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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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排流通序[编辑]

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當作佛。佛視一切眾生皆是佛,故《梵網經》云:「我是已成佛,汝是未成佛,若能如是信,戒品已具足。」以能信自己是未成之佛,必定要改惡修善,發自利利他之大菩提心,以期斷盡煩惑,親證即心本具之真如佛性。能信一切六道眾生是未成之佛,必定要極力勸導,互相維持於同類,決無相爭相殺之惡作。必定要戒殺護生,大設方便於異類,決無食彼益我之慘心。人由不知自己與一切眾生皆是未成之佛,故不惜殺人盈城盈野以相爭,與殺彼之身,以期悅我之口腹也。世人殺生,習以為常,大小事體,皆須行殺。祭神、祀祖、養親、待客,無肉則不能為禮。以極苦極慘之事加諸物,用表我之誠懇孝敬。在迷情邊論,則尚有可取,在實際上論,則大為可憐也。以一切眾生,從無始來,輪迴六道,互為父母、兄弟、妻子、眷屬,互生。互為怨家對頭,循環報復,互殺。佛於諸大乘經中,屢為勸誡,而見聞者少,即得見聞,而信受奉行者更少。於是佛以大慈,現諸異類,供人殺食,既殺之後,現諸異相,俾一切人,知是佛現,冀弭殺劫,以安眾生。如蛤蜊、蚌殼、牛腰、羊蹄、豬齒、鱉腹,皆有佛棲,驚人耳目,息世殺機,載籍所記,何能備述。未殺之前,均謂是畜,既殺之後,方知是佛。是知殺生,不異殺佛,即非佛現,亦未來佛。殺而食之,罪逾海嶽,急宜痛戒,庶可解脫。須知人物雖異,靈蠢互形,蠢人識暗,靈物智明。五倫八德,固不讓人,其誠摯處,比人更深。敢以我強,殺食其肉,致令未來,常受人食。歷觀史籍,自古及今,凡利人利物者,子孫必定賢善發達。凡害人害物者,子孫必定庸劣滅絕。故孔子之贊《周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餘慶餘殃者,正慶正殃之盈餘也。正慶正殃,乃積善積不善之本人,受於來生後世,比餘慶餘殃,當超過百千萬億倍焉。人若知此,斷不肯以一時之小快愉,致永受大禍害於無窮也。清嘉、道間,江西廣豐,徐太史謙,字白舫,隱居著書,以期覺世牖民。志切戒殺,博覽群書,凡物類之懿德懿行,輯為一書,分孝友、忠義、貞烈、慈愛、恤孤、眷舊、踐信、守廉、翼善、救難、酬德、雪冤、知幾、通慧,十四鑑,而名其書為《物猶如此》。蓋欲見者聞者,咸皆發起敦倫盡分,閑邪存誠,諸惡莫作,眾善奉行。體天地好生之德,不戕異類。推吾儒胞與之懷,普庇群生。念彼物類,尚有如此種種懿行,而吾人以六尺之身,與天地並立為三,稱為三才,又復受聖賢之經書教誨。若不以繼往開來,贊天地之化育,仁民愛物,慰天地之慈心。則不但有負於天地聖賢教育之深恩,且大有愧於飛走潛泳之異類也。興言及此,宜如何孝親、敬兄、忠主、盡義,以敦五倫而行八德也。宜如何博愛普濟,以實行一視同仁之大道也。宜如何克己修持,以期無忝所生,不為天地鬼神所鄙棄,不為一切物類所輕藐也。徐公人品極淳,學問極博。惜宿世善根種得不清,現生亦未親近明眼善知識,致於佛法、外道,邪正真偽,不能分別。故所著《海南一勺》中,以外道偽造之《心經》中卷、下卷,下卷有二種,此三種偽造之經,與真正佛說之《心經》,並收同列,一體同尊,無所軒輊。此種處,有令不知佛法之人以邪為正、以偽為真,令諸外道,以正為邪、以真為偽之弊。此書前十三鑑,唯論倫常,或無不當。第十四「通慧鑑」中之批,難免有邪正不分之失,閱者幸詳察焉。福建永春李俊承,法名慧覺,多年經商南洋星洲。以次子宜宗之病,匯洋一千六百圓,祈光印送挽回劫運,糾正世道人心,戒殺護生等經書。光以世道人心,愈趨愈下者,由於宋儒破斥因果輪迴,謂為佛以此騙愚夫婦奉彼教耳,實無其事。由是善無以勸,惡無以懲,以馴至於殺父殺母,共妻共產,互相殘殺,莫之能止。欲挽殺劫,宜從戒殺生起。戒殺之書甚多,其感人心而息殺機者,此書可推第一。以物類尚能有此各種懿行,有人心者,何敢恣意殺食乎?序中又為發明吾與物類,皆是未成之佛。佛欲弭世殺劫,不惜現身異類,亦受人殺,既殺而知為佛現。知好歹者,當不敢仍舊恣意殺食,以自貽伊戚也。此書雖不言戒殺,實為戒殺之冠,以其振聾發瞶,令人觀感興起,各自思曰:「物猶如此,人何讓彼?」極力敦行,期無愧恥。自茲勉盡天職,生不為行肉走屍,力修淨行,死則直往極樂世界。將見禮讓興而兵戈息,天下太平。正智開而邪執消,佛化廣布。因令重排,儘彼之款以印送之,俾見聞者,悉得作人作佛之軌範焉。民國二十五年,丙子季春,常慚愧僧釋印光謹撰。

重刊序[编辑]

(此由上海道德書局刊布時作)

《物猶如此》一書,為吾邑徐太史白舫晚年所編。太史諱謙,別署鶴子,清庶吉士。性耽善籍,生平刊以行世者,約六十餘種。沈文肅公,稱其博大精深,集善書之大成,非過譽也。是書搜羅富,徵引切,採擇精,體例嚴。分案弁言外,各加詩箋,以宣其蘊。即所謂「借他對面菱花鏡,各自澄觀自諦思」,用心於覺世牖民者,重以周矣。閒嘗論之,人自二五凝成以來,賦此虛靈不昧之良,莫不具有正性。及其知誘物化,本真旋失,名雖為人,實無異於禽獸。況復倒行逆施,為禽獸所不為者,又不知凡幾。蓋一點虛靈,被六根遮隔,擺脫不開,而正覺不現,並禽獸有不如矣。佛氏有言:「蠢動含靈,皆有佛性。」編內自「孝友」迄「通慧」,凡十四鑑,以物為鑑,較以古為鑑,尤深切。蓋物得氣之偏,尚知止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乎?余夙嗜此書,喜其花樣翻新,足資借鏡,勝他善籍感人深。往歲友人顧沛琦補版,經余一再校對。乙亥春,太原寒世子有志重刊,郵書索序於兒子鐘時,時轉稟於余。余欣然起曰:「有是哉!寒世子之樂善不倦也,洵與余心同理同,志同道同,是即大善知識也。三生片石,善緣久締,豈必謀面為相識,而未謀面為不相識耶!」記曰:「善歌者使人繼其聲,善教者使人繼其志」。今寒世子繼太史之志,而為之排印。行見麻沙廣播,太史之墨瀋筆花,悉化為祥雲甘露,灑遍大千,挽頹風而弭浩劫,胥於是乎在。而寒世子善念之纏綿,善機之洋溢,善量之廣大宏深,益無量無邊矣。嗚呼!世人好閱說部,曷若案頭置此一書,自己朝夕熟玩而憬悟也?世人每積資財以詒子孫,曷若授此一書,令子孫熟記而憬悟也。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及早猛省,毋令物類笑人。耿耿此心,質之寒世子將毋同。時中華民國二十有四年,歲次乙亥,花朝日,江西廣豐叔榮林熙恩沐手謹撰。《物猶如此》刊竣漫書簡端十首江西廣豐白舫徐謙,時年八十有一性善人為萬物靈,如何讓物獨惺惺。新翻花樣拈公案,別有傷心老淚零。不乏完人史冊間,貞廉忠孝考班班。塵封可惜拋高閣,都道青天何處攀。且莫驚奇且莫疑,從來萬物聖人師。借他對面菱花鏡,各自澄觀自諦思。去來六道浩無涯,改換皮毛片念差。不朽靈根生意盎,淤泥中綻白蓮花。軀殼雖殊性不殊,天光靈炯現真吾。渾侖無物無人始,一個團團太極圖。不邀福報不邀名,只竭當前徑寸誠。此是乾坤浩然氣,千秋掩卷尚移情。聞風起懦志軒昂,道在天倫日用常。通慧終篇寄深意,齊開法眼認家鄉。未曾聞見等恒沙,會意何勞載五車。先我同心無限淚,漫將博物擬張華。子雲老矣愧雕蟲,三百詩成感慨中。安得琵琶聲裂帛,不同低唱綠楊風。世情厭故喜聞新,貴物何嘗薄待人。但願人人心轉善,普天孝子與忠臣。

孝友鑑第一[编辑]

(二十四案)

孰無父母,孰無兄弟。猗嗟物兮,孝友如是。歌者傷心,聞者隕涕。輯孝友。

一、孝象[编辑]

劉時用言:見一老象將死,其子取草飼之,已不能食,則運鼻周拭其身,雙淚如雨。及母死,子泣躍而仆。

鶴子曰:一腔血淚,滴滴從心坎流出。昊天罔極,何處想起,真覺滄海無盡,血淚亦無盡也。詩曰:乾陀萬里斷歸魂,運鼻周身半淚痕;血乳三年《說文》:象,一乳三年。勞苦甚,何能寸草報深恩。

出《矩齋雜記》。

二、猿拔母箭[编辑]

鄧芝,射中猿母,見猿子為母拔箭,吮其血,以木葉塞瘡口,悲哀不已。芝投弩而歎曰:「山獸猶哀母,人可不如猿耶?吾從今不獵矣。」詩曰:拾橡攀蘿不暫離,弓聲霹靂黑風馳;箭鋒洞處君休喜,看取猿兒吮血時。

出《聖師錄》。

三、猿抱母皮死[编辑]

吉州有捕猿者,殺其母,以皮並其子賣之龍泉蕭氏。示以母皮,子抱皮跳躑立斃。蕭氏子為作〈孝猿傳〉。

鶴子曰:殺其母,而以皮示其子,不知是何肺腸?傷天地之和,觸鬼神之怒,莫此為甚。詩曰:孤影空庭落月淒,前宵猶傍白雲棲;驚心瞥見魂銷盡,覓母黃泉掩面啼。

出《聖師錄》。

四、犢吞刀[编辑]

沭陽縣王屠,鼓刀解牛為業。買子母牛二,先擬縛宰其母,磨厲以須。適有叩門者,置刀而出。犢乘間銜刀,至鄰舍孫老家,觸門以角。孫故業農,出見犢口有刀,吞之猶餘其半,須臾吞畢,對之哀號。方驚異間,屠以不見犢與刀,尾之來。孫問之,乃知犢之吞刀,蓋不忍其母之就死也。問原值,加倍買之,解母牛縛,牽以來。犢見而號,號而跪,母牛亦臥而舐其首至尾。孫意謂犢無生理矣,數日竟無恙。後牸牛力田數年,犢亦力田二十餘年,至孫老之子而後死。死後有聞吞刀之異者,剖腹視之,屠刀在腹胃間,有厚皮包之,如新鋩之括於囊橐焉。柳崖子曰:傳有犢為其母潛埋屠刀事,近世吾鄉王雅村,亦聞有之。此之吞刀,其情更慘。依依孫老家,力田至死,可謂母子不孤恩矣。

