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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第256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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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

 第二百五十六卷目錄

 詞曲部雜錄二

文學典第二百五十六卷

詞曲部雜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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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鉛總錄》:俗謂風曰孟婆。蔣捷詞云:「春雨如絲,繡出 花枝紅裊。怎禁他、孟婆合皂。」宋徽宗詞云:「孟婆好做 些方便,吹個船兒倒轉。」江南七月間有大風,甚於舶 䑲,野人相傳,以為孟婆發怒。按北齊李騊駼聘陳,問 陸士秀:「江南有孟婆,是何神也。」士秀曰:《山海經》:「帝之 女遊於江中,出入必以風雨自隨。以帝女故曰孟婆。」 猶《郊祀志》以地神為泰媼。此言雖鄙俚,亦有所自來 矣。

《南史》蔡仲熊曰:「五音本在中土,故氣韻調平。東南土 氣偏詖,故不能感動木石。」斯誠公言也。近世北曲,雖 皆鄭衛之音,然猶古者總章北里之韻,梨園教坊之 調,是可證也。近日多尚海鹽南曲,士夫稟心房之精, 從婉孌之習者,風靡如一。甚者北土亦移而耽之。更 數十年,北曲亦失傳矣。

東坡《春事闌》,刪「芳草歇」,或疑歇字似趁韻,非也。唐劉 瑤詩「瑤草歇,芳心耿耿,傳奇女郎」,王真詩「燕折鶯離 芳草歇」,皆有出處,一字不苟如此。

曲名有《解紅》者,今俗傳為呂洞賓作,見《物外清音》,其 名未曉。近閱《和凝集》,有《解紅歌》云:「百戲罷,五音清,解 紅一曲新教成。兩箇瑤池小仙子,此時奪卻柘枝名。」 《樂書》云:「優童解紅,舞衣紫緋,繡襦銀帶,花鳳冠。」蓋五 代時人也。焉有呂洞賓在唐世預填此腔耶?

張子野詞「垂螺近額。走上紅裀初趁拍」,晏小山詞「雙 螺未學同心綰,已占歌名。月白風清。長倚昭華笛裏 聲。」又云:「紅窗碧玉新名舊,猶綰雙螺。一寸秋波。千斛 明珠覺未多。」《垂螺》、雙螺,蓋當時角妓未破瓜時額飾。 今搬演淡色,猶有此制。

張仲舉《踏莎行》云:「芳草平沙,斜陽遠樹。無情桃葉江 頭渡。醉來扶上木蘭舟,將愁不去將人去。」唐李端詩: 「江上晴樓翠靄間。滿闌春水滿窗山。青楓綠草將愁 去,遠入吳雲暝不還。」張詞全用李詩語,若不知其出 處,亦不見其工緻也。

曲名有《烏鹽角》,《江鄰幾雜志》云:「始教坊家人市鹽,得 一曲譜,於角子中翻之,遂以名焉。」

唐詞有《菩薩蠻》,不知其義。按小說,開元中南詔入貢, 危髻金冠,瓔珞被體,故號菩薩蠻,因以製曲。佛經戒 律云香油塗身,華鬘被首是也。白樂天《蠻子朝》詩曰 「『花鬘抖擻龍蛇動』,是其證也。今曲名鬘作蠻」,非也。 楊慎云:「填詞必溯六朝者,亦昔人探河窮源之意。如 梁武帝《江南弄》云:『眾花雜色滿上林。舒芳耀彩垂輕 陰。連手躞蹀舞春心。舞春心,臨歲腴。中人望,獨踟躕』。」 梁僧法雲《三洲歌》,一解云:「三洲斷江口,水從窈窕河 旁流。啼將別共來,長相思。」二解云:「三洲斷江口,水從 窈窕河旁流。歡將樂共來,長相思。」梁臣徐勉《迎客曲》 云:「絲管列,舞曲陳。含羞未奏待佳賓。羅絲管,陳武席, 斂袖嘿脣迎上客。」《送客曲》云:「袖繽紛,聲委咽。曲未終, 高駕別。爵無算。景已流,空紆長袖客不留。」隋煬帝《夜 飲朝眠曲》云:「憶睡時,待來剛不來。卸妝仍索伴,解帶 更相催。博山思結夢,沉水未成灰。憶起時,投籤初報 曉。被惹香黛殘,枕隱金釵裊。笑動上林中,除卻司晨 鳥。」王叡《迎神歌》云:「蓪車頭花柳葉裙,蒲葵樹下舞蠻 雲。引領望江遙滴淚,白蘋風起水生紋。」《送神歌》云:「棖 棖山響答琵琶,酒濕青莎肉飼鴉。樹葉無聲神去後, 紙錢飛出木棉花。」此六代風華靡麗之語,後來詞家 之所本也。略輯於此。

猥談今人間用樂,皆苟簡錯亂。其初歌曲絲竹,大率 金元之舊,略存十七宮調,亦且不備,只十一調中填 輳而已。雖曰「不敢以望《雅部》」,然俗部大概較差,雅部 不啻數律。今之俗部尤極高,而就其聲察之,初無定 一時高下,隨工任意移易。此病歌與絃音為最蓋視金元製腔 之時,又失之矣。自國初來,公私尚用優伶供事,數十 年來,所謂《南戲》盛行,更為無端,於是聲樂大亂。南戲 出於宣和之後,南渡之際,謂之「溫州雜劇。」予見舊牒, 其時有趙閎夫榜禁,頗述名目,如《趙真女》《蔡二郎》等, 亦不甚多。以後日增,今遍滿四方,轉轉改益,又不如 舊。而歌唱愈繆,極厭觀聽,蓋已略無音律腔調。 音者,七音;律者,十二律呂;腔者,章句字數,長短,高下、 疾徐抑揚之節,各有部位。調者,舊八十四調,後七七 宮調,今十一調正宮不可為中呂之類。此四者無一 不具愚人蠢工徇意,更變妄名,「餘姚腔」、「海鹽腔」、「崑山腔」之 類,變易喉舌,趁逐抑揚,杜撰百端,真胡說耳。若以被 之管絃,必至失笑,而昧士顧喜之,互為自謾爾。 生淨、旦末等名,有謂反其事而稱,又或託之唐莊宗, 皆繆云也。此本金元《闤闠談吐》,所謂鶻伶聲嗽,今所 謂市語也。生即男子,旦曰妝旦色,淨曰淨兒,末曰「末 尼。」孤乃官人,即其土音,何義理之有?《太和譜》略言之, 詞曲中用土語何限,亦有聚為書者,一覽可知。 《藝苑卮言》:「詞者,樂府之變也。昔人謂李太白《菩薩蠻》、 憶秦娥,楊用修又傳其《清平樂》二首,以為調祖。不知 隋煬帝已有《望江南》詞,蓋六朝諸君臣,頌酒賡色,務 裁豔語,默啟詞端,實為濫觴之始。故詞須宛轉綿麗, 淺至儇俏,挾春月煙花,於閨幨內奏之。一語之豔,令 人魂絕。一字之工,令人色飛,乃為貴耳。至於慷慨磊」 落。縱橫豪爽。抑亦其次不作可耳。作則寧為《大雅》罪 人。勿儒冠而左衽也。

