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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菴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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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正菴集
卷之五
作者:李顯益
1773年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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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魚舜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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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新矣。正吾人革舊圖新之日。想高明一般意思。前來盛說。謹已玩繹。而不無可以更反復者。敢條論如此。未知如何。農巖上尤菴問目。論人物五常者。曾細看否。此恐與愚說同矣。

人之性。卽此健順五常。非有二也。

主天命賦與處言。則謂人賦健順五常。物亦賦健順五常可也。從人物禀生後言。則謂人具健順五常。物不具健順五常可也。言人物五常者。必具此二義。然後乃無窒碍。今只曰人之性云云。豈不欠曲折乎。中庸章句。則主天命言故云然。若直言人物之性。則必不但如此說也。

理之在物。雖隨其氣禀。氣局者。

來說所謂本體未甞不全。是自天命處言歟。抑以禀生後言歟。曰理之在物。則是以禀生後言者。其理何可謂皆是全乎。且所謂不可以氣之偏塞。而疑此理之有所虧欠。此理云者。亦自天命處言歟。抑指在物之理歟。若指在物之理。則何以爲皆無所欠乎。栗谷所謂理通。亦自天命處言耳。若言其在物者。則何甞無偏全之不一乎。朱子所謂理絶不同者。亦不可抹殺也。

率性爲道則人循人之性。形氣之偏塞。

章句則自天命至率性。一串說下。作人物一㨾看。來說則於性也。旣以健順五常。與此理分之於道也。曰人循人之性。物循物之性。其所循之道如此。則其性之不同自可見。曰物之性道。異於人之性道。何其與章句之旨。相戾也。朱子非不知人之性與物之性不同。人之道與物之道不同。特所言者。自天命說。則只當主乎理言。故只言人物同處。若其不同處。則是爲氣質事而不說耳。若使之主禀生處言。則必言其性道之不同。此則係是別義。不可於此混並說如來說之云也。直自天命串性道說下。則是爲性道二字。專以理言。於此言人物性道之不同。則頓失其專以理言之意。

高明之意。似若嫌人物性道。欠着落。

愚則看朱子說如上所言。故如此說。盖以纔言牛馬字耕馳字。則爲並禀氣各相不同處言。於專言理一邊之義。殊未當故耳。是欲就耕馳上。認得其當然不易底以爲之道。豈謂外耕馳。別求所謂道乎。言理者。雖只言形而上。豈謂於形而下之外。別有此形而上者乎。須知耕馳底卽當然之道。而非耕馳直是道可也。

人之氣禀得於有生之初。渾化之理哉。

謂未發時氣質渾化者。豈謂盡變化成他氣質耶。只是謂此時其淸濁粹駁。俱渾然無跡云耳。與變化氣質之濁者變爲淸。駁者變爲粹者。自不同。

衆人則方其動也云云。乍動而便涉氣質云云。纔發而便如此云云。

衆人日用之間。未發與中節常相當。能霎時未發則發處中節亦然。霎時以上分數。相當亦然。此以體用一原故也。來說似謂衆人動處則全是濁惡。無有是處。而靜處則能有爲未發。如聖人無別時節云耳。恐語欠平的。

答魚舜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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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昨惠書。謹已承讀紬繹。而於愚見。多有所不相契者。敢又隨手條論以呈。幸更商回敎如何。詢及日間工夫。愧無以仰對。文字一段。不至全拋。而只是操則存一句。全然欠闕。此甚恐懼。恐懼思索所得。不無數三義理可與人商礭者。多係刱新。有難輕發。且此所論往復。尙未得歸一。更何容發得他說乎。是以不敢承敎。幸恕之。前所及農巖上尤菴問目。高明看作如何。愚見大槩如此。但其理之理。是不分五與一底。則雖於物也。言各得其理。而不爲其各具五常之全者矣。若以此義添看則爲備耳。

