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行周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八
| 歐陽行周文集 卷第八 唐 歐陽詹 撰 景平湖葛氏傳樸堂藏明正德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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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行周文集卷第八
書
與鄭伯義書
居方足下胡妳物故仁孝多感悲慟如何遠助悽惻秋凉
體與神康僕素寡悰暢遐亦可悉華下來人〈居方居華山〉
〈之隂〉承今冬以前明經赴調罷舉進士何顛且不沛逝而
能復歟居方哉夫非有必行則諫必有距忤情懷歡古人
所難雖僕於居方亦不易之今流旣從川華旣歸根輙分
間布白致以牋素居方忖覧知及蘧瑗四十九年之巳徃
陶潜今是昨非之悟焉漁者所務唯魚不必在梁在笱弋
者所務唯禽不必在矰在繳國家設尊官厚祿爲人民也
爲社稷也在求其人非與人求在得其人非與人得唯道
德膺厥求唯賢能膺厥得賢能事事而發見道德誠誠而
後信苟須事事苟須誠誠則必委以務命以職從而覈之
四海之大億兆之衆不可逢而委命之是用啓稍異之間
姑致其我樂而自耀者讀徃載究前言則曰明經屬以詞
賦以事則曰進士中夫程度者取政事最輕小者命以始
又令公侯子孫卿大夫子弟能力𭛠供給者曰千牛進馬
三衛齊郎限以年月終亦試之其有成則陟陟不巳乃尊
乃厚其有敗則黜黜不巳乃戮乃亡取之於諸科暫殊用
之於諸科則一良未即以進士賢而明經不賢也但以選
才如選材焉以䂓則失之於方以矩則失之於圓欲方圎
畢至然後擇其利用者寳之中方則善於圓中圓而善於
方 木材也者在堅貞可乆人才也者在德行有𢘆不可
乆不可𢘆雖售之於今必不售之於後
之人貴此賤
彼是不𭰹逹國家選士之意見近而迷遠者居方寧斯人
之徒歟况目覩進士岀身十年二十年而終於一命者有
之明經諸色入仕須
而踐卿相者有之忠與孝相生君
與父相随於家美即於國良爲閨門重則爲朝廷尚此古
今聖賢絕慮萬不失一之得也僕忝居方遊自貞元之初
于今十有三祀熟得居方之爲人甘㫖可求則已在尊長
之前矣衣食可讓則已在兄弟之邊矣急難當行則必在
友遊之先禮義當徃則無在時賢之後晨昏無方之性愛
悌友于之情長長之敬下下之眷與朋之信接物之道居
方無不盡則於家於閨門至矣於國於朝廷詎少哉甞淸
宵月下寒序火邊或醉或醒接以餘論君子欲其暗然而
彰惡自衒自媒沽名者二年間見居方求試於詞塲㒒悢
悢如失才如居方地如居方方如所得詎止乎然諸科中
升乎一科矣宜存一梁一笱一矰一繳之義事事誠誠之
㫖中規中矩之求委𢘆乆脩黜陟俟乎暗然之來也况近
聞宗懿之中景行居方弥篤焉上以居方逹慈於下下待
居方申愛乎上居貧孀
逹宦棺櫬悉居方竭力巳可行
咨乎可及飢飽不異魂體皆歸年纔弱冠行跡如此豈徒
生哉借如居方束帛到門而有未起居方以藝自謁雖從
