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濟彙編/祥刑典/第113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經濟彙編 第一百十三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濟彙編祥刑典

　第一百十三卷目錄

　盜賊部雜傳十七

　　明

　　李自成　　　　　　張獻忠

祥刑典第一百十三卷

盜賊部雜傳十七

明

《明外史李自成傳》

自成米脂人世居懷遠堡李

繼遷寨。父守忠，無子，禱於華山，夢神告曰：「以破軍星為若子。」 遂生自成。自成幼牧羊於邑，大姓艾氏。及長，充銀川驛役夫，善騎射，鬥很無賴，數犯法。知縣晏子賓捕之，將置諸死，脫去為屠。天啟末，魏忠賢黨喬應甲為陝西巡撫，朱童蒙為延綏巡撫，貪黷不詰盜，盜由是始。崇禎元年，陝西大饑，延綏缺額餉至一百三十八萬。其冬，固原兵劫州庫，白水賊王二，府谷賊王嘉引，宜州賊王左掛、苗美、王子順、飛山虎、大紅狼等一時並反。而安塞馬賊高迎祥，自成舅也，與饑民王大梁聚眾應之。迎祥自稱「闖王」 ，大梁自稱「大梁王。」 二年春，朝議以楊鶴為三邊總督，督諸將捕盜。商洛道參政劉應遇擊斬王二、王大梁，督糧道參議洪承疇擊破王左掛，賊稍稍懼。會京師戒嚴，山西巡撫耿如杞勤王兵譁而西。延綏總兵吳自勉、甘肅巡撫梅之煥勤王兵亦潰，與群盜合。延綏巡撫張夢鯨以兵潰，恚而死，洪承疇代之。召故總兵杜文煥，督延綏、固原兵，便宜勦賊。三年，王左掛、王子順、苗美等戰屢敗，乞降，而王嘉引掠延安、慶陽間。楊鶴撫之，不聽，從神木渡河，犯山西。是時，秦地所出，曰新餉，曰均輸，曰間架，專備諸急費。其數日增，吏因緣為奸，民大困。而兵科給事中劉懋建議裁驛站，歲可節金錢數十萬。帝從之。山、陝游民仰驛糈者，無所得食，俱從賊，賊轉盛。兵部郎中李繼貞奏曰：「延民饑，將盡為盜，請以帑金十萬賑」 之。帝惜帑未發，而嘉引已襲破黃甫川、清水、木瓜三堡，陷府谷河曲。又有神一元、不沾泥、可天飛、郝臨菴、紅軍友、點燈子、李老柴、混天猴、獨行狼等諸賊，所在蜂起，或掠秦，或東入晉，屠陷城堡。官兵東西奔擊，賊或降或死，然旋滅旋熾，終莫能盡。而延安賊張獻忠亦聚眾據十八寨，稱「八大王。」 四年，孤山副將曹文詔破賊河曲王嘉引遁去。已，復自岳陽突犯澤、潞，為左右所殺。其黨共推偽左丞王自用號「紫金梁」 者為魁。自用結群賊老回回、曹操、八金剛、掃地王、射塌天、閻正虎、滿天星、破甲錐、邢紅狼、上天龍、蝎子塊、過天星、混世王等，及迎祥、獻忠共三十六營，皆聚山西，眾二十餘萬。自成乃與兄子過往從迎祥，與獻忠等合，號「闖將」 ，未有名。三邊總督鶴撫賊不效，被逮，洪承疇代鶴，張福臻代承疇，督諸將曹文詔、楊嘉謨勦賊，所向克捷，陝地略定。而山西賊大盛，剽掠寧鄉、石樓、稷山、聞喜、河津，巡撫宋統殷不能禦。五年，賊分道四出，連陷大寧、隰州、澤州、壽陽諸州縣，全晉皆震動。巡撫統殷罷。朝議以許鼎臣代，與宣大總督張宗衡分督諸將。宗衡督白安虎、大威、李卑、賀人龍、左良玉兵八千人駐平陽，責以平陽、澤、潞四十一州縣；鼎臣督張應昌、苟伏威、《史記》頗希牧、艾萬年兵七千人駐汾州，責以汾、太、沁、遼三十八州縣。賊亦轉入磨盤山，分眾為三：閻正虎據交城、文水，窺太原；邢紅狼、上天龍據吳城，窺汾州紫金梁。張獻忠突沁州、武鄉，陷遼州。六年春，官兵共進，力擊紫金梁懼，乞降於故錦衣僉事張道濬。約未定，陽和兵襲之，賊怒，敗約去。會總兵曹文詔率陝西兵至，偕諸將猛如虎，虎大威頗希牧、艾萬年、張應昌等合勦，屢戰皆大克。前後殺混世王滿天星、姬關鎖、翻山動、掌世王顯道神等破紫金梁、老回回、蝎子塊、張獻忠、掃地王諸賊，皆積年大渠。其後川將鄧𤣱又射殺紫金梁，山西三大盜俱敗。初，賊之破澤州也，分其眾南踰太行，掠濟源、清化、修武，圍懷慶。官軍擊之，賊遁走。別賊復闌入西山，大掠順德、真定間。詔以諸太監分監諸將軍督戰，而大名道盧象昇已力戰卻賊，賊遂自邢臺摩天嶺西下，抵武安，敗總兵左良玉，河北三府所屬縣焚劫殆遍。潞王上疏告急，兼請衛鳳、泗陵寢。詔特遣總兵倪寵、王樸率京營兵六千人，與諸將並進。賊聞之，欲從河內走太行曹文詔。

邀擊之，不敢進。而群賊敗於山西者，亦奔入河北，合營迎祥。自成、獻忠、曹操、老回回等俱至。京兵蹙其後，左良玉、湯九州等扼其前，與賊戰於青店、於石岡、於石坡、於牛尾、於柳泉、於猛虎村。賊累敗欲逸，阻於河，大困。賊素畏曹文詔、張道濬，道濬先坐事戍過家，巡撫檄令殺賊。言官論其離伍冒功，下御史馮明玠覈實，改戍海寧衛去。文詔轉戰秦、晉、河北，遇賊輒大克。御史復劾其驕倨，調大同總兵去，賊遂詭辭乞降。監軍太監楊進朝信之，為入奏。會天場河冰合，賊突從毛家寨策馬徑渡入河南，諸軍無扼河者。賊遂連陷澠池、伊陽、盧氏三縣。河南巡撫元默率諸將盛兵待之。賊避弗攻，竄入盧氏山中，由間道直走內鄉，掠鄖陽屬縣。鄖陽撫治蔣允儀部兵僅七百五十人，力不敵。賊又分掠南陽、汝寧，入棗陽、當陽偪。湖廣巡撫唐暉斂兵守境。又犯歸、巴、彝陵等六州縣，破夔州，攻廣元，偪四川，所在皆告急。七年春，朝議特設山西、陝西、河南、湖廣、四川總督，專辦賊。以延綏巡撫陳奇瑜新破延水關賊，有威名，「可總督；而大名道盧象昇歷戰陣知兵，可鄖陽撫治。」 詔從之。於是奇瑜自均州入，偕象昇擊賊，進至烏林關，累逐北，斬數千級。賊走漢南。奇瑜見湖廣不足憂，乃復引兵西追擊賊。始，賊自澠池渡河，闖王高迎祥最強，自成屬焉。及入河南，自成乃與兄子過結李牟、俞彬、白廣恩、李雙喜、顧君恩、高傑等，自為一軍。過傑善戰，君恩善謀。及奇瑜兵至，他賊張獻忠等奔商雒，而闖王部自成等俱陷於興安之車箱峽。會大雨兩月，馬乏芻多死，弓矢皆脫。自成急用君恩計，賄奇瑜左右詐降。奇瑜意輕賊，許之，檄諸將按兵毋殺，所過州縣為具糗傳送。賊甫渡棧，即大譟，盡屠所過七州縣，而略陽大賊數萬亦來會，在在告警，奇瑜坐削籍。自是，人皆知賊帥中李自成矣。已，洪承疇代奇瑜，李喬為陝西巡撫，吳甡為山西巡撫。大學士溫體仁謂甡曰：「流賊癬疥疾，勿憂也。」 未幾，西寧兵變，承疇甫受命而東，聞變，遽返迎祥。自成遂蹂鞏昌、平涼、臨洮、鳳翔諸府數十州縣，敗賀人龍、張天禮軍，殺固原道陸夢龍，圍隴州四十餘日，承疇檄總兵左光先與人龍合擊，大破之。會朝廷亦命豫、楚、晉、蜀兵四道入陝迎祥，自成遂竄入終南山。已而東出，陷陳州、靈寶、汜水、滎陽。聞左良玉將至，移壁梅山、溱水間。部賊拔下蔡，燒汝寧郛。承疇又奉旨出關追勦，給事中常自裕請益山東巡撫朱大典兵，令并力，賊偵知之。八年正月，大會於滎陽。老回回，曹操、革裡眼、左金王、改世王、射塌天、橫天王、混十萬、過天星、九條龍、順天王及迎祥、獻忠共十三家，七十二營，議拒敵，未決。自成進曰：「匹夫猶奮，況十萬眾乎？官兵無能為也。宜分兵定所向利鈍聽之。」 天皆曰：「善。」 乃議革裡眼、左金王當川、湖兵，橫天王、混十萬當陝兵。曹操過天星，扼河上級。河南兵迎祥、獻忠及自成等略東方老回回、九條龍，往來策應。陝兵銳，益以「《射塌天》《改世王》」 所破城邑子女玉帛惟均，眾如自成言。先是，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懼賊南犯，請加防鳳陽陵寢，部議格不行。及迎祥、獻忠東下，江北兵單，固始、霍丘俱失守。賊燔壽州，陷潁州，知州尹夢鼇、州判趙士寬戰死。殺故尚書張鶴鳴，乘勝陷鳳陽，焚皇陵，留守署正朱國相等亦皆戰死。事聞，帝素服哭，遣官告廟。逮漕運都御史楊一鵬棄市，而以朱大典代大徵兵討官賊。方是時，賊猖獗甚，大書《職志》曰「古元真龍。」 皇帝大飲合樂，自成從獻忠求皇陵監小閹善鼓吹者，獻忠不與。自成怒，偕迎祥西趨歸德，與曹操過天星合，復入陝西，而獻忠獨東下廬州。承疇方馳至汝州，命諸將左良玉、湯九州、尢世威、徐來朝、陳永福、鄧𤣱、張應昌分扼湖廣、河南、鄖陽諸關隘，而召曹文詔為中軍。文詔未至，𤣱以兵亂死。迎祥、自成從終南山出，大掠富平、寧州老回回。張獻忠、曹操、《蝎子塊》、過天星諸賊聞承疇出關，先後皆走陝西，焚掠西安、平涼、鳳翔諸府屬，千里無人跡。承疇亟還救，分遣諸將擊《老回回》等，而令副總兵劉成功、艾萬年擊迎祥、自成於寧州。萬年中伏，戰死。曹文詔怒，復擊之，亦中伏死。群賊乘勝略地，火照西安城中，承疇力遮之涇陽、三原間，決死戰，賊不得過。於是獻忠、《老回回》等自他道轉突朱陽關，守關將徐來臣軍潰死，《尢世威》中箭走。群賊皆出關，分十三營東犯，而迎祥、自成獨留陝西。時鄖陽撫治盧象昇已改湖廣巡撫，晉總理直隸、河南、山東、四川、湖廣軍務矣。乃詔承疇督關中，象昇督關外，而