答魚舜瑞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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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諭之說。雖復詳盡。且自謂明白易曉。而以愚論之。病痛甚多。盖其根柢。在於差看太極與性之眞箇面貌。一例以兼衆理者爲太極。滿五常者爲性之本然。請辨之可乎。竊謂太極只是理。性亦只是理。而理之面貌。不在乎他。只是如在天之眞實无妄。在人之純善無惡者。卽其面貌。則此箇面貌之所以爲此箇面貌。初不在大小濶狹之如何。太極之各具於物者。固是有大小濶狹。而曰太極則卽是此箇面貌。如陰陽。陰得陰之理。此陰之理完而無欠。陽得陽之理。此陽之理完而無欠。五行水得水之理。此水之理完而無欠。火得火之理。此火之理完而無欠。則是乃太極耳。何必陰之理又兼陽之理。陽之理又兼陰之理。然後爲太極。水之理又兼火之理。火之理又兼水之理。然後爲太極哉。各一其性。是各一其太極之謂。而朱子以各得仁義禮智信爲言曰。仁作義不得。義作仁不得。則是爲雖只是仁。亦是太極。只是義。亦是太極耳。其爲太極。何甞在於必滿其五者乎。以物言之。則陰陽亦有可以陰中之陽陽中之陰言者。而其理亦爲陰兼陽陽兼陰矣。五行亦有可以一物兼五氣言者。其理亦爲一兼五矣。然若乃所以爲太極。則不在乎其兼處耳。譬如日光所受處。濶狹不同。而日光則皆日光。水銀千百塊。大小不同。而水銀則皆水銀。其爲日光水銀。豈在於濶狹大小。而必以其濶者大者爲是。狹者小者爲非。又何必以在乎狹者小者。爲兼濶者大者哉。水銀之說。雖被盛斥。然古人以此爲譬者多。盖以其爲物。箇箇成圓。爲形容各具太極之最妙者。故耳。所謂月落萬川。處處皆圓。同一意思。太極有以統體言者。有以各具言者。雖只是一箇太極。而所從言則有此不同耳。所謂統體太極。如太極圖上一大圈是已。是雖非外於陰陽五行者。而其所指而言者。則自陰陽五行未生之前。統而言之者。故爲統體而言。此太極者。必兼陰陽五行之理爲言。然後方成此太極。若所謂各具太極。如太極圖第二第三圈中一小圈是已。是則墮在陰陽五行中。故自成一太極。在陰爲陰之太極。在陽爲陽之太極。而爲陰之太極。則不得爲陽之太極。爲陽之太極。則不得爲陰之太極。而其爲太極。則只在於在陰而爲陰之理。在陽而爲陽之理。而不在乎陰而必兼陽之理。陽而必兼陰之理矣。五行亦然。若是則雖是其在物者。何得爲一端。何得爲半底。何得爲奇零偏側。而以此疑其不得爲太極。於此亦將統體之義。混同說去。一例以太極爲兼衆理者乎。性之本然。亦非必兼仁義禮智信然後方爲本然。雖其只通一路者。亦爲其本然。通仁之路者。謂非仁則已。謂之仁則此仁也。卽其本然。通義之路者。謂非義則已。謂之義則此義也。卽其本然。禮智信亦然。何必於物物之中。各求仁義禮智信。必以此五者之滿者。爲本然哉。氣質之性。本然之性。非各爲一性。於一物之中。或爲有偏全。或爲無偏全也。人之性。只是一箇氣質之性。而只言氣質之性。則其天命之本然者無以見。故就其中特拈出理一邊言。曰本然之性耳。所謂本然。何但其全者爲本然。而偏者則不爲本然哉。全處有本然。偏處亦有本然。而其謂之無偏全。則特以其於偏於全。無不在故耳。若謂本然。只是全者爲本然。偏者不爲本然。則是以本然氣質爲二性矣。以全者爲本然。偏者爲非本然。則是以偏全論本然耳。偏全非本然。而偏全處有本然。則以偏全論本然者。非爲認氣質爲本然者乎。體用一原。顯微無間。則未有有其體而無其用者。謂得一路者。亦各有五者於其中。則是非分體用二之者乎。以本然爲體。氣質爲用。本非是。然以本然乘氣分體用。是來敎中語。故姑因以爲說。且此是最肯綮處。體用一原。則體則能備五者。而用只有其一。何哉。此必謂以氣質昏塞之故。然氣質昏塞之故。何獨於用耶。其心之不能虗靈。卽其昏塞之源。而其心不能虗靈。故其性不能備其全。其性不能備其全。故其發於用者。只是一路耳。何可二之乎。理未有無氣之理。則必有如是之氣。方受得如是之理。以無虗靈之氣者。而謂有至純粹至全備之理於其中。何哉。此亦非以理氣爲二者乎。盖頭腦一差。而諸病殆無所不有矣。何不於性也只看本然二字意思。於道也只看當然二字意思。而必欲以分數多寡論哉。來敎。雖以分數多寡言理者爲非。而其必以五數爲言者。眞成以分數多寡論性。故云。只看本然當然意思出。則雖是偏全通塞大小精粗。千不同萬不一處。莫不有此箇面貌。人爲人之性。物爲物之性。物之中。禽獸爲禽獸之性。草木枯槁爲草木枯槁之性。雖只是大黃不得爲附子。附子不得爲大黃處。亦是此箇面貌。若是則此理之一串血脉。自天命源頭。直貫下來。隨所在而皆不失其體段。不然而只以五數之滿不滿爲言。則纔爭得五與一字。便成以偏全言性。而引帶得氣禀邊意思。却埋了此箇眞面貌耳。來敎。以此爲不干道器之爭。而愚則謂此亦係道器之爭。而其辨有在毫釐間。而其於只有一處。必尋其五。無五與一之可名處。則尤說不去者。豈非爲無根蒂底道理說話乎。此所以不可一例以五者之滿。爲性之本然者也。竊詳高明之必如此看如此說者。盖於太極也。只知統體之爲太極。而不知各具者亦爲太極。則其爲太極。不在於統體與各具也。於性也。只見本然之爲五者。而不知氣質之偏處亦有所謂本然。則其爲本然不在於五與一也。且此所論者。不過曰人物之性。曰五常之德。則是其所主者。在各具之太極各一其性耳。而今言各具處。必摻合統體之說。言各一處。必翻作各兼之義。所以爲條理脉絡。常有所未明者。雖其泛言氣質本然處。語無不是。而奈其歸宿肯綮有如許者。何哉。章句之說。高明雖謂之已瀾漫同歸。前此高明說章句。於主理意思。每不明白。如以人物之生。各得所賦之理一句。爲以禀生言者。及他如言耕馳之類。皆於此說得不淸楚。則不可謂自初瀾漫同歸矣。然其實高明之論如此者。盖以於章句之旨。看得差耳。何者。章句只是主理言性道。故直就人物上。言性道之爲天命一段血脉耳。若所謂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等語。則只以就人物上言。故言人物之生處。不得不如此說。且欲以此爲下修道之敎。氣質不齊張本。故云。非直以此言性道也。然則其所言。於性則只是其本然。於道則只是其當然。言本然。故曰莫不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爲健順五常之德。盖主理而言人物之莫不得此。則其言只當如此。此何以爲人與物各具五常之德者。而必以此爲物亦具五常之證乎。所引朱子說。來敎註中上說亦只是言物上。可言仁義禮智之意。如虎狼之仁。蜂蟻之義之類。亦是此仁義禮智故云。豈物物各具仁義禮智之謂哉。若然則朱子又何以直曰。仁義禮智之禀。豈物之所得而全哉也耶。孟子集註說此皆錯認朱子之旨者。而要之於主理一段意思。看得不端的耳。如主天命言性道及耕馳上看道等語。乃主理意思端的處。而皆以爲不可。殊不知主理說者。必自天命處說下。然後其爲主理也始歷落。古人說亦皆如此。如看天地之性。本然之性等名目則可見。而朱子言理同氣異。亦以論萬物之一原爲言。夫其爲理同。豈但在一原乎。而必如此說者。豈非以此意乎。譬如言水者。其所欲言者只在於水。則必自源頭處說下。然後其在泥土中者。其脉絡自明矣。不然而只就泥土中言。則水與泥土分數常相參。何以見其水之本色耶。此其立語之體。自當如此者。此何爲外人物言者。而謂之求本然於人物之外哉。至於耕馳之說。今不更有他言。只請問人物旣曰性道同。則何以人則其道爲君臣父子之則。物則其道爲耕馳之類耶。君臣父子之則與耕馳之類。其事不啻不同。而亦爲其同者。以何故乎。豈非以當然二字耶。若是則當然二字。雖非外耕馳有當然者。而非耕馳卽是當然也明甚。前書引章句日用事物之間。莫不有當然之道。爲有賓主之意者。只以此耳。幸更細看如何。農巖先生問目所論。大抵極其明白眞的不可易。今何不信從乎。先生義理之精。其形諸文字者。皆從分金秤上秤出來者。吾輩說理。不主先生。而何而乃爲此異同之論乎。愚則不敢也。更詳之。以陰陽水火之理。完而無欠。爲理之同者。是成以乘氣之理。爲本體。仁作義不得。義作仁不得云云。及各具之太極。墮在陰陽五行中。自成一太極以下云云。亦是以乘氣之理。爲本體者。此皆不是。

