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四書文 (四庫全書本)/本朝卷13
欽定四書文 本朝卷十三 |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本朝四書文卷十三目録
孟子下之中
智譬則巧也〈一節〉 楊名時
北宫錡問曰〈一章〉 陶元淳
天子之卿〈一節〉 祝翼權
敢問交際何心也〈一章〉 吳啓昆
孔子先簿正祭器〈二句〉 潘宗洛
富嵗子弟多頼〈一章〉 李光地
有天爵者〈二節〉 徐春溶〈墨〉
髙子曰小弁〈一章〉 張玉書
舜發於畎畝之中〈二節〉 李光地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一節〉 張榕端
萬物皆備於我矣〈一章〉 嚴虞惇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一章〉 汪 琬〈墨〉
人之所不學而能者〈一節〉 金居敬〈墨〉
舜之居深山之中〈一節〉 韓 菼
仰不愧於天〈一節〉 王汝驤
易其田疇〈一章〉 儲 欣
聖人治天下〈四句〉 金徳嘉〈墨〉
孔子登東山而小魯〈一章〉 李光地
智譬則巧也 一節 楊名時
申言智與聖之義而知至聖之獨全乎智也夫智之所及者精斯聖之所成者大孔子所以獨為聖之時者觀於射者之事而知之矣且夫聖之得名由乎其終而定之也而所以審端於始者實有以自定其規模而為後此之所不能易此觀聖者當獨見其㣲而入道之方即存乎此也今論孔子之智與聖猶聲振之始終乎條理抑猶未足以盡智與聖之說也智也者本其天資之明睿以極深而研幾觀萬物之理於身而性命之原以得定萬事之極于心而歸往之途以正盖舉聖之所以成終者已於此決然而無所疑非天下之至精何足以與于此取而譬之則巧也聖也者用其稟質之剛健以任重而行逺仁至義盡行足以合撰於神明禮中樂和道足以為法於古今盖即智之所以成始者能有以造之而臻其域殆天下之至勇為足以與於此取而譬之則力也天下一事而巧力備焉者惟射為然今有射于百步之外不惟至之而又有以中之者就其至而言固中者之至也然此猶得歸諸力之所為也凡天下之射焉而能至者豈其遂逺遜之乎若就其中而言雖亦即至者之中也然此則不得歸諸力之所為矣凡天下之射焉而能至者寧能不共讓之乎夫使有命中之具而力不足以至之則終無以著其竒不知射固鮮有能中而不至者也如其無命中之能而力僅足以至之究將何以神其技是故射正難乎至焉而克中者也孔子之智之足以成其聖也亦猶是焉而已矣夫三子亦非無智者然視之孔子則不足智既不足則其所謂聖亦寧足擬於孔子哉此有志於聖人者不可不知所先也若夫行以知為先而知又以誠為本此則進徳之始事知之盡則行之至而行之熟則知將益精此又成徳之終事也
惟其知之至是以行之盡他人用力側注未免著迹惟此如題安頓而聖智兼備巧力俱全自然融洽文亦純潔無疵
北宫錡問曰 一章 陶元淳
班爵禄之略公而有制者也夫爵禄之有差等也先王以是公天下而諸侯不便也雖孟氏能言之然亦略矣盖昔先王之治天下也欲天下之同其利而不以自私惡天下之争其利而折以法度是故有爵禄即有等差所為奉天之道因地之宜而治其人民定其國家者未嘗不詳且明也至於後而紛然矣始之所以總壹統類者以其有等差也繼之所以焚棄典籍者亦以其有等差也如北宫錡之徒詳略俱無所考矣然而孟子則嘗聞之生人之多欲也賤者欲貴貧者欲富凡在人情之中者先王弗禁也夫豈獨弗之禁吾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使天下有不得其平之憾于吾心有戚然者矣且其材力有大小志量有廣狹雖盡滿其欲固易給耳故酌之為等焉酌之為差焉自天子而下有遞及之施無不及之患而後天下各得其欲而止生人之縦欲也貴者尤欲貴富者尤欲富凡在人情之外者