迎祥，自成亦分兵。迎祥略武功、扶風以西，自成略富平、固州以東。承疇遣將追自成，小捷至醴泉。賊將高傑通於自成妻邢氏，懼誅，挾之來降。承疇復身追自成，大戰渭南、臨潼，自成大敗東走，迎祥亦屢敗，東隃華陰南原，絕嶺，與自成偕出朱陽關，合獻忠等。冬十一月，群賊薄閿鄉，左良玉、祖寬禦之不利，賊遂陷陝州，進攻雒陽。河南巡撫陳必謙督良玉寬救雒陽，獻忠走嵩、汝、迎祥、自成走偃師、鞏縣，因略魯山、葉縣，陷光州。象昇擊敗之確山。九年春，迎祥、自成攻廬州不拔，陷含山、和州，殺知州黎弘業、在籍御史馬如蛟等。去攻滁州，知州劉大鞏、太僕卿李覺斯堅守不下。象昇親督祖寬、羅岱、楊世恩等來救，戰於朱龍橋，賊大敗，屍咽水不流。北攻壽州，故御史方震孺亦堅守，折而西入歸籍境，復為邊將祖大樂所破，走密、登封，故總兵湯九州戰歿。賊乃分道犯南陽、裕州，必謙馳入南陽防禦，而象昇復援裕，使大樂等擊賊，殺迎祥、自成精銳幾盡。迎祥、自成遂由此分部再入陝。迎祥由鄖、襄趨興安、漢中，自成由南山穿商、雒走延綏，犯鞏昌北境。諸將左光先、曹變蛟破之，自成走環縣。未幾，官軍敗於羅家山，盡亡士馬器仗。總兵俞翀霄被執，自成勢復振。進圍綏州，欲東渡河。山西兵遏之，復西掠米脂。呼知縣邊大夔曰：「此吾故鄉也，勿虐我父老。」遺之金，令修文廟。將襲榆林，渡無定河，水驟長，賊淹死甚眾，乃改道從韓城而西。時總理象昇及祖大樂、祖寬等皆入援京師，而孫傳庭新除陝西巡撫，銳意滅賊。秋七月，擊迎祥《盩厔》，俘獻闕下，磔死，賊黨乃共推自成為闖王。是月，犯階、徽。未幾，出汧隴，犯鳳翔，規渡渭河。十年犯涇陽、三原，蝎子塊、過天星俱來。會傳庭督變蛟連戰七日皆克，蝎子塊降，自成偕過天星奔秦州，入蜀，陷寧羌，破七盤關，陷廣元，總兵侯良柱戰死。遂連陷昭化、劍州、梓潼、江油、黎、雅、青州等州縣。劍州知州徐尚卿、吏目李英俊、昭化知縣王時化、郫縣主簿張應奇、金堂典史潘夢科皆死。進攻成都，七日不克，巡撫王維章坐避賊徵。十一年春，官軍敗賊梓潼，自成奔白水，久之食盡，承疇、傳庭合擊於梓潼原，大破之。自成盡亡其卒，獨與劉宗敏、田見秀、張鼐、李過、李雙喜、谷可成、張世傑、李彌昌、任繼榮、任繼光、王虎、劉文魁等十八騎潰圍走，竄伏商、洛山中為小盜，不敢出。其年，張獻忠降，自成勢益衰。而承疇改薊遼總督，傳庭改保定總督。傳庭以疾辭，逮下獄。二人去，自成稍得安。總理熊文燦方以撫自為功，諜者或報自成死矣，以此益寬自成十二年夏五月，獻忠反榖城，自成大喜，出收眾，眾復大集。陝西總督鄭崇儉發兵圍之，令曰：「圍師必缺。」自成乃乘間走突武關，往依獻忠。獻忠欲圖之，覺，遁去。楊嗣昌督師彝陵，檄令降，自成出謾語，官軍圍自成於巴西、魚復諸山中。自成大困，欲自經，以養子，雙喜勸而止，賊將多出降。劉宗敏者，藍田鍛工也，最驍勇，亦欲降。自成知之，與步入叢祠，顧而歎曰：「人言我當為天子，盍卜之神不吉，若斷我頭以降。」宗敏諾。遂三卜三吉。宗敏還，殺其兩妻，謂自成曰：「吾死從若矣。」軍中壯士聞之，亦多殺妻子願從者。自成乃盡焚輜重，輕騎由鄖、均走河南。河南大旱，斛穀萬錢，飢民從自成者數萬。遂自南陽出攻宜陽，殺知縣唐啟泰；移攻永寧，殺知縣武大烈，戕萬安王采鑋。攻偃師，一日而陷，知縣徐日泰罵賊死。時十三年十二月也。自成為人高顴深，鴟目猲鼻，聲如豺。性猜忍，日殺人斮足剖心為戲。所過，民皆保塢堡不下。杞縣舉人李信者，逆案中李精白子也，嘗出粟賑飢民，民德之，曰：「李公子活我。」會繩枝紅娘子反，擄信，強委身焉。信逃歸，官以為賊，囚獄中。紅娘子來救，飢民應之，共出信。盧氏舉人牛金星磨勘被斥，私入自成軍，為主謀議，潛歸事洩坐斬。已得末減。二人皆往投自成，自成大喜，改信名曰巖金星。又薦卜者宋獻策。獻策長三尺餘，上讖記云：「十八子主神器。」自成大悅，巖因說曰：「取天下以人心為本，請勿殺人，收天下心。」自成從之，屠戮為減。又散所掠財物賑飢民，民受餉者不辨巖自成也，雜呼曰：「李公子活我。」巖復造謠詞曰：「迎闖王，不納」糧，使兒童歌之，以相煽動。民方被勦餉練餉之害，從自成者日眾矣。十四年正月，攻河南，總兵王紹萬步卒勾賊，城遂陷，福王常洵遇害。自成兵汋王血雜醢嘗之，名《福祿酒》。王世子由松裸而跳。自成發王邸金賑飢民，以府吏邵時昌為總理，守河南，而移攻開封。時昌尋伏誅。是時，張