家命亦以非矣悲哉更逐齊人之後邪僕竊以爲知人曩
得居方以爲居方也洎昨視所行則非居方今聆嘉聞又
居方矣如其知如其知竟履元和以叶愚念得之以道爲
姜爲𫝊不得以道爲回爲憲時之令人豈示善歟面叙不
周此亦何云
與王式書
公範足下長史及大人以薄官〈某大人任溫州長史大人〉
〈任愽羅縣丞〉予自能記憶只見馳載長㓜勤勤南北予雖
童稚意甚不居洎有安固丞潮陽
〈某兄謩任安固縣丞〉
〈兄
任潮州司倉〉予時已冠似或議事以爲地分遐陋進
取必無遠大若肄業承家則安固潮陽亦㡬於不墜矣便
懷耕食鑿飮之心焉事親敬長之道睦友與人之義恂恂
自勉不意竊鄕曲之譽所疑不忘質所見不忘述時時有
得多幸忝儕𩔖之歸加以薄窺墳籍適有章句濮陽仲宣
河東千齡榮陽從易濟北有融琅琊次臣〈呉播字仲宣薛〉
〈壽字千齡鄭簡字從易康暐字有融王雲
字次臣則某〉
〈鄕曲之人皆有識度爲州里所重者〉皆愽雅明逹君子公
範亦其人焉毎論性行量識度評學業酌文詞不以虚薄
徃徃掛於牙齒予年二十有一公範與群公則可予以進
士之目而有令予觀國之心予以群公所貺之名繹先賢
正名之㫖進士者豈不言其可以仕進而能裨助政化始
自下而升上終自上而利下者也近代亦曰舉人實古今
舉賢進能之科也則有
風后力牧膺黃帝之舉舜禹稷
契膺唐堯之舉伊尹姜牙膺湯武之舉管仲冀缺膺桓文
之舉五羖三傑膺嬴劉之舉皆齊聖廣淵明𠃔篤誠立功
立事岀於人表之流也䧏自晉宋齊梁則有若陸機鮑昭
謝眺江淹亦以登庸雖道德器用不及曩辰而詞學詩流
爲一時之秀想當群公之論豈容易之度力不任又先與
靈元道士虹巖逸人〈某鄕人也道士蔡明濬逸人羅山甫〉
〈靈源虹巖其所居山名也〉有潘湖合鍊奉養之契〈潘湖其〉
〈上下所居地名〉乞從𪧐志勤勤懇懇𫉬與靈源虹巖同居
者三年公範與群公雖不苦以前事相迫而流言時至建
中初因當道㢘察故相國常公本州將故中書舍人薛公
南澗之談西湖之體〈常相公爲福州觀察使薛舍人典泉〉
〈州日予以薄劣見失二公於南澗寺有所剪飾及予辭歸〉
〈故林於西湖泛舟致餞也〉丹靑目下程凖前期公範與群
公激厲轉加予亦稍信云云之勸時凡弟親屬方以衆情
聞於大人大人與群公遂有龍首之㑹〈龍首土名也予之〉
〈别墅在焉〉特詢可否至于再三群公不悔前言以爲可固
可必人之於子皆欲其升高致遠至其秋大人則有遣從
計吏之命當發之日大人及慈親親祭行於東郊公範與
群公亦共餕神餘於野席離觴旣輟大人誠朂數言言可
切骨銘心征車云動慈親嗚咽數聲聲堪斷腸榹魄公範
與群公備見備聞也慰上下之望在乎早成名早歸寧予
必不惜伎能而有所絶墯以𭰹上下之念汲汲搖搖如旌
如翹受遣之明年逹於長安賃廡六秋禮闈四上頻竭激
昻之力累爲簸揚之弃反躬忖已徘徊又疑豈常薛公輕
於布素而有佞歟爲群公溫良與朋友有不忠歟楊朱對
岐墨翟觀素勁挺之志半作歸心况以近夢慈覩以亂絲
繞予之身萬重大人囓予臂見血蓋神祗以大人誠切遠
警於予焉絲繞者豈非思念
綿之象也囓臂者豈非囓
指令歸之義也萬重見者豈非示其甚也公範與予遊處
最𭰹者且莆陽讀書接席五年其於爲人公範知之莆陽
去家四百餘里晨昏之思忽至珎異之味忽得亦不以始