先王深惡也夫豈獨深其惡吾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視天下有互相殘賊之形于吾心尤有戚然者矣且其機智足以相駕馭勇力足以相攻取欲盡滿其欲又甚危耳故限之為等焉限之為差焉自天子而下有及量之施無過量之事而後天下又各制其欲而止故天子公侯伯子男之等有五而其受地則有千里百里與七十五十之差降而附庸又其㣲者矣君卿大夫士之等有六而其受地則有視侯視伯視子男與十倍三倍二倍一倍之差降而庶人在官則又準于農矣論者謂天下之衆勢均力敵則有以相制而莫敢先動今人情不肯相下而又従而等差之強者有兼并之資而弱者亦無引分之志是教之争也然而造物不齊之數固非人之所能為矣夫天下無主則亂今民既有主而慮其莫肯相下勢將降天子為匹夫是大亂之道也故有等差而天下乃安論者謂天下之勢罷侯置守則不至相抗而羣奉一尊今周家不廢封建而但從而等差之強者擅山海之利弱者亦有甲兵之用是争之資也然歴代建置之國固非後之所能盡矣夫天道窮則必變當周之初勢未極而盡奪之則其亂當不俟今日也故但為等差而天下亦安夫均之不可廢之不能先王已有無可如何之勢然則諸侯之患豈至今日始知哉
人情之中人情之外二意不漏不支恰該括得題中義藴後半以封建論作反襯惜有不能自暢其說處而文自超拔
天子之卿 一節 祝翼權
班禄者内同於外公天下之心為之也盖卿大夫士與侯伯子男為天子臣無異也臣爵等故受地亦等寧有私于其間哉昔周之為封建也既命外藩即置内輔爵異其名而禄同其實使内外之臣分協則情安情安則勢固要本此大公者以聨為一體而重内輕外之議未足語于當年立制之心也九州之城既與公侯伯子男共之而班禄於畿内則何如乎說者曰周初衆建五侯九伯羅列天下天子恐雄藩負固故復有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優其秩而厚其權以尊天下而戢羣辟焉若然是示外臣以私也夫示外臣以私則班禄内臣亦安得比而同之哉乃其受地之視侯視伯視子男此何以稱焉曰此正周先王公天下之心也盖天子家四海而君萬邦自内廷寮寀外訖同異姓之君長天子視之同焉臣也原未嘗以卿大夫士而内之以侯伯子男而外之也當夫周室西興旦奭分陜是内之卿士可以外之侯伯任之矣洎乎周室東遷晉鄭夾輔是外之侯伯可以内之卿士用之矣夫然而天子之待卿大夫士又何必舎此公侯伯子男者而別示以私也哉爵可異則異之以位等而下焉不嫌屈也禄可同則同之以地等而上焉不嫌抗也此視侯視伯視子男之制所由起也于是有以安卿大夫士之心焉身居天子左右不獲出操統馭之權其勢親而不尊等之以侯伯子男尊之也皇畿土田皆若有各君其國之勢使知天子遇我實與桓穀蒲躬有同貴也所以絶内臣觖望之私也于是併有以安侯伯子男之心焉職任天子蕃宣不獲入參宰執之列其勢尊而不親等之于卿大夫士親之也薄海封疆盡同此上事其主之賜使知天子遇我實與股肱耳目為一體也所以杜外臣猜嫌之漸也夫卿大夫士之心安侯伯子男之心亦安先王封建之初心當如是止矣若夫以内制外以重馭輕此亦法制之善勢使然耳先王何庸心哉
議論正當筆力明爽無封建論權謀譎詐之私故為得之
敢問交際何心也 一章 吳啓昆
以交際為用世之心大賢之善於學聖也盖交際弗卻無非為用世計耳觀孔子於魯衛而其心可見已又何疑於孟子且聖賢無不憂道之心即無不愛禮之心而要其所以愛者不在乎嚴以峻其防而在寛以通其變禮行即道行也然則交際又可卻乎哉心不忍遺世獨善則傲物非所以為高復不能交泰大行則絶人愈無以自處故章問交際何心而孟子直槩之以恭豈非以尊者之賜有不容以不恭承之者乎何者彼固以道来以禮来也而必以他辭無受卻道乎卻禮乎揆之不為已甚之義吾知孔子斷不出此若明知禮道之可愛必為窮究其根株明知舉世之皆然必為醜詆其本末則有以取民非義而竟當之以禦人之盜者是即善其禮際而且欲比而誅之吾不知今之仕者將於何侯之廷托足乎殊不知孔子有獵較之權宜則必有受賜之交際正不得疑其委蛇從容為非事道也以獵較論則先簿正祭器其易俗必以漸以事道論則兆足以行而不行其去國必以需雖未嘗終三年淹而亦未嘗執一途斷不然見可行可際可公養之仕周旋於桓子靈公孝公之間何若是其惓惓哉然後知聖人之心無非以道卜也東周可作何故来文衣駟馬之奸富教可期誰料有在戚登臺之釁至使栖皇道路與遊說齊梁者同跡饋豚往拜與幣交必報者同意而顧猶執今之諸侯周内之以康誥之律則誰復有交以道接以禮者乎吾恐兆亦從此絶矣