獻忠亦陷襄陽，戕襄王翊銘王開封者周王恭枵。聞賊至，急發庫金，募死士，與巡撫都御史高名衡等固守。自成攻七晝夜，解去，屠密縣，賊魁羅汝才及土寇袁時中皆歸自成。時中有眾二十萬，號「小袁營。」 汝才即曹操與張獻忠同降復叛去者也。初，自成在群賊中為高迎祥裨將，再入關，始別將一部，然屢敗。至是勢大盛，諸宿賊皆畏之。丁啟睿為督師，避不敢擊擊獻忠。獻忠敗，亦奔自成。自成欲修前怨，獻忠復去。當此之時，帝憂自成甚，特以故尚書傅宗龍為陝西總督，使專辦自成，而別敕保定總督楊文岳會師。宗龍馳入關，與巡撫汪喬年調兵。兵已發盡，乃檄河南大將李國奇、賀人龍兵隸部下，亟出關。文岳亦率虎大威軍俱至新蔡，與自成遇，人龍卒先奔，國奇、大威繼之，宗龍、文岳以親軍築壘自固。夜，文岳兵潰，奔陳州。宗龍與賊持數日，食盡，突圍走，被執死。自成陷葉縣，殺副將劉國能，遂圍左良玉於郾城。汪喬年代宗龍總督，出關，次襄成，自成盡銳攻之，喬年與副將李萬慶皆死。自成劓刖諸生百九十人，遂乘勝陷南陽、鄧州等十四城，再圍開封。巡撫名衡、總兵陳永福力拒守，射中自成目，砲殪上《天龍》等，自成益怒。自成每攻城，不用古梯衝法，專取瓴甋為首功。得一甎，即歸營，臥後者必斬。取甎已，即穿穴。穴城，初僅容一人，漸至百十，次第傳土以出。過三五步留一土柱，繫以巨緪。穿畢，萬人曳緪，一呼而柱折城崩矣。巡撫名衡於城上鑿橫道，聽其下有聲，用毒穢薰灌之，多死。賊乃即城壞處用火攻法，實藥甕中，火然藥發，當者輒縻碎，名曰「放迸。」 十五年二月，城半圮，賊用「放迸」 法攻之，鐵騎數千馳譟，伺城頹，即擁入城。城故宋汴都，金人所重築也，厚數丈，土堅火迸，皆外擊，賊騎多殲，自成駭而去。南陷西華，尋屠陳州。副使開永傑、知州侯君耀皆罵賊死。歸德、睢州、寧陵、太康數十郡縣悉殘燬。商丘知縣梁以樟創死，復甦，全家殲焉。已，復攻開封，築長圍，為持久計。詔起孫傳庭為總督，而釋故尚書侯恂督師，使召左良玉援開封。良玉至朱仙鎮，遇自成，大敗，奔襄陽。諸軍皆屯河北，不敢進。開封食盡，山東總兵劉澤清亦奉詔至，廷議築甬道，輸糧入城。自成攻之，甬道不就，賊眾亦飢。羅汝才欲他徙，自成不聽。傳庭知開封急，大會諸將，西安，亟出關來救，未至，名衡等議決朱家寨口河灌賊，賊亦決馬家口河欲灌城。秋九月癸未，天大雨，二口並決，聲如雷，潰北門入，穿東南門出，注渦水。城中百萬戶皆沒，得脫者惟周王妃、世子及撫按以下，不及二萬人而已。賊亦漂沒萬餘，乃拔營西南去。於是馬守應、賀一龍、賀錦、劉希堯、藺養成等皆附自成，即賊魁所稱老回回、革裡眼、左金王及爭世王、亂世王者，時號「革左五營。」 自成乃西迎傳庭兵，遇於南陽，傳庭軍潰走，豫人所謂「柿園之敗」 也。是時

大清兵南征，京師方告急。朝廷不暇復討賊。自成乃

收群賊，連營五百餘里，再屠南陽。進攻汝寧，總兵虎大威中砲死，楊文岳被殺。自成乃脅崇王由樻使從軍，遂由確山、信陽、泌陽向襄陽，左良玉望風南走。自成入襄陽，分徇屬城及德安諸州縣，皆下。再破彝陵、荊門州。自成自攻荊州，湘陰王儼遇害。燒獻陵木城，穿燬宮殿。十六年春，陷承天。將發獻陵，有聲震山谷，懼而止。旁掠潛山、京山、雲夢、黃陂、孝感等州縣，皆下。先驅偪漢陽，良玉走九江，攻鄖陽。撫治都御史徐起元及王光恩力守不下。光恩，賊反正者也。始自成自號「奉天倡義大元帥」，號「羅汝才代天撫民威德大將軍。」分其眾，曰標營，領兵百隊；曰先後左右營，各領兵三十餘隊，標營白幟黑纛，自成獨白鬃大纛，銀浮屠。左營幟白、右緋，前黑、後黃，纛隨其色，五營以序直，晝夜次第休息，巡徼嚴密，逃者謂之「落草磔」之收。男子十五以上、四十以下者為兵，精兵一人主芻，掌械執爨者十人。軍令不得藏白金，過城邑不得室處，妻子外不得攜他婦人。寢興悉用單布幕，綿甲，厚百層，矢砲不能入。一兵倅馬三四匹，冬則以茵褥藉其蹄，剖人腹為馬槽以飼馬。馬見人輒鋸牙思噬若虎豹。軍止即出較騎射，曰「站隊。」夜四鼓，蓐食以聽令。所過崇岡峻坂，騰馬直上水，惟憚黃河。若淮、泗、涇、渭，則萬眾翹足馬背，或抱鬣緣尾，呼風而前，馬蹄所壅閼，水為不流。臨陣列馬三萬名三堵牆，前者返顧，後者殺之。戰久不勝，馬兵佯敗，誘官兵步卒長鎗三萬，擊刺如飛；馬兵回擊，無不大勝。攻城迎降者不殺，守一日，殺十之三

二日殺十之七，三日屠之。凡殺人朿諸屍為燎，謂之「打亮。」 城將陷，步兵萬人環堞下。馬兵巡徼張獻忠至殘忍矣，所攻城，一門陷，則一門可逃。自成所破無噍類諸營，較所獲馬騾者上，賞弓矢鉛銃者次之，幣帛又次之，珠玉為下。自成不好酒色，脫粟粗糲，與其下共甘苦。汝才妻妾數十，被服紈綺，帳下女樂數部，厚自奉養，自成嘗嗤鄙之。汝才眾數十萬，用山西舉人吉珪為謀主。自成善攻，汝才善戰，兩人相須若左右手。自成下宛、葉，克梁、宋，兵強士附，有專制心，顧獨忌汝才，不下己。賀一龍頗與汝才善，自成召一龍宴，縛之，晨以二十騎斬汝才於帳中，悉兼其眾。自成在中州，所略城輒燹毀之。及渡漢江，謀以荊、襄為根本，改襄陽曰「襄京」 ，修襄王宮殿居之。改禹州曰「均平府」 ，承天府曰「揚武州」 ，他府縣多所更易。牛金星、教以刱官爵，名號大行署置。自成無子，兄子過及妻弟高一功迭居左右，親信用事。田見秀、劉宗敏為權將軍，李巖、賀錦、劉芳亮、劉希堯、袁宗第為「制將軍」 ，張鼐、党守素、辛恩志、李友、劉汝魁為「威武將軍」 ，谷可成、任維榮、吳汝義、馬世耀、白鳴鶴、劉體仁、謝君友、田虎、張能、馬重禧為「果毅將軍」 ，凡五營二十二將。又置上相、左輔、右弼六政府，侍郎、郎中、從事等官。要地設防禦使，府曰尹，州曰牧，縣曰「令。」 封崇王由楨襄陽伯，邵陵王在城棗陽伯，保寧王紹𤣱宣城伯，肅寧王術授順義伯。以張國紳為上相，牛金星為左輔，來儀為右弼。國紳，安定人，嘗官參政。既降獻文翔鳳妻鄧氏以媚自成，自成惡其傷同類，殺之，而歸鄧氏於其家。「六政府侍郎」 刻石首「喻上猷、江陵蕭應坤、招遠楊永裕、米脂李振聲、江陵鄧巖忠、西安姚錫引。」 尋以宣城丘之陶代振聲為兵政府侍郎，其餘受偽職者甚眾，不具載。使高一功、馮雄守襄陽，任繼光守荊州，藺養成、牛萬才守彝陵，王文曜守澧州，白旺守安陸，蕭雲林守荊門，謝應龍守漢川，周鳳梧守禹州。於是河南、湖廣、江北諸賊莫不聽命。自成既殺汝才、一龍，又襲殺養成，奪守應兵，擊殺袁時中於杞縣。張獻忠方據武昌，自成遣使賀，且脅之曰：「老回回已降，曹操輩誅死，行及汝矣。」 獻忠大懼，南入長沙。當是時，十三家、七十二營諸大賊降死殆盡，惟自成、獻忠存，而自成獨勁，遂自稱曰新順王。集牛金星等議兵所向。金星請先取河北，直走京師。楊永裕請下金陵，斷燕都糧道，從事顧君恩曰：「金陵居下流，事雖濟，失之緩。直走京師不勝，退安所歸？失之急。關中大王，桑梓邦也，百二山河，得天下三分之二，宜先取之，建立基業，然後旁略三邊，資其兵力，攻取山西，後向京師，庶幾進戰退守，萬全無失。」 自成從之。孫傳庭之敗於柿園而歸陝也，大治兵，制火車二萬輛，募壯士，使白廣恩、高傑將，欲俟賊飢而擊之。朝議日督戰，不得已出關，以牛成、盧光祖為前鋒，由靈寶入洛。高傑為中軍，檄廣恩從新安來會。河南將陳永福守新灘，四川將秦翼明出商、洛，為犄角前鋒，敗賊澠池，至寶豐，再卻自成兵，拔其城，次郟。自成率萬騎還戰，復大敗，幾被禽。會天大雨，道濘，糧車不進，自成遣輕騎出汝州、白沙州，要截糧道。傳庭乃分軍三，命廣恩從大道，身與高傑從間道迎糧，而令永福守營。傳庭既行，永福兵亦爭發不可禁，遂為賊所躡。至南陽，傳庭還戰，賊陣五重，官軍克其三。已而稍卻，火車奔騎兵亦大奔，賊縱鐵騎踐之，傳庭大敗。自成空壁逐利，一日夜踰四百里，官軍死者四萬餘人，失亡兵器輜重數十萬。傳庭奔河北，轉趨潼關，氣敗沮，不復振。冬十月，自成陷潼關，傳庭死，遂破華陰、渭南，連破華、商、臨潼，攻西安，守將王根子開東門納賊。自成入秦王宮，執秦王存樞以為權將軍，永壽王誼侃為制將軍。巡撫馮師孔以下死者十餘人，布政使陸之祺等俱降。自成大掠三日，下令禁止，改西安曰「長安」 ，稱「西京。」 賜顧君恩女樂一部，賞人關策也。大發民修長安城，開馳道，閱兵渭橋，鉦鼓震天地。自成每三日親赴教場校射，百姓望見黃龍纛，咸伏地呼萬歲。諸將白廣恩、高汝利、陳永福、左光先、梁甫先後皆降。惟高傑以竊自成妻故，走延安，為李過所追，折而東，渡宜川河，絕蒲津以守。自成兵所至，屬城風靡，乃詣米脂祭墓，向為官軍所發，焚棄其遺骴。自成乃築土封之，求其宗人贈金封爵以去。改延安府曰「天保府」 ，米脂曰「天保縣」 ，清澗曰「天波府。」 鳳翔不下，屠之。始，自成入陝西，自謂「故鄉，毋有侵暴」 ，未一月，鈔掠如故。又以士大夫必不附己，悉索諸薦紳搒掠徵