鶴子曰:驚天動地事,僅見此犢。我讀此案,始而咋舌,既而斂容,既而墮淚,既而起舞。詩曰:吞刀鑿鑿莫疑虛,叩角獨尋孫老廬;子母乍逢仰天慟,一時狂喜更何如。

出《柳崖外編》。

五、犢藏刀[编辑]

雲南安寧州趙屠,宰一母牛,既縛矣,入室取桶。其犢在旁,遽銜刀石隙。屠覓刀不得,鄰人告其故,屠不信,取刀置原處,隔窗視之,見其犢如前所為。趙大悲悔,遂入華山為道士,日叩神懺悔。養此二牛二十年,死而瘞之。

鶴子曰:此與送羊母子入寺之安屠,皆能發勇猛心,放下屠刀者,《寒山子詩》所云「蓮花生沸湯」也。詩曰:刀頭轉瞬血飛紅,小犢銜刀計已窮;二十年間隨母飯,華山消受好松風。

出《同生錄二編》。

六、犢銜刃[编辑]

嘉靖乙卯,胡撫鎮賢,統兵禦倭。過臨山,小憩樹下,見屠兒將椎一牛。一犢尚隨乳,私銜利刃至車溝內,以蹄踏沒泥中,屠遍索不獲。胡語其故,後沒於陣。

鶴子曰:藏刀石隙,而母幸生。埋刃車溝,而母竟死。犢之救母一也,而有幸有不幸,豈非數之前定哉?然孝心耿耿,流傳至今,何嘗磨滅。詩曰:藏刀深密畏人知,此境此情良可悲;底事旁觀喜饒舌,累他母子永分離。

出《同生錄二編》。

七、孝牛塚[编辑]

金谿前參政漆尉山,為余言:邑南四十里,地名九都,田家姓黎者畜一子母牛。子齒剛半歲,七月間,田家縛乳牛於家,駕母牛耕隴上。耕畢,放牛牧洲渚。日亭午,風雨晦冥,雷電交作,牛忽為霹靂所擊。田家招集隴上人,委斃牛於河。歸見乳牛臥圈中,憐而嘆息曰:「若母已為雷擊死於某隴上洲渚矣。」乳牛遽起,悲鳴不已。次日,黎放牧他所,去洲渚猶里許,即騰躍奔至其母被擊處,躑躅號啕,不飲不食,屢逐不起。既而鞭之歸,歸則脫韁逸去。偵之,則復繞哭前處,一晝夜不絕聲,撞地頭破而死。鄉人哀其孝,瘞於死所,封其墓,表曰「孝牛塚」,至今尚存。此順治丙申七月事。鶴子曰:一乳牛耳,而能傷慟其母如此,且傷慟而竟能以身殉母死如此詩曰:膝下初離盼未歸,昨宵含乳夢依依;英靈尋母河洲遍,怒蹴寒濤十丈飛。

出《井蛙錄》。

八、犢排戶[编辑]

   桐廬人,畜一牸一犢,同日鬻之。農者取犢,屠者取牸,並驅出門。屠引牸渡溪,入其家。犢立溪外,引首長鳴,農鞭之不動,促之行,每數步必回顧。越複嶺,穿支徑,至田家,置之欄中。屠夜具湯鑊,旦將烹牸,聞戶外牛鳴甚急,牸應之亦急。屠起視之,則農向所買犢也,排戶而入,跳依母旁,牸亦連舐其頸。屠雖悍忍,惕然動心,反湯滅火而寢。農失犢所在,求之數日,遇屠具言其事,相與嘆息,農並以原值贖牸而去。李斯義曰:子鳴母應,情何眷戀。排戶而入,情何急切。讀此令人惻惻。詩曰:犢來已不望生還,幸母全軀返故山;迢遞屠門溪隔斷,夜深誰引叩柴關。

出《警心錄》。

九、羔臥刀[编辑]

邠州屠者安姓,家有牝羊並羔。一日,欲刲其母,縛上架之次,其羔忽向安雙跪前膝,兩目涕零。安驚異良久,置刀於地,去喚一童稚,共事刲宰。及回,遽失刀,乃為羔口銜之,置牆陰下,而臥其上。安疑為鄰人竊,忽轉身趯起羔兒,見刀在腹下,遂頓悟,即解下母羊,與羔並送僧寺乞長生。自身尋捨妻孥,投寺內竺大師為僧,名守思。鶴子曰:霜鐘一杵,大眾試靜思,此羔瞥見縛母時,若何心碎;跪屠時,若何血迸;臥刀時,若何膽戰;隨母入寺時,若何足蹈。孝哉羔乎!毅哉屠乎!詩曰:殺機一動幾時休,羔跪屠前枉淚流;轉眼擘開生死路,何人刀下肯回頭。

出《同生錄二編》。

十、東莞五乳犬[编辑]

孝犬,廣東東莞縣隱士陳恭尹家牝犬子也。牝犬色白而尾騂,四足皆黑。恭尹痛父死國難,矢志不進取,隱居山中,以吟飲自縱,不與時人通。此犬隨恭尹,未嘗須臾離。每出,則犬先行數百步,若以為導者。遇豺狼蛇虎,則亟返,齧恭尹衣袂曳之還,若不使前者。恭尹悟即旋,犬又隨後離數十步,作大聲嗥,若以為衛者,以是為常。夜則於廬舍前後巡且吠,達旦不少休。數年,犬一乳五子,皆牡,既長,恭尹分贈前後左右鄰家畜,皆能司門戶不怠。初分之歲餘,母犬日往各家,視乳犬一周,若訓之勤者。有食,乳犬輒讓母犬食。乳犬既壯,母犬即不往視,而乳犬每早輒齊來恭尹家視母犬。又數年,母犬病癩,瘦將死,乳犬日齊來,爭與母犬舐癩,遂癒。每至元旦,五乳犬輒齊來繞母犬,搖尾,若為母犬賀歲狀。後母犬死,五乳犬皆哀號不止。恭尹憫之,瘞之後山。五乳犬每早輒齊往瘞處哀號,如是者數年不輟。蘅塘退士曰:此文當與昌黎〈董生行〉參看。鶴子曰:元孝先生,高懷亮節,時露詩歌。迄今讀《獨漉堂集》,慷爽激烈,想見其為人。此犬托身忠義之門,得其主哉!觀其始終事主,忠矣。五子之孝,殆其母忠於所主之冥報乎。詩曰:劫火餘生笑種瓜,仙厖衛主守煙霞;不慚獨漉堂前走,孝子鐘靈義士家。

出陳定九《孝犬傳》。

十一、孝義犬[编辑]

唐禁軍大校齊瓊家,畜俊犬四,常畋迥廣囿,輒飼以粱肉。其一獨填茹咽喉齒牙間以出,如隱叢薄,然後食。食已,則復至。齊竊異之,一日,令僕伺其所往,則北垣枯竇,有母存焉,老瘠疥穢,吐哺以飼。齊奇歎久之,乃命篋牝犬歸,以敗茵席之,餘餅餌飽之。犬則搖尾俯首,若懷知感。爾後,擒奸逐狡,指顧如飛將,扈獵駕前,必獲豐賞。逾年牝死,犬加勤效。後齊卒,犬日夜嗥吠。越月,將有事於邱隴,留犬以禦奸盜。及懸棺之夕,犬獨來,足踣成坳,首叩棺見血。掩土未畢,犬亦斃。李斯義曰:犬陰養其母,瓊愛犬而並及其母,犬益感恩。可見子之孝親,人物皆然。而瓊之恩,亦足以致犬之死。則世之不加恩養,而欲人之以死效者,亦見之左矣。詩曰:病母銜恩豢養豐,赤心報主死生同;豈唯孝犬人間少,更有棱棱國士風。

出《聖師錄》。

十二、犬哺母[编辑]

詹材,德興田舍民,家貧,犬生子無食。鹿坡王氏,相距半里,求其子歸,飼以糟糠。每食竟,即掉尾返故處,嘔以哺母。至暮復然,風雨不輟。有士人為賦〈孝犬歌〉。詩曰:敢辭風雨路艱辛,朝暮徘徊傍母身;安得家家歡菽水,白頭誰念倚閭人。

出《警心錄》。

十三、都押衙犬子[编辑]

秦州都押衙石從義家,有犬生數子。其一獻戎帥琅琊公,自少至長,與 母相隔。及節使率大將與諸校,會獵郊原,其犬忽子母相遇於田中,忻喜之貌,殆不可狀。獵罷,各逐主歸。自是,其子逐日於使廚內竊肉,歸飼其母,至有銜其頭、肚、肩、脅,盈於衙將之家,衙中人罕有知者。李斯義曰:母子至性,久相隔而偶相遇,其喜自倍於尋常。閱此,不覺興感而歎!詩曰:宋鵲韓盧蹴陣雲,乍逢母子兩欣欣;何勞考叔嘗羹請,不似東方遺細君。

出《玉堂閒話》。

十四、稚犬斃虎[编辑]

村民趙五,其家犬生子,甫兩月,隨母行,母為虎噬。五呼集鄰里壯士,持矛逐之。稚犬奔銜虎尾,虎帶之走。犬為荊棘掛罥,皮毛殆盡,終不肯脫。虎因繫累行遲,眾追及,斃刀下。李斯義曰:稚犬捐軀不顧,真是天性。可見天下巨奸肆虐,匹夫切齒,便可畢命。故惡不可肆,小不可欺,率皆如是。詩曰:犬銜虎尾疾飆馳,虎怒咆哮犬不知;雪滾刀光虎頭落,孝心天亦與扶持。

出《警心錄》。

十五、三孝犬[编辑]

淮安城中民家有母犬,烹而食之。三子各銜母骨,抱土埋之,伏地悲鳴不絕。里人見而異之,共傳為「孝犬」云。鶴子曰:泚顙掩親,迫不及待,想見三子悲哀含骨,蒼黃抱土時也。詩曰:爭相銜骨妥荒隅,伏地悲號淚血枯;人子愈多親愈苦,一抔何處待青烏。

出《聖師錄》。

十六、犬瘞母骨[编辑]

黃琛甫,新昌人,有牝犬,為邏卒所食,棄骨屏處,其子含之瘞諸野。李斯義曰:世有殮而不葬,待其富貴擇佳阡。因循歲月,家計蕭條,卒至欲葬而不能者,皆棄骨也。詩曰:狺狺何事意倉皇,含骨逡巡古道旁;過客爭詢埋母處,野風吹遍土花香。

出《警心錄》。

十七、李學士宅孝貓[编辑]

李學士文園家,畜貓,生二子,牝牡各一。後牝死牡在,其母每臥,則必枕其子。子為所枕時,帖耳瞑目,癡若土木,蓋恐驚母臥也。或身癢,偶小轉側,母即怒齧爪裂,往往血毛絲落,子伏首順受無敢逸。如是者數年,留心察之,百不失一。母後以癩死,子哀泣嗷嗷,晝夜不絕聲,飼之不食。偶窗前有繫物繩垂下,及旦視之,貓縊其上,糾纏百結,急不可解。眾咸歎異,呼為「孝貓」。浮槎散人曰:性真之地,原不可以施報論。顧恩勤鞠育,彼儼然人者,且有視等行路者焉。蠢茲一貓,而竟虐之不敢避,事之唯恐傷。卒之母死,而不惜以身殉也。人何求多,苟能無愧此貓,亦庶幾乎!詩曰:絲毛雨落血涔涔,孺慕依依夢裏尋;誰謂烏員仙蛻去,片魂枕母臥花陰。

出《秋坪新語》。

十八、烏反哺[编辑]

慈烏曰孝烏,長則反哺其母,嘴小而白。鶴子曰:《運斗樞》云:「烏陽烏陽,氣仁故反哺。」唯仁斯孝,天性然也。詩曰:為雛銜食羽毛摧,雛長酬恩老漸催;愛日無多休錯度,何能反哺到泉臺。出《禽經》十九、長興孝鵝塚天寶季年,長興沈氏畜母鵝,育卵而腸出以斃。其雛悲鳴不復食,啄敗薦覆母,復銜芻草列前,若祭奠狀,向天悲叫而絕。沈以為異,函而埋之,後人因呼「孝鵝塚」。李斯義曰:一鵝雛耳,即知孝母,人於父母當何如?曾見有人飲酒食肉,嘻笑戲謔於讀《禮》時,自托高致,此必無人心者。讀此,能不愧殺?