從横穿貫未嘗不按部就班幾可與顧涇陽作並駕齊驅矣
孔子先簿正祭器 二句 潘宗洛
觀聖人之所正其道立矣夫正祭器者不充以四方之食則獵較將焉用之此孔子所以善為道也且君子未有當更化而不更化者也但人心已習而安之而我遽欲易其所安而予之以所不習得乎惟先定其規模而後従事焉則無更化之名而固已有更化之實于此可以知獵較為事道矣吾嘗讀車攻之詩考分禽之事盖上殺以供祭祀中殺以御賓客下殺以供君膳故其七章曰大庖不盈言不多屬于君庖而有以奉東都之祭也後世將祭則獵或者自此昉乎今徒欲罷獵較而彼方托諸祭而無以解于衆也抑知惟天子中興列侯初附故一以講威武一以示誠敬耳豈三廟以下所致祭於先人者必以備物為儀而以四方之食是供哉然而孔子不明言也亦不遽革也第先取簿書以正祭器而籩之數凡幾豆之數凡幾皆有不可損益者焉因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而實于籩者為何實于豆者為何皆有不容易置者焉由此觀之彼有謂祭取備物茍有可薦莫不咸在者非古之制也夫祭事莫詳於詩之頌周頌三十一篇多歌祖宗之積累而所藉以右享者不過曰維羊維牛而已所將以洽禮者不過曰為酒為醴而已原其意皆取民力之普存以薦馨香而無讒慝外此惟漆沮多魚時取以為獻耳至于岐陽之地不乏小豝大兕之饒而未聞槩登于祭器或不欲以從禽所獲戚我先王也即以魯言之魯頌四篇終美閟宫之有侐而于皇祖后稷則必享以騂犧焉于周公羣公則有白牡騂剛焉當其時惟取備腯之咸有以示蕃滋而不瘯蠡外此惟毛炰胾羮間列于大房耳至于泮水之濱寧采蘋蘩芹藻之菜而未聞羅置于四方或不欲以難繼之物煩爾虞人也孔子盖早為酌之于古準之于今其必供者則存之其不必供者則汰之斯器正而食亦正矣異日魯人雖欲馳騁于郊原而較所得之衆寡夫獨何名耶所謂無更化之名有更化之實者此也
局段與仲尼之徒二句略同㸃染引證處亦似之若按之古典禮則俎實豆實多用腊物後二比云云亦時文好看語耳可知學者流覽五經必當深求其義類也其文則非時士所易及
富嵗子弟多頼 一章 李光地
究言才之無不善所以終性善之說也甚矣人之才無以異於聖人也以官體徵之可知矣於性何疑乎且夫氣質之說足以別異萬物使不與人同類而不能別異斯人使不與聖人同類也何則物之生或體不全焉或所好嗜與人絶逺焉是之謂得形氣之偏而性隨以異今夫人賦形稟氣無殊也則降才無殊也其種類同故也茍以陷溺其心為才之罪不觀富嵗凶嵗之子弟乎不觀肥磽燥濕勤窳之麰麥乎無亦所養之殊乎抑以為類之異也是故自足言之而天下之足相似也自其口耳目之好言之而天下口耳目之好相似也夫犬馬之性所不得與人齊者形氣牿於外而性變於中今使加犬馬之足以履屨使易牙和味而進之侑之以師曠之聲陳之以子都之姣吾知其踣頓自絶不與人共其嗜好決也如是而曰心之然否不與人同吾亦曰心之然否不與人同也今天下足相似也人之有四端猶其有四體也口耳目嗜好相似也人五官之有心猶其有口耳目也豈其體同而性異乎豈其口耳目之好同而心之好異乎易牙聖於飲食者不過先得我口之嗜曽是與我同類之聖而非先得我心之所同然乎由此言之芻豢之恱不殊於易牙理義之恱不殊於聖人其致一也夫我之去聖人逺矣謂降才之異理或不誣雖然聖人人也我亦人也其類同則其心同其性同才雖異非若犬馬之與我不同類也奈何歸罪於此而坐失其本然之同哉
禽獸不獨性與人殊氣質亦與人殊乃前儒未發之覆故言皆警切不獨中幅飛騰得周末諸子之逸宕也