其金死者瘞一穴榆林尚死守。李過等不能克，自成大發兵攻陷之。副使都任、總兵王世國、尢世威等俱不屈死。乘勝臨寧夏，降之。屠慶陽，執韓王稟。移攻藺州，甘肅巡撫林日瑞等亦死，進陷西寧。於是肅州、山丹、永昌、鎮番、莊浪皆降，陝西地悉歸自成矣。自成又別遣賊渡河，臨平陽，殺宗室三百餘人，高傑奔澤州。詔以余應桂總督三邊，收邊兵勦賊。然陝境已盡沒，應桂不能進。十七年正月庚寅朔，自成稱王於西安，僭國號曰「大順」，改元永昌，改名自晟。追尊其曾祖以下，加諡號。以李繼遷為太祖。設天祐殿大學士，以牛金星為之。增置六政府尚書。設弘文館、文諭院、諫議、直指使、從政、統會、尚契司、驗馬寺、知政使、書寫房等官。以乾州宋企郊為吏政尚書，平湖陸之祺為戶政尚書，真寧鞏焴為禮政尚書，歸安張《璘然》為兵政尚書。復五等爵，大封功臣侯劉宗敏以下九人，伯劉體純以下七十二人，子三十人，男五十五人。定軍制：「有一馬儳行列者斬之，馬騰入田苗者斬之。」籍步兵四十萬，馬兵六十萬。兵政侍郎楊王休為都肄，出橫門，至渭橋，金鼓動地。令弘文館學士李化麟等草檄馳諭遠近，指斥乘輿。是日大風霾，黃霧四塞。事聞，帝大驚，召廷臣議。大學士李建泰請督師，帝許之。時山西自平陽陷，河津、稷山、滎河亦陷，他府縣多望風送款。二月，自成渡河，破汾州，徇河曲、靜樂。攻太原，執晉王，巡撫蔡懋德死。北徇忻、代、寧武，總兵周遇吉戰死。自成乃先遣游兵入故關，掠大名、真定而北，而身率眾並邊，東犯京師，陷大同。巡撫衛景瑗、總兵朱三樂死。自成殺代藩，宗室殆盡。犯宣府，總兵姜瓖迎降，巡撫朱之馮死，遂犯陽和，從柳溝以逼居庸，總兵唐通、太監杜之秩迎降。三月十三日，焚昌平，總兵李守鑅死。始，賊欲知京師虛實，往往遣其徒輦重貨賈販都市，又令充部院諸掾吏，探刺機密。朝廷有謀議，數千里立馳報。反。至昌平，兵部發騎探賊，賊黨輒勾之降，無一還者。賊游騎至平則門，京師士民猶不知也。十七日，帝召問群臣，莫對，有泣者。俄頃，賊環攻九門，門外先設三大營，悉降賊。京師久乏餉，乘陴人少，益以內侍。內侍專守城事，百司不敢問。十八日，賊攻益急。自成駐彰義門外，遣降賊太監杜勳縋入見帝，求禪位。帝怒叱之，下詔親征。日暝，太監曹化淳開彰義門，賊盡入。帝出宮，登煤山，望烽火徹天，歎息曰：「苦我民耳！」徘徊久之，歸乾清宮。令送太子及永王、定王於戚臣周奎、田弘遇第，劍擊長公主，趣皇后自盡。十九日丁未，天未明，皇城不守。鳴鐘集百官，無至者。乃復登煤山，書衣襟為遺詔，以帛自縊於山亭。帝遂崩。太監王承恩縊於側。自成氈笠縹衣，乘烏駁馬，入承天門。偽丞相牛金星，尚書宋企郊、喻上猷，侍郎黎志陞、張嶙孫等騎而從，登皇極殿，據御座，下令大索帝后，期百官三日朝見。文臣自范景文，勳戚自劉文炳以下，殉節者四十餘人。宮女魏氏投御河，從者二百餘人。象房象皆哀吼流淚。太子投周奎家，不得入，二王亦不能匿。先後擁至，皆不屈。自成羈之宮中，長公主絕而復甦，舁至，令賊劉宗敏療治。已乃知帝后崩。自成命以宮扉載出，盛柳棺至東華門外，百姓過者，皆掩泣。越三日，己酉昧爽，成國公朱純臣、大學士魏藻德率文武百官入賀，皆素服坐殿前，自成不出，群賊爭戲侮，為椎背脫帽，或舉足加頸相笑樂。百官懾伏不敢動。太監王德化叱諸臣曰：「國亡君喪，若曹不思殯先帝，乃在此邪？」因哭。內侍數十人皆哭，藻、德等亦哭。顧君恩以告，自成改殮帝用袞冕褘翟，加葦廠云。大學士陳演勸進，不許。封太子為宋王，放刑部、錦衣衛繫囚。自成自居西安，建置官吏，至是益盡。改官制，六部曰六政府，司官曰「從事」，六科曰「諫議」，十三道曰「直指使」，翰林院曰「弘文館」，太僕寺曰驗馬寺，巡撫曰「節度使」，兵備曰「防禦使」，知府曰府尹，知州曰州牧，知縣曰「縣令。」召見朝官，自成南嚮坐，金星、宗敏、企郊等左右雜坐，以次呼名。自成親選七十二人，《金星》復選二十七人，分三等授職。自四品以下，少詹事梁紹陽、楊觀光等無不污。偽命三品上大臣悉不用，獨用故侍郎侯恂。其餘勳戚文武諸臣，奎純、臣演、藻德等共八百餘人，送宗敏輩營中，拷掠責賕，賂至灼肉折脛，備諸慘毒。藻德遇馬世奇家人而泣曰：「吾不能為若主，今求死不得矣！」賊又編排甲，令五家養一賊，大縱淫掠，民不勝毒，縊死相望。徵諸勳戚大臣。金《金足》輒殺之。平則門外偽禮政府鞏焴焚太廟神主。遷太