鶴子曰:親沒如此悲切,不知親存若何依戀也。詩曰:事死何如及事生,仰天泣血涕縱橫;為兒捨命身難贖,泉下誰聞慟母聲。出《寰宇記》,又載《人譜類記》。


二〇、蝙蝠識母氣[编辑]

鮮于氏,眉州人,因合藥,礫一蝙蝠為末。及和劑,則有數枚小蝙蝠圍聚其上,目皆未開,蓋識母氣而來也。一家為之灑淚,誓後合藥不用生命,更勤於放生。藥未服,而疾旋癒。以上「孝鑑」李斯義曰:蝙蝠識母氣而來,可見母子一氣同體,生死相關,故斷不可以生命合藥。夫傷物以救己命,即能救亦屬殘忍,況未必能救耶?憶予乙亥歲,安孺人病篤,醫家謂用全鱉和丸可救,予不許。醫暗製服,竟不瘳。夫不能救,而徒傷物命,可慨也!嗣是,凡遇炮鱉,即不為我殺,亦永不復食,以當懺悔。

鶴子曰:靜觀蝙蝠識母氣圍聚一事,不特當時盡室灑淚也,至今予讀之,亦為掩卷淚涔涔下。昔孫思邈著《千金方》,濟人廣矣,而以物命為藥,神讓其不得白日輕舉。後思邈取草木之藥,代蟲虻水蛭之命,作《千金方》三十篇,乃仙去。又華陽陶隱君,見其執役門人桓闓,先馭鶴而升。陶曰:「某行教修道,勤亦至矣,得非有過而淹留在世乎?願為訪之。」三日桓君降,密語陶曰:「君之陰功著矣。所修《本草》,以蟲虻水蛭輩為藥,功雖及人,而害物命。以此一紀後,方署蓬萊都水監。」陶乃以草木代物命者,著《別行本草》三卷以贖過,後得道。夫以濟人為懷者,猶以戕物命而難逭天譴如此,此可悟天心好生,非厚於人而薄於物也,章章矣。詩曰:藐孤雙睫未曾開,哪識遙尋母氣來;縷縷斷魂猶戀子,藥鐺煙外影徘徊。出《警心錄》,又見鄭暄《昨非庵日纂》。

二一、同母牛[编辑]

宣城王氏兄弟,不和協,因而析爨,猶相牴牾。兄畜牝牛產犢,鬻於戚。繼又產一犢,而牝牛死。戚復鬻犢於其弟,同兄犢置牧場中。迨晚,兩犢同宿兄欄內,弟力挽不出。自是往來迭宿,似識為同母生者。兄諭弟曰:「牛猶若是,可以人而不如獸乎?」弟感泣,友愛如初。

鶴子曰:兩犢戀戀不捨,物之性光發現處。兄弟怦怦忽動,人之性光發現處。詩曰:愧殺操戈共室人,相傾相軋忽相親;看渠兄弟溫存意,也似姜家布被春。

出《異譚可信錄》。

二二、犬痛同懷[编辑]

咸溪童鏞,家畜二犬,一白一花,共出一母。性狡獪,解人意。後白者忽目盲,不能進牢而食,主人以草藉簷外臥之。花者銜飯吐而飼之,夜則臥其旁。及白者死,埋之山麓間,犬乃朝夕往繞數匝,若拜泣狀。臥其旁,必移時而反。

鶴子曰:骨肉之恩,手足之愛。是犬,生則推食以食,沒則竭誠盡禮,洵無忝友于矣。詩曰:釜中豆泣更燃萁,犬性纏綿乃若斯;含飯傷心黃土隔,夕陽孑影下山遲。

出《建寧志》。


二三、羽聲合刻[编辑]

有宦閩者,攜雙鸚鵡歸江右,兩禽晨夕相依如昆季。宦者以其一贈陳子右艹嗣,韓子人穀,各得其一。陳、韓固親串,過從無間,鸚鵡時互相問「哥哥好」。未幾,陳子齋中,有異物搏鸚鵡死。陳子痛之甚,除地瘞之,又語人穀賦詩弔之。詩成,人穀持告。其家羽輒騰擲架上,曰:「哥哥死!哥哥死!」傷惋不勝,遂不食,越日亦蛻去。二子廣乞名詞,為之志述。江右、三吳諸詞人,皆有作。因彙為一集,顏曰《羽聲合刻》。鄧子左之為之序。物固多情如此。

鶴子曰:互相問曰「哥哥好」,說不盡別後惓戀之況。聞兇信曰「哥哥死」,說不盡當時慘裂之慟。詩曰:同來閩嶠樂如何,誰料參商飲恨多;旅鴈分飛雲水斷,幾曾芳訊到哥哥。

出《因樹屋書影》。

二四、舁無足蟹過籪[编辑]

松江幹山人沈宗正,每深秋,設籪於塘,取蟹入饌。一日,見二、三蟹相附而趨,近視之,一蟹八腕皆脫,不能行,二蟹舁以過籪。因歎曰:「人為萬物之靈,兄弟朋友有相爭相訟,至有乘人危困而擠陷之者。水族之微,乃義如此!」遂命拆籪,從茲不復嗜團臍矣。以上「友鑑」吳長卿曰:古語以手足痿痺為不仁,非也。兄弟,手足也。兄弟而不仁,乃真痿痺也。蟹無足不能行,二蟹負之而趨。吾不知其兄弟乎?朋友乎?然此乃真手足也。一象被傷,則群象相扶之,病則相守之,死則向南跪拜,哀鳴三匝,相與以木覆之。吾不知其兄弟乎?朋友乎?然此亦真手足也。

鶴子曰:物之真性到十分,可以動人。人之真性到十分,可以動天。詩曰:欲行且止倩誰扶,一蟹蹣跚八腕無;安穩中流向前去,餘生相傍老菰蒲。

出《闡義》。

忠義鑑第二[编辑]

(二十七案)

乾坤正氣,乃鐘於物。義膽忠肝,淋漓快筆。掩卷激昂,靈風拂拂。輯忠義。

一、明皇象[编辑]

唐明皇,每賜酺御樓,引大象拜舞,動中音律。及西幸蜀,祿山驅舞象入洛陽,大宴群酋。出舞象紿之曰:「此自南海奔至,以吾有天命,雖異類必拜舞。」令之舞,象皆憤怒,努目不動,祿山盡殺之。李斯義曰:舞象不助逆以欺群酋,此與眾梨園之欷歔泣下,何異?人物同情,雖攖死奚懼哉!詩曰:裂眥刀頭死若生,象魂泣拜錦官城;慟心凝碧池頭宴,不獨錚錚雷海清。

出《警心錄》。

二、元駕象[编辑]

元有駕象,明太祖登極,不肯拜跪,竟死殳下。《閒居偶錄》載,明林子羽〈義象行〉云:「有象有象來大都,大江欲渡心咨且。誘之既渡獻天子,拜跪不與眾象俱。象奴勸之拜,怒鼻觸象奴。賜酒不肯飲,飼之亦不哺。屹然十日受饑渴,俯首垂淚憤且吁。天子命殺之,眾官束手莫敢屠。侍衛傳宣呼壯士,披甲各執丈二殳。眾戰久不克,兵捷象乃殂。憶昔君王每巡幸,象當法駕行天衢。珊瑚錯落明月珠,被服美錦紅氍毹。紫泥函封載玉璽,萬樂爭擁群龍趨。玉璽歸沙漠,龍亦歸鼎湖。所以老象心,南來誓死骨為枯。嗟爾食祿人,空負七尺軀。高高白玉堂,赫赫黃金符,伊昔軒冕今泥塗。嗟爾食祿人,不若飯豆芻。象何潔,爾何汙!天子垂衣治萬世,俾全象德行天誅。嗚呼!象兮古所無。嗚呼!象兮古所無。」詩曰:忍看荊棘臥銅駝,意氣殳前骯髒多;不讓將軍王保保,一時色壯舊山河。

出《聖師錄》。

三、象擊賊[编辑]

義象塚,在馬隆州。明天啟間,水西安氏叛,率眾犯州。滇省戒嚴,撫軍調陶土司禦之。陶有一象,日將暮,伏山澗中,鼻吸泥水數斛,突出咆哮跳躍,鼻噴泥水,直抵賊壘,賊眾驚駭,歘捲一賊,擲空墜死。陶牙將乘機逐北,遂獲大捷。及曉收師,象中毒弩而斃。土人德之,瘞於南山,春秋祭掃,至今不替。

鶴子曰:彼竭我盈,故克之,象何智且勇哉!不幸中弩而斃,丹誠耿耿,精靈如在,於象乎奚傷!詩曰:隻身辟易萬貔貅,血食南山春又秋;鼻捲賊頭齊破膽,風雲長護馬隆州。

出《滇黔紀遊》。

四、定南公[编辑]

明廣西有象,封「定南公」。吳三桂日橫,欲將象解京,象昂首直觸。象奴百計勸勉,終不服。三桂大怒,刀矢不能傷,以火炮攻斃之。詩曰:粉骨飛灰不顧身,象奴苦勸象彌瞋;赤心只有蒼天鑑,愧爾承恩拜爵人。

出《聖師錄》。

五、粵中戰象[编辑]

數年前,粵中獲一戰象,諭之降,不許,死則點首。乃以火槍三百環射之,麋爛死,死猶屹立不仆。徐仲光贊曰:披堅有年,死敵其律。地絕天窮,吾事斯畢。崩角未能,洞胸奚恤。以此強項,告彼柔膝。詩曰:斷頭無憾效孤忠,戰象斑斑浴血紅;屹立乾坤留浩氣,火槍煙裏化清風。

出《懸榻編》。

六、昭宗猿[编辑]

唐昭宗有猿,隨班起居,賜以緋袍。朱梁篡位,召此猿令殿下起居。猿徑趨座前,跳躍奮擊。朱怒,立殺之。

鶴子曰:朱則孤恩,猿不負德。宰相張文蔚輩,何處容身哉!詩曰:乾坤澒洞罷朝參,恩渥難酬淚暗含;也忝玉皇香案吏,堂堂豈肯事朱三。

出《聖師錄》。

七、龍泉白馬墓[编辑]