《花間》以小語致巧,世說靡也。《草堂》以麗字取妍,六朝 隃也。即詞號稱「詩餘」,然而詩人不為也。何者?其婉孌 而近情也,足以移情而奪嗜。其柔靡而近俗也。詩嘽 緩而就之,而不知其下也。之詩而詞,非詞也,之詞而 詩,非詩也。言其業,李氏、晏氏父子、耆卿、子野、美成、少 游、易安,至矣,詞之正宗也。溫韋艷而促,黃九精而刻, 《長公》麗而壯,《幼安》辨而奇,又其次也,詞之變體也。詞 興而樂府亡矣,曲興而詞亡矣,非樂府與詞之亡,其 調亡也。

何元朗云:「樂府以皦逕揚厲為工,《詩餘》以婉麗流暢 為美。」

《昔昔鹽》、阿鵲鹽、阿濫堆、突厥鹽、疏勒鹽、阿那朋之類, 詞名之所由起也。其名不類中國者,歌曲變態,起自 羌胡故耳。然自《昔昔鹽》排律外,餘多七言絕,有其名 而無其調。隋煬帝、李白調始生矣。然《望江南》《憶秦娥》, 則以辭起調者也。《菩薩蠻》則以詞按調者也。

溫飛卿所作詞曰《金荃集》,唐人詞有集曰《蘭畹》,蓋皆 取其香而弱,然則雄壯者固次之矣。

楊用修所載太白有《清平樂》二闋,識者以為非太白 作,謂其卑淺也。按太白《清平樂》本三絕句而已,不應 復有詞。第所謂「女伴莫話高眠。六宮羅綺三千。一笑 皆生百媚,宸游教在誰邊」,亦有情語。余每誦之,及樂 天絕句云:「雨露由來一點恩,爭能遍卻及千門。三千 宮女如花面,幾箇春來無淚痕。」輒低徊嘆息,古之怨 女,棄才何限也。

花間猶傷促碎,至南唐李主父子而妙矣。「風乍起,吹 皺一池萍水」,關卿何事與。未。若陛下「小樓吹徹玉笙 寒」,此語不可聞鄰國,然是詞林本色。《佳話》:「雲破月來 花弄影。郎君。紅杏枝頭春意鬧。」尚書意似祖述之,而 句小不逮,然亦佳。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外,曉風殘月」,與秦少游「酒醒處, 殘陽亂鴉」同一景事,而柳尤勝。

「寒鴉千萬點,流水遶孤村」,隋煬帝詩也。「寒鴉數點,流 水遶孤村」,秦少游詞也。語雖蹈襲,然入詞尤是當家。 昔人謂銅將軍鐵綽板,唱蘇學士大江東去,十八九 歲好女子,唱柳屯田「楊柳外曉風殘月」,為詞家三昧。 然學士此詞,亦自雄壯,感慨千古。果令銅將軍於大 江奏之,必能使江波鼎沸。至詠楊花《水龍吟慢》,又進 柳,妙處一塵矣。

子瞻「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 天」,快語也。「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壯語也。 「杏花疏影裏,吹笛到天明」,又「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 梨花同夢」,爽語也。其詞濃與淡之間也。

「歸來休放燭花紅,待踏馬蹄清夜月」,致語也。「問君能 有幾多愁,卻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後主直是詞手, 「油壁車輕金犢肥,流蘇帳暖春雞報」,非歌行麗對乎。 「細雨夢迴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青鳥不傳雲外 信,丁香暗結雨中愁」,「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 歸來」,非律詩俊語乎?然是天成一段詞也。著詩不得: 「斜陽只送平波遠」,又「春來依舊生芳草」,淡語之有致 者也。「角聲吹落梅花月」,又「滿院落花春寂寂」,又「一鉤 淡月天如水」,又「鞦韆外,綠水橋平」,又「地卑山闊,人靜 費罏煙」,淡語之有景者也。景在費字「平蕪盡處是青山,行 人更在青山外。」又「郴江幸自遶郴山,為誰流下瀟湘 去。」此淡語之有情者也。「拚則而今已拚了,忘則怎生 便忘得。」又「斷送一生憔悴,能消幾箇黃昏。」此恆語之 有情者也。《詠雨》:「點點不離楊柳外,聲聲只在芭蕉裏。」 此淺語之有情者也。淡語恆語,淺語極不易工,因為 拈出。

美成能作景語,不能作情語,能入麗字,不能入雅字, 以故價微劣於柳。然至「枕痕一線紅生玉」,又「喚起兩 眸清炯炯,淚花落枕紅綿冷」,其形容睡起之妙,真能 動人。

孫夫人「閒把繡絲撏,認得金針又倒拈」,可謂看朱成 碧矣。李易安「此情無計可消除,方下眉頭,又上心頭可謂憔悴支離矣。秦少游「安排腸斷到黃昏,甫能炙 得燈兒了,雨打梨花深閉門」,則十二時無間矣。此非 深於閨恨者不能也。易安又有「寵柳驕花寒食夜,種 種惱人天氣」,寵柳驕花,新麗之甚。

范希文「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類《易安》而 小遜之。其「天淡銀河垂地」語,卻自佳。

溫庭筠「鴈柱十三絃,一一春鶯語。」陳無己:「彈到斷腸 時,春山眉黛低」,皆彈箏俊語也。

張子野《青門引》,万俟雅言《江城梅花引》《青玉案》,句字 皆佳。詞內「人瘦也,比梅花,瘦幾分」,又「天還知道,和天 也瘦」,又「莫道不消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三瘦字 俱妙。

「隙月窺人小」,又「天涯一點青山小」,又「一夜青山老」,俱 妙在押字。「乍雨乍晴花易老」,卻不在押字而在「乍」字。 史邦卿《題燕》曰:「差池欲住,試入舊巢,相並,還相,雕梁 藻井」,又「軟語商量不定。」可謂極形容之妙。相字、星相 之相從俗字。

永叔極不能作麗語,乃亦有之,曰:「隔花啼鳥喚行人」, 又:「海棠經雨臙脂透。」

王元澤「恨被榆錢,買斷兩眉長鬥」,可謂巧而費力矣。 史邦卿「做雨欺花,將煙困柳」,殆尤甚焉。然與李漢老 「叫雲吹斷橫玉」,謝勉仲「染雲為幌」,美成「暈酥砌玉」,魯 直「鶯嘴啄花紅溜」,「燕尾點波綠皺」,俱為險麗。