各一其性。只是謂各一其太極。則與各具之太極。同一語義。而來敎二之。何也。且主理而言。則不妨謂人物皆得五常之意。又謂以日光諭之。主日光言。則當曰此日光。無所不照。無物不得。而主物言。則當曰物之小者。得日光小。大者。得日光大。濶者。得日光濶。狹者。得日光狹耳。且以水喩之。一桶五椀之水。主水言。則當曰此五椀之水。無不在各椀。得此五椀之水。而主各椀言。則當曰各椀是各一椀耳。今以主日光言曰。日光無物不得。而謂物物各具此全日之光。以主水言曰。各椀得五椀之水。而謂各椀各具此五椀之全可乎。五椀之說。農巖意似如此。此其立言賓主曲折細微處。不可不精看出。

與魚舜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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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復事。高明所謂此乃性命極致。非末學所可容易論斷者。是也。然恐不必一向如此說。盖性命之說。自子思言天命之性於中庸首以後。道理自別。雖是學者。亦可於此見得明白。究極到底。不宜有所遅疑。擔閣一邊以待他日。則義理豈有了當之期乎。只是放下物我二字。着眼益明。思索益精。以求其有出塲耳。然此亦彼此各以彼說爲己說。於其肯綮窒碍處。反復思索出。方有會通歸一之幾。且雖稍覺其非。而不肯說昨非今是。正今日學者通患。其所見不是。猶爲公罪。此則乃自欺欺人之端。非吾輩所當着念處乎。願共勉之。無以此事。或怠辨論之敎。不敢承命。盖此所論。一則未發。一則性道。可謂是義理之大者。而往復再四。尙未瀾漫。則其他可知矣。如許講論。恐徒爲標榜之資。何以有益於實功。只是如來諭所言執卷面商逐一講評者。乃所願也。而此則爲未易。可恨也已。雖然。高明之敎雖如此。愚更有一言仰請者。前書中所論高明說病處。如以本然氣質爲二性。認氣質爲本然。體用爲二。理氣爲二等說。是最肯綮窒碍者。於此一一論辨。以示其不然。則愚可以解惑矣。不然則圖解大全。雖反復百遍。其爲言只見與愚說合。且栗谷所謂理通氣局。是高明所自初主張者。而愚則謂此無甚關緊於今日所爭。盖以愚亦非不謂理則通也。但謂其通者。以在物者言。則只是本然當然於偏於全。無不在者是已。非必是仁義禮智之全者爲其通也云耳。然則其爲理通則同。而只是看得理字不同。如前所言所爭者。特在此耳。以理通二字。爲今日斷案。可乎不可乎。幸更看如何。

體用之說。有一說可證者。朱子曰。性無形影。惟情可見。曰何以見其有此四者。因其惻隱。知其有仁。因其羞惡。知其有義。曰使其本無是理於內。則何以有是端於外。由其有是端於外。所以知其有是理於內而不可誣。盖亦遡其情而逆知之耳。今請以此義仰問。物之於理。其用只是一則何以見其體之必爲五乎。請於此下得一語以示。

栗谷所謂理通氣局。高明雖主張。而理通理字。非必以仁義禮智之全者言。不啻明白。何者。其說曰理通者。何謂也。理者。無本末也。無先後也。無本末無先後。故乘氣流行。參差不齊。而其本然之妙。無乎不在。氣之偏則理亦偏。而所偏非理也氣也。氣之全則理亦全。而所全非理也氣也。至於淸濁粹駁糟粕煨燼糞壤汚穢之中。理無不在。各爲其性而其本然之妙。則不害其自若也。此之謂理之通也。又曰。理在枯木死灰。其本體渾然者固自若。此等說。只以其本然者爲理。何甞直以仁義禮智之全者爲言乎。盖所謂本然則是無論偏全通塞體用動靜。無乎不在。如前書所言眞箇面貌者是已。若必以仁義禮智之全者爲言。則於糟粕煨燼糞壤汚穢枯木死灰。旣謂之有本然之妙。本體之渾然矣。然則糟粕煨燼糞壤汚穢枯木死灰之中。亦有仁義禮智之全者乎。先生之意。决知其不然。况先生曰。若萬物則性不能禀全德。心不能通衆理云云耶。若曰。不能禀全德之性之外。別有所謂禀全德之性。則非愚之所敢知也。