龍泉縣有白馬墓,開國勳臣胡公深所乘之桃花馬也。公以征陳友定,遇害,其馬馳歸門外,悲嘶氣絕。夫人義之,因葬焉,標曰「白馬墓」。詩曰:奔回匹騎一門驚,繞墓飛沙怒未平;月夜騰空風鬣動,長嘶猶趁舊屯營。

出《聖師錄》。

八、陳都督馬[编辑]

二忠祠,在鉛山陰漿口。正統十三年十一月,處州賊葉希八,劫車盤嶺。副都督陳榮,帥二千兵,同指揮戴禮,合兵進剿。榮至祝公橋,賊誘入周道塢宋家磜,兩山伏甲,首尾相擊,榮、禮力戰死。榮馬自十三都躍入縣堂,三跳而斃。鄉人憫其忠,立祠祀之。詩曰:帶來戰血遍身流,三躍公堂怒不休;都督忠魂應未遠,揚鞭待我陣雲頭。

出《鉛山縣誌》。

九、河北駿馬[编辑]

流賊破河內,縣令丁運泰大罵,被磔。所乘馬駿甚,賊將騎以入縣,至堂下大嘶人立,狂逸不可制,觸牆而死。徐仲光贊曰:本自可生,亦知無責。悼彼傾崩,忍忘鞭策?彼肉則麋,我心斯石。是馬是人,大河以北。詩曰:觸死衙前怒尚嘶,令君與馬赤心齊;願為厲鬼先驅賊,萬顆頭顱踏作泥。

出《懸榻編》。

十、蜀藩白騾[编辑]

張獻忠之破蜀也,蜀藩率子女、宮人,投井死。王所乘白騾,躑躅其旁,亦跳入殉焉。後樵蘇者,值天陰時,於蜀宮故址,往往見白騾出沒蔓草間。詩曰:無聲躑躅有餘悲,宮井苔花好護持;莫遣銀床秋雨塌,此中碧血尚淋漓。

出《聖師錄》。

十一、二犬助戰[编辑]

紹興二十九年冬,撫州宜黃縣,劇盜謝軍九,鳩眾百輩椎埋剽劫,戕殺李縣尉家。知縣李元佐,適在郡,尉遣弓兵討捕。都頭劉超前行,王宣繼之,與盜遇,超即遁。宣所部,不及盜之半,大呼鏖戰黃山下。宣素畜二犬,每出必從,是時亦奮呼,噬盜死者二十人,遂奔潰。宣退休山上。已而盜復還,盡斷死者首,攜以出,蓋慮為官兵所識。宣望見,怒曰:「我殺之,而縱彼取頭顱去,何憑報級?」率眾趨下,再戰移晷,反為所敗。宣與二兵得三級,馳取徑路,絕田而西。方穿橐秸中,陷於淖,盜追及,俱遭屠臠。二犬守其屍,部伍環集。以事白於縣,元佐回邑,厚恤三家,命治棺往斂。犬凝立,經日不食,見家人,搖尾迎之,導至屍前。宣歸葬,犬亦死。李斯義曰:宣討賊甚力,二犬相從噬賊,已屬難得。更難其死而守其屍,葬則殉,其難耳!詩曰:莫云用犬猛何為,追賊如風肉亂飛;可惜功成銜恨死,戰場駐馬客歔欷。

出《警心錄》。

十二、崖山鷳[编辑]

崖山之敗,陸秀夫負祥興帝赴海。時御舟一白鷳,奮擊哀鳴,和籠墜海死。明張廷實〈白鷳歌〉云:「君不見瀘南秦吉了,饑死不入蠻夷邱。又不見唐家孫供奉,奮跳欲斷朱三喉。嗟爾白鷳急主難,委質翻配三忠儔。憶昔海黃霧四塞,天狗如雷墮東北。三辰鏖戰日無輝,伏屍百萬海盡赤。六軍披靡可奈何,雲從飛龍赴碧波。白鷳籠中起躑躅,恨不握劍揮長戈。劍欲截斷參政首,戈欲钃絕宣慰脰。請回飛龍駕雲車,直抵中原揮一帚。皇天不祚趙孤兒,白日不照吾心悲。聳身直翅輕一擲,竟與金籠飽鯨鯢。嗚呼!白鷳乃羽族,報主恩義何其篤。如何廁中拉脅奴,禽獸之心人面目。太倉飽士多如林,算來何如豢此禽!羽衣縞裳奪霜雪,忠肝義膽追鸞鶴。只今茫茫海天角,魂逐三忠戲溟漠。千回化作精衛翔,悲鳴直待滄溟涸。」詩見《閒居偶錄》。

鶴子曰:「和籠墜海死」五字,如見鬼神閃惚情狀。詩曰:海哭天哀戰血紅,更無人到倩開籠;茫茫精衛無窮恨,都付崩濤慘霧中。

出《聖師錄》。

十三、眾鳥赴火[编辑]

鳳凰山,在蒙化府城西南,昔有鳳鳥死此。每歲季冬,眾鳥哀弔其上。土人於鳥來夜,燃炬候之,鳥輒赴火死。詩曰:橋山風肅月黃昏,阿閣輝光久拜恩;草莽微臣慚後死,煌煌大義炳乾坤。

出《廣輿記》。

十四、群蜂投江三日[编辑]

正德間,鎮江北固山下,有群蜂擁王出遊,遇鷙鳥攫其王啖之。群蜂飛鳴不去,自投江中,前後死者三日乃盡。楊邃庵相國一清,令家伻瘞焉,表其塚曰「義蜂」,作文祭之。以上「忠鑑」。徐仲光贊曰:垂裳蒙難,禍由輕徙。左右伊何,臣罪萬死。慟彼銛鋒,慘此滔水。五百田橫,共成一是。

出《聖師錄》。

【附錄】

《池北偶談》云:金山有「義蜂塚」。鎮江府廨,有蜂一筒,逸出,其主斃,群蜂相揉藉爭死之,不下萬餘。嘉靖中,鎮江嚴同知者,為立「義蜂塚」。徐尚書養齋問,作〈蜂塚歌〉,紀事云:「群蜂勢方屯,主蜂自殘折。意氣許與成君臣,義心欲奮秋陽烈。摧軀抉股同死君,田橫門客多如雲。後人重死不重義,捧頭鼠竄何紛紛!微蟲感恩乃至爾,吁嗟萬靈不如此。金山山高江水寒,孤塚蒼茫為誰起。」《西園雜記》云,嚴名應階。《綠雪堂雜言》云,在北固山,楊邃菴閣老表為「義蜂塚」。《亦復如是》云:有姚姓者,善養蜂,歲獲蜜數千斤,家以小康。余嘗至其家,姚告余曰:「蜂一日兩衙,應潮上下,不差時刻。或風雨將至,則潮愆期,以驗陰晴,恆不爽也。」時余正同姚觀蜂衙,適牆角雨塌,收蜂之器,壓損其一。見內所營之窠,中聳一臺,大如桃李。一蜂大於眾蜂,青蒼色,獨居於上。姚曰:「此蜂王也。」余曰:「觀此,則王元之之〈蜂記〉,所謂『營巢如臺,擁王而行』者,句句實錄。《化書》云:『蜂有 君臣之禮。』不誠然乎?」姚曰:「蜂,微物也,胡亦有知?」余曰:「不觀之蟻乎,其居有等,其行有隊。昔人謂:『蟻有君臣之義,故字從義。』蜂與蟻皆微物,蟻既有知,則蜂應亦有知也。況凡物莫不有知,如駝知泉脈,老馬知途,燕知戊己,蝠知庚申,鶴知夜半,雞知將旦,鵲知太歲,鼉知應更,魚知丙日,鼠知拱立,狐知聽冰,蜃知噓樓。極之歲蘭知元日,桐與棕櫚知閏月。草木無情之物,且亦有知,則血氣之類,其有知宜也。不過得氣之偏,知僅於此,不能就所知而擴充之,所以為物。人則萬善皆備,無所不知,所謂人為萬物之靈也。盡其量,則為聖人。唯梏之反覆,不特近於禽獸,其一知之明,且有時反不能如物也,可危哉!」詩曰:萬蜂爭擲浪花堆,三日江雲慘不開;諫獵書曾回漢武,侍臣惜乏馬卿才。

十五、南坡義猴傳[编辑]

建南楊子石袍,告予曰:吳越間,有鬈髯丐子,編茅為舍,居於南坡。嘗畜一猴,教以盤鈴傀儡,演於市,以濟朝夕。每得食,與猴共。雖嚴寒暑雨,亦與猴俱。相依為命,若父子然,如是十餘年。丐子老且病,不能引猴入市,猴每日長跪道旁,乞食養之,久而不渝。及丐子死,猴悲痛旋繞,如人子躄踴狀。哀畢,復長跪道旁,淒聲俯首,引掌乞錢。不終日,得錢數貫,悉以繩錢入市中,至棺肆不去,匠果與棺。仍不去,伺擔者,輒牽其衣裾。擔者為舁棺至南坡,殮丐子埋之。猴復於道旁乞食以祭,祭畢,遍拾野之枯薪,廩於墓側,取向時傀儡,置其上焚之。乃長啼數聲,自赴烈焰中死。行道之人,莫不驚歎而感其義,爰作「義猴塚」。張山來曰:有功世道之文,如讀《徐阿寄傳》。詩曰:事生事死費躊躇,腸斷南坡舊草廬;烈火焰中魂冉冉,彩霞天半擁飆車。

出宋曹《會秋堂文集》。

十六、安福猴[编辑]

康熙九年庚戌冬,積雨雪,自十月至十二月二十四日,雪益甚,行者多失足至死。安福縣,有戲猴行乞者,擔二簍,登邑之狗爬嶺,風凜衣敝,卻行不得上,遂僵死嶺半。是時,猴計窘,四望,前有客三人,趨別道,急前扭之。三客力求脫不得,問猴:「有所訴乎?」即叩頭。命猴前引,至嶺半,則一死人,棄擔在道。客驚謝曰:「不速去,恐後來者,謂我輩有戎心,殆矣!」猴向客哀號不已。客問:「有何事,當如所請。」猴取死者鎖鑰,啟簍,得銀三兩,猴平稱給三客。客曰:「以此具棺乎?謝不能。」猴搖首再四。曰:「給吾輩辦事,葬主人乎?」即諾諾應聲。三客同力掘穴,將瘞屍,猴告且止,更取擔上草蓆十貼,出簍中木棉數斤,割八蓆,分棉三分之二,授三客令裹骸。客為泣下,一一經紀。封土畢,即白猴曰:「願攜汝歸養,汝何如?」猴不應,繞土三匝,慟號跳躑,首觸石而死。三客始知先餘棉、蓆者,為當葬自身也。即縛束猴,與戲猴者為合塚,葬嶺上道旁。三客還,為安福人道其事。湘潭郭幼隗為〈義猴傳〉。詩曰:相依為命慟途窮,慘慘彤雲獵獵風;願附主人同蒿禾葬,生埋熱血雪花紅。

出《曠園雜誌》。

十七、白塔山猴[编辑]

正德辛巳,有夫婦,以弄猴為衣食者十稔矣,寓嘉州白塔山。主者死,葬於塔之左,猴日夜號。其婦更招一丐者為夫,猴舉手揶揄之。婦弄猴使作伎,猴伏地不應,鞭之輒奮叫。入夜走主者之墓,抱土悲號,七日而死。詩曰:羞抱琵琶塞耳聽,也同七日哭秦庭;嘉州白塔山前路,哀嘯寒楓鬼火青。