昨違離便奔馳而去性自天至實非勉爲今一辭庭闈而
踰半紀以本心毎每馳戀此魂夢昭昭感發如彼日夜
之心公範可量竊欲審覈良駑摭分進退阻故人無新知
怳不可問因考使廻更有决斯科也先以才藝取次以德
行伸大之事君細以臨人如予所習可以當之於取乎如
予事親可以移之於君乎如予理身可以施之於人乎其
可也則待命待知庶榮親之道抑溫淸之心如其不可則
任材任器息干時之機謝風塵之苦書至與裁裁巳遄復
家在國在佇爲去就予於爲子之道所恨不知也知必無
不竭於爲臣之道所恨不知也知必無不爲人生於世
區區者所務豈不立名乎有名於國亦名也有名於家亦
名也予何攘臂於其間醜於家而美於國哉予無此心亦
公範知之東風扇和山靑水淸野芳且榮林鳥時鳴樽有
酒匣有琴公範休暢某再拜
送張尚書書
前鄕貢進士歐陽詹於洛陽旅舍再拜授僕人書獻尚書
閣下某同衆君子㐲在尚書下風乆矣孟冬已寒伏惟尚
書尊體動止萬福人生於世今天下之人識與未識有一
善則願知之有一困則願知之尚書以爲其人何如哉愚
以百年二百年無一而已矣尚書旣知身則其人乎旣知
其人某斯所以願也凡今之人進露於長者或以殫詞褒
頌爲先者亦或求人書狀爲先者伏計尚書飽見之英明
特逹必不之愛小子固
亦竊醜之况以尚書茂德雄才
則騰於寰宇矣豈假區區片言隻字彰明於身乎以尚書
山容海納則自斷於胷襟矣豈在攸攸八行尺牘進退於
人乎知不然矣某方拙魯訥不敢游詞某閩越人向京師
七千里矣去秋逺應言極諫詔不逮試便住西秦今冬
將從
學宏詞科赴集期昨至東洛舊
人錢五萬卒然
以逄某則合還人又艱迫唯一驢一馬悉以償之賃廡之
下如喪手足兀然不能出門者再旬于玆矣亦以窘懇遍
祈於人人無非常所與唯疋帛斗粟供朝夕則纔可過其
外則莫就無車無儲寄人之廬士之窮莫窮乎此今日有
來相看者曰子之困至於是何不以情聞於徐方
陽公
乎明日有來相看者曰子之困至於是何不以情聞於徐
方南陽公乎某晝忖夜量旣在尚書矣又人人異口同詞
同驅之心與議幷俾忘干犯以困𭠘於尚書尚書之力上
將驅雲雷淸宇宙副萬乗之頼答億兆之望豈獨遺某所
願知之之困乎尚書下將爕隂陽調風雨合百神之意允
飛走之望豈獨遺某所願知之困乎救火之家水雖在遠
不以遠而徃者知其必能濟患也某之困曾未拜㐲尚書
所居洛陽西鄰陜
北俯河陽接陳許東有汴滑捨東
西北之近越千里控於尚書者亦得尚書必救所困焉
神遊五侯之門遍心擇王公之量匝方决意𭠘於尚書尚
書留意焉布露微碎亦非容易考試事畢特兾拜伏雖有
蓄積庶及面陳
上鄭相公書
將仕郎守國子
四門助敎歐陽某謹齋沐緘書再拜遣
𨽻子弟獻於相公中衢之車下庶及乎閤下當今主上聖
明宰輔賢明可行已行可止已止其或未行未止非不知
也非不念也未可行而未可止也某愚䝉欲陳所見則在
知之之後念之之内矣不敢復言今斯有言自言而已人
有百行脩萬事精内扣潜鳴外聽無聲非不願用而人不
用非不願旌而人不旌雖和平之代至老至死者相公以
爲有之乎某將十有十百有百千有千也何以苦知自近
之耳某甞讀論語得孔子曰古之學者爲巳今之學者爲
人傷時之學者不由所學矜所學也某不敏傷𥨸如之况
禀羔羊鴻鴈之性未資訓導而敬順和合乎敎者十或四