答魚舜瑞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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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諭十四條。所論雖多端。大抵不出前書之旨。愚雖欲逐條辨破。亦何外前日之言乎。但愚前日之言。非不明白。而猶不能回高明之見。則盖有未盡詳者存。愚請不憚煩複。又一一辨論之可乎。竊謂理之爲理。固不出元亨利貞。性之爲性。固不出仁義禮智信。而若其所以爲理爲性者。則不在乎元亨利貞之必滿其四。仁義禮智信之必滿其五。而自有其本色眞面耳。何謂其本色眞面。所謂眞實不雜純善無惡八箇字是已。元亨利貞仁義禮智信。只是以此物事劈做。或四或五者。盖此八箇字之爲本色眞面。如水之寒。火之熱。塩之醎。蜜之甘。其爲水火塩蜜。不在乎分數之多寡。而爲寒熱醎甘。則卽是水火塩蜜耳。若必以五者之滿爲言。則是爲水之爲水。不在乎寒而必在其爲五桶。火之爲火。不在乎熱而必在其爲五竈。塩之爲塩。蜜之爲蜜。不在乎醎與甘。而必在其爲五器。豈其然乎。此乃高明說所見之差頭腦處。盖言人物之性。理之本體。而不直以其本色眞面言。而只以分數多寡言。故其說自然以偏全言性。而許多病痛。從此出矣。以八箇字爲本色眞面。則無論人與物。莫不有此物事。雖其偏全通塞。有萬不同處。卽此物事一段血脉。則能一以串去。無所碍耳。不然而以五數之滿爲言。則是爲人之能得其全者則有其本體。物之不能得其全者則無其本體。而謂物之不能得其全者。無本體不得。則謂其中有其全以此爲本體。夫其全與不全。皆以仁義禮智信爲言。則於物也。旣謂之仁義禮智信不全。而又謂之有其全。則豈非謂一物之中。有兩箇仁義禮智信。一全而一不全乎。此不過以全者爲體。不全者爲用。然所謂全與不全。何可分體用乎。以全言人者。非專以體言。則以不全言物者。豈爲專以用言乎。全則體用皆全。不全則體用皆不全。如斯而已矣。分體用爲二。則其辨在下。本體體字。只是體段之體。非體用之體。則是爲兼體用言者。何可以本體專爲之體乎。本然之性。氣質之性。非二性也。本然之性。只是就氣質中。拈言其理一邊意思。則所謂本然於偏全無不在者。非只是全者爲本然。而偏處無本然也。全者則自具其五。而五爲其本然。偏者則只通其一。而一亦爲其本然。此盖認取八箇字。爲本色眞面。故爲如此耳。不然。而只以全者爲本然。則是偏處無本然。而氣質之性。爲有偏全。本然之性爲只是全。而偏處則無本然云耳。則所謂本然。不能該得偏全。若是而謂不分氣質本然爲二性得乎。雖自言氣質本然之非二性。而其說則以氣質本然分二性矣。以全者爲體。又以本然之性。專爲之全。則是本然之性。只是體耳。未知古人作本然之名。其義爲只是體耶。全者爲本然。而偏處無本然。則所謂虎狼之仁蜂蟻之義之類。其亦不得爲仁義禮智信。而朱子之以此爲率性之道者。爲不可耶。所謂乘氣之理有偏全。本然之理無偏全。其爲無偏全。只是以於偏於全無不在故耳。豈乘氣之理。是一箇理。而此則爲有偏全。本然之理。又一箇理。而此則爲無偏全乎。雖曰非二理。而以偏全言。則爲二理矣。旣以本然之理。爲無偏全。則其必以全者爲本然者。亦豈爲本然之理無偏全者乎。本然之理。旣以全者爲言。又以乘氣之理。爲有偏全。則未知此本然之全與乘氣之全。二全字一耶二耶。二全字似同指其具得仁義禮智信者而言。則一物之中。旣謂之有本然之理。乘氣之理矣。然則本然處。有具得仁義禮智信者。乘氣處。亦有具得仁義禮智信者乎。此豈不爲多得一全字。而爲有兩箇理者乎。全之一字。曰仁義禮智信之全。則固爲以理而言者。然其實仁義禮智信之有偏全。其使之偏而全者。是氣之所爲。故言理者。於偏全上認得理則可。直以偏全爲理則不可。盖以其偏全。不但其偏者是氣之所爲。雖其全者。亦是氣之所爲。故纔下偏全字。則便帶得氣禀邊意思。而不得爲專言理矣。况可以偏全之全爲理之本體乎。此則殆認氣爲理矣。栗谷所謂氣之偏則理亦偏。而所偏非理也。氣也。氣之全則理亦全。而所全非理也。氣也云者。正是此意。乘氣之理。其所主而言者。是理也。此與本然之理。所言雖不同。而其以理而言則一也。然則所謂乘氣之理。亦其本然者乘氣耳。非別有所謂本然之理。特在於乘氣之理之上。則何可分對而言。如氣質之性。本然之性之例乎。氣質之性。是主乎氣而言者。乘氣之理。是主乎理而言者。須看氣質之性中間。着一之字。乘氣之理氣字上。着一乘字者。則其所主之意可見。然則以乘氣之理。直作氣質之性。引古人之以氣質之性本然之性。分對說者。一槩言之者非矣。仁義禮智信與乘氣之理。非有二也。曰仁義禮智信。則是以理之已具乎物者言。以理之已具乎物者言。則此只是乘氣之理耳。然則乘氣之理。非專以用言。亦自兼體用而言。仁義禮智信之具乎虗靈之體者。是乘氣之理之體。仁義禮智信之發乎虗靈之用者。是乘氣之理之用。何可以乘氣之理專作用。與本然之理。相對爲體用乎。本然二字。亦對當然言。則固本然只是體。而若專言之。則本然自該體用矣。程子曰。體用一原。顯微無間。則其言理之體用。當一㨾說。何可謂體則全而用則偏。體則五而用則一且無乎。此不過謂其體雖有如是之理。而以其無是氣也。故其用爲如此云耳。然所謂無是氣者。何獨於用處然而體則不然乎。理不但有體。而必有其用。氣不但爲用。而亦有其體。則心之虗靈。亦自有體用。其體也爲虗靈之體。具得此仁義禮智信。其用也爲虗靈之用。發得此仁義禮智信矣。若是則仁義禮智信。不在乎他。只在乎虗靈之體上。未有有仁義禮智信而無虗靈之體者。而物之如禽獸草木至糞壤枯槁之類。不可謂有虗靈之體。則其無虗靈之體者。獨非爲無是氣者。而以無是氣。只言於其用處乎。此則爲分體用爲二者也。禽獸之通其一者。爲其四者。有體而無用。則草木枯槁之無知覺無生氣者。爲並五者有體而無用。然則性無形影。惟情可見。溯其情而逆知之者。誠如朱子之說矣。未知於全無其用處。何以知其爲有其體乎。此又非分體用爲二者乎。理氣雖非一物。亦非二物。則氣之精而理亦精。氣之粗而理亦粗。未有氣之精底理則粗。氣之粗底理則精者。而曰禽獸草木糞壤枯槁。則是乃氣之粗者。何於其中有仁義禮智信之理之精者乎。在人物之理。其氣也虗靈。則其理也能具仁義禮智信之全。其氣也不虗靈。則其理也不能具仁義禮智信之全。今於氣之不虗靈者。亦言其有仁義禮智信之全。則此非爲氣則粗而理則精者乎。以其精者謂在於粗之中。則不成其爲精。謂在於粗之外。則爲非此氣之理矣。此非以理氣爲二者乎。更詳之。若以乘氣之理言。則固是氣之精而理亦精。氣之粗而理亦粗。