有天爵者 二節 徐春溶〈墨〉
分爵於天人之殊則惟古人能審所修矣盖爵雖分天與人而惟得天者無所求於人亦惟得天者無所遺於人也古人其知此哉今夫聖人之以爵馭天下也非使天下競於功名之路也盖將明上天生人之意於帝王礪世磨鈍之中乃其途一開而人心之趨益分則聖人承天之意與礪世之旨俱㣲而不可復見是故不列其由来之名無以正天下之趨也不著其自致之效無以易天下之志也夫人亦知有爵之說乎人知爵之制於帝王也不知帝王之爵孰為制之盖浚明亮采以是報天下道徳之功然非帝王之意而維皇隂隲下民之意也則人實不能與天分功矣人知爵之宰於時命也不知時命又誰為宰之盖屯亨明晦以是識造物報徳之心然非造物之心而聖人正誼明道之心也則天亦不能與人争遇矣盖爵有天有人孰為天爵則仁義忠信樂善不倦者是有仁義忠信樂善之人於此使其出於王侯之躬貴矣使其不出於王侯而出於匹夫益貴矣非貴匹夫也貴匹夫之授於天者竒故不假王侯而常尊也此天爵也孰為人爵則公卿大夫者是有公卿大夫之人於此使之受命於諸侯貴矣使之受命扵天子則益貴矣非貴天子也貴天子之受賜於天者厚故以名位予人而益重也此人爵也是故君子之為道也内以全其性命之精而外以明其淡漠之志夫豈知爵之分天人也而為其術以相致隠以蔵其心性之用而顯以昌其天徳之身夫豈以人爵之殊夫天爵也而紆其途以自居盖古之人嘗為之矣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矣夫修之而遂從之乎修之而即従之無以處乎修之而不必從之者也為従之而後修之乎為從之而乃修之則何以處乎不從之而亦修之者也盖古人自有古人之學不以天人為分觀古人自有古人之心不以身世為顯晦然後知析天人而二之者君子所以正天下功名之術合天人而一之者古人所以明吾儒義利之辨哉
理正詞雄沛然莫禦有如潮如海之觀
高子曰小弁 一章 張玉書
以怨濟孝之窮說詩者所宜知也盖處倫之變者惟怨可以全仁孰謂小弁之詩不足語孝哉且從来家庭骨肉之際未有徑情處之者也況父子之親根於天性乎慈與孝相感匹夫亦勉為仁人慈與孝相違聖人曲全其孺慕明此義以事親則常可也變可也談笑可也涕泣亦可也昔宜臼以嫡子見廢其傳為之作詩以寤王至今論者以為平王之得位也不能辭萬世之口實何也以其懟也其猶得為人子也頼有小弁之一詩何也以其怨也固哉髙子乃猶以怨疑之嗚呼由髙子之說不等父子兄弟於越人而驅天下於不仁不止也今夫六經之教大旨歸仁而小雅之衰窮極斯怨天下幽憂煩寃委曲難白之隠惟怨可以達之人主信訛甘讒口舌難争之㑹惟怨可以囘之故論其迹疑於親而疏之也似彰君父之過原其心實不忍疏而愈疏也務篤毛裏之仁不然平時積誠感悟既不能底親於無過及不幸有過復以一怨塞責是尚得為人子哉夫親之過不大亦不怨也彼龍漦召殃而宫寢之讒日熾非僅同不察罪之申生投兔靡措而宗祊之託何人又難為不得國之泰伯親之過延及於宗廟社稷故親親之怨亦求告白於先王先公而欲太子與凱風之七子同處得乎所可惜者小弁之詩怨而太子固未嘗怨也怨則未有不慕者也驪山之禍千古未聞殺父之仇一旅莫問倘以大聖人終身慕親之義責平王我知其無所逃罪矣嗚呼豈非怨之不終以至此哉使古今之人子盡以虞舜為法則當其始深山號泣無不可格之親心決不至有身遭放廢之事及其後九廟烝嘗無不克共之子職更何至有終天隠痛之時其怨深者其仁至其仁至者其孝大明乎此可與說詩已
於大舜之怨慕體認真切故推論比方意義無不精確必如此乃能擺落陳言自出機軸
舜發於畎畝之中 二節 李光地