出《聖師錄》。

十八、瑞昌門外義猴[编辑]

  咸熙中,有翁嫗弄猴瑞昌門外。一日嫗死,翁葬之。未幾翁死,無人葬, 猴守之日久,人憐而葬之。咸稱為「義猴」。詩曰:待誰負鍤妥翁身,躄踴無殊子喪親;落木蕭蕭啼不住,酸風愁絕路旁人。

出《聖師錄》。

十九、忽雷駮[编辑]

秦叔寶所乘馬,曰「忽雷駮」。常飲以酒,每於月明中試,能豎越三領黑氈。及胡公卒,嘶鳴不食而死。詩曰:四蹄奔月躡青煙,颯爽英姿馬亦然;何處敝帷埋駿骨,欲澆醽醁野風前。

出《酉陽雜俎》。

二〇、陳平章馬[编辑]

淮南統軍陳璋,加平章事,拜命於朝。李昇時執政,謂璋曰:「吾將詣公家道賀,且求快婿,公其先歸。」璋策馬去,中路馬蹶而墜。頃之,昇至,璋力疾出,昇慰訊已,匆匆告別。璋召馬數之曰:「吾今日拜官,又議親事,爾乃墜我,畜生!」不忍即殺,使牽去,勿與芻秣。是夕,圉人竊具芻粟,馬視之而已,達旦不食,如是累日。圉人以告,璋復召語之曰:「爾既知罪,吾赦爾。」馬跳躍而去,是日乃飲餼如故。璋後出鎮宣城,罷歸而薨。旬日,馬悲鳴而死。詩曰:的盧今日竟妨吾,數罪何辭謝秣芻;故相恩深難寸報,靈輀努力 效前驅。

出《稽神錄》。

二一、畢將軍戰馬[编辑]

畢再遇,兗州將家也。開禧中,戰累有功。金人認其旗幟,即避之。後居於霅,有戰馬,號「黑大蟲」,駿駔異常,獨再遇能御之。再遇死,其家以鐵絚羈圉中。會嶽祠迎神,聞金鼓聲,意謂赴敵,仰嘶奮迅,斷絚而出。其家慮傷人,命健卒十人,挽之而歸。好言誡曰:「將軍已死,汝莫生事累我家。」馬聳耳以聽,汪然出涕,喑啞長鳴而斃。詩曰:烏騅伏櫪失重瞳,百戰沙場翊大功;熱血滿腔何處灑,仰天一慟颯靈風。

出《聖師錄》。

二二、克勒[编辑]

清時和碩親王有良馬,曰「克勒」,猶漢言「棗騮馬」也。高七尺,自首至尾,長可丈有咫。耳際肉角寸許,腹下旋毛若鱗甲然。翹駿倍常,識者詫為龍種,王愛之。王薨,馬躑躅哀鳴,未幾,隨斃。詩曰:龍種奇姿一顧空,天人駕馭必英雄;世無伯樂誰真賞,昂首悲嘶萬里風。

出《聖師錄》。

二三、張行人義騾[编辑]

同年張鶴洲行人,嘗乘一騾,甚愛之。康熙甲辰,鶴洲以科場事下刑部, 饘粥不繼,乃以騾抵逋於人。一日過市,酸嘶悲鳴,墮其新主,而逸歸張邸。稍近之,輒蹄齧不已。家兄西樵,官吏部,為賦〈義騾行〉。嗚呼!此騾勝華歆、賈充、褚淵、六臣之徒多矣。詩曰:義騾日下競稱奇,消得瑯琊吏部詩;新主縱然芻秣好,不如故土樂忘饑。

出《池北偶談》。

二四、姚氏二犬[编辑]

吳興姚某,開元中,被流南裔,隨行者奴二犬二。奴曰附子,其子曰小 奴,性俱悍,居南久之,惆悵思鄉,計害其主,庶家得歸。姚僻處,鄰里不聞。附子忽白主云:「郎君燕人也,今流離萬里,倘有不祥,奴當扶櫬歸北。頃覺衰憊,恐溘然朝露,小輩無能為役,則郎君遺骨,長此漂泊他鄉矣,願早圖之。」姚喻其意,云:「汝欲我死耶?」奴曰:「正爾慮之。」姚請約來朝。及晨,奴父子豐膳,婉勸加餐。姚停觴哽咽,見二犬依依左右,適奴入時,與之食。因撫二犬云:「豢汝多年,今奴殺我,汝知之乎?」二犬亦哽咽不食,顧主悲號。俄附子至,一犬突咋其喉,斃。一犬疾入廚,咋小奴喉,亦斃。又咋附子之婦,斃之。姚遂免難。

鶴子曰:奴父子陰謀叛逆,炯炯在二犬心目中,含憤切齒,豈伊朝夕哉!前此臥月吠花,傍主自若。後則轟霆掣電,斬草除根。犬乎犬乎,義也而神矣!詩曰:一般豢養兩般心,觀變迎機智勇沉;劍客空空輸痛快,驚魂乍定涕沾襟。

出《廣輿記》。

二五、金絲犬[编辑]

沈處士恆吉,購一金絲犬,長不逾尺,甚靈警,晨夕與俱,憐惜備至。三載,處士病,犬不食數日。及卒,殮於正寢,犬盤旋而號,竟夕方罷。停櫬期年,犬常臥其側。將葬,一觸而斃。詩曰:主沒何依淚暗吞,繞墳不住吠黃昏;賤軀豈惜酬知己,縱伴黃泉未報恩。

出《聖師錄》。

二六、犬殉主[编辑]

劉釗,鐵嶺衛人,畜一犬,出入必從。釗常以馬負薪山中,犬尾之。一日,犬獨歸,向釗子國勳,鳴躍不已。勳異之,隨所往,見釗為盜所殺,棄屍石間,取其馬去。勳營葬畢,眾皆歸,犬獨守塚,日夜悲泣,淚涔涔溼草土。數日抉土及棺,死棺旁。鶴子曰:伏戎於莽,殆因奪馬起殺機耶。此馬甘心事仇,視主死而不顧,犬賢馬多矣。詩曰:林下風腥馬曷歸,家人畢葬獨依依;淚痕滴處無乾土,傍塚煙寒草不肥。

出《聖師錄》。

二七、黑兒像贊[编辑]

黑兒,崔子鎮先生所畜貓也。甚愛之,與同臥起,字之曰「黑兒」,則應。先生每出,黑兒必送至戶外。及歸,黑兒聞履聲,躍而喜,先生亦喜,與飲食焉,如是者十餘年。一日,先生病,黑兒伏侍,不離床笫,察其居止有憂色。亡何,先生沒,黑兒繞棺哀叫,累晝夜不食,而斃於棺下。先生子公超,義而葬之,名「黑兒塚」。予聞而驚歎,因畫其形,並為之贊曰:相彼狸狌,性則執鼠,馴性者良,貪饕者鄙。亦有名種,深毛修尾,溫柔善媚,依人而已。唯茲黑兒,人且難比,識主性情,解主言語。主出主歸,徘徊延佇,徘徊若悲,延佇乃喜。寢則侍衾,興則候履,歷十餘年,如僕如子。主疾知憂,沒則號毀,無以酬恩,不食而死。殉秦三良,殉齊二士。誰謂物蠢,而不可擬?葬之龍門,大河之涘。陵谷有遷,塚不崩圮。庶幾千載,齊名黃耳。以上「義鑑」 詩曰:吁嗟古道棄如塵,生死相依幸托身;貌得狸奴毛髮動,瓣香未許負心人。

出宋玨作

貞烈鑑第三[编辑]

(二十七案)

愛河滔滔,溺情而死。情根正性,物乃如此。地老天荒,無終無始。輯貞烈。

一、比翼鳳[编辑]

南方有比翼鳳,飛止飲啄,不相分離。雄曰「野君」,雌曰「觀諱」,總名曰「長離」,言常想離著也。此鳥能通宿命,死而復生,必在一處。詩曰:比翼于飛薄紫霄,預思離別恨迢迢;分明夙慧三生在,一縷情絲未盡銷。

出《嫏嬛記》。

二、許氏園鶴[编辑]

許氏園,有二鶴,其雄斃焉。歲餘,客有復以二鶴贈者,孤鶴踽踽避之,不同飲啄也。雄鶴窺其匹入林澗間,意挾兩雌,翛然躡跡,則引吭長鳴相搏擊,至舍之去乃已。夕,雙鶴宿於池,則孤鶴宿於庭,其在庭也亦然。每月明風和,雙鶴翩躚起舞,嘹唳和鳴,孤鶴寂處不應。或風雨晦明,寒湍瀉石,霜葉辭柯,哀音忽發,有類清角,聞者莫不悲之。主人長其羽翮,縱之去。是故縭帨之操,鋒刃不能變也。鷇鳥之信,寒暑不能奪也。九三不恆,亦孔之醜也。鶴子曰:此陳大樽先生三慨之一也。先生節義文章,光華宇宙。讀〈許氏鶴記〉,至今楮墨間,凜凜挾冰霜氣。致命時,年甫四十,殆所云「鋒刃不能變」耶!詩曰:一般風月各悲歡,茹苦心頭欲訴難;孑影碧空何處去,故園回首暮雲寒。

出《陳忠裕集》。

三、聞鶴墮淚[编辑]

湘東王修竹林堂新構,太守鄭裒,送雄鶴於堂,雌者尚在鄭所。霜高月冷,無夕不唳,孤客艤舟,聞者淚墮。時有野鶴飛赴堂中,驅之不去,即鄭之雌也。交鳴頡頏,翩然並舞,宛轉低昂,妙契弦節。

鶴子曰:始則望空孤唳,霜月亦助淒清。繼而對影和聲,風雲且為飛舞。詩曰:悲莫悲兮生別離古句,生離重遇舊相知;人間倘借雙飛翼,哪有徐郎破鏡悲。

出《情史》。

四、孤鶴哀鳴[编辑]

滎陽縣南百里餘,有蘭巖山,峭拔千尋。常有雙鶴,素羽皦然,日夕偶影翔集。相傳昔有夫婦隱此山數百年,化為雙鶴,不絕往來。忽一鶴為弋人害,其一鶴歲常哀鳴,至今響動巖谷,莫知其年歲也。鶴子曰:此雙鶴三生公案也,是耶非耶?翩何姍姍其來遲耶?詩曰:幾生修到兩胎仙,仙骨珊珊也可憐;夢覺松濤成往劫,分明雙影夕陽邊。

出《搜神記》。

五、石鶴夜啼[编辑]

仙人尹蓬頭,還西川鶴鳴觀,乘石鶴而去。先是,觀前有兩石鶴,不知何代物也。蓬頭乘其雄者上升,其雌者中夜悲鳴。土人驚怪,爭來擊落其喙,至今無喙石鶴一隻存焉。詩曰:一鶴空山嘯風雨,仙騎雄鶴去何所;他年雲外倘歸來,欲話滄桑石無語。

出《情史》。

六、鴛鴦悲鳴[编辑]