吾愛司馬才仲「燕子銜將春色去,紗窗幾陣《黃梅雨》」, 有天然之美,令鬥字者退舍。

休文「夢中不識路,何以慰相思。」宋人反其指而用之: 「重門不鎖相思夢,隨意遶天涯各自佳。」

永叔、介甫俱文勝詞,詞勝詩,詩勝書。子瞻書勝詞,詞 勝畫,畫勝文,文勝詩,然文等耳,餘俱非子瞻敵也。魯 直書勝詞,詞勝詩,詩勝文;少游詞勝書,書勝文,文勝 詩。

詞至辛稼軒而變其源,實自蘇長公,至劉改之諸公 極矣。南宋如曾覿、張掄輩,應制之作,志在鋪張,故多 雄麗。稼軒輩撫時之作,意存感慨,故饒明爽。然而穠 情致語,幾於盡矣。

陶穀尚書使江南,通秦弱蘭,作《風光好》詞,見宋人小 說,或有以為曹翰者。翰能作老將詩,其才固有之,終 非武人本色。沈叡達《雲巢編》謂陶使吳越,惑倡女任 社娘,因作此詞。任大得陶貲,後用以刱仁王院,落髮 為尼。李唐、吳越,未審孰是,要之近陶所為耳。

宋仁宗時,老人星見,柳耆卿托內侍以《醉蓬萊》詞進。 仁宗閱首句「漸亭皋」葉下,漸字意不懌。至「宸游鳳輦 何處」,與真宗挽歌暗同,慘然久之。讀至「太液波翻」,忿 然曰:「何不言『太液波澄耶』?」擲之地,罷不用。此詞之不 遇者也。高宗在德壽宮遊聚景園,偶步入一酒肆,見 素屏有俞國寶書《風入松》一詞,嗟賞之。誦至「明日重 攜殘酒,來尋陌上花鈿」,曰未免酸氣。改明日「重扶殘 醉」,仍即日予釋褐,此詞之遇者也。耆卿詞毋論觸諱, 中間不能一語形容,《老人星》是自不佳。「重扶殘醉」,勝 初語數倍,乃見二主具眼。

宣政間,戚里子邢俊臣,性滑稽,喜嘲詠,常出入禁中。 善作《臨江仙》詞,末章必用唐律二句為謔,以寓調笑。 徽皇置花石綱,石之大者曰神運石大舟,排聯數十 尾,僅能勝載。既至,上大喜,置艮嶽萬歲山,命俊臣為 《臨江仙》詞,以高字為韻,末句云:「巍峨萬丈與天高,物 輕人意重,千里送鵝毛。」又令賦陳朝檜,以「陳」字為韻。 檜亦高五六丈,圍九尺,餘枝覆地幾百步,末云:「遠來 猶自憶梁陳。江南無好物,聊贈一枝春。」上容之,不怒 也。內侍梁師成位兩府,甚尊顯,用事,以文學自命。尢 自矜為詩,因進詩。上稱善,顧謂俊臣曰:「汝可好為詞, 以詠師成詩句之美。」且命押詩字韻,俊臣口占,末云: 「欲知勤苦為新詩。吟安一箇字,撚斷數莖髭。」上大笑。 師成恨之,譖其漏泄禁中語,責為越州鈐轄。太守王 嶷聞其名,置酒待之,醉歸,燈火蕭疏。明日,攜詞見帥, 敘其寥落之狀,末云:「捫窗摸戶入房來。笙歌歸院落, 燈火下樓臺。」席間有妓秀美而肌白如玉雪,頗有腋 氣。豐甫令乞詞,末云:「酥胸露出白皚皚。遙知不是雪, 為有暗香來。」又有善歌舞而體肥者,末云:「只愁歌舞 罷,化作彩雲飛。」俊臣小才,亦是滑稽之雄。子瞻若在, 當為絕倒。

元有曲而無詞,如虞、趙諸公輩,不免以「才情」屬曲,而 以「氣概」屬詞,詞所以亡也。

我明以詞名家者,劉誠意伯溫,穠纖有致,去宋尚隔 一塵。楊狀元用修,好入《六朝》麗字,似近而遠。夏文愍 公謹,最號雄爽,比之辛稼軒,覺少精思。

《三百篇》亡,而後有騷賦;騷賦難入樂,而後有古樂府; 古樂府不入俗,而後以唐絕句為樂府;絕句少宛轉, 而後有詞;詞不快北耳,而後有北曲;北曲不諧南耳, 而後有南曲。

何元朗云:「北人之曲,以九宮統之,九宮之外,別有《道 宮》,《高平》《般涉》三調。」南人之歌,亦有南九宮。然南歌或多與絲竹不協,豈所謂土氣偏詖,鍾律不得調平者 耶?

曲者,詞之變,自金元入中國,所用胡樂,嘈雜凄緊,緩 急之間,詞不能按,乃更為新聲以媚之。而諸君如貫 酸齋、馬東籬、王實甫、關漢卿、張可久、喬夢符、鄭德輝、 宮大用、白仁甫輩,咸富有才情,兼喜聲律,以故遂擅 一代之長。所謂宋詞元曲,殆不虛也。但大江以北,漸 染胡語,時時採入,而沈約四聲,遂闕其一。東南之士, 未盡顧曲之周郎,逢掖之間,又稀辨撾之王應,稍稍 復變新體,號為「南曲。」高拭則成,遂掩前後。大抵北主 勁切雄麗,南主清峭柔遠。雖本才情,務諧俚俗,譬之 同一師承,而頓漸分教,俱為國臣,而文武異科。今談 曲者,往往合而舉之,良可笑也。

凡曲,北字多而調促,促處見筋;南字少而調緩,緩處 見眼。北則辭情多而聲情少,南則辭情少而聲情多。 北力在絃,南力在板。北宜和歌,南宜獨奏。北氣易粗, 南氣易弱。此吾論曲三昧語。

僊呂調宜清新綿邈,南呂宮宜感歎傷惋,中呂宮宜 高下閃賺,黃鍾宮宜富貴纏綿,正宮宜惆悵雄壯,道 宮宜飄逸清幽,大石宜風流蘊藉,小石宜旖旎嫵媚, 高平宜滌蕩滉漾,般涉宜拾掇坑塹,歇拍宜急併虛 歇,商角宜悲傷宛轉,雙調宜健捷激梟,商調宜悽愴 慕怨,角調宜典雅沉重,越調宜陶寫冷笑。見《雍熙樂 府楚愍王序》。然出周德清,元人也。

周德清云:「關鄭白馬,一新製作,韻共守自然之音,字 能通天下之語,字暢語俊,韻促音調。」又云:「諸公已矣, 後學莫及。」蓋不悟聲分平仄,字別陰陽,此二言者,乃 作詞之膏肓,用字之骨髓,皆不傳之妙。獨予知之,屢 嘗揣其聲病,於桃花扇影而得之也。