祖主於帝王廟。時別賊已陷保定，李建泰降，畿內諸府縣悉附。山東、河南遍設官吏，所至無違者。及河淮撫路振飛發兵扼之，乃去。自成謂真得天命。金星率賊黨三表勸進，自成從之，令撰《登極儀》，諏吉日。既而自成升御座，忽見白衣人長數丈，手劍怒視座下龍，爪鬣俱動。自成恐，亟下鑄金璽及永昌錢，又不就。及聞山海關總兵吳三桂兵起，乃謀歸陝西。初，三桂奉詔撤還，至山海關，聞京師陷，猶豫不進。自成劫其父襄作書招之，三桂欲降，至灤州，聞愛姬陳沅被劉宗敏掠去，憤甚，疾歸山海，再襲破賊將。自成怒，親部賊十餘萬執吳襄於軍，東攻山海關，而別將從一片石趣關外。三桂懼不敵，乞降於我。

大清四月二十二日，自成兵二十萬陣於關內，《自北》。

山亙海我

兵對賊置陣，三桂居右翼；末悉銳卒搏戰，殺賊數

千人，賊亦力鬥，圍開復合。戰良久。

大清兵從三桂陣右突出，衝賊中堅萬馬騰躍飛矢

雨墮天大風沙石飛，走擊賊如電。自成方挾太子登高岡，觀戰知為我。

「兵急」 策馬下岡走。我

兵追奔四十里，賊眾大潰，自相踐踏，死者無筭僵。

屍遍野，溝水盡赤。自成奔永平。我

兵逐之，三桂先驅至永平。自成殺吳襄，奔還京師。

時牛金星居守，諸降人往謁，執門生禮甚恭。金星曰：「訛言方起，諸君宜簡出。」 由是降者始懼，多竄伏矣。自成至，悉鎔所拷索金銀及宮中帑藏器皿，鑄為餅，每餅千金，約數萬餅，騾車載歸西安。二十九日丙戌，僭帝號於武英殿，追尊七代皆為帝后，立妻高氏為皇后。自成被袞冕，列仗受朝，金星代行郊天禮。是夕，焚宮殿及九門城樓。詰旦，挾太子、二王西走。而使偽將軍左光先、「谷可成殿。」 五月二日

大清兵入京師，下令「安輯百姓，為帝后發喪、議諡號。」

而遣將偕三桂追自成。時福王已監國南京，大學士史可法督師討賊。自成至定州，

大清兵及之，與戰，斬谷可成、左光先傷足，賊負而逃。

自成西走真定，益發眾來攻。

大兵復擊之，賊不能支，漸卻。自成中流矢，創甚，西

踰故關入山西會

大兵東返，自成乃得鳩合潰散、西走平陽。李巖者，

故勸自成以不殺，收人心者也。在京師，居周奎第，而劉宗敏居田弘遇第。宗敏日殺人，巖於士大夫無所拷掠。宋獻策密說《十八子》之讖，得毋為公乎？巖不應，心竊自喜。牛金星大忌之。定州之敗，河南州縣多反正，自成召諸將議，巖曰：「誠與臣精卒二萬至中州，必無敢動者。」 金星陰告自成曰：「巖雄武有大略，非能久下人者。今見國兵新敗，欲竊兵自王河南。巖故鄉，以大兵予之，必不制矣。」 因譖巖欲反。自成令金星與巖飲而殺之，并及其弟牟，賊眾俱解體。自成歸西安，復遣賊陷漢中，降總兵趙光遠。進略保寧，張獻忠固守，乃還。八月，建祖禰廟成，將往祀，忽寒慄，不能就禮。自成始以巖、金星言詐為仁義。既屢敗，復強很自用。偽尚書張第元、《耿始然》，皆以小忤死。制絧鏌官吏坐賕即鏌斬，民盜一雞者死，西人盡讋懼。是年，張獻忠亦陷成都，自號「西王。」 順治二年二月，

大清兵攻潼關，偽伯馬世耀以六十萬眾迎戰，敗死。

潼關破，自成遂棄西安，由龍駒寨走武岡，入襄陽，復走武昌。

大清兵兩道追躡，連蹙之；鄧州、承天、德安、武昌、富池。

口、桑家口、九江，降者撫，拒者誅，窮追至賊老營，大破之者八。當是時，左良玉東下，武昌虛無人，自成屯五十餘日，賊將劉宗敏、賀錦、李固、高一功、田見秀、袁宗第、劉體純、劉芳亮、張鼐、吳從義、牛萬才等皆從之，眾尚五十餘萬。改江夏曰「瑞符縣」 ，尋為我

兵所追，部眾多降，或逃散。自成走延寧、蒲圻，至通

城，竄於九宮山。秋九月，自成留李過守寨，而自率二十騎略食山中，為村民所困，不能脫，自縊死。或曰：「村民方築堡，見賊少，爭前擊之，人馬俱陷泥淖中」 ，自成腦中鉏死，剝其衣，得龍衣、金印，眇一目，村民乃大驚，疑為自成也。時我

兵，遣識自成者驗其尸，朽莫辨獲自成兩從父，偽

趙侯、偽襄陽侯及自成妻妾二人金印一。又獲偽汝侯劉宗敏、偽總兵左光先、偽軍師宋獻策，斬自成從父及宗敏於軍，牛金星、宋企郊等皆遁亡。而太子、二王自自成敗，挾而西，卒不知其所終。福王時，有太子至南都，或曰真、或曰偽，云「當自成之死。」 福王已降其所置總督何騰蛟飛

章上福建告捷於唐王。自成兄子過，改名錦，偕諸賊帥奉高氏降於騰蛟；唐王賜錦名赤心，封高氏忠義夫人，號其軍曰「忠貞營」 ，隸騰蛟麾下。永明王時，赤心封興國侯，尋死。

《張獻忠傳》

獻忠延安衛柳樹澗人也生與李自

成，同歲長，從軍，隸延綏總兵王威麾下。犯法當斬，他將陳洪範奇其狀貌，為請威釋之，已乃逃去。崇禎三年，陝西賊大起，王嘉引據府谷，西陷河曲。獻忠以米脂十八寨應之，自號「八大王。」明年，嘉引死，其黨紫金梁復聚眾三十六營，獻忠偕闖王曹操、老回回等皆為之魁。其冬，洪承疇為總督，獻忠及曹操皆就撫。已而皆叛入山西，偕群賊焚掠諸州縣。《紫金梁》之乞降也，獻忠五營獨不受命。《紫金梁》既叛，約獻忠復與合。尋復偕群賊擾河北，又偕渡河。自是陝西、河南、湖廣、四川、江北數千里地，皆被蹂躙。當此之時，賊渠率眾，莫適為主，遇官軍，人自為鬥，勝則爭進，敗則獸散，竄山谷不相顧。官軍止尾賊追殺，亦不能定所逐何賊也？賊或分或合，東西奔突，勢日強盛。八年，十三家會滎陽，議敵官軍，老回回欲北渡，獻忠嗤之，老回回怒，李自成為解，乃定議。事詳《自成傳》。獻忠始與高迎祥並起，比肩作賊最久，而自成乃迎祥偏裨，及是遂相頡頑，與俱東掠，連破河南、江北諸縣，皇陵悉燼。已而自成、迎祥徑去，獻忠獨東，圍廬州、舒城俱不下。攻桐城，襲陷廬江，屠戮無為、潛山、太湖、宿松諸城，應天巡撫張國維禦之。獻忠從英、霍遁，道麻城，合老回回等入關，過商州，會迎祥於鳳翔。已，復出商、洛，屯靈寶以待迎祥。迎祥至，則合兵復東。總兵左良玉、祖寬擊之，獻忠與迎祥分道走。寬追獻忠，戰於嵩縣及九皋山、圪料鎮，三戰皆克，俘斬甚眾。獻忠恚，再合迎祥眾還戰，復大敗。迎祥尋與自成入陝西，而老回回、曹操諸賊，各盤踞鄖陽商洛山中，不能救，獻忠亦遁山中。明年秋，總督盧象昇去苗胙土，巡撫湖廣，不習兵。於是獻忠自均州，老回回自新野，《蝎子塊》自唐縣，俱犯襄陽，眾二十餘萬。總兵秦翼明兵少不能遏，湖廣震動。獻忠因糾曹操、「老回回、闖塌天」諸賊，順流東下，與江北賊革裡眼、左金王合烽火達淮陽。南京兵部尚書范景文、操江都御史王道直、總兵楊御蕃分汛固守，安池道副使史可法，親率兵當賊衝，賊遂從間道犯安慶，連營百里。巡撫國維告急，詔左良玉、馬爌、劉良佐合兵救之。比戰，皆大破賊，賊走潛山之天王古寨。國維檄良玉搜山，良玉不應，尋北去。賊復出太湖，連蘄、黃諸賊，敗官軍於鄷家店，殺參將程龍、陳子王等四十餘人。會總兵牟文綬偕良佐來救，復破賊，賊始遁。獻忠等俱入湖廣。當是時，河南、湖廣賊十五家，惟獻忠最狡黠驍勍，次則曹操。獻忠嘗偽為官兵，欲紿宛城，左良玉適至，獻忠倉皇走。前鋒羅岱射之中額，良玉馬亦及刃，拂獻忠面，馬馳以免。會熊文燦為總理，刊檄撫賊。闖塌天者，本名劉國能，與獻忠有郄，詣文燦降。獻忠創甚，不能戰，心內恐。十一年春，偵陳洪範隸總理麾下，為總兵，大喜，因遣間齎重幣獻。洪範曰：「獻忠蒙公大恩，得毋死，公豈忘之邪？願率所部降以自效。」《洪範》亦喜為告，文燦受其降。巡按御史林銘球、分巡道王瑞柟與良玉謀，俟獻忠至而執之。文燦不可，乃止。獻忠遂據穀城，請十萬人餉，文燦不敢決。時群賊皆聚南陽，屠掠旁州縣。文燦赴裕州，益大發檄撫賊。久之，曹操以戰敗乞降於太和山太監李繼改。明年，射《塌天》《混十萬》《過天星》關索、王光恩等十三家渠帥，先後俱降。而陝西總督洪承疇、巡撫孫傳庭復大破李自成，自成竄崤、函山中，朝廷皆謂賊僕翦殆盡矣。獻忠在穀城，訓卒治甲仗，言者頗疑其欲反。帝方信兵部尚書楊嗣昌言，謂「文燦能辦賊，不復憂也。」夏五月，獻忠殺知縣阮之鈿以叛，墮穀城，進陷房縣，合曹操兵殺知縣郝景春，十三家降賊，一時並叛，惟王光恩不從。獻忠去房縣，左良玉追擊之，羅岱為前鋒，至羅𤠉山中，伏岱死，良玉大敗。嗣昌已拜大學士，乃自請督師，帝大悅。十月朔，嗣昌至襄陽，集諸將議進兵。時群賊大掠，革裡眼、左金王犯隨、應、麻、黃，與官軍相持，而曹操、過天星竄伏漳、房、興、遠。獻忠踞湖廣、四川界，將西犯。嗣昌視東略稍緩，乃宿輜重襄陽，濬濠築城甚固，而令良玉專力勦獻忠。十三年閏正月，良玉擊賊枸坪關，獻忠走，追至瑪瑙山。賊據山拒敵，良玉先登，賀人龍、李國奇夾擊，大敗之，斬首千三百餘級，擒獻忠妻妾。湖廣將張應元、汪之鳳追敗之水右壩。川將張令方