而若以本體之理言。則雖謂之無精粗之可言可矣。且以理與氣對言。則雖謂之理精而氣粗可矣。不可以一槩言。理與氣。雖其體上可見理之全體。用處可見氣之用事。然其實理氣之分數。體與用。只是一耳。今以本然氣質分體用。則是爲以理爲體氣爲用。理氣何可分體用乎。更詳之。以理爲主。而以本體乘氣分體用。則無不可。無論智愚賢不肖。同得五行之秀者。人也。無論有知覺無知覺。有生氣無生氣。不能得五行之秀者。物也。人與物當異而論之。不可以一例言也。孟子犬之性。猶牛之性云云。可見。盖人則同得五行之秀者。故不揀其智愚賢不肖。其心之本體。則虗靈不昧也與聖人無別。特於其禀生之際。爲游氣所摩盪。其氣質有些滓厚薄之殊。其本體因亦爲明暗通塞耳。此則苟加變化澄治之功。則可以至於復其本體。若乃物則其爲氣也合下與人不同。不是得五行之秀者。故其心之不能虗靈。不但用也自其體已然。何以能具得仁義禮智信之全乎。此所以禽獸以下。則雖其體。亦自不能具得仁義禮智信。而不可以人之悖倫亂常者比而一之也。仁義禮智信。非爲別件物事。只是五行之秀氣凝而爲心。而其爲神處卽是仁義禮智信。木之神爲仁。金之神爲義。火之神爲禮。水之神爲智。土之神爲信。則於物之元不得五行之秀。而其心不能虗靈者。亦言其中具得仁義禮智信可乎。必也於物也。亦言其得五行之秀。亦言其有虗靈之體。然後可如此說。不然則其言仁義禮智信者。爲架虗之說。而爲無根蒂底道理矣。梟獍蛇蝎之本體。亦具得仁義禮智信。與人無別云耳。則人則於未發之中。實有此五者之理。因四端之發。知其有此理。不啻明白眞的。未知梟獍蛇蝎之中。亦如此乎。此則爲梟獍蛇蝎。亦有未發之中。與聖人無別矣。萬萬無此理。人則此五者只在於心之裏面虗靈之體矣。未知梟獍蛇蝎。亦有虗靈之體可以具此五者乎。理未有不掛搭於氣者。則未知梟獍蛇蝎其爲氣。只是梟獍蛇蝎之氣矣。此仁義禮智信。其掛搭於何處乎。高明說太極與天命。每只就氣之裏說。禁人之挑拔出在上面言者。則此仁義禮智信。宜亦不容不說在氣之裏矣。旣在氣之裏。則其氣如彼而其理如此。何哉。健順五常。只是此理已具之名。則雖曰冲漠曰渾然。其中自有條理間架。井井不亂。如枰之有星。尺之有寸者矣。此有朱子諸儒說盖其爲冲漠爲渾然。以其爲未發而然。渾然二字。只是理之體段。則雖於已發處。亦可言。爲兩箇五箇。則以其爲理之實也。此雖非碨礧有形象者在乎中。何可以此而諱言其爲兩箇五箇乎。此不過於禽獸以下。亦言其體之具仁義禮智信。故不得不如此說。然殊不知仁義禮智信。只是以理之已具者言。則不當如此說也。統體太極。非謂於陰陽之外。別有所謂太極。但旣曰統體。則是爲捴陰陽五行男女萬物之理而言者。故其言之也。當於其上面特言之耳。盖不於其上面特言之。而只就陰陽中言。則爲陰陽之太極。就五行中言。則爲五行之太極。以男女萬物而言。則爲男女萬物之太極。何以見其爲捴言之義乎。此太極圖上面一圈。所以挑拔出在上面者也。不然則陰陽中一圈足矣。五行中一圈足矣。男女之圈。萬物之圈足矣。更詳之男女萬物圈未必專以太極言何必又於此數圈之外。別着一圈於其上面乎。此非以太極爲在陰陽之外者。而高明却以此爲外陰陽說太極。其所自爲說者。則無論統體各具。皆就氣之裏說。夫所謂各具。以其在氣之裏。故爲各具。則以統體者。亦就氣之裏說者。豈不爲統體各具。立言分別之旨。都埋了乎。盖此分別。不但太極圖然也。實亦本於大易。易有太極。生兩儀。則是統體之謂。曰易有太極。則是各具之謂。更詳之。易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則不可如此說。而朱子謂陰陽在太極裏。亦謂太極在陰陽裏。謂太極先陰陽。亦謂太極陰陽無先後。盖皆此義也。不言太極於陰陽上。則何以見太極之生兩儀乎。何以見陰陽之在太極裏乎。何以見太極之先陰陽乎。天命一原。就氣質上說者。其義亦是如此。此乃立語之體至精當者。而高明不之察。欲一例以其統體者爲太極。於其言各具處。亦必以統體之義。摻入說去。殊無要領。而又却以其分別言之者。爲謂有二太極。使義理之條項。古人立言之旨。全晦而不明。何哉。全體之說。亦高明必以五者之滿。爲理之全體。故必以其不滿者爲非全體。然此亦苟爲認取八箇字意思。爲理之本色眞面。則其不揀五與一。皆爲其全體者可以見。盖以統體者言。則滿其五者爲全體。而以各具者言。則雖只是其一。亦爲其全體。如木之仁旣是仁。則卽此仁也爲木之理之全體。金之義旣是義。則卽此義也爲金之理之全體。火之禮。水之智。土之信。亦然。何甞只是其統體者爲全體乎。又况可主統體者而看各具者。以各具者爲半箇一端乎。主統體者看各具者。則各具者固爲其半箇一端。而若主各具者而言其理。則各具者自爲其理之全體。若必以統體者爲全體。而謂各具者則不得爲全體。則何在其各具者亦爲太極乎。何在其統體各具之爲同一太極乎。水銀之箇箇成圓。高明則必以五者之滿爲圓。而愚則謂當爲五者則五者爲圓。當爲一者則一者亦爲圓。其大小塊。卽五與一之謂。大小塊皆圓。卽五與一皆爲太極之謂。若如高明說。則是大塊爲圓。而小塊不爲圓。且於小塊之中。別有所謂大塊矣。未知此成說乎。理雖只是一箇理。而其爲地頭不一。故古人說此理者不一。槩言之各有所主者。此統體各具本體。乘氣氣質本然等名目。所以立也。於此正宜細看精別。使各當其分域。而不以毫釐差耳。而高明所言。則多失其旨。甚或以其同一理。而於分別處。全欲抹過。豈可乎。至於太極圖說註。太極之全體。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其義只如愚前書所言。此盖以無論全與偏。太極則爲全體故耳。此何爲物物皆具五常之證者乎。陰陽一太極。是統體之義。五行各一其性。是各具之義。則二義不相妨。今擧言統體之義者。而廢各具之說可乎。無極之眞。朱子以无妄釋之。則盖亦只以八箇字意思言者。此又何爲必以五數爲本體之證乎。不可謂無是性性字。亦非以仁義禮智信之全言者。若此性字。是指仁義禮智信之全。則何於其上謂不可謂有仁義禮智信之髣髴乎。盖此性字。只以八箇字意思言。而栗谷所謂本體自若。亦然耳。此則高明所引周朱以下諸說。爲未必是得其本旨者也。若乃偏全非本然。偏全處有本然云者。是愚自初說者。則其爲道器之分。可謂十分明白。而今乃以偏爲本然者。謂愚說之病。陽之理兼陰之理。與夫至純粹至全備云者。只是就高明說。辨其爲不然者。而却以此爲愚之說。大圈小圈大小二字。亦不過說此二圈時。擧其㨾子。而以此爲愚之證統體各具之爲大小。此則高明不詳乎人言之意也。此外語句間差誤處。亦多有之。而不能一一提擧。盖以大處苟合。則此等當自在其中故也。幸虗心反復。如何。