虞伯生云:「吳、楚傷於輕浮,燕、冀失於重濁」,秦、隴去聲 為入,梁、益平聲似去,河北、河東,取韻尤遠。

作詞十法,亦出德清,稍刪去不切者。一、造語謂可作 者:「樂府語、經史語、天下通語。」予謂經史語亦有可用 不可用不可作者,俗語、蠻語、謔語、嗑語、市語、方語、書 生語、譏誚語。愚謂謔市譏誚,亦不盡然,顧用之何如 耳。又語病語澀,語粗語嫩,皆所當避。二、用事明事,隱 使,隱事明使。三、用字,生硬字、太文字、太俗字及襯。請幫助識別此字。 字太長者,皆所當避。四、「陰陽」,如同一東韻也,輕如東、 鍾、松、沖之類為陰,重如同戎、龍窮之類為陽。喚押轉 點各有宜用。五「務頭」,要知某調某句某字是務頭,可 施俊語於上,楊用修乃謂「務頭」是部頭,可發一笑。六、 對耦:有扇面對重,疊對救,尾對七,末句八去上。九定 格。如僊呂、南呂、中呂,正有子母,謂字少聲多者,聲多 字少者。

馬致遠《百歲光陰》,放逸宏麗而不離本色,押韻尤妙。 長句如「紅塵不向門前惹,綠樹偏宜屋角遮,青山正 補牆東缺」,又如「和露摘黃花,帶霜烹紫蟹,煮酒燒紅 葉」,俱入妙境。小語如「上床」與鞋履相別,大是名言,結 尤疏俊可詠,元人稱為第一,真不虛也。

北曲故當以《西廂》壓卷,如曲中語。「雪浪拍長空,天際 秋雲捲竹。索纜浮橋,水上蒼龍偃。 滋洛陽千種花, 潤梁園萬頃田, 東風搖曳垂楊線,游絲牽惹桃花 片。珠簾掩映芙蓉面。 法鼓金鐃,二月春雷響殿角 鐘聲佛號。半天風雨灑松梢, 不近喧譁,嫩綠池塘 藏睡鴨」,自然幽雅。「淡黃楊柳帶棲鴉」,是駢儷中景語。

手掌兒上奇擎,心坎兒裏溫存,眼皮兒上供養。

「哭聲兒似鶯囀喬林,淚珠兒似露滴花梢。 繫春心 情短柳絲長,隔花陰人遠天涯近。 香消了六朝金 粉,瘦減了三楚精神。 玉容寂寞梨花朵,胭脂淺淡 櫻桃顆」,是駢麗中情語。 「他做了影兒裏情郎,我做 了畫兒裏愛寵。 拄著柺幫閑鑽懶,縫合脣送暖偷 寒。 昨夜箇熱臉兒對面搶白,今日箇冷句兒將人 廝侵。 半推半就」,又驚又愛,是駢儷中諢語。 「落紅 滿地胭脂冷」,夢裡成雙,覺後單單,語中佳語。只此數 條,他傳奇不能及。

元人曲如:「紅塵不向門前惹,綠樹偏宜屋角遮,青山 正補牆東缺,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 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景中雅語也。《池 中星》「玉盤亂灑,水晶丸」,《松梢月》「蒼龍捧出軒轅鏡」, 「紅葉落火龍褪甲,蒼松蟠怪蟒張牙。」 水面雲山,「山 上樓臺,山水相連,樓臺上下,天地安排」,景中壯語也。

「仙翁何處煉丹砂,一縷白雲下。」 客去齋餘人來茶,

「罷。歎浮生,數落花,楚家漢家,做了漁樵話。 黃蘆岸 白蘋渡口,綠楊堤紅蓼灘頭,雖無刎頸交,頗有忘機 友。點秋江白鷺沙鷗,傲殺人間萬戶侯,不識字煙波 釣叟。」意中爽語也。「十二玉欄天外倚,望中原思故國, 感慨傷悲,一片鄉心碎。」情中快語也,「笑撚花枝比較 春,輸與海棠三四分,再偷勻,一半兒胭脂一半兒粉。」 情「中冶,語也參旗動斗柄,那為多情,攬下風流禍。眉 攢翠蛾,裙拖絳羅,襪冷凌波,耽驚怕,萬千般,得受用 些兒箇。 側耳聽門前去馬,和淚看簾外飛花, 怕黃昏不覺又黃昏,不銷魂怎地不銷魂?新啼痕間舊 啼痕,斷腸人送斷腸人, 春將去人未還,這其間殃 及殺愁眉淚眼, 把團圓夢兒生喚起,誰不做美?」呸, 卻是你情中悄語也。「怨青春,捱白晝,怕黃昏, 一聲 梧葉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三更歸夢三更後」,情 中緊語也。「五眼雞丹山鳴鳳,兩頭蛇南陽臥龍,三腳 貓渭水非熊, 糟醃兩箇功名字,醅淹千古興亡事, 麯埋萬丈虹霓志,不達時皆笑屈原非,但知音便說 陶潛」,是諢中奇語也。「搊殺銀箏韻不真,揉痒天生鈍。 縱有相思淚痕,索把拳頭搵。」諢中巧語也。

元人《歸隱》詞《沉醉東風》云:「問天公許我閒身,結草為 標,編竹為門。鹿豕成群,魚蝦作伴,鵝鴨比鄰。不遠遊, 堂上有親,莫居官,朝裏無人。黜陟休云,進退休論,買 斷青山,隔斷紅塵。」頗有味而佳。

《得勝令》,元人有詠指甲者,「宜將鬥草尋,宜把花枝浸, 宜將繡線勻,宜把金針紝,宜操七絃琴,宜結兩同心, 宜托腮邊玉,宜圈鞋上金,難禁得一搯通身沁,知音 治相思十箇針。」豔爽之極,又出王關上矣。非舜耕詠 睡鞋可比。

《西廂》久傳為關漢卿撰,邇來乃有以為王實甫者,謂 至郵亭夢而止,又云至「碧雲天,黃花地」而止,此後乃 漢卿所補也。初以為好事者傳之妄,及閱《太和正音 譜》,王實甫十三本,以《西廂》為首。漢卿六十一首,不載 《西廂》,則亦可據。第漢卿所補《商調集賢賓及掛金索》 「裙染榴花,睡損胭脂皺。紐結丁香,掩過芙蓉扣。線脫」 珍珠,淚濕香羅袖。楊柳眉顰,人比黃花瘦。俊語亦不 減前

今世所演習者:《北西廂記》出王實甫,《馬丹陽度任風 子》出馬致遠,《范張雞黍》出宮大用,《拜月亭》《單刀會》出 關漢卿,《兩世姻緣》出喬德符,《諕范雎》出高文秀,《搊梅 香》《王粲登樓》《倩女離魂》出鄭德輝,《風雪酷寒亭》出楊 顯之,《伍員吹簫》《莊子歎骷髏》出李壽卿,《東坡夢》《辰鉤 月》出吳昌齡,《陳琳抱妝盒》《王允連環記》《敬德不伏老》 《黃鶴樓》「千里獨行」,不著姓氏,皆元人詞也。

元微之《鶯鶯傳》,謂微之通於姑之子而托名張生者, 有為微之攷據中表親戚甚明。且《會真詩》止載和章, 而闕張本辭,大約可推。高則誠《琵琶記》,其意欲以譏 當時一士大夫而托名蔡伯喈,不知其說。偶閱《說郛》 所載唐人小說:「牛相國僧孺之子繁,與同人蔡生邂 逅文字交,尋同舉進士。才蔡生,欲以女弟適之,蔡已」 有妻趙氏矣,力辭不得。後牛氏與趙處,能卑順自將, 蔡仕至節度副使,其姓事相同,一至於此,則誠何不 直舉其人,而顧誣衊賢者至此耶?