國安，又邀擊於岔溪。再捷，獻忠奔柯家坪。張令逐北，深入，被圍。應元、之鳳救之，復破賊。獻忠率千餘騎竄興、歸山中，勢大窮蹙。初，良玉之進兵也，與嗣昌議不合，獻忠遣間說良玉，良玉乃圍而弗攻。獻忠因得與山民市鹽芻米酪，收潰散，掩旗息鼓，益西走白羊山。時曹操過天星，從寧昌窺大昌、巫山，欲渡江，為官兵所扼。獻忠至，遂與之合。獻忠雖累敗，氣益盛，立馬江岸，有不前赴者，輒誅之，賊爭死鬥，官軍退走。賊畢渡，屯萬頃山，歸、巫大震。已而曹操過天星，犯開縣，不利。曹操東走，過天星，復軼開縣而西。諸將往復追逐，獻忠乃悉眾攻湖廣兵於土地嶺，副將潘之鳳戰死，遂陷大昌。進屯開縣，張令戰死。石《砫女》土司秦良玉亦敗。曹操復自東至，與獻忠轉趨達州。川撫邵捷春退扼涪江。賊北陷劍州，將入漢中。總兵趙光遠、賀人龍守陽平百丈，賊不得過，乃復走巴西。降將張一川、張載福被殺，涪江師潰，捷春論死。獻忠屠綿州，越成都，陷瀘州。北渡陷永州，走漢川、德陽，入巴州。又自巴走達州，復至開縣。先是，嗣昌聞賊入川，進駐重慶。監軍萬元吉曰：「賊或東突，不可無備，宜分中軍間道出梓潼，扼歸路。」 嗣昌不聽，擬令諸將盡赴瀘州躡賊。十四年正月，總兵猛如虎、參將劉士傑及之開縣之黃陵城。賊還戰，官軍大敗，士傑及游擊郭開等皆死。獻忠遂東出，使曹操拒鄖撫袁繼咸兵，而自率輕騎一日夜馳三百里，殺督師使者。於道取軍符紿襄陽城。襄陽人未知敗，問合符信，遂啟關納之。城陷，獻忠縛襄王翊銘置堂下，屬之酒，曰：「我欲借王頭，使楊嗣昌以陷藩誅王，其努力盡此酒。」 遂殺之。又殺鄖襄道張克儉、推官鄺曰廣，復得其所失妻妾。獻忠居襄陽二日，去陷樊城、當陽郟，復合曹操入光州，殘商城、羅山、息縣、信陽、固始，分軍犯茶山、應城，陷隨州。《偽張良玉》幟入泌陽，再攻應山不克，去攻鄖陽，守將王光恩力戰始解。又拔鄖西，群盜附者萬計，遂東略地。獻忠自瑪瑙山之敗，心畏良玉，及屢勝，頗有驕色。秋八月，良玉追擊之信陽，大破之，降賊眾數萬。獻忠傷於股，乘夜東奔，良玉急追之，會大雨，江溢道絕，官軍不能進，獻忠走免。已，復出商城，將向英山，又為副將王允成所破，眾道散且盡，所從止數十騎。時曹操已先與自成合，獻忠遂因以投自成。自成欲部曲遇之，獻忠不從。自成欲殺之，曹操諫曰：「留之使擾漢南，分官軍兵力，不亦可乎？」 陰與獻忠五百騎曰：「急東走，此地非若所當留也。」 獻忠去，道糾土賊一斗穀、瓦罐子等，眾復盛，然猶佯推自成。先是，革裡眼、《左金王》陷含巢、潛山諸縣，欲西合獻忠，為湖廣官兵所遮，不得達。及汴圍急，督師丁啟睿及左良玉皆援汴去。獻忠乘間陷亳州，入英、霍山中，與《革裡眼》《左金王》相見，皆大喜。明年合攻舒城，陷之。又陷六安，掠州民。益軍陷廬州，知府鄭履祥死。尋陷無為、廬江，習水師於巢湖。太監盧九德以總兵黃得功、劉良佐之兵與戰夾山敗績，江南大震。鳳陽總督高斗光、安慶巡撫鄭二陽逮治。詔起馬士英代斗光。其秋，得功、良佐大破賊於潛山，獻忠腹心婦豎盡走蘄水，革裡眼、左金王北投自成。已，獻忠復襲陷大湖。會良玉避自成東下，盡撤湖廣兵自從。獻忠聞之，又襲陷黃梅。十六年春，連陷廣濟、蘄州。蘄水入黃州，黃民盡逃，乃驅婦女剷城，尋殺之以填塹。麻城人湯志者，大姓奴也，殺諸生六十人，以城降賊。獻忠乃改麻城為州。又西陷漢陽，全軍從鴨蛋洲渡，陷武昌，執楚王華奎，籠而沈諸江，盡殺楚宗室。錄男子二十以下、十五以上為兵，餘皆殺之。自鸚鵡洲至道士洑，浮胔蔽江，踰月，人脂厚累寸，魚鱉不可食。獻忠既陷武昌，欲僭號，乃改武昌曰天授府，江夏曰上江縣，據楚王第，鑄西王之寶。偽設尚書、都督、巡撫等官，開科取士。以興國州柯、陳兩姓士官悍勇，招之降，題詩「黃鶴樓」 ，令其下屬和。發楚邸金賑飢民，蘄、黃等二十一州縣悉附。《李自成》在襄陽聞之，忌且怒，貽書譙責。而左良玉兵復西上，偽官吏多被擒殺。獻忠乃悉眾趨岳州、長沙。於是監軍道王瓆、沔陽知州章曠、武昌生員程天一、白雲寨長易道三皆起兵討賊，蘄、黃、漢陽三府皆反正。獻忠遂陷咸寧、蒲圻，偪岳州。巡撫李乾德、總兵孔希貴等據陳陵磯拒戰，三戰三克，殲其前部。獻忠怒，百道並進，乾德等不支，皆走，岳州陷。獻忠欲渡洞庭湖，卜於神，不吉，投珓而詬。將渡，風大作。獻忠怒，連巨舟千艘，載婦女焚之，水光夜如畫。繼而逼長沙，巡按劉熙祚奉吉王、惠王走衡州。