盖理亦一分爲二。二分爲四。所謂太極。一也而本體之理也。健順二也。仁義禮智四也。而乘氣之理也。雖是此二也四也。卽是一也之所分。非別有他。而曰二則只是健順而爲二氣之理。曰四則只是仁義禮智而爲五行之理。而非此二氣五行。則只是此一也。而二與四之名。無從而立焉。此所以二與四。爲乘氣之理。而其本體則只是其一者耳。雖然。所謂一者。非於二與四之外別有其物。則二與四之所以爲二與四者。卽是一也。然則言本體之理者。主太極言則只當以一者爲言。而說得一時。二與四不須言。就二與四言則當於其二與四之中。認其所爲一底以爲之本體。何謂其爲一底。卽所謂八箇字意思者是已。若是則所謂本體之理。乘氣之理。其立言本意。雖非就一物中言者。然於一物之中。亦有可分別言者。於一物之中。曰乘氣之理。曰本體之理。各具之理。二字相對而言。則是成有二理而爲不可矣。盖以本體之理。雖是以太極之不待言陰陽者言。然其實此太極只在乎陰陽之中故然耳。此與高明之以仁義禮智信之全者。爲本體之理。以仁義禮智信之偏者。爲乘氣之理。以偏全二字。看作此二者之理者。其義夐然不侔。此則不可不知也。幸加思量如何。此乃精微之極處。不可不十分細着眼也。