謂則誠元本止《書館相逢》,又謂《賞月》《掃松》二闋為朱 教諭所補,亦好奇之談,非實錄也。

則誠所以冠絕諸劇者,不惟其琢句之工,使事之美 而已。其體貼人情,委曲必盡。描寫物態,彷彿如生。問 答之際,了不見扭造,所以佳耳。至於腔調,微有未諧, 譬如見鍾、王跡,不得其合處。當精思以求詣,不當執 末以議本也。

偶見歌伯喈者云:「浪暖桃香欲化魚,期逼春闈,詔赴 春闈。郡中空有辟賢書,心戀親闈,難捨親闈。」頗疑兩 下句意各重,而不知其故。又曰:「詔曰書,都無輕重。」後 得一善本,其下句乃「浪暖桃香欲化魚,期逼春闈,難 捨親闈。郡中空有辟賢書,心戀親闈,難赴春闈。」意既 不重,而「期逼」與上「欲化魚」字應,「難赴」與「空有」字應,益 見作者之工。

南曲之美者,無過於題「柳窺青眼」,而中亦有牽強寡 次序處。題「月長空萬里」,可謂完麗,而苦多蹈襲人。《別 後》是元人作,不免雜以凡語。祝希哲《玉盤金餅》,是初 學人得一二佳句耳。大扺宋詞無累篇,而南北曲少 完璧,則以繁簡之故也。

《琵琶記》之下《拜月亭》是元人施君美撰,亦佳。元朗謂 勝《琵琶》,則大謬也。中間雖有一二佳曲,然無詞家大 學問,一短也;既無風情,又無裨風教,二短也;歌演終 場,不能使人墮淚,三短也。《拜月亭》之下,《荊釵》近俗而 時動人,《香囊》近雅而不動人,《五倫全備》是文莊元老 大儒之作,不免腐爛。

何元朗極稱鄭德輝《梅香》《倩女離魂》《王粲登樓》,以 為出《西廂》之上。梅香雖有佳處,而中多陳腐措大 語,且套數出沒賓白,全剽《西廂》《王粲登樓》事,實可笑, 毋亦厭常喜新之病歟?

暗想當年羅帕上,把新詩寫,《南北大》散套是元人作, 學問才情,足冠諸本。

劉瑾以「擴充政務」為名,諸翰林悉出補部屬。鄠杜王 敬夫,其鄉人也,獨為吏部郎,不數月,長文選。會瑾敗, 謫同知壽州。敬夫有雋才,長於詞曲,而傲睨多脫疏。 人或讒之李文正,謂敬夫嘗譏其詩。御史追論敬夫, 褫其官。敬夫編《杜少陵游春傳奇》劇罵,李,聞之益大 恚,雖館閣諸公亦謂敬夫輕薄,遂不復用。敬夫與康 德涵俱以詞曲名一時,秀麗雄爽,康大不如也。評者以「敬夫聲價不在關漢卿、馬東籬下。」

王渼陂所為《折桂令》云:「望東華人亂擁,紫羅襴老盡 英雄。」此是名語。然上句「番身跳出麒麟洞」,「麒麟洞」杜 撰無出。渼陂又有一詞云:「暗想東華,五夜清霜寒駐 馬;尋思別駕,一天霜雪曉排衙。」句特軒爽,四押亦佳, 而「暗想」「尋思」四字亦不稱,乃知完璧之難也。

康德涵既罷官,居鄠杜,葛巾野服,自隱聲酒。時有楊 侍郎庭儀者,少師介夫弟,以使事北上,過康。康故契 分不薄,大喜,置酒至醉,自彈琵琶,唱新詞為壽。楊徐 謂:「家兄居恆相念,君但得一書,吾為道地史局。」語未 畢,康大怒,罵:「若伶人我耶?」手琵琶擊之,格胡床,迸碎。 楊踉蹌走免。康遂入,口咄咄蜀子,更不相見。

王敬夫將填詞,以厚貲募國工,杜門學按琵琶、三絃, 習諸曲,盡其技而後出之。德涵於歌彈尤妙,每敬夫 曲成,德涵為奏之,即老樂師毋不擊節歎賞也。然敬 夫作南曲「且盡杯中物,不飲青山暮」,猶以物為護也。 南人必南,北人必北,尤宜辨之。

趙王之《紅殘驛使梅》,楊蘧庵之《寂寞過花朝》,李空同 之《指冷鳳凰生》,陳石亭之《梅花序》,顧未齋之《單題梅》, 皆出自王公,膾炙人口,然較之專門,終有間也。王威 《寧越黃鶯兒》,只是諢語,然頗佳。

韓苑洛邦奇作《乃弟邦靖行狀》,末云:「恨無才如司馬 子長、關漢卿者,以傳其行。北人粗野乃爾」,然亦自有 致。

楊狀元慎,才情蓋世,所著有《洞天元記》《陶情樂府》《續 陶情樂府》,膾炙人口,而頗不為當家所許。蓋楊本蜀 人,故多川調,不甚諧南北本腔也。摘句如「費長房縮 不就相思地,女媧氏補不完離恨天」,「別淚銅壺共滴, 愁腸蘭焰同煎」,「和愁和悶,經歲經年。」又「傲霜雪,鏡中 紫髯」,「任光陰,眼前赤電,仗平安頭上青天。」皆佳語也。 第他曲多剽元人樂府,如嫩寒生,「花底」「風風兒、疏剌 刺」諸闋,一字不改,掩為己有。蓋楊多抄錄祕本,不知 久已流傳人間矣。

楊用修婦,亦有才情。楊久戍滇中,婦寄一律云:「鴈飛 曾不到衡陽,錦字何由寄永昌。三春花柳妾薄命,六 詔風煙君斷腸。曰歸曰歸愁歲暮,其雨其雨怨朝陽。 相聞空有刀環約,何日金雞下夜郎。」又《黃鶯兒》一詞: 「積雨釀春寒。見繁花樹樹殘。泥塗滿眼登臨倦。江流 幾灣,雲山幾盤。天涯極目空,腸斷寄書難。無情征鴈 飛不到滇南。」楊又《別和》三詞,俱不能勝。

北人自王康後,推山東李伯華。伯華以《百闋傍粧臺》 為德涵所賞,今其辭尚存,不足道也。所為南劇《寶劍 登壇記》,亦是改其鄉先輩之作。二記余見之,尚在《拜 月》《荊釵》之下耳,而自負不淺。一日問余:「何如《琵琶記》 乎?」余謂:「公辭之美不必言,第令吳中教師十人唱過, 隨腔字改妥,乃可傳耳。」李怫然不樂罷。