歴舉古之興於困者而推之以為天意焉盖自舜說以下皆受大任於天者也庸詎知天之降之者必有所以成之哉故孟子述之以勵天下也曰天之於人也哲命賦扵其初明命鑒於其後而其中人事變化之不齊者人以為氣之為也非天意也然吾謂天之意實存乎其間吾攷古来之徳業勲名赫赫於今者多矣然而舜之未發則歴山之耕夫也說之未舉則傅野之胥靡也膠鬲之未舉則澤中之賈豎也夷吾孫叔百里或罪人釁沐之餘或荒裔窮閻之士世俗嗟其先窮後通者遇之幸君子以為屈極而伸者道之常然吾以為皆知天之未至者也天之篤生之也厚故其所以玉而成也深天之簡畀之也隆故其所以試諸艱也備勞苦窮困是天之重待聖賢也徳修業進是聖賢之善承天也故不特近世功名之徒窮而自奮而帝臣王佐之材亦若假靈於冥黙者以是知天命之性墮於氣質之中雖上知亦必變動而光明不特叔季遭遇之難士多側陋而唐虞殷周之盛亦有播棄於幽遐者以是知大業之起生於蔵器之深雖明時亦以迍艱而啓聖彼不知天意者當其窮則戚戚及達則享其富貴榮華已爾已則棄天而天亦棄之非天之不降以大任也其所以自任者輕也精透處實前人所未發不作一感慨激烈語而光采愈耀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 一節 張榕端
惟天任人者大故其成人者備也夫大任誠難其人萃多艱以成之天亦預為任之之地耳今夫碌碌無竒天不任之則不窮之乃若天為斯世而生一人所責既鉅所試必周所試既周所益必多然後任之不虞其不勝此人事也正天意也歴稽舜說諸人其終固皆當大任無所不能矣而揆厥由来抑何心叢百憂身經多難惟所欲為而不獲如願乎此其故皆天也天意隠於莫測孱弱者諉而任之是謂棄天天意久然後明英俠者矯而出之是謂衡天又安能上識天意哉吾就天意度之而覺天之於人有將然者焉天不能自任也寄之人任不可輕降也惟其人天之為人計也慎有必然者焉惟心惟身無使之逸所行所為無使之順天之為人計也蚤有所以然者焉人心自静動之以益不能人性自恬忍之以益不能天之為人計也備夫古亦有降大任而未歴艱苦者如金天之繼父伊耆之紹兄是也不知旰食宵衣聖王自有神明之艱苦而不得謂天之待是人獨優古亦有習竒窮而究不降大任者如孤竹以首陽終尼山以布衣老是也不知維風敦節聖人自有名教之大任而不得謂天之待是人獨嗇人果上識天意乎於其將然無或恃焉於其必然無或疑焉於其所以然無或負焉天意當矣又烏得而棄之又烏得而衡之文所以可久以於義理實有發明耳中二股卓立不磨前後亦無駁雜
萬物皆備於我矣 一章 嚴虞惇
大賢明所性之全體而勉人以盡性之實也夫性惟萬物之皆備故誠則能樂而未誠者必強恕以求仁也可任其不備而不知求哉且天生人而與之以性使性之所有者本或全而或虧則人亦可竟聴其自然而又何事焉惟夫在天者無一之不具而後起之私或得而間之則盡性之事以起而安勉之途亦以分矣何也自品物流形而有一物即載一物之理物虚而無所麗必有以寄之於是乎道與器俱而我乃得之以成性自衆萬雜揉而有萬物即具萬物之則物散而無所歸必有以統之於是乎理與氣合而我乃得之以成身置我於萬物中至藐也而我之渾淪無外者遂能以藐然之軀而蔵乎㣲顯髙卑之故觀其後之無不足則知其初之無不具也以我立萬物先至静也而我之沖穆無朕者獨能以寂然之體而涵乎神明變化之原觀其外之不可窮則知其内之不可量也其物與無妄者即天道之所為誠而萬物之一原者即仁之所以流行而無間者也而可使皆備者僅為天下之所同得而無與於吾身乎哉果其反諸身而皆備者無之弗備也則静而存主而無或欺於心動而推行而無或欺於事體驗之切而天理之周流者可以隨觸而皆真踐履之醇而事物之發見者可以無往而不利夫是之謂誠則自然而仁而有從容之適無勉強之勞樂莫有大於此者矣此則自然而備之者矣如其反諸身而皆備者未必皆誠也則私意之未盡當去私以存其誠已見之未融當克巳而推於物無行其所甘而行其所苦則形骸之有隔者可以力擴之而使通無行其所易而行其所難則殘薄之為累者可以逆制之而使化夫是之謂恕恕則雖未至於仁而以強勉之力求公溥之心仁莫有近於此者矣此則勉然而備之者矣仁由恕而入誠由恕而全人物可渾為一身安勉可歸於一致此則盡性之事而學者之所當自反也
說理明白曉暢所不及先輩者詞語少平緩耳不如此而求之艱深滯澁安能使人心目了了
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 一章