元魏顯宗延興三年,因田鷹獲一鴛鴦,其偶悲鳴上下不去。帝惕然,問左右曰:「此飛鳴者,為雌為雄?」對曰:「臣以為雌。」帝曰:「何以知之?」對曰:「陽性剛,陰性柔,以剛柔推之,必是雌矣。」帝慨然而歎曰:「雖人鳥事別,至於資識性情,竟何異哉?」於是命放所獲鴛鴦,並下詔禁斷鷙鳥不得畜焉。詩曰:片語回春感至尊,秋江蓼影尚驚魂;而今結伴雙飛去,同拜金雞下赦恩。

出《第一功德錄》。

七、柳家燕[编辑]

元元貞二年,雙燕巢於燕人柳湯佐宅。一夕,家人持燈照蠍。雄驚而墜,貍奴食之。雌徬徨悲鳴不已,朝夕守巢,哺雛成翼而去。明年雌來,復巢其處。巢有二卵,人疑其更偶也,窺之,抱雛之二殼耳。自後春來秋去凡六載,唯見其孤飛焉。詩曰:雙雛誰倚隻身棲,獨返家山海霧迷;故侶雖亡遺壘在,年年不忍補新泥。

出《聖師錄》。

八、報恩寺鸛[编辑]

吳,報恩寺浮圖頂,巢二鸛,以遊以宿,出入必俱。一日,其雄掛脛輪索中,奮翼自擲,空懸弗脫。雌下首大鳴,若籲於人。眾憐之,莫能升。遂宛轉而絕。雌依其旁弗去,群鳥欲磔之,輒引喙怒逐不使近,逮毛骨盡化,然後已。風雨之夕,翱翔往復,哀鳴嗷嗷,若號慕焉。鶴子曰:予美亡此,誰與獨處。當日痛憤之狀,激楚之音,宛在耳目間也。詩曰:倒懸誰解望蒼冥,慘對飆輪未蛻形;自此無心更鳴垤,孤飛夜傍塔燈青。

出《秋燈叢話》。

九、雌鸛表貞[编辑]

泰州鹽場蘭若,樓窗外老樹顛,有鸛巢焉。雌鸛伏卵其間,村民伺雌覓 食,潛以鵝卵易之,鸛不知也。久之,雛破卵出,則鵝也。雄鸛訝其不類,謂雌與他禽合,怒而噪之,雌者亦鳴不已。既而雄者飛去,少頃,諸鸛群集視其雛,咸向雌而噪。雌者無以自明,以喙鑽牆隙死。吳野人作詩紀其事。以上「貞鑑」詩曰:猜嫌毋乃太癡情,個裏疑團恨未平;休笑牆茨難遽掃,女貞枝上月分明。

出《聖師錄》。

十、鸞睹影悲絕[编辑]

罽賓國王購一鸞,欲其鳴,不可致。飾金繁,饗珍羞,對之愈戚,三年不鳴。夫人曰:「嘗聞鸞見其類則鳴,何不照之以鏡?」王從之。鸞睹影悲鳴,沖霄一奮而絕。詩曰:聞續鸞膠不斷絃,貞心炯炯向誰傳;明明鏡裏翩躚影,哪信空花盡幻緣。

出《異苑》。

十一、揚州署青鸞[编辑]

《雙槐歲鈔》,有〈貞鶯〉、〈烈鴛〉二詩。因憶昔揚州署中,有青鸞二,飲啄必俱。一日,其雄為鹿觸死。雌日夜哀鳴,不忍聽聞,數日亦死。予感其義,作〈青鸞操〉。詩曰:嘉名疇錫果長離,五彩翩翩對舞誰;顧影生憎無賴月,記曾雙照夢回時?

出《池北偶談》。

十二、鴛鴦投沸湯[编辑]

明成化六年十月間,鹽城天縱湖漁父,見鴛鴦群飛,弋其雄者烹之。其雌者隨櫂,飛鳴不去。漁父方啟釜,即投沸湯中死。按《情史》記,劉世用在高郵湖,見漁者獲鴛鴦事,與此略同。詩曰:霎時毒霧冪湖深,逐櫂何人辨苦音;欣躍沸湯同畢命,碎身粉骨也甘心。

出《聖師錄》。

十三、烈燕投河[编辑]

德興夏氏子,好彈射飛禽。見梁間巢雙燕,戲彈之,斃其雄。雌啁啾悲鳴,逾時自投門前陂水死。時人作〈烈燕歌〉以傷之,歌云:「燕燕于飛春欲暮,終日呢喃語如訴;但聞寄淚來瀟湘,不聞有義如烈婦。夏氏狡童好遊獵,彈射飛禽類幾絕;梁間雙燕銜泥至,飛鏃傷雄當兒戲。雌燕兀兀如呆癡,不能人言人不知;門前陂水清且泚,一飛徑溺澄瀾底。傷哉痛恨應未休,安得化作呂氏女,手刃斷頭報夫仇。」詩曰:倦羽翛翛喜乍依,喪群自恨闇先機;孤魂不逐流波逝,猶傍空梁故壘飛。

出《聖師錄》。

十四、燕塚[编辑]

襄陽衛敬瑜早喪,其妻灞陵王整妹也,年十六。父母舅姑,咸欲嫁之,泣而不許,截耳置盤中為誓,乃止。戶有燕巢,常雙來去,後忽孤飛。女感之,謂曰:「能知我乎?」因以縷誌其足。明年復來,孤飛如故,猶帶前縷。女吟詩曰:「昔年無偶去,今春猶獨歸;故人恩義重,不忍復雙飛。」燕春來秋去,殆七霜矣。後復來,女已死。燕繞舍哀鳴,人告之葬處,即飛就墓,哀鳴不食而死。因葬其傍,曰「燕塚」。唐李公佐,有〈燕女墳記〉。此案可入「貞鑑」,可入「眷舊」。一說,姚玉京,嫁襄州小吏衛敬瑜,衛溺死,玉京守志。常有雙燕巢梁間,為鷙鳥所獲。其一孤飛,悲鳴徘徊,至秋,翔集玉京之臂,如告別然。玉京以紅縷繫其足,曰:「新春復來,為吾侶也。」明年果至,玉京作詩云云。後玉京卒,燕復來,周迴悲鳴。家人語曰:「玉京死矣,墳在南郭。」燕至墳所亦死。每風清月皎,或見玉京與燕,同遊灞水之上焉。或云:「玉京」即王氏乳名,加「姚」者,從母姓也。李斯義曰:玉京與燕,可稱雙節。贈詩哀婉,讀之淚下。

鶴子曰:燕傍玉京墓而死,此碣信可標「雙節塚」矣。顧一則填海之石虛銜,一則覆盆之冤未雪。空梁月淡,幽閣燈寒,此六、七年間,相對清況,雖各深懷抱,而恩義之感均也。洎乎秋風一別,春社重來,舊壘依然,故人安在?蕭蕭白楊之郭,依依紅縷之情,後死者何以為懷哉!詩曰:孤壘空房各自哀,分飛猶幸聚泉臺;回頭無限春風淚,不許桃花 傍塚開。

出《南史》。

十五、鴈邱[编辑]

元遺山,金人,嘗赴試并州。道逢捕鴈者,捕得二鴈,一死,一脫網去。其脫網者,空中盤旋,哀鳴良久,亦投地死。元遂以金贖得二鴈,瘞汾水旁,壘石為識,號曰「鴈邱」。因賦〈致魚兒詞〉云:「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別離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鴈邱處。」欒城李仁卿治和云:「鴈雙雙,正分汾水,回頭生死殊路。天長地久相思債,何似眼前俱去。摧勁羽,倘萬一,幽冥卻有重逢處。詩翁感遇。把江北江南,風嘹月唳,並付一丘土。仍為汝,小草幽蘭麗句,聲聲字字酸楚。桐江秋影今何在,蕭瑟欲迷隄樹,露魂苦。算猶勝王嬙青塚真娘墓,憑誰說與。對鳥道長空,龍艘古渡,馬耳淚如雨。」李斯義曰:或曰:「此情癡也。」不知至忠大孝,俱是癡拙人做出。敗節喪名,卻被聰明人做盡。癡是其真誠一念,可以扶植萬古綱常,即所謂其愚不可及也。

鶴子曰:原跋妙矣,燕塚、鴈邱,天然佳對。而玉京之詩,贈於生前。遺山之詞,唁於死後。南郭、橫汾,輝映千春矣。空中盤旋良久而死,試度其心,一似悔恨其脫網而獨去也者,悲夫!詩曰:片碣苔花古墨香,勝他瘞玉白楊旁;至今秋影荒蘆畔,雙照汾河舊夕陽。

出《情史》。

十六、雙鴈樓[编辑]

王天雨云:「予舍後有張姓者,獲一鴈,置於中庭。明年,有鴈自天哀鳴,庭鴈和之。久而天鴈遂下,彼此以頸絞死於樓前。後名其樓曰『雙鴈樓』。此正德年間事。」詩曰:一別茫茫兩度秋,悲嘶幾盡白雲求;斷魂不得雙飛去,煙黯空庭月黯樓。

出《聖師錄》。

十七、鴈憤偕死[编辑]

宏治間,河南虞人獲一雌鴈,鎩其翼,畜諸場圃,以媒他鴈。每見雲中飛者,必仰睇。至次年來賓時,其雄與群鴈飛鳴而過,雌認其聲,仰空號鳴。雄亦認其聲,飛落圃中,交頸嗚嗚,若相哀訴者。良久,其雄飛起半空,欲去徘徊,視其雌不能飛,復飛落地上。旋轉叫號,聲益悲惻。如此者三、四回,度終不能飛,乃共齧頸蹂蹴,遂相憤觸而死。按《聖師錄》記,顧敬亭稼圃旁,羅者得一鴈,其偶聞聲落地,交頸哀鳴,血盡而死。事絕相類。詩曰:仰霄無計奮雲端,幾度徘徊去就難;義不獨生誓同死,當天皦日照心肝。

出《情史》。

十八、鎮江隨舟鴈[编辑]

萬曆癸丑,鎮江錢參將部下,有卒獲一鴈,籠置舟尾。空中有一鴈隨舟悲號,舟中鴈連聲應之。江行百里,不肯暫捨。將登岸,籠中鴈伸頸向外大呼,空中鴈忽下,二鴈以頸相交不放。舟中人異之,亟向前擘開,已俱死矣。錢聞大怒,同舟兵卒各杖之。其獲鴈人,病月餘死。李斯義曰:《昏禮》「親迎奠鴈」,鴈順陰陽往來,且不再偶,和且信也。和則不離,信則不二,故共飛鳴,同生死,於此可識倡隨之義。

鶴子曰:隨舟而空際悲號者,雌耶雄耶?雄則義夫,雌則烈婦。其連聲相應也,迫乎有生離之慘。其近岸大呼也,岌乎有死別之悲。語云:「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此則鴻毛而重於泰山矣。詩曰:百里隨舟不暫違,死時交頸兩依依;長江有盡情無盡,悔傍蘆花淺水飛。

出《警心錄》。

十九、民舍鴈[编辑]

王一槐,司鐸銅陵時,言有民舍除夜燎煙,祓除不祥,一雄鴈觸煙而下,家人以為不祥也,烹之。明晨,一鴈繞鳴簷上,數日墮地而死。

鶴子曰:忍作殘害,是為不祥。詩曰:無端虐焰誤戕身,香遍屠蘇慶歲新;鼎鑊殘魂應待妾,願隨金谷墜樓人。

出《聖師錄》。

二〇、銃落鳩[编辑]