陳大聲金陵將家子。所為散套,既多蹈襲,亦淺才情, 然字句流麗,可入絃索。《三弄梅花》一闋,頗稱作家。 王舜耕,高郵人,有《西樓樂府》,詞頗警健,工題贈,善調 謔,而淺於風人之致。

谷繼宗,濟南人,所為樂府,微有才情,尚出諸公之下。 謝茂秦舊填樂府,頗以柳三變自居,與予輩談詩後, 慚怩不出,可謂不遠之復。

常明卿有「《樓居》樂府」,雖詞氣豪逸,亦未當家。

徐髯仙霖,金陵人。所為樂府,不能如陳大聲穩協,而 才氣過之,青樓俠少,推為渠帥。正德末,上南征,嬖伶 臧賢薦於上,俾填新曲,絕愛幸之,令提調六院事。霖 惶恐甚,然不敢辭也。後迴鑾,事始解。賢復薦吳中楊 南峰循吉,楊以高尚不出,一旦,易皁笠韎韐免鶻,從 臺司索餞,見上後應制成《打虎》諸曲,頗云稱旨,詔授 官如霖楊大愧駭,懇賢獲免曲今存不大佳。

北調,如李空同、王浚川、何粹夫、韓苑洛、何太華、許少 華,俱有樂府,而未之盡見。予所知者,李尚寶先芳、張 職方重、劉侍御時達,皆可觀。近時馮通判惟敏獨為 傑出,其板眼務頭,攛搶緊緩,無不曲盡,而才氣亦足 發之。止用本色過多,北音太繁,為白璧微纇耳。金陵 金白嶼鑾,頗是當家,為北里所貴。張有二句云:「石橋 下,水粼粼。蘆花上,月紛紛。」予頗賞之。

吾吳中以南曲名者:祝京兆希哲、唐解元伯虎、鄭山 人若庸。希哲能為大套,富才情而多駁雜。伯虎小詞, 翩翩有致。鄭所作《玉玦記》最佳,他未稱是。《明珠記》即 《無雙傳》,陸天池采所成者,乃兄浚明給事助之,亦未 盡善。張伯起《紅拂記》,潔而俊,失在輕弱。梁伯龍《吳越 春秋》,滿而妥,間流冗長。陸教諭之裘敝詞有一二可 觀。吾嘗記其結語「遮不住愁人綠草,一夜滿關山」,又 「本是箇英雄漢,差排做窮秀才」,語亦雋爽,其他未稱 是。

張伯起《紅拂記》一佳句云:「愛他風雪耐他寒。」不知為 朱希真詞也。其起句云:「檢盡曆頭冬又殘,愛他風雪 耐他寒。拖條竹杖家家酒,上箇藍輿處處山。」亦自瀟 灑。賀方回《浣溪沙》有云:「淡黃楊柳帶棲鴉。」關漢卿演作四句,不近諠譁。「嫩綠池塘藏睡鴨」,自然幽雅。「淡黃 楊柳帶棲鴉。」青出於藍,無妨並美。

《谿山餘話》:歌辭代各不同,而聲亦易亡。元人變為曲 子,今世踵襲。大扺分為二調,曰南曲、北曲。胡致堂所 謂「綺羅香澤之態,綢繆宛轉之度」,正今日之南詞也。 登高望遠,舉首高歌,而逸懷浩氣,使人超乎塵垢之 表者,近於今日之北詞也。

《玉茗堂集》:詞至西蜀、南唐,作者日盛,往往情至文生, 纏綿流露,不獨為蘇、黃、秦、柳之開山即地,宣和、紹興之 盛,皆兆於此矣。論者乃有世代升降之感,不知天地 之運日開,山川之秀不盡,有不知其然而然者,非可 膠柱而鼓瑟也。

《玉茗堂選花間集序》:「當開元盛日,王之渙、高適、王昌 齡詞句,流播旗亭,而李白《菩薩蠻》等詞亦被之歌曲。 逮及花間、蘭畹、香蘞、金荃,作者日盛。古詩之於樂府, 律詩之於詞,分鑣並轡,非有後先。有謂詩降而詞,以 詞為詩之餘者,殆非通論。」

《菊坡叢語》:《西廂記》:「人稱為春秋。」或云「曲止有春秋而 無冬夏,故名。」

北曲中有全賓全白,兩人對說曰賓,一人自說曰「白。」 《太平清話》:「屠長卿為青浦令,梁伯龍來謁,長卿命演 《浣紗》,遇佳詞,起為壽,否則罰以兕觥。」

近代雜劇,惟天池徐渭、辰玉王衡。《天池有花木蘭》,及 禰衡《罵曹操》,最為擅場。而辰玉《鬱輪袍》及《裴湛和合》 二曲的當家行,其《鬱輪袍》中裴迪呼「儒童菩薩」者,戲 指余耳。

王晉卿駙馬不獨妙擅山水,其作樂府長短句及碑 版書極佳,山谷稱其如「蕃錦。」

《筆記》:「元士大夫以樂府鳴者,奇巧莫如關漢卿、庾吉 甫、楊淡齋、盧疏齋,豪爽則有如馮海粟、滕玉霄,蘊藉 則有如貫酸齋、馬昂父。」

銷夏《洞仙歌》,夏夜蘇子瞻作。「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 枕釵橫鬢亂。起來㩦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 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 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東坡《自敘》云:「僕 七歲時,見眉州老尼,姓朱,忘其名,年九十餘。自言嘗」 隨其師入蜀主孟昶宮中。一日大熱,主與花蕊夫人 夜起,避暑摩訶池上,作一詞。朱具能記之。今四十年, 朱之死久矣,人無知此詞者。獨記其首兩句,暇日尋 味,豈《洞仙歌》令乎,乃為足之云。

賀新郎夏景,蘇東坡作。「乳燕飛華屋。悄無人槐陰轉 午,晚涼新浴。手弄生綃白團扇,扇手一時似玉。漸困 倚、孤眠清熟。簾外誰來推繡戶,枉教人、夢斷瑤臺曲。 又卻是,風敲竹。石榴半吐紅巾蹙。待浮花浪蕊都盡, 伴君幽獨。穠豔一枝細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 秋風驚綠。若待得君來向此,花前對酒不忍觸。共粉 淚兩𥰡𥰡。」《詞話》云:「蘇子瞻守錢塘,有官妓秀蘭,天性 黠慧,善於應對。湖中有宴會,群妓畢至,惟秀蘭不來, 遣人督之,須臾方至。子瞻問其故,具以結髮沐浴,不 覺困睡,忽有人叩門聲,急起而問之,乃樂營將催督 也。非敢怠忽,謹以實告,子瞻亦恕之。坐中倅屬意於 蘭,見其晚來,恚恨未已,責之曰:『必有他事,以此晚至』。」 秀蘭力辯,不能止倅之怒。是時榴花盛開,秀蘭以一 枝藉手告倅,其怒愈甚。秀蘭收淚無言,子瞻作《賀新 涼》以解之,其怒始息。子瞻之作,皆紀目前事,蓋取其 《沐浴新涼》,曲名《賀新涼》也。後人不知,誤為《賀新郎》,蓋 不得子瞻之意也。