答魚舜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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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來盛說。細加紬繹。終亦不能契合。奈何。旣有所見。不容不形諸文字。旣形諸文字。不容不示諸高明。毋罪而覽過如何。兄則欲息爭。而弟乃呶呶不知止。多見其愚且妄。且不能無萬一契合之望。其亦不自量矣。然亦何傷乎。雖終不能契合。此箇精微底義理。因此得以發揮無餘者。亦一事也。如此說得。無又爲高明所笑乎。

適見朱子答徐元聘。他尙何說哉。

朱子答徐元聘書。愚見亦何甞有異同。只是書中所謂性之同然者。愚則謂是仁義禮智之爲本體渾淪者。高明則謂是仁義禮智之或全或偏之全字。所爭只此而今姑未决。其誰爲本旨則安知高明說果合於朱子之旨。愚說則果不合於朱子之旨乎。

朱子之意本不難曉。豈同之謂哉。

圓則彼此皆圓。方則彼此皆方。大則彼此皆大。小則彼此皆小。必以仁義禮智之爲本體渾淪者言。然後方爲如此。不然而以一全字言。則正爲其此圓而彼方。此大而彼小者矣。何得爲同者哉。

今夫人性之所以爲性。烏足謂之同哉。

所謂物之性同乎人之性。正亦以无妄意思。爲本體渾淪者言。非直指偏全之全。五數之滿者言矣。五與一。卽偏全之謂。而同之一字。是謂其本體之同。則以五與一。論同不同者。豈非以乘氣意思言本體者哉。

人物同此五常。不成說話矣。

所謂无妄。非五常外別件物事。則无妄卽是五常之本然。特高明言五常之本然。以一全字爲言。則此不得爲五常之本然矣。眞箇面貌意思。亦此本然之謂。而若實體全備云者。則纔下全備字。是成乘氣而非直是本然耳。以此爲人物之同。豈可乎哉。

至於所論知言一轉。初無二也。

朱子論知言者。不可執言而迷旨。盖朱子則以率性之道。爲人物所同。知言則以率性之道。爲人物不同。朱子則言率性之道。放下偏全字。拈出其本體處。以爲之同。知言則言率性之道。直以偏全言。不知其本體之同。故朱子以知言爲有分裂之病。盖以本體。則無偏全之可言。而胡子以偏全言本體。故謂之如此。豈謂人物所禀。元無偏全之分哉。且朱子於中庸或問。以虎狼父子。蜂蟻君臣之類。言率性之道。則此殆與知言無別。而特其所主者自異。故以知言爲非。而自爲說則如此。何謂其所主者自異。或問則主理之本體無不同者言。故以此仁義之通一路者。明其本體之無不同。知言則以性之各自不同者。言本體之同。故雖亦以虎狼父子蜂蟻君臣言。而直謂之有分裂之病。不然旣自爲說如此矣。何又以爲病耶。其主本體而言者。於此明矣。

理本完具底物事。其分裂耶。

若言乘氣之理。則必具仁義禮智信。方爲完具底物事。方爲全體矣。若其所謂本體。則只是爲无妄意思而已。而其爲全體。只是爲无妄意思。則爲全體而五與一偏與全。皆不須言矣。何可以乘氣之理之全體。直爲本體。以此爲理之同乎。這物只是仁。那物只是義。這是乘氣之理。則有不得不分別說。何可以朱子就本體上說者渾合之。謂於此亦不可分別說乎。此恐兩義皆無所當矣。

來說末端所謂肯綮處。不明之病矣。

未知朱子所謂有所蔽而不能明。是只以用言耶。抑兼體用言耶。心之不能虗靈。卽有所蔽者。則是兼體用言矣。然則體之不能明者。非仁義禮智之不能具者而何。仁義禮智不能具。則所謂理本具者。亦指何而言乎。謂不能具者。是仁義禮智。理本具者。亦仁義禮智。則豈成說乎。必以仁義禮智之具與不具。屬之乘氣分上。就其中認得其爲无妄意思。渾淪無不在者爲本體。然後無所窒碍矣。

農巖書中一段。秀氣而後有。

農巖說。愚所欲聞者。只是仁義禮智之爲乘氣之理。仁義禮智之爲五行之秀之理與否。而以仁義禮智本然完具。不待五行之秀而後有云者。看其以農巖說爲不是者可見。然愚則謂農巖說不可易。何者。今無他說。只看仁義禮智信五字面貌。此非以水火木金土之氣而名其理者乎。非水火木金土。則不成名以仁義禮智信。此乃易知之理。而不能覺察。何哉。雖然。理之本體。則誠不待五行之秀而有矣。今以无妄意思爲本體。而如此云云。則何甞不可。特以仁義禮智信之名目分數爲言。故爲不可耳。

以太極爲渾淪。亦可見矣。

看道理文字。何不各隨地頭看乎。朱子此說。盖以叔京之意。欲以理與性。分而二之。以仁義只作天理之施。不知性卽是理。仁義卽是天理之條理。故如此說矣。盖性卽理一句。當時無人信得及者。每以理爲懸空底物事。如叔京者。亦作此見解。故朱子發明理與性之非二。仁義與天理之非。各件物事。苟有人論人物之性。性之偏全。理之同異處。只以仁義禮智四字。籠罩說去。又添一全字。以此爲本體之無不同。則其說必不但如此。而必就其中分別。出本體乘氣說。如愚所論矣。今不看所就而言之地頭如何。一例以合而言者爲是。而斥此分別之說。則恐不能通也。