老友陳大介,嘗館山家。見獵人銃落一鳩墜地。又一鳩來就拊視,且口銜他物飼之,不受。又以翼水蘸其火傷處,卒不可活,乃宛頸哀鳴而去。有頃,從樹顛下墜,觸地死,蓋重傷其匹也。陳引其人諫曰:「若中一鳩,而二鳩死。鳥且死義,若獨何心?」其人遂折銃改業。施愚山曰:此與獲鹿子,而鹿母腸寸斷,相類。彼重母子,此重夫婦。鶴子曰:試想瞥見其匹傷銃墜地時,正爾雙棲,火光迸射,肝膽何等驚裂,心口何等急籌,萬苦中沸,莫可言狀。然後銜物拊視,意望其匹之起死回生也,而不效。既而四顧徬徨,不惜濡翼,意猶望一絲之或生也,而又不效。死之志,已斬然於宛頸哀鳴頃矣。既去之後,未墜之先,此一霎間,孤立樹杪,下視痛絕,聲也無,淚也無矣,噫!詩曰:百計求生無望矣,傷心慘目竟如此;到頭死別勝生離,地下重逢悲又喜。

出《矩齋雜記》。

二一、衛衙鸛[编辑]

衛衙梓巢鸛,父死於弩。頃之,眾擁一雄來,匹其母,母哀鳴百拒之。雄怒,盡啄殺其四雛。母益哀憤,氣哽而死。群凶乃挾其雄逸去。詩曰:杜老曾歌義鶻行,雄心芒角莽崢嶸;忍教孤寡齊吞盡,萬樹陰風獵獵生。

出《聖師錄》。

二二、高郵烈鸛碑[编辑]

高郵州有鸛,雙棲南樓上。或弋其雄,雌孤棲。旬餘,有群鸛偕一雄與共巢,若媒誘之者然。竟日弗偶,遂皆飛去。孤者哀鳴不已,忽鑽嘴入巢隙,懸足而死。時遊客見之,無不嗟訝,競為〈烈鸛詩〉弔之,復立「烈鸛碑」。詩曰:風雨南樓孑處哀,群雌粥粥浪疑猜;墨花一片韓陵石,消受詩人下拜來。

出《聖師錄》。

二三、華亭鸛[编辑]

華亭董氏庭前,植虯松一株,枝幹扶疏,亭亭如蓋,有雙鸛結巢其顛。後雄被彈死,其雌孑然獨處,日夕哀鳴,越數日亦死。詩曰:風捲濤飛月墮天,金丸無計避韓嫣;雙棲不羨華亭鶴,繞樹孤飛唳碧煙。

出《聖師錄》。

二四、鴿鬥死[编辑]

江浙平章夔夔宅,養二鴿,其雄斃於狸奴,家人以他雄配之,憤鬥而死。謝子蘭作〈義鴿詩〉以弔之,詩云:「翩翩雙飛奴,其羽白如雪;烏員忽相殘,雄死雌躄躠。絕食累數日,悲鳴聲不歇;蒼頭配他偶,捍拒項流血。血流氣亦憤,血盡氣乃絕;嗟爾非鴛鴦,天配不再結。嗟爾非雎鳩,所性殊有別;於人擬共姜,之死同一轍。奈何閨壼內,往往少貞烈;夏姬更九夫,河間不堪說。聊為義鴿行,以激夫婦節。」詩曰:血灑雪衣甘鬥死,心懸天日忍偷生;援琴漫撥求凰引,聽否悲吟義鴿行。

出《聖師錄》。

二五、相思鳥[编辑]

相思鳥,產於蘇屬近海諸處,閩中亦有之。大與瓦雀等,紅喙,黃綠羽翰,其形甚妍。聲小而韻,飛則並飛,止則同止。每於秋季,鄉人羅而取之,以鬻於市。愛者畜以雕籠,籠分二格,鎖其一,其一放之不去,時飛翔於籠之左右上下,頃亦自歸籠內。若失其一,其一悲鳴亦死。殆比翼鳥之流歟。鶴子曰:《情史》云:「紅蝙蝠,出瀧州,皆深紅色,唯翼脈淺黑,多雙伏紅蕉花間。採者若獲其一,則一不去。又嶺南有紅飛鼠,出入必雙,人獲其一,必雙得之。」又周索《孝子傳》云:「蝯,虫禺屬,或黃或黑,通臂,輕身,善緣,能於空中轉輪,好吟。雌為人所得,終不獨生。」吁,蠉蜎微物,亦知「一與之齊,終身不改」之義乎!詩曰:朝朝暮暮苦相思,思到魂銷欲盡時;心有千行萬行淚,何能說與主人知。

出《聞見偶錄》。

二六、鄱陽烈雞[编辑]

王楫,鄱陽卜者,邸中畜雌雄二雞。雌正抱雛,適客至,楫命童取其雄,將烹之。雄叫呼,雌聞聲走至,孜孜注盼,哽咽悲鳴,若欲訴楫而免雄之死者。楫弗悟,竟殺之。雌躑躅哀鳴,不復顧群雛,終夕唧唧不食,凝立砌下,沉沉如醉,少焉氣溢其吭,遂喘而死。李斯義曰:竟有「生同室,死同穴」之意。

鶴子曰:寫其雌急迫痛切情狀,由有聲而無聲,字字驚心動魄。詩曰:求生不得枉號呼,割愛何心顧眾雛;如醉如癡滿腔恨,可憐到死尚模糊。

出《警心錄》。

二七、顏氏鵝[编辑]

慶元三年,有客離榷場,赴淮,至顏氏店。顏語其妻,明日宰雄鵝餉客。夜聞柵中群鵝悲鳴,迨旦取鵝,群鵝向前啄顏衣,遮繞不退。顏攜杖擊散,竟殺其雄。其一雌二雛,皆悲躍而死。群鵝舉翅拍地自撲,七日不飲水食穀。以上「烈鑑」李斯義曰:呂子云:「疾痛相救,憂思相感,死則相哀,此之謂骨肉之親。」物亦有同然者,故聞其難也,群相救護。其不可救也,或以死殉,或悲傷至不飲食。至若父子不相救,親戚不相弔,則人處物類下矣!

鶴子曰:雌之死也為烈婦,雛之死也為孝子,同群之自撲也為義友。而托足於戾氣之門,惜哉!怨毒循環,何時了結?詩曰:雛隨母死婦隨夫,同類摧腸絕復甦;釜繞游魂齊掩泣,旁觀談笑動心無。

出《警心錄》。

慈愛鑑第四[编辑]

(三十四案)

閩楚溺女,吳越焚子。骨肉自戕,天怒未已。毋曰禽犢,真性浹髓。輯慈愛。

一、鹿慟子腸斷[编辑]

許旌陽,少好獵。一日,射死一鹿,鹿母為子舐瘡痕,良久亦死。剖腹視之,腸皆斷矣。即大悔悟,折其弓,入山修道,後證仙果。李斯義曰:一悔便可入道,人苦不知悔,果能悔而改,其造詣自無所不至。鶴子曰:「良久」兩字中,多少心淚!詩曰:殺心放下即仙心,慘聽哀鳴淚不禁;沉痛盡頭共兒死,此情無古亦無今。

出《警心錄》。

二、鹿胎草[编辑]

陳惠度,於剡山射一孕鹿,既傷,產下小鹿,以舌舐子身乾,而母乃死。惠度見之慘然,遂棄弓矢為僧,建惠安寺嵊縣東。鹿死處生草,曰「鹿胎草」。詩曰:舐兒痛恨徹心頭,禮懺蓮臺悔未休;芳草萋迷埋鹿處,斑斑猶有淚痕流。

出《人譜類記》。

三、孕鹿哀跪[编辑]

邵文立,梁時人,世業烹屠。欲殺一鹿,鹿懷麑當產,就庖哀切,跪而流淚。文立以為不祥,刳割之。旋身患惡瘡,乃自悔責,傾居產,建小莊嚴寺焉。詩曰:不恤充庖念子哀,血飛霜刃已戕胎;誰知哽咽心頭語,跪訴屠前怒未回。

出《警心錄》。

四、鹿母悲鳴[编辑]

章邵,富而貪。出遇鹿,鹿避去,獲其子,撲殺,棄林中。鹿母遙見,悲號不已。是日,邵欲有所謀。一子甫弱冠,先父行,倦而假寐大樹下,以伺父。邵至,見衣襆,抽刀刺喉,劫取而行。漸曉,視衣襆,乃知殺者其子也,悲號痛悔,已無及矣。鶴子曰:殺鹿子,即殺其子。天道報施,不俟終日,可畏哉!此人立心貪狡,平居即有勸以苦報,勢必悍然不信。即苦報臨頭,且以為命數當然。烏知厲魄之不汝宥哉!詩曰:滿腔殺氣莽縱橫,不到兒亡氣不平;轉盼殺人還自殺,林中未斷鹿悲聲。

出《警心錄》。

五、麈愛子[编辑]

廬陵吳唐,好射獵,矢無虛發。時方春煦,率其子出獵。值一麈與麑戲,乍見唐,引麑潛去。麑未知畏也,躍而前,唐射殺之。麈驚還悲鳴。唐置麑於地,自藏茂草中,麈來舐麑,又射之。既而又一麈至,方張弩,箭忽自發,中其子。唐投弩抱子,撫膺而哭。忽聞空中呼曰:「吳唐!麈之愛子,與爾何異?」驚視間,忽有虎突出搏唐,折臂而死。鶴子曰:風和日麗,引麑嬉春,是何活活潑潑世界。吳唐殺心一動,忽變為慘霧陰霾。子之中箭也,鬼之呼空也,虎之突搏也,真覺觸處為難,無處躲逃。詩曰:抱子號啕首試回,弩機未發萬靈哀;葉飛谷動風悲嘯,鬼導山君白日來。

出《宣室志》。

六、麑母隨號[编辑]

孟孫,獵得麑,使秦西巴持歸。麑母隨之而號,西巴不忍,縱之。孟孫怒,逐西巴。居一載,取以為其子傅。左右曰:「西巴有罪,今以為子傅,何也?」孟孫曰:「秦西巴以一麑而不忍,又能忍吾子乎?」詩曰:乾坤萬古不銷沉,只此慈悲一寸心;誰放西巴仙佛手,空山目送淚涔涔。

出《警心錄》。

七、象泣子[编辑]

象見子皮,而無遠近,必泣。詩曰:毛裏相關豈暫忘,皮存子死九迴腸;老來不盡西河淚,千古酸心慟樂羊。

出蔣濟《萬論》。

八、猿乞子[编辑]

臨川東興人,入山得猿子,挈歸,猿母隨逐至家。此人縛猿子於庭樹示之,母遽搏顙向人若乞哀狀。終不肯放,竟擊殺之。猿母悲啼自擲而死,破腸視之,寸寸斷裂。未半年,疫起,其家滅門。顏光衷曰:不忍一麑,可以為傅。則忍此猿者,尚可為人乎?抑又有感焉,母子天性,其懇怛一脈,寄在畜生道中者,猶能感動疫鬼,況冤人乎?況仁人孝子精氣之所勃窣、所會鐘,而有不興雲澍雨、裂石貫日者乎?詩曰:乞子猿哀顙搏庭,忍看并命血風腥;霎時樹杪陰雲合,恍惚虛空怒百靈。

出《搜神記》。

九、猿號追子[编辑]