王逐客作《夏景雨中花》詞云:「百尺清泉聲陸續,映瀟 灑碧梧翠竹。面千步迴廊,重重簾幕,小枕欹寒玉。試 展鮫綃看畫軸,見一片瀟灑凝綠。待玉漏穿花,銀河 垂地,月上欄干曲。」《溫叟詩話》云:余嘗觀此詞,不用浮 瓜沉李之事,而天然有塵外涼思。其詞語非觸熱者 之所知。

《古今詞話》:《唐詞紀》為郭茂倩所輯,楊璠、董御多收偽 詞以廣之,有以其名同而濫收之者。今取劉禹錫《紇 那曲》云:「踏曲興無窮,調同詞不同。願郎千萬壽,長作 主人翁。」按《詞品》,阿那、《紇那》,皆當時曲名。劉禹錫言變 南調為北曲,蓋隨方音而轉也。劉采春《羅嗊曲》云:「莫 作商人婦,金釵當卜錢。朝朝江口望,錯認幾人船。」按 曲有三解,一名《望夫歌》,取其一以存調。無名氏《一片 子》云:「柳色青山映,梨花雪鳥藏。綠窗桃李下,閒坐歎 春芳。」按《教坊記》有此名,《樂府解題》所不詳者。更有琴 曲名《千金意》,始分前後段,起句三字,一音如音,「音音」 三字起句,後接「心心心」三字起句。而下俱指法,未能 格之也。

今以五七言之別見者彙較之,如《何滿子》已收六言 六句矣,茲者薛逢之《何滿子》云:「繫馬宮槐老,持杯店 菊黃。故交今不見,流恨滿山光。」如《三臺令》,已收六言 四句矣,茲考李後主之《三臺令》云:「不寐倦長更,披衣 出戶行。月寒秋竹冷,風切夜窗聲。」如《楊柳枝》已收七言四句矣,茲考李商隱之《楊柳枝》云:「畫屏繡步障,物 物自成雙。如何湖上望,只是見鴛鴦。」如《醉公子》已收 無名氏之五言八句矣,茲考無名氏之《醉公子》云:「昨 日春園飲,今朝倒接䍦。誰人扶上馬,不省下樓時。」如 《長命女》已收長短句矣,茲考無名氏之《長命女》云:「雲 送關西雨,風傳渭北秋。孤燈然客夢,寒杵搗鄉愁。」如 《烏夜啼》已收長短句矣,茲考聶夷中之《烏夜啼》云:「眾 鳥各歸枝,烏烏爾不棲。還應知妾恨。故向綠窗啼。如 長相思。」已收琴調之長短句矣,茲考張繼之《仄韻長 相思》云:「遼陽望河縣,白首無由見。海上珊瑚枝,年年 寄春燕。」又令𤜶楚之《平韻長相思》云:「君行登隴上,妾 夢在關中。玉著千行落銀床。一夕空如江南春。」既列 長短句矣,茲考劉禹錫之《江南春》云:「新妝宜面下朱 樓。深鎖春光一院愁。行到中庭數花朵,蜻蜓飛上玉 搔頭。」如《步虛詞》已列長短句之雙調矣,茲考陳羽之 《步虛詞》云:「樓閣層層阿母家。崑崙山頂駐紅霞。笙歌 往見穆天子,相引笑看琪樹花。」如《漁歌子》已列長短 句之單調雙調矣,茲考李夢符之《漁父詞》二首云:「村 市鐘聲度遠灘,半輪殘月落前山。徐徐撥棹卻歸去, 浪疊朝霞碎錦翻。」「漁弟漁兄喜到來,婆官賽卻坐江 隈。椰榆杓子瘤杯酒,爛煮鱸魚滿盎堆。」如鳳歸雲,已 列林鍾之長調矣。茲考滕潛之《鳳歸雲》二首云:「金井 闌邊見羽儀,梧桐樹上宿寒枝。五陵公子憐文彩,畫 與佳人刺繡衣。」「飲啄蓬山最上頭,和煙飛下禁城秋。 曾將弄玉歸雲去,金翿斜翻十二樓。」他如《離別難》《金 縷曲》《水調歌》《白苧》,各有七絕,雜以虛聲,亦多可歌者。 後之集譜者,無以詩句而亂詞調也。

《金陵懷古》,諸公寄調《桂枝香》者三十餘家,惟王介甫 為絕唱。東坡見之歎曰:「此老乃野𤜶精也。」其詞云:「登 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千里澄江似練,翠峰 如簇。征帆去棹殘陽裏,背西風、酒旗斜矗。綵舟雲淡, 星河鷺起,圖畫難足。念自昔、豪華競逐,歎門外樓頭, 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 水,但寒香衰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 王特起賀人生第三子,疊用三字,作《喜遷鶯》詞云:「古 今三絕,惟鄭國三良,漢家三傑。三俊才名,三儒文學, 更有三君清節。爭似一門三秀,三子三孫奇崛。人總 道,賽蜀郡三蘇,河東三薛。歡愜。況正是、三月風光,好 傾杯三百。子並三賢,孫齊三少,俱篤三餘事業,文既 三冬足用,名即三元高揭,親朋慶看,寵加三錫,禮膺 三接。」此等語意,即祖唐體之變調也。

維揚張世文著詩餘、圖譜,絕不似《嘯餘譜》詞體明辯 之舛錯,而為之規規矩矩,真填詞家功臣也。其自製 《鵲踏枝》有云:「紫燕雙飛深院靜。寶枕紗幮,睡起嬌如 病。一線碧煙縈藻井。小鬟茶進龍香餅。」又「斜日高樓 明錦幕。樓上佳人,癡倚闌干角。心事不知緣底惡。對 花珠淚,雙雙落。」新蒨蘊藉更足振起一時。

《教坊記》曰:「開元十一年,初製《聖壽樂》,以歌舞之,所司 先進曲名,以墨點者舞。舞有曲。教坊惟得舞《伊州》《五 天》《重來》《疊離》此兩曲,餘悉讓內家也。」內家舞曲有二: 《垂手羅》《迴波樂》《蘭陵王》《春鶯囀》《半社渠》《借席》《烏夜啼》 之屬,謂之軟舞;《阿遼曲》《柘枝》《黃麞》《拂林》《大渭州》《達摩》 之屬,謂之健舞。此崔令欽所編曲名,三百餘調始此。 朱晦菴曰:「本朝婦人能詞者,惟李易安、魏夫人二人 而已。」黃玉林曰:「李易安、魏夫人,使在衣冠之列,當與 秦七、黃九爭雄,不徒擅名閨閣也。」

《花庵詞客》曰:楊萬里極稱張功甫之詞。《玉照堂詞》,以 種梅得名,如「光搖動一川銀浪,九霄珂月」是也。周密 曰:張功甫,西秦人。其《月洗高梧》一闋,乃詠物之入神 者。此白石論史邦卿詞而及之。