總兵尹先民降。長沙陷。尋破衡州，吉王、惠王、桂王俱走永州。乃拆桂王府殿材，載至長沙，造偽殿，而自追三王於永。熙祚命中軍護三王入廣西，身入永死守，城陷見殺。又陷寶慶、常德，發故督師楊嗣昌祖墓，斬其屍見血。欲攻辰州土司，塞辰龍，乃止。移攻道州，守備沈至緒戰歿，其女再戰奪父屍還城獲全。遂東犯江西，陷吉安、袁州、建昌、撫州、永新、安福、萬載、南豐諸府縣，廣東南韶屬城，官民盡逃。賊有獻計取吳越者，獻忠忌良玉在，不聽，決策入川中。十七年春，陷夔州，至萬縣，水漲，留屯。三月已破涪州，敗守道劉麟長、總兵曹英兵。進陷佛圖關，破重慶，瑞王常浩遇害。是日，天無雲而雷，賊有震者。獻忠怒，發巨砲與天角，遂進陷成都。蜀王至澍率妃夫人以下投於井，巡撫陳士奇被殺。是時，我

大清兵已定京師，李自成遁歸西安，南京諸臣尊立。

福王命故大學士王應熊督川湖軍事，兵力弱，不能討賊，獻忠遂僭號「大西國王」 ，改元大順。冬十一月庚寅，即偽位，以蜀王府為宮，名成都曰「西京。」 用汪兆麟為左丞相、嚴錫命為右丞相。設六部、五軍都督府等官。王國麟、江鼎鎮、龔完敬等為尚書，養子孫可望、艾能奇、劉文秀、李定國等皆為將軍，賜姓張氏。分徇諸府州縣，悉陷之。保寧、順慶先已降，自成置官吏，獻忠悉逐去。自成發兵攻不克，遂據有全蜀，惟遵義一郡及黎州土司馬金堅守不下。獻忠黃面長身虎頷，人號「黃虎。」 性狡譎嗜殺，一日不睹流血，輒悒悒不樂。詭開科取士，集於青羊宮，盡殺之，筆墨成坵塚。坑成都民於中園，殺各衛籍軍九十八萬。又遣四將軍分屠各府縣，名草殺偽官。朝會拜伏，呼獒數十下殿，獒所齅者，引出斬之，名「天殺。」 又創生剝人法，皮未去而先絕者，刑者抵死。將卒以殺人多少敘功次，共殺男女六萬萬有奇。賊將有不忍至縊死者。偽都督張君用、王明等數十人皆坐殺人，少剝皮死，并屠其家。脅川中士大夫使授偽職，敘州布政使尹伸、廣元給事中吳宇英不屈死。諸受職者，後亦皆見殺，其慘虐不仁，人所不能測也。用法移錦江，涸而闕之，深數丈，埋金寶億萬計，然後決堤放流，名錮金，曰：「無為後人有也。」 當是時，曾英、李占春、于大海、王祥、楊展、曹勛等義兵並起，故獻忠誅殺益毒，川中民盡，乃謀窺西安。

順治二年，李自成死。三年，獻忠盡焚成都宮殿廬舍，鏟其城，率眾出川北，又欲盡殺川兵，偽將劉進忠故統川兵，聞之，率一軍逃。會我

大清兵至漢中，進忠遂乞降為鄉導，至鹽亭界。是日，

「大霧」 ，獻忠曉行至鳳凰陂。

大兵射之墜馬，遂死。川中自遭「獻忠」 亂，列城內雜

樹成拱，狗食人肉，鋸牙若猛獸虎豹，日齧人，死輒棄去，不盡食也。民逃深山中，草衣木食，久遍體皆生毛，可望能奇。文秀、定國等潰入川南，殺曾英、李乾德等，後皆降於永明王。

《春明夢餘錄》

闖賊李自成陝西米脂縣雙泉堡

人，鄉中號為「闖蹈戶」 ，因負本鄉艾同知應甲之債，逼勒為寇。其家有族眾數十口，於己巳年投入苗眉左掛。一時並起者，則有八大王張獻忠、曹操、羅汝才等，發難秦中。後闖竄入西川，窮去苗地。戊寅，赤身逃回，奔往楚山。時獻曹等九股俱在房竹山中，闖求附獻忠，獻忠不許，且欲加以鞭朴。又在竹溪欲謀殺闖，闖乃遁去。庚辰獻忠奔蜀，大兵西追，闖又招集亡命百餘人，潛渡入豫，計取雒陽。獻忠破襄陽，尋亦向豫，與闖合股。辛巳六月，闖、獻勢不相容，曹亦與獻不合，於是獻忠仍奔鄖西，闖、曹從東南而下。嗣後秦保之兵，一敗於襄陽，再敗於火燒店，而闖之聲勢始大。維時督臣丁啟睿分勦獻忠，追至洵陽，獻忠大敗，僅帶百餘人折回東走，求附《革左》，《革左》忌不與合，獻忠懼，因詐死潛匿深山，以避勦迨督臣星馳援豫，而賊勢已自燎原矣。又汴城一守，郾城一戰，賊眾折傷過半。方欲窮遁，適秦兵又敗於襄城，賊得資其甲馬火砲，乘勢復破歸德，圍汴梁。不意我師水波敗績，汴城水淹，而蘄、黃之寇為禁兵殺敗，又復來與闖合。時為賊目者，則有革裡眼賀一龍、老回回馬守應、爭世王賀錦、治世王劉希堯、胡闖藺養成諸賊，俱願為闖偏將，惟老回、《革》則各居一部，然一切軍事，亦聽令於闖。回革勢雖畏闖，情實厚，曹闖甚忌焉。闖所親信者，河南寶豐舉人牛金星。及其破襄陽，下荊州，闖令回賊守夷陵州以犯澧、常革，賊走德安以窺黃麻。革在黃陂，阻水不能前行，止收得左鎮殘兵八百而回。及其歸也，革先見曹。

闖益恨之。癸未三月初七日，設酒以邀曹革，曹疑而不來，革酒後為闖所縛。初八日五鼓，即統兵薄曹營。曹賊無備，亦為闖所殺。其下頭目，俱分與各偽將回。賊授偽「永輔營英武將軍」 ，與以四十八兩金印。回嫌少，不受，乃自長宜渡江，截得川船客銀十三萬。闖索之，止與三萬四千兩，闖怒。及回，在澧，聞曹革之變，闖屢調帶兵回襄，回畏而不來獻忠，賊遂乘機取武昌、黃州。闖移書與獻忠，欲其附己。獻忠亦卑辭以答，求其彼此照應。時楚、豫被流毒，城多不守。賊渡漢長驅至荊，見所在並無一兵，乃撥人城守。先守荊襄，再守承德，漸及汝南。其守兵以豫人之差弱者充之，多不能對壘。而我從未有以一兵進一步，「以圖恢復者。」 賊設偽官於荊州，不過防禦使、府尹、州牧、縣令四等，黨羽尚少。至癸未元旦，欽天監博士楊承裕，山東招遠人投闖，自薦通曉天文地理。闖甚信之，更為設六政府，建侍郎、郎中、從事等官，逼挾陷營之紳衿，分任其事，一切示諭批發，俱出承裕之手。授承裕為偽禮政府侍郎。其各府州縣，又增設府同、理刑、州判、縣佐等官，俱質其父母妻子，使之受事。始僭稱偽號，改偽元。甲申正月，攻潼關，秦督孫傳庭敗績。二月初八日，太原陷，巡撫蔡懋德死之。二十二日，寧武陷，總兵周遇吉戰死。三月初一日，大同逆鎮迎降，巡撫衛景瑗不屈死。道臣朱家仕與妻投井死。十一日，至宣府，監視內臣杜勳、總兵王承引開門降賊，巡撫朱之馮死之。十二日至昌平，監視內臣申之秀率眾開門降，杜勳隨之至京。十六日，守城內監曹化淳、王德化等縋勳而上，飲於樓。十八日，外城陷。十九日，門開，賊入。

《峨眉縣志》

張獻忠膚施人少為捕役性兇酷會

苗美、王嘉引作亂，往從之。臨戰先登，眾服其勇，從者數十百人，號「八大王。」 敗於明兵，勢窮走。總督熊文燦召之，時朝廷方主撫，議授以副將。獻忠偽降，藉據穀城，招誘亡命，勢復振起。尋叛入房竹山中。輔臣楊嗣昌督師擒討，大將左良玉圍擊獻忠於瑪瑙山，獻忠窘極，夜率精銳數百突圍出。時李自成、高迎祥、羅汝才，賊號尚多，同時並起。獻忠因附羅汝才走襄陽，狡計殺襄王，以逼嗣昌。及襄王被殺，嗣昌果自盡。獻賊復殺劫湖南，掠眾轉入四川，所過城野盡屠。及援兵稍集，賊輒走楚，滋蔓愈不可制。甲申夏，獻賊號數十萬，由夔門水路直上。巡撫陳士奇遣守備曾英以孤軍五百禦之於萬縣湖潭，屢挫賊鋒，舟不得上。賊從間道襲英後，英不能支，賊遂長驅攻重慶，屠焉。殺秦瑞王及巡撫陳士奇、太守王行儉、縣令王錫等。九月陷成都，蜀王赴社壇井死。巡按劉之勃、巡撫龍文光、總兵劉鎮藩、成都推官劉士斗、崇慶州知州王勵精、監紀方堯相、華陽知縣沈雲祚、蒲江知縣朱蘊鑼、榮縣秦民湯、雙流知縣李甲等死之。獻忠始僭稱號，安官置守，令郡縣催鄉紳學校進城日，按冊查點，不到連坐比鄰親戚，專以斮人肢體、鑿人面目為事。成都百里外，耰鉏自挺，皆與賊為難。乙酉春，曾英以千餘眾敗賊都督張廣才於渝州，廣才走死。曾英兵聲大振，川以東頗專制焉。獻忠怒，復檄各郡縣官，各押解紳士入省，盡戮於萬里橋，分佈十里一塘。暗檄路兵同日舉發，行盡勦法，搜溝索洞，無男婦少長，悉刃之。人煙既絕，復下令盡殺川人之新附營者。於是棄成都、移順慶，屯營於金山鋪。鳳凰山聞