仁義禮智信之爲无妄意思處。爲理之本體。須以性善二字明之。仁義禮智信。卽性也。无妄意思。卽善也。而此善字。是理之眞箇面貌意思。若乃全與不全。則是就其中橫劈作多少分數者。善字則於偏全大小濶狹無不去。得其五者。善也。得其一者。亦善也。四端善也。只是惻隱善也。只是羞惡善也。此乃本體然也。孟子之道性善。程子性卽理。朱子理同性同。亦皆以此而言也。今言性之本體而捨却此箇意思。橫將一全字言可乎。以性善二字看。其有下落如此。以此更加思量。如何。

答魚舜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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卽問流火。兄侍學動止若何。頃示明德疑問。是誰說耶。盛說讀來。未免與弟平日所見有不合。又費却多少說話。良恠。迷滯之見。與高明。每每相反如此也。然愚意必如此。然後方於彼此有實益耳。如何。

明德本以心言。而序文之以仁義禮智言者。則別自有其旨。非所以釋明德義者。以此爲明德兼性之證可乎。四端。固是仁義禮智之端。而心之用。亦不過此四者。故以四端言明德之發耳。此亦豈以明德爲性者乎。盖曰明德則性情之體。自然呈露。無所隱蔽。故雖以如四端者言。亦無不可矣。若其爲以心而言者。則何甞不自如乎。

章句所得乎天。非以實理之全言也。章句以心之本體言明德。則所得乎天。正謂心之本體得於天耳。雖以心之本體。言實理之全。何甞外是。而必以所得乎天。爲實理之全。以此爲明德耶。儒釋之分。固在於心性二字。而今論明德之義。亦以此爲言。以實理之全與虗靈之本心。分屬二者。以此爲明德爲性不爲心之證。則大有所不可矣。

竊謂明德。非以性言。非兼心性情言。亦非以心言而又兼言性情也。只是言心之本體。而性情自不外是耳。盖心本是統性情之物。故若其本體。則性情之全。自在其中。而特以失其本體。故性情之在中者。不能以全也。是以凡言心者。纔言其本體。則性情自不外是。不待於兼而言之。而所謂明德。卽此本體之不待於兼而言者。則其言明德。以兼性情爲言者。兼性情三字。豈不爲剩義乎。其必以兼性情爲言者。似以章句說具衆理應萬事之故。然衆理萬事。性情也。而具字應字。只是爲心之事。則此亦爲以心而言者。非是直擧性情而兼言之者。以此爲明德兼言性情之證可乎。

或問此德之明云云。非分德與心言。以德屬之於性。以靈屬之心也。德與靈。皆只是以心言。而言其明處。則是爲本體。故下德字。言失其明處則非其本體。故只下靈字。其義只是如此。且以昧於天理之當然。言此德之昏者。似以天理之當然言德字。然此亦以心之本體昏。則天理亦自昏故云耳。非直以明德爲天理也。

農巖答同甫丈書。論朱子答林德久知覺正是氣之虗靈一段。同甫丈所問知覺之理。是仁耶義耶禮耶智耶。抑非仁義禮智。而別有所原之理耶。如使高明答之。當如何爲說。先生所還問此虗靈之氣。原於仁耶義耶禮耶智耶。若於此道破。則知覺之所原。可得以言云者。高明作如何看耶。先生之意。似謂虗靈知覺之所原。不必以仁義禮智言也。不以仁義禮智言。則更有何理可作虗靈知覺之原者耶。幸於此下得一語以示。

答魚舜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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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陽生。侍餘學履增冲否。所詢疑義。敢以創見仰對。竊謂此章主意。不是發明鬼神之爲物。只以鬼神之微顯。明此理之無所不在。無所不發見耳。故章首曰。鬼神之爲德。其盛矣乎。而章句曰。爲德猶言性情功效。視不見。聽不聞。體物不遺。洋洋如在。亦只言鬼神之德之盛。終乃結之曰。誠之不可掩如此。則其意可見。盖中庸一書。自首至尾。所主而言者只是道。則費隱章以下。當主費隱看。道不遠人。言費隱之在人。鬼神言費隱之在鬼神。其下言禮樂。言費隱之在禮樂。請毋只看鬼神二字。試主費隱看鬼神則此意躍如矣。所禀虗齋諸儒說。其得失已思量否。但朱子說。以理言神者亦多。曰良能。是說往來屈伸。乃理之自然。曰功用。言其氣妙用。言其理曰。微不可見。周不可窮。却是理如此。曰動而無動。靜而無靜。此言形而上之理。理則神而莫測。此等說當何以看。與虗齋諸儒說。同乎異乎。以神爲理。與以靈爲性。以覺爲智。同歸於認氣爲理。而朱子說亦如此。何哉。豈別有其旨義可言者耶。幸細加商量。以垂折衷之論。如何。

答魚舜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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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中文會。不但世所稀有。在孤陋資益甚多。喜幸何言。歸來淟汩人事。未甞一日靜坐。亦且全廢看讀。回思舊日。益令人不能忘。此際得兄手告。披悉辭旨。可謂一般意思。且審比日春陰。兄侍餘學履益佳。欣慰無任。向來所講。固有未盡融釋。而大抵多瀾漫少參差。亦無一毫勉強意思。此豈易得。今宜益加反復磨礱。以求至於十分地頭。而亦正好更加涵養如何。吾輩病痛。本在說話太多。前所講者。固有可合箚錄。而如此毋或爲適長其病耶。然敎意旣如許。當一下筆以請也。至若所爭說。則在山中已錄。出問答要旨。此若不妨。又爲往復。則當並與前所錄者而呈似。且前冬。因請文字。有書黃江。略提及吾輩說所答如此。雖無新義可觀者。尤翁說兄甞恨不得見。試一覽如何。兄則以兄說爲朱子之旨。雖師門說。亦不肯從。長者則以此爲朱子以下一串貫來之旨。所見之不同。有如許矣。時事復加一層。邪說肆行。義理晦塞。更無餘地。而吾輩坐而視之。不能出其氣力救得一半。嘅恨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