汪 琬〈墨〉
觀治道之難齊而詳著得民之辨焉盖言聲固難以並較而政教亦有不相及者可不進詳其所得耶且一代之民風即一代之主術是也善擇術者貴審其偏全以圖之而後大化以成盖虚文既不足以感孚而實治猶未臻於和洽相形以觀而知奏效有獨隆者今人主孰不競稱仁哉然而降温良之詔非不足鼓舞閭氓而徳意未孚則相漸者猶淺循樂愷之文非不足激揚下士而謳吟未遍則相感者猶踈以言視聲是固有不如者若夫舉仁而被之於政斯為善政洽之於教斯為善教従来惟立政之朝為能惇其孝友作其君師亦惟修教之主為能布其典章昭其文物豈非異名而同實殊途而一致者哉以是言不如也其誰信之抑知風尚所傳或丕變者不同俗而親親尚功遂區為數傳之風化觀感所說或謳思者不同情而明作惇大遂別為百世之模猷則且分政教之民觀之民一也何以聲靈赫濯恒出自文法誕布之餘而動以天性者獨藹乎一人之誼焉咏豈弟而思父母未嘗無畏而畏不足盡也則所以愛者可思也抑分政教之得民觀之得民亦一也何以筐篚来王恒得自法紀修明之日而漸以徳化者獨隠然寤寐之思焉懷樂只而輸悃素未嘗無財而財不足言也則所以得心者可思也然後知政亦有聲法度修而輿誦作是即政之仁聲也教亦有聲耕鑿冺而康謡興是即教之仁聲也然且升降異時遲速異效君子盖不勝王霸之感焉而況區區仁言乃欲以文誥之空名絜撫循之實化豈可得哉
章妥句適中律合度有隆萬之巧密而無其凌駕我
朝初年場屋文字猶遵先正成法如此
人之所不學而能者 一節 金居敬〈墨〉
能與知有在學慮之先者謂之良焉可矣夫人亦學而能慮而知耳不學不慮而固已知能也非其良能良知也乎且強人以本無而予之所未有不可以立教責人以所獨至而不循之於所同得亦未可以為訓也極人之所願期其無所不能無所不知而止而繼善成性以来固有其無所待而然者也夫以人之有能有不能也而告之曰爾胡弗學爾學則自能之矣此亦使人由不能以至於能之善術也然曷不遡之其所不學而能者乎性之真者無假於習情之至者必著於事其能之也豈以學也然而過此以往則必學矣則必學而能矣非阻人以學非謂人可任此不學而能而甚惜其所不學而能者有諸已而弗察也或智故既深而并其所不學而能者而倍之也人亦静念其所不學而能者可矣吾指之曰良能則自有生以来未嘗學此矣使由此能而充之以學則可以為無所不能之人乃僅有此能而不充之以學亦斷不得曰之人也無良能也人其可以或倍此良能也哉而良能豈有時而冺也哉夫以人之有知有不知也而告之曰爾胡弗慮爾慮則自知之矣此亦使人由不知以至扵知之善術也然曷不遡之其所不慮而知者乎機之所啓必自夫天識之所開必依於理其知之也豈以慮也然而過此以往則必慮矣則必慮而知矣非阻人以慮非謂人可任此不慮而知而甚惜其所不慮而知者有諸已而弗悟也或嗜欲既多而并其所不慮而知者而昧之也人亦返觀其所不慮而知者可矣吾指之曰良知則自有生以来未嘗慮此矣使由此知而進之以慮則可以為無所不知之人乃僅有此知而不進之以慮亦斷不得曰之人也無良知也人其可以或昧此良知也哉而良知豈有時而息也哉吾以是槩論夫人矣
因言仁言義人都信不及所以切實指㸃出良知良能来言外便有要以學慮充其知能之意篇中従學慮打叠說下於立言宗旨最為脗合〈原評〉
清思妙筆曲折如意必具此本領方能作清空文字否則平淺無味矣
舜之居深山之中 一節 韓 菼
從深山以觀聖而極形其所感焉夫不能異於深山之野人者自不遺一善者也此可以觀舜云百家言舜尚已即孟子論舜行事亦嘗序其自田漁至為帝時取善之大畧而至此獨論其居歴山時也曰予考舜在位事不勝詳即闢門數事其求善之意甚至而不知其心泊然無為窅然以處曽不異曩者居深山時是故吾即觀舜之居深山一王之興當其徬徨隴畝必有絶殊之迹而史即書之為受命之祥不知著為異者必其中異之處無多也而大聖人出處不驚已非一時意計之所測創建之始當其隠約田間必有自匿之思而後因原之為養晦之用不知求不異者必其中異之見先設也而大聖人舉動如