稼軒與朱晦庵、陳同甫、劉改之友善,晦庵嘗曰:「若朝 廷賞罰明,此等人儘可用。」同甫《答辛啟》曰:「經綸事業, 股肱王室之心;遊戲文章,膾炙士林之口。」改之寄辛 詞曰:「古豈無人,可以似我稼軒者誰?」觀諸賢之推服 如此,則稼軒可知矣。

詞盛於宋,而國初宸翰無聞。然觀錢俶之「金鳳欲飛 遭掣搦」,為藝祖所賞。李煜之「一江春水向東流」,為太 宗所忌。開刱之主,非不知詞,不以詞見耳。嗣則有金 珠乞詩之宮嬪,有提舉大成之官僚,按月律進詞,承 宣命珥筆,寵諸詞人,良云盛事,奚必宸翰遠播哉。 《古今詞譜》:唐人歌詞,皆七言而異其調。《渭城曲》為《陽 關》三疊,《楊柳枝》復為添聲《采蓮》《竹枝》當日遂有排調, 如《竹枝》、女兒、年少舉棹同聲附和,用韻接拍,不僅雜 以虛聲也。

滿江紅仙呂宮曲,《教坊記》有此名,唐人《冥音錄》所載 《上江虹》即此。彭芳遠有平聲詞。

《如夢令》小石調曲,有傳自莊宗者,有傳自呂僊者。莊 宗於宮中掘得石刻,名曰《古記》,復取調中二字為名, 曰《如夢令》,所謂「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是也。不知 先曾有一闋云:「嘗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 欲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行鷗鷺。」傳是呂僊之曲。別刻又云無名氏作,非呂僊也。張宗端 寓以新詞曰《比梅》。近選以莊宗曾宴桃源深洞,又名 曰《宴桃源》。

仄韻絕句,唐人以入樂府,謂之《阿那曲》。女郎姚月華 歌二首,即「手拂銀瓶秋水冷,煙柳曈曨鵲飛去」也。其 夫北遊,感其詞而歸。

《詞品》:史邦卿《杏花天》詞云:「軟波拖碧蒲芽短。畫樓外、 花晴柳暖。今年自是清明晚,便覺芳情較嬾。春衫瘦。 東風翦翦。逗花塢、香吹醉面。歸來立馬斜陽岸。隔水 歌聲一片。」姜堯章謂邦卿之詞,奇秀清逸,有李長吉 之韻,蓋能融情景於一家,會句意於兩得者。其做冷 欺花,將煙困柳一闋,將春雨神色拈出,飄然「快拂花」 梢,翠尾分開紅影,又將《春燕》形神畫出矣。姜亦當時 名手,而推服之如此。

張安瑞樂府一卷,名《東澤綺語債》,其詞皆倚舊腔而 別立新名,亦好奇之故也。草堂選其《疏簾淡月》一篇, 即《桂枝香》也。余尤愛其《垂楊碧》一篇,即謁金門。其詞 曰:「花半濕。睡起一窗晴色。千里江南空咫尺。醉中歸 夢直。前度蘭舟送客。雙鯉沉沉消息。樓外垂楊如許 碧,問春來幾日。」

靜寄居士謝勉仲有聲樂府,吳伯明稱其片言隻字, 戞玉鏗金,蘊藉風流,為世所貴。其《七夕鵲橋仙》一詞, 入草堂選,即「鉤簾借月,染雲為幌」是也。若「餘酲未解 扶頭嬾,屏裏瀟湘夢遠」,亦的的奇句。

唐人曲調皆有詞有聲,而大曲又有豔、有趨、有亂。詞 者,其歌詩也,聲者,若《羊吾夸》《伊那何》之類也。豔在曲 之前,趨與亂在曲之後,亦猶吳聲西曲,前有和,後有 送也。

陸游云:「詩至晚唐五季,氣格卑陋,千家一律,而長短 句獨精巧高麗,後世莫及,此事之不可曉者。」

《詞苑》:東坡云:元真子《漁父》詞極清麗,其曲度不傳,加 數語以《浣溪紗》歌云:「西塞山邊白鷺飛。散花洲外片 帆微。桃花流水鱖魚肥。自庇一身青箬笠,相隨到處 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山谷見之,擊節稱賞,且云: 「惜乎『散花』與『桃花』字重疊。」又漁舟少有使帆者,乃為 《浣溪紗》云:「新婦磯邊眉黛愁。女兒浦口眼波秋。驚魚 錯認月沉鉤。青箬笠前無限事,綠蓑衣底一時休,斜 風細雨轉船頭。」東坡云:「魯直此詞,清新婉麗,以水光 山色替卻玉肌花貌,真得漁父家風。然才出新婦磯, 便入女兒浦,此漁父毋乃太瀾浪乎。」山谷晚年亦悔 前作之未工,因表弟李如篪言,《漁父詞》以《鷓鴣天》歌 之,甚協律。恨語少聲多,因以憲宗畫像求元真子文 章,及元真之兄松齡勸歸之意,足前後數句云:「西塞 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朝廷尚覓元真子,何 處而今更有詩。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人 間欲避風波險,一日風波十二時。」東坡笑曰:「魯直乃 欲平地起風波也。」徐師川作《浣溪紗》《鷓鴣天》各二闋, 蓋因坡、谷異同而作。《浣溪紗》云:「西塞山前白鷺飛,桃 花流水鱖魚肥。一波才動萬波隨。黃帽豈如青箬笠, 羊裘何似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又云:「新婦磯邊 秋月明,女兒浦口晚潮平。沙頭鷺宿戲魚驚。青箬笠 前明此事,綠蓑衣底度平生。斜風細雨小舟輕。」《鷓鴣 天》云:「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朝廷若覓 元真子,長在晴江理釣絲。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 不須歸。浮雲萬里煙波客,惟有滄浪孺子知。」《其二》云: 「七澤三湖碧草連。洞庭江漢水如天。朝廷若覓元真 子,不在雲邊在酒邊。明月棹,夕陽船。鱖魚卻似鏡中 懸。絲綸釣餌都收卻,八字山前聽雨眠。」

《詞衷》:嘗論前代諸詞家,文成之於元獻,猶蘭亭之似 梓澤也。新都之於廬陵,猶弘治之似伯玉也。瑯琊之 於眉山,猶小令之似大令也。公謹之於幼安,猶宣武 之似司空也。逮黃門舍人之於屯田待制,直如曹、劉 之與蘇、李,遂覺後來益工。世有解人,應不河漢斯言。 詞筌,凡寫迷離之況者,止須述景。如「小窗斜日到芭 蕉,半床斜月疏鐘後」,不言愁而愁自見。因思韓致光 「空樓鴈一聲,遠屏燈半滅」,已足色悲涼,何必又贅眉 山正愁絕耶。覺首篇「時復見殘燈,和煙墜金穗」如此, 結句,更自舍情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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