹主簿,親遇隆密。時溫有大志,追蜀人知天 文者,至夜執手問國家祚運脩短,答云:『世祀方永』。溫 疑其難言,乃飾辭云:『如君言,豈獨吾福,乃蒼生之幸。 然今日之語,自可令盡,必有小小厄運,亦宜說之』。」星 人曰:「太微、紫微、文昌三宮,氣候如此,決無憂虞,至五十年外不論耳。」溫不悅,乃止。異日,送絹一匹、錢五千 文以與之。星人乃馳詣《鑿齒》曰:「家在益州,被命遠下, 今受旨自裁,無由致其骸骨。緣君仁厚,乞為標碣棺 木耳。」鑿齒問其故,星人曰:「賜絹一匹,令僕自裁,惠錢 五千,以買棺耳。」鑿齒曰:「君幾誤死。君嘗聞千,知星宿 有不覆之義乎?此以絹戲君,以錢供道中資,是聽君 去耳。」星人大喜,明便詣溫別。溫問去意,以鑿齒言荅。 溫笑曰:「鑿齒憂君誤死,君定是誤活,然徒三十年看 儒書,不如一詣習主簿。」累遷別駕。溫出征伐,鑿齒或 從或守,所在任職,每處機要,莅事有績,善尺牘論議, 溫甚器遇之。時清談文章之士韓伯、伏滔等,並相友 善。後使至京師,簡文亦雅重焉。既還,溫問:「相王何似?」 答曰:「生平所未見。」以此大忤溫旨,左遷戶曹參軍。時 有桑門釋道安,俊辯有高才,自北至荊州,與鑿齒初 相見。道安曰:「彌天釋道安。」鑿齒曰:「四海習鑿齒。」時人 以為佳對。初,鑿齒與其二舅羅崇、羅友俱為州從事, 及遷別駕,以坐越舅右,屢經陳請。溫後激怒既盛,乃 超拔其二舅,相繼為襄陽都督,出鑿齒為滎陽太守。 溫弟祕亦有才氣,素與鑿齒相親善。鑿齒既罷郡歸, 與祕書曰:「吾以去五月三日來達襄陽,觸目悲感,略 無懽情痛惻之事,故非書言之所能具也。」每定省家 舅,從北門入,西望《隆中》,想《臥龍》之吟;東眺白沙,思《鳳 雛》之聲;北臨樊墟,存鄧老之高;南眷城邑,懷羊公之 風;縱目檀溪,念崔徐之友;肆睇魚梁,追二德之遠:未 嘗不徘徊移日,惆悵極多,撫乘躊躇,慨爾而泣曰:「若 乃魏武之所置酒,孫堅之所隕斃,裴杜之故居,繁王 之舊宅,遺事猶存,星列滿目,璅璅常流,碌碌凡士,焉 足以感其方寸哉!夫芬芳起於椒蘭,清響生乎琳琅, 命世而作佐者,必垂可大之餘風;高尚而邁德者,必 有明勝之遺事。若向八君子者,千載猶使義想其為 人,況相去之不遠乎!彼一時也,此一時也,焉知今日 之才,不如疇辰?百年之後,吾與足下不並為景升乎?」 其風期俊邁如此。是時溫覬覦非望,鑿齒在郡,著《漢 晉春秋》以裁正之,起漢光武,終於晉愍帝。於三國之 時,蜀以室宗為正,魏武雖受漢禪,晉尚為篡逆。至文 帝平蜀,乃為漢亡,而晉始興焉。引世祖諱炎,興而為 禪受,明天心不可以勢力強也,凡五十四卷。後以腳 疾,遂廢於里巷。及襄陽陷於苻堅,堅素聞其名,與道 安俱輿而致焉。既見,與語,大悅之,賜遺甚厚。又以其 蹇疾,與諸鎮書:「昔晉氏平吳,利在二陸。今破漢南,獲 士裁一人有半耳。」俄以疾歸襄陽,尋而襄、鄧反正,朝 廷欲徵鑿齒,使典國史,會卒不果。臨終上疏曰:「臣每 謂皇晉宜越魏繼漢,不應以魏後為三恪。而身微官 卑,無由上達。懷抱愚情,三十餘年,今沉淪重疾,性命 難保,遂嘗懷此,當與之朽爛,區區之情,切所悼惜,謹 力疾著論一篇,寫上如左。願陛下考尋古義,求經常 之表,超然遠覽,不以臣微賤,廢其所言。」《論》曰:「或問魏 武帝功蓋中夏,文帝受禪於漢,而吾子謂漢終有晉, 豈實理乎?且魏之見廢,晉道亦病,晉之臣子,寧可以 同此言哉?」荅曰:「此乃所以尊晉也。但絕節赴曲非常 耳。所悲見殊心異,雖奇莫察,請為子言焉。昔漢氏失 御,九州殘隔,三國乘間,鼎跱數世,干戈日尋,流血百 載,雖各有偏平,而其實亂也。宣皇帝勢逼當年,力制 魏氏,蠖屈從時,遂羈戎役,晦明掩耀,龍潛下位,俛眉 重足,鞠躬屏息,道有不容之難,躬蹈履霜之險,可謂」 危矣。