故竟為百世神靈之所歸故吾觀於舜而知其初無異也共田疇而讓畔已咸目屬聖人之竒意舜亦㣲有自見者而要不爾也夫且居者可得而處遊者可得而狎山中人而已矣然何以爾時深山之見聞自舜居之而若不憂其陋夫同一居山耳箕潁居之而加隘歴山居之而加廣者此其際誠可意想也吾又觀於舜而知非故為無異也往於田而自傷已竊自比勞人之侣意舜亦有不欲自震者而亦不然也夫且一如木石之無心如鹿豕之相忘山中人而已矣然何以一時野人之言行自舜居之而若不病其孤夫同一見聞耳鞀鐸得之而非多山中得之而非少者此其神殆難擬議也盖幽人之致有聞而如無聞有見而如無見必屏處以全其真則淪寂之為也聖人之不見聞即可以見聞其於萬物也相與受而已故任愚賤之投而處之亦如其居游之素英明之姿未聞而嘗若有聞未見而嘗若有見必先物而為之所亦天機之淺也聖人偶有見聞而無加於不見聞其於心思也不自知而已故極挹取之致亦曠然莫測其野人之天則誠見夫深山之舜其異無幾而及其聞見一善言行真沛然江河之決之莫禦也已深山静境也吾以觀聖心之存江河之決動幾也吾以得聖心之感然則居者仁耶決者知耶著眼及其兩字居逰之前見聞之後寫来融洽朗潤祗若決江河甚速而無不通之義尚少理㑹耳
仰不愧於天 一節 王汝驤
求樂於天人之際君子之存心也盖俯仰間一自謂不愧怍而愧怍在矣此君子之擬為至樂而不敢知者歟嘗思人生何者為樂不可得而得之斯樂矣天倫之際聖賢多悲痛焉即是以思而君子之所樂於俯仰間者有如此父母兄弟矣何則仰焉共此天也俯焉同此人也君子自昭事以来陟降左右覺一息不與天相似有愧於天者也此際惟自知之也君子自克己以来正身率物茍一事非天下所歸有怍於人者也此中恒自苦之也天人交責之躬畢生而奚釋其負俯仰俱勞之志千古而莫解其憂君子於是慨然而勤思焉曰安可得哉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則樂矣凜然此知愧之衷也上帝之於昭何日不嚴諸對越正惟對越久而下學上達之修有獨信為知我其天者何待髙談奉若哉一舉首間而臨汝者可念念質也則此際之旦明乃始無所庸其跼蹐已欿然此懷怍之心也倫類之紛紜何處不歉於方量正惟分量明而老安少懷之願有不負乎斯人吾與者豈必侈言康濟哉一環顧間而接我者可事事安也則此時之酬對乃信無所用其慚恧已且天吾父母也吾誠有以不愧之視於無形聴於無聲仰此髙髙者宛然出入顧復之親斯則生人得其所之極也而何日其信然也人亦吾兄弟也吾誠有以不怍之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俯此芸芸者依然綽綽有裕之風斯亦兩間至坦蕩之境也而何修而得此也由此言之又一俱存無故之象也二樂也
細思此章神理一樂既孟子所無三樂亦未足滿志二樂若就現成說反不見聖賢修已實功矣可見俱是慨想之詞此節地位惟孔子足以當之尤不得著一意氣語〈自記〉
易其田疇 一章 儲 欣
足民有實政焉足之至而民仁矣夫始之以易與薄繼之以時與禮此足民之實政也至足而民仁聖人復何求哉嘗思治天下而至於成其亦難矣雖然民情者王政之本也相民情之所急深思極慮以規畫於其間迨吾政行而其所取效往往出於所期之外以此見天下之治之無難也今夫民貧則奸邪生固已然貧者可轉而富富者可不復貧此斷非百姓所能自為而在上者之責也是故治天下有實政焉敺少壯而緣南畝酌古昔以定正供入其境而汙萊無歎追呼不聞則易與薄之政行焉矣視豐約之嵗制其饔飱辨貴賤之等節其縻費入其境而婦子尚儉伏臘有經則時與禮之政行焉矣民情甚愛田疇甚苦稅斂為上者因而順之適其所樂去其所苦是之謂利導之政而貧者可轉而富也民情易浮者食易侈者用為上者逆而制之裁其所浮嗇其所侈是之謂整齊之政而富者可不復貧也當是時家給而人足盖蔵之外露積者不垣賓祭之餘洽比者不匱此雖自古聖人所相繼而治之天下奚以加此哉盖聖人亦嘗觀民之於水火矣昏暮而求求而與聖人以為此至足之徵而菽粟