五潔身畏人拙自守始亦以孝弟忠信約禮從儀人生
合爾聞游藝行義脩詞人生固然殊不以有爲而爲也
幸屬昭代以此官人敬趣條目遂希詮擇五試於禮部方
售鄕貢進士四試於吏部始授四門助敎〈某 應慱學宏〉
〈詞不受一平選被駮又一平選授助敎〉夫人百行庻㡬萬
事留心不仕則巳仕則兾就高衢遠途展其素蓄垂名于
後代播美於常時匪徒利斗粟希片帛救寒暑給朝夕也
所以利斗粟希片帛者不以之兼與其百行庶㡬萬事留
心之流别行也某非斯人之徒歟其慕彼人之徒歟企夫
高衢遠途也噫四門助敎限以四考格以五選十年方易
之官也自玆循資歷級然得太學助敎其考選年數又如
四門若如之則二十年矣自玆循資歷級然得國子助敎
其考選年數又如太學若如之則三十年矣三十年間未
離助敎之官人壽百歲七十者稀某今四十年有加矣更
三十年於此是一生不覩高衢遠途矣况先三十年孰存
亡哉其或素蓄當在重泉之下矣忖巳方人所以知百行
脩萬事精内扣潜鳴外聽無聲非不願用而人不用非不
願旌而人不旌雖和平之代至老至死者十有十百有百
千有千也嗚呼今之高懸爵祿廣設名位實待乎德行與
乎能事也德行也者孝悌也忠信也不可於公堂斯須而
得試也須漸乎父母昆弟之言㳂乎州閭鄕曲之譽某遠
人也父母昆弟居萬里之外州閭鄕曲在三江之孝悌
之言無由漸朝廷之耳忠信之譽莫得㳂闕下之聞也能
事也者秉持也應奉也不可虚處無任而得呈也須形乎
政令裁製之庸著乎役藝使才之致某冗官也政令裁製
一月兩衙之謂𭛠藝使才二奠陪行〈音航〉而巳秉持之庸
不可形考課之目應奉之致是亦絕選能之見也縱有顔
閔之德游夏之學宰我之政事夫子之文章其於是也但
父母昆弟自相知州閭鄕曲自相許於海隅嶺徼其柰拳
拳之身何夫大田斯穫而有遺秉滯穗也萬秉稀一萬穗
稀一某豈遂當其一乎且天地也命之翅必與之羽翮副
其巨細使得飛也命之足必與之蹄蹠稱其長短使得行
也命翅而不與之羽翮與之而巨細不相副飛則墜命
足而不與之蹄蹠與之而長短不相稱行則顛命適遺之
墜與適遺之顛則如無命無與也其庸愚不知造物之㫖
者視之則不之恠其明賢𭰹
理源者其謂天地何邦國
也勸人以德行用錫之爵祿必契其分量使得行道也聳
人以能事用錫之名位必權其輕重使得榮身也勸以
德行而不錫之爵祿錫之而分量不相契道則屈聳以能
事而不錫之名位錫之而輕重不相權身則辱勸適遺之
屈聳適遺之辱則如無勸無聳也其庸愚不知造化之㫖
者視之則不之恠其明賢𭰹理體者其謂邦國何某代
居閩越自閩至於吳則絶同鄕之人矣自吳至于楚則絶
同方之人矣過宋由鄭踰周到秦朝無一命之親路無廻
眸之舊猶根寄不食之田也人人耘耨所不及家家漑
灌所不沾其濯乃條𢪛成乃華實者上天至仁之膏澤厚
地無私之陽春乎相公爲上天霖雨佐厚地發生也何以
處某焉夫舉善不遺於微陋使能必盡其材器眞宰相之
任也自唐及虞有其人自夏及商有其人自周及秦有其
人自漢而還無代無有洎國朝歷歷可數也相公能以某
爲手下濫觴乎似善斯升眞善以至似能斯㧞眞能以來
古人行此天下歸仁也相公行之哉行之哉今則猶古筭
度途遠蒼皇造次
歐陽行周文集卷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