皇清大兵至秦，方欲再據川北以絕餉道。會

肅王已抵蜀境，遣數百騎出其不意，從小道直擣賊營。獻忠倉皇出探，猝中鏃死，餘賊潰，俱奔黔，滇、蜀因以平。袁韜，陝西沔縣人。先是姚天動、黃龍聚黨劫掠，名曰「姚黃。」 崇禎庚辰年，韜因姦嬸事發，逃投響馬賊馬潮、呼九思等，聚眾數千繼踵姚、黃，日事劫擄，初無大志。及獻賊大亂，遂乘隙掠川之東北，所到焚燬，盡殺老幼，掠精壯，掘墓開墳，生死無得免者。蟠據蓬州、儀隴、南部各地方，數年烏合愈多，分為十二大隊。時飢疫並行，草木葉實皆盡，賊以人為食，民靡遺種。順治二年，巡撫李國英大敗袁、馬諸賊於遂寧之曠盧壩，賊眾困餒四潰，馬潮、呼九思走死。袁韜以殘賊數十，奔川南歸楊展，展遇之頗厚，尋殺展，據其地。後投獻賊餘黨於黔，敗投誠死。明末甲申，獻忠破成都，僭偽號大順縣。主簿蕭某倡邑人投降。賊因設偽官胡鑾知峨眉事。峨邊、平彝三堡土兵，率歸化八里及峨山、萬年等居民抗之，各自稱總兵、遊擊、都司等官名目，入據縣城，殺賊黨類倒埋地方豪惡，獻忠怒，發偽總

兵歐陽柄等，統賊眾抵縣北紙錢街，與土兵迎殺，尸填溝壑。土兵敗奔各山，賊兵勦洗數日，始封刀招撫。東北關外，悉賊營，百姓，或歸城，或竄鄉居。時科役繁苛，有「里兵」 、「皇兵」 名色，按丁糧簽派，皇兵出師，里兵城守。至乙酉四月，土兵自高橋出，突至丫寶樓，與賊兵接殺，賊兵大敗，困賊城中半月，適夾江援賊兵至，圍方解。然此時賊守城內，城西南北十里外皆土兵，互相攻伐無虛日，兼值時疫大行，死者無算。凡賊兵出城攻殺，必獻所斫割人手鼻以為功，積多如山。至十一月，獻忠調柄等回成都，留偽守備及門官、生員等在縣拒守。然土兵來，惟堅壁而已。十二月，誑調生員應試，至則盡殺之於省城南門外，復調其家屬，方起解幸。及丙戌年元日，土兵攻破縣城，得免。獻忠復大發兵來，土兵懼，將城內外民居並所儲糧糗悉焚燬，仍奔山中。斯時遺黎湯火交迫，幸偽夾江令王某，忿獻忠殺戮，因背之，率夾民九黨，拒之江岸。賊兵去，峨民始得稍安。賊退，恨眉州川西不附己，無老稚男女，悉搜殺之。焚成都宮殿及村市廬舍，悉無餘留。遂棄成都奔川北，會我

朝大兵進勦，射死獻忠於西充，餘黨殲平。是年《四》

月，嘉定武進士楊展，自稱明將，由敘州統兵入嘉定，委彭某令峨眉。值峨當連年兵燹，即間有殘黎，牛種斷絕，四望非蒿萊即赤土矣。幸秋間地有自生之穀，俗謂之「隔穀」 ，蓋謂隔年遺子所滋生也，有田者尚賴以免溝壑。至丁亥年，米貴如珠，豬雞等物，大者至百金，小者亦數十兩，餓死者日以千計。惟芹菜、棕心、樹葉、蕨根採食者尚可延旦夕，強者食人肉，虎入城食人，又加以時災，足脛生瘡，名「馬蹄瘟，病此者多死。」 至戊子春，始有至洪雅山箐中購得穀種者，偷工耕種，然惟有力者能之，其赤貧者仍不免於菜色。是歲，姚、黃黨賊袁韜、武大定自川北來，展以韜駐犍為，以大定駐青神，結為兄弟。後袁、武賺展至犍為殺之。展子大相舉兵攻袁武報父讎。自七月至己丑年正月，互相殘殺。大相勢敗，奔川，北投。

本朝歸順地方暫息戰爭。自此歷庚寅至辛卯，袁

武，將州縣居民田產分據為己莊，即立土人為官，管理有司事。民畏之，爭少戢。然無他志，惟縱兵括民財、圖民妻女而已。民家有夫死者，即強入贅，以有其家室。民貲民食，能保存者鮮矣。時張獻忠餘黨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奉「永曆」 年號。辛卯十月，劉文秀自建昌入蜀，兵逼袁、武。袁、武勢弱，焚燬州縣官廳民居，奔「川東」 ，文秀遂據嘉定，號招附近州縣，以申樊生為峨眉知縣。至壬子年夏四月，

本朝李撫軍同吳三桂自保寧統師入成都，取川。

南文秀潰奔重慶，李吳進駐嘉定，分取敘、瀘等處。時我

朝，順治九年也。民剃髮從此始。至七月，文秀自川

東整兵復取川南，吳、李退保寧，適遇巡按御史黑某，以兵濟之，遂奮勇殺敵。文秀又敗奔重慶。是時川南地方非屬賊境，即為土人羅應林所掠。應林者，李撫軍轅門將官也，乘

本朝大兵與文秀相攻擊。勝負未分。遂糾峨邊土。

官廖幺、楊四，將文秀所設樊縣令及住鎮催糧官劫入中鎮，兵馬往來蹂躪，縣中居民，日無寧刻。至十一月，文秀復整兵至嘉定，勦取應林。應林掠民間子女牛隻，燬民廬舍，逃川北，民被慘，無殊袁、武時也。自此文秀駐嘉定，分防成都。孫可望貴州開科取士，六七年間，民情方未定時復有妖氣流行，人呼為「抹臉賊」 ，謂伺人於不覺中剜剔人面也。百姓驚懼，夜不敢寐，數家夜聚，互相守望，數月乃止。是歲為永曆十三年己亥，即我

本朝順治十六年也，大兵取雲南，撫院佟駐成都。

將官賈某、李某取嘉定，文秀敗，南竄患始息。時雅州偽守備武某，又突入峨眉，蹂躪月餘。會將軍楊某至清龍場，要武同趨嘉定投降。此《二剃髮》也。

順治十七年庚子，雅州賊黨郝承裔降而復叛。提督鄭、總督李，分兵進勦，期年方殄。次年，姚、黃十三家川東作亂，總督李，提師進勦，亦期年方殄。兩次水陸運糧，民力竭盡。自是歷壬寅以至癸丑，十數年間，王化漸被，生聚漸繁，農得以耕，士得以讀，始欣欣向治矣。明年甲寅，即

康熙十三年，忽雲南吳三桂反，發偽將軍王屏藩由建昌入蜀，竊據漢中。時兵馬蹂躪，雖未入邑境，而烽煙警迫，民情疑懼，拋家奔竄者無算。

至

康熙十九年庚申正月，勇略將軍趙恢復全川，復招撫殘黎歸業，此三剃髮也。七日內吳賊餘孽不殄，在建昌、馬湖兩處作亂。十一月，總兵瞿某、鄭某統兵自建昌由彝地退駐縣城。十二月，勇略將軍領大兵欲從太平墩進征建昌，後因彝路險阻，至太平墩復回縣，由嘉定路進發兵馬，往來駐扎，多日，糧餉悉取給於縣，立迫湊支。自庚申十一月至辛酉四月，建昌、敘瀘、成都幾處，兵餉夫役悉於縣民僉派，民不堪苦，逃亡者十室而七至。

康熙二十二年奉有《招徠勸懇》之令，雖邑民凋敝已極，瘡痍難于遽復，然自此得享無事之福，而生聚日以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