魏武既亡,大難獲免,始南擒孟達,東蕩海隅,西 抑勁蜀,旋撫諸夏,摧吳人入侵之鋒,埽曹爽見忌之 黨,植靈根以跨中嶽,樹群才以翼子弟,命世之志既 恢,非常之業亦固。景文繼之,靈武冠世,剋伐貳違,以 定厥庸,席卷梁、益,奄征西極,功格皇天,勳侔古烈,豐 規顯祚,故以灼如也。至於武皇,遂并彊吳,混一宇宙 乂清,四海同軌。二漢除三國之大害,靜漢末之交爭, 開九域之蒙晦,定千載之盛功者,皆司馬氏也。而推 魏繼漢,以晉承魏,比義唐、虞,自託純臣,豈不惜哉!今 若以魏有代王之德,則其道不足;有靜亂之功,則孫 劉鼎立;道不足則不可謂制當年,當年不制於魏,則 魏未曾為天下之主;王道不足於曹,則曹未始為一 日之王矣。昔共工伯有九州,秦政奄平區夏,鞭撻華 戎,專總六合,猶不見序於帝王,淪沒於戰國,何況暫 制數州之人,威行境內而已,便可推為一代者乎!若 以晉嘗事魏,懼傷皇德,拘惜禪名,謂不可割,則惑之 甚者也。何者?隗囂據隴,公孫帝蜀,蜀、隴之人,雖服其 役,取之大義,於彼何有?且吳楚僭號,周室未亡,子文、 延陵,不見貶絕;宣皇帝官魏,逼於性命,舉非擇木,何 虧德美。禪代之義,不同堯舜,校實定名,必彰於後人, 各有心事,胡可掩定空虛之魏,以屈於己,孰若杖義 而以貶魏哉!夫命世之人,正情遇物,假之際會,必兼 義勇。宣皇祖考,立功於漢世,篤爾勞思,報「亦深。」魏武 超越,志在傾主,德不素積,義險冰薄,宣帝與之,情將 何重?雖形屈當年,意申百世,降心全己,憤慨於下,非 道服北面,有純臣之節;畢命曹氏,忘濟世之功者也夫成業者係於所為,不係所藉;立功者言其所濟,不 言所起。是故漢高稟命於懷王,劉氏乘斃於亡秦。超 二偽以遠嗣,不論近而計功,考五德於帝典,不疑道 於力政,季無承楚之號,漢有繼周之業,取之既美,而 己德亦重故也。凡天下事有可借喻於古以曉於今, 定之往昔而足為來證者,當《陽秋》之時,吳楚二國皆 僭號之王也。若使楚莊推鄢郢以尊有德,闔閭舉三 江以奉命世,命世之君,有德之主或藉之以應天,或 撫之而光宅。彼必自係於周室,不推吳楚以為代,明 矣。況積勳累功,靜亂寧眾,數之所錄,眾之所與,不資 於燕噲之授,不賴於因藉之力,長轡廟堂,吳蜀兩斃, 運奇二紀而平定天下,服魏武之所不能臣,蕩累葉 之所不能除者哉!自漢末鼎沸,五六十年,吳、魏犯順 而強,蜀人杖正而弱,三家不能相一,萬姓曠而「無主。」 夫有定天下之大功,為天下之所推,孰如見推於闇 人,受尊於微弱?配天而為帝,方駕於三代,豈比俛首 於曹氏,側足於不正,即情而恆實,取之而無慚,何與 詭事而託偽,開亂於將來者乎?是故故舊之恩,可封 魏後,三恪之數,不宜見列。以晉承漢,功實顯然,正名 當事,情體亦厭,又何為虛尊不「正之魏,而虧我道於 大通哉!」昔周人詠祖宗之德,追述翦商之功,仲尼明 大孝之道,高稱配天之義。然后稷勤於所職,聿來未 以翦商異於司馬氏仕乎曹族,三祖之寓於魏世矣。 且夫魏自君之道不正,則三祖臣魏之義未盡。義未 盡故假塗以運高略,道不正故君臣之節有殊。然則 弘道不以輔魏,「而無逆取之嫌,高拱不勞汗馬,而有 靜亂之功」者,蓋勳足以王四海,義可以登天位,雖我 德慚於有周,而彼道異於殷商故也。今子不疑共工 之不得列於帝王,不嫌漢之係周而不係秦,何至於 一魏猶疑滯而不化哉!夫欲尊其君而不知推之於 堯舜之道,欲重其國而反厝之於不勝之地,豈君子 之高義。若猶未悟,請於是止矣。

子辟強,才學有父風,位至驃騎從事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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