之宜與同量也故其治天下也始必易焉薄焉使菽粟之出如水火然足矣繼必時焉禮焉使菽粟之用如水火之不竭然至足矣惟至足故無則求之非有父兄子弟之慈愛而望以取攜求則與之不待孝友睦婣之惕心而供其困乏然後知聖人之治先於至粗而後極於至精專於民之相養相生而自及扵民之相親相愛焉有不仁者乎所謂王政行而效出於所期之外者此也今日者豆觴之間恒犯齒耰耝之借有徳色議者咸惡其不仁而吾猶憫其不足盖菽粟不足雖父子不相保持而當其足雖行道之人皆不忍也為治不相民情所急而圖之徒欲掇拾唐虞之遺文補葺三代之故事思以美教化而厚風俗不亦末乎
發首二節已透得使有菽粟實際故後半從容指㸃自迎刅縷解矣機神流逸氣度安和為作者上等文字
聖人治天下 四句 金徳嘉〈墨〉
治至聖人而得其要富民之效可覩也甚矣聖人之汲汲於富民也而民俗之仁即由是焉治天下者尚法聖人哉且事有民生日用之恒而帝王經綸之大端在焉相天下之所急而潛率之此其意未嘗遂曰王道既成於天下而論者以為人心風俗之善未始不由乎此也今觀水火至足之象而知菽粟之於民甚急矣夫民亦何幸而生於聖人之天下乎聖人之治天下也始焉患其不至於富而思所以富之是故井疆徭賦盡其為民元后之才既焉患其不足於用而思所以用之是故天道王制盡其為民司牧之學夫以聖人而治天下其所以範圍乎天下者甚大而所以曲成乎天下者亦甚逺矣然觀聖人之治無他急焉亦惟使有菽粟如水火耳夫論治者不察菽粟如水火之故與夫菽粟如水火之效則聖人治天下之心幾不大白於天下惟觀扵至足之世而後嘆聖人之治天下誠非一切之治所可及也古者聖人之民享聖人之美利而貧富不至於相耀由比閭族黨以放於四海九州之遙而皆有萬物一體之樂古者聖人之民忘聖人之裁成而生養自安於固然自親長愛敬以達於睦婣任恤之誼而皆有天下一家之模若是者何也仁也而聖人先天下而念之合天下而謀之第恐菽粟未如水火之足耳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夫山髙牧民之書得聖人之意而小用之而猶足以伯開塞耕戰之務竊聖人之術而雜用之而且至於強然則菽粟之於民緩急輕重之數亦大畧可覩矣治天下者而欲使海内乂安民氣和樂尚於易疇薄斂食時用禮數大政加之意哉
古氣磅礴舒卷天然不作尋常掉弄語而題之筋脈節節靈動乃大家得意之文非苦心經營之所能到也〈原評〉
頓跌鼓盪一氣流轉闈墨中僅有之文
孔子登東山而小魯 一章 李光地
聖道大而有本學者必以漸而至也甚矣聖人之道之大盖非無本而然矣茍無成章之學而欲一蹴而至於道豈不難哉此孟子學聖人有得而以教天下也意謂望道而至必得其所歸嚮道而行必知其所自今天下學術紛紛也不有聖人之道安所統一哉昔者孔子嘗登東山而小魯矣嘗登太山而小天下矣所處益髙視下益小舉是類之彼觀於海者豈復有水遊於聖人之門者豈復有言乎哉盖所見既大則其小者不足觀也雖然觀聖人之道又無取乎徒觀於其大而已今夫水之無源者無瀾其動而為瀾者有源之水也光之無本者有不照其無所不照者有本之光也聖人之道夫亦有所謂瀾焉混混乎其不窮夫亦有所謂照焉昭昭乎其常新安得君子與之共觀聖人之道而至之乎吾觀流水之為物也非原泉之積至於盈科如是而行之吾知斷港絶潢之不能至於海矣況乎君子之至於道也無實功之積至於成章如是而志之吾知榮華小成之不能達於上矣盖其大者如岱岳東溟之極乎山海之崇深不可幾而及也而其有本如江河日月之根於水火之精氣可以漸而積也顔子之賢未達一間而鄒魯之士莫不斐然成章焉或源也或委也學者可以有志於本矣
比例繁多易於零雜文則如金在冶鎔成一片而賓主輕重之間復有條而不紊
<集部,總集類,欽定四書文__本朝四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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