桓溫入蜀,至三峽中,有得猿子者。其母緣岸哀號,行百餘里不去,遂跳至船,至便氣絕。剝取其皮,因見腹中腸,皆寸寸斷。桓聞之怒,命黜其人。鶴子曰:至便氣絕,慘痛莫狀。詩曰:百里追兒徑躍航,峽雲陰慘不飛揚;霑裳只聽三聲耳,啼到無聲聲更長。

出《傷心錄》。

十、猿遺乳[编辑]

一彭姓善弩,入山見隔溪老猴方乳兒,發弩射之,中傷其臂。猴知不能支,勉抱子飽食其乳,猶摘木葉數片,盛餘乳置子旁。聲嗚嗚然,若教子取食狀,大號而絕。諸子環視,亦嗚嗚而號跳不已。詩曰:念乳無多暫止饑,相看含淚兩歔欷;秋風也似淒情甚,不忍溪頭捲葉飛。

出《傷心錄》。

十一、猿垂死乳子[编辑]

武平產猿,毛若金絲,閃閃可觀。猿子尤奇彩,性馴不離母。母黠不可致,獵人以毒傅矢,伺母間射之。母度不能生,灑乳於林飲子,灑已氣絕。獵人取母皮向子鞭之,即悲鳴而下,斂手就制。每夕,必寢皮乃安,甚者抱皮跳躑而死。李斯義曰:生死惓戀,慈孝之至。欲縛其子,而先射其母,莫忍於此矣!詩曰:毒矢相加顧子悲,藏身無計誤金絲;乳中滴滴心頭血,腸斷慈魂入夢時。

出《警心錄》。

十二、老猿悼子[编辑]

齊武帝於華林,為子響作齋,嗚咽移時,左右莫不掩涕。他日,出景陽山,見老猿遠擲悲鳴。後堂丞曰:「猿子前日墮崖死,其母求之不見,故爾。」上因憶子響,歔欷良久不自勝。鶴子曰:嗚咽耶,擲鳴耶,涕不知其何以淫淫耶,情不知其何以不自勝耶!人耶?物耶?同耶?獨耶?詩曰:悼子崖顛骨未收,聞猿駐驆幾回頭;景陽山畔秋蕭瑟,水咽雲低各自愁。

出《南史‧魚復侯子響傳》。

十三、猿哀子不食[编辑]

昔人有畜子母猴者,一日,鳶殺其子。猴哀鳴不食,徑往廚中取一片肉戴頂上,伺於庭中。鳶果來搏肉,猴兩手扯擘其翅,齧腦食髓。詩曰:隻影淒涼老淚垂,啼聲不斷自忘饑;區區一臠償兒命,快絕猿心痛絕時。

出《合璧》。

十四、聞牛鳴[编辑]

介葛盧,聞牛鳴,曰:「『是生三犧,皆用之矣。』其音云。」問之,而信。鐘伯敬曰:慧人一語,使人怵然不敢言殺,不待慈氏下生說法勸解也。韓范曰:「介葛盧識獸音,佛圖澄識鐸音,物理之通,有不可測者。」學究家,莫以目所未見為怪。詩曰:悔生騂角失團圞,哽咽人前欲訴難;回首三犧成往事,可憐老淚尚闌干。

出《左傳》。

十五、羊慟羔自躑[编辑]

宋真宗,祀汾陰日,見一羊自躑道左,怪問之。左右對曰:「今日尚食殺其羔。」真宗不樂,自是不殺羊羔。鶴子曰:《冊府元龜》云:貞觀十八年,幸九成宮,行次顯仁宮。太宗手詔皇太子曰:「吾昨見麋鹿懷孕者多,縱有空身,其子甚小。母亡而子存者,未之有也。昆蟲無知,唯推己以及也。」又《甲申雜記》云:御廚進羔兒肉,宣仁曰:「方羔而烹之,傷夭折也。」卻而不食,有旨,不得宰羊羔以為膳。又《同生錄》云:明太祖當齋時,禮部尚書牛諒言:「古禮,凡大祀齋日,宰犢牛為膳,以助精神。」太祖曰:「太牢非常用,致齋三日,而供三犢,所費太侈。夫儉可以制欲,淡可以順性。若無節制,唯事奢侈,徒增傷物之心,無益事神之道。」諒曰:「《周禮》古人所定,非過侈也。」太祖曰:「《周官》之法,不行於後世多矣。唯自奉者,乃欲法古,何哉?」吁!仁君愛物之心如此。大哉王言,培養國家元氣不小。詩曰:黼幄推恩軫物情,道旁羊躑訝哀鳴;玉盤片片羔兒肉,暗有慈魂哭子聲。

出《同生錄二編》。

十六、羊乞產後死[编辑]

白龜年,曾入仙洞得素書,能辨禽獸語。一日,過潞州,太守知其能,延與之談。適將吏驅羊三十群過庭下,中一羊,鞭之不肯行,且悲鳴。守曰:「羊有說乎?」龜年曰:「羊言:『腹中有羔,將產,俟產訖,甘就死。』」守乃留羊驗之,既而果生二羔。李斯義曰:禽獸語即不能辨,而其喜其哀,可立辨也。物愛其胎,與人何異?故於物之有胎者,宜更加憐惜。詩曰:人羊轉轂詎荒唐,爭羨盈庖李贊皇;休怒行遲鞭見血,為兒一步一迴腸。

出《昨非庵日纂》。

十七、溺女感化[编辑]

弋陽方家墩吳某,犬生數子,令其僕攜溺諸河,僕私烹之。犬躡僕後,目睹其狀,號叫酸悲,以頭觸柱而死。村婦曰:「彼犬也,而猶愛其子,況於人乎?」溺女之風漸熄焉。詩曰:母魂慘慘繞刀盤,溺女滔滔欲挽難;休薄吳兒心木石,村姑片語且迴瀾。

出《廣信府志》。

十八、犬埋子骨[编辑]

宋元徽中,石元度畜一黃犬,生子色白,母愛憐異常,每銜食飼之。及長,元度出獵未歸,犬母必門外望之。後元度患氣嗽,漸危篤。醫云:「須白犬肺湯。」索諸市,不得,乃殺白犬,取用其肺。犬母跳躍號叫,累日不息。其家人烹犬,與客食之,投骨於地。犬母輒銜置空房中,旋移後園桑下,掘土埋之,日夕向樹哀吠。而元度疾竟不瘳。未終時,謂左右曰:「湯不救我疾,枉殺此犬。」其弟法度,自此不食犬肉。李斯義曰:楚靈王,聞群公子之死也,自投車下。讀此,知愛子之情,人物同也。鶴子曰:《呂氏春秋》云:昔趙簡子臣陽城渠胥,有疾。醫謂:「得白騾肝則生,不得則死。」簡子殺所愛白騾,剖肝予之。與元度病烹犬相類。渠胥之疾瘳與否不可知,而元度因之而死。世之治病者,慎勿輕視物命,反傷人命也。元度臨終「枉殺」一語,莫作囈語看。當知冤報,人物無殊。其告左右也,大有痛自悔恨之心,此必眼光落地時,確有所見而云然者。詩曰:埋骨荒園桑土新,幾回銜飼歷酸辛;怕揮老眼思兒淚,滴到黃壚草不春。

出《述異記》。

十九、豚媼哭聲[编辑]

唐果毅,鄠縣人,客來,恆買豚設饌。衛士家生十豚,俱買盡。其最後買者,煮尚未熟。果毅對客坐,忽聞婦人哭聲。意疑其妻,向家視之,不哭。至廳,又聞哭聲,視妻,復不哭,如此數回。後更向家,即聞哭聲在門外,在門外,即聞哭聲在家中。其客大驚,不安席,細聞哭聲,似云:「男女生十個,都被果毅吃盡。」聽之了了,惻然,皆散去。果毅驚而得病,數旬而沒。長安共傳其事焉。鶴子曰:古德云:「欲知世上刀兵劫,且聽屠門夜半聲。」似此陰陰慘慘,真是滿門殺氣鬱蒸。分餉者眾客,尋債者一身。試問那時苦況,有座客替汝否?詩曰:彭生豕立逐輿啼,媼哭豚兒更慘淒;說與老饕渾不信,暌車翻笑易無稽。

出《迪吉錄》。

二〇、狙指腹[编辑]

南唐李後主,獵青龍山。一牝狙觸網,見主雨淚稽顙,指其腹。主戒虞人保守,是夕誕二子。還幸大理寺,錄囚,繫有大辟婦,以孕在獄,未幾誕二子。主感狙事,罪止於流。鶴子曰:狙性詐,而愛子情何摯也!李雖亡國主,而全狙之生,盡物性矣。感狙而曲全孕婦,盡人性矣。一念慈祥,有時流露,孰謂叔寶無心肝哉?詩曰:敢同暮四與朝三,但乞生兒死亦甘;解網主恩同感泣,一時佳話遍江南。

出《湘山野錄》。

二一、鼠狼救子[编辑]

相國張文蔚莊,在東都北坡。莊有鼠狼穴,養子四,為蛇所吞。鼠狼雌雄情切,乃於穴外坋土,恰容蛇頭,伺蛇出穴,入所坋處,出頭,度其迴轉不及,當腰齧斷,而擘蛇腹,銜出四子,尚有氣,置穴外,銜豆葉嚼而傅之,皆活。何微物,而有情有智如是乎!鶴子曰:情急智生,破涕為笑矣。不知四子他日亦念及此時親恩否?詩曰:狼子休云盡野心,狡猊智勇讓渠沉;長蛇浪喜撐腸飽,殺業深時怨毒深。

出《北夢瑣言》。

⦿按此原有「鶴隨雛死」一案,出《警心錄》。云:鴈門遠法師,未出家時,善弩射,嘗射鶴雛,鶴母隨死等。須知遠公自幼好學,深通六經莊老,諸書皆未見其有善弩射等事。此確由《警心錄》之訛傳,故刪之。

二二、鶴自拔氅[编辑]

大業二年,太守何稠,課州縣送羽毛,民爭捕,殆無遺類。烏程縣人入山捕採,見一大樹高百丈,上有鶴巢養子,欲取之,高不可上,操斧將伐樹。鶴知人必取,恐殺其子,乃自拔氅毛,片片投地。李斯義曰:嗟乎!厚蓄以致傾喪者,世不乏人。觀此,知散財為保身之要也。鶴子曰:上官誅求無藝,飛檄所到,急如星火。不特民罹其殃,抑且物流其毒,念之哉!詩曰:氋氃戢影老巖阿,無術將雛避斧柯;願捨己身全子命,喜心比似怨心多。

出《警心錄》。

二三、燕痛雛墜[编辑]

閩之遠海近番處,有燕名「金絲」者,首尾似燕而甚小,毛如金絲。臨卵育子時,群飛近沙汐泥有石處,啄蠶螺食之。蠶螺背上肉有兩筋,如楓蠶絲,堅結而白。故此燕食之,肉化而筋不化,並津液嘔出,結為小窩,附石上,久之,與小雛鼓翼而飛。海人依時拾之,故曰「燕窩」。而予近聞之漳人,殊不然。大海中有高山,冬月,群燕來巢其上。春取小魚,累之窩中,人取之林中,窩毀子墜,顛覆闌干。燕之雌雄,群然悲鳴,傷物特甚。嗚呼!誰謂燕窩蔬房哉?生命之苦,過火燖刀割矣。蘇長公謂:「雖八珍之美,投箸而不忍食。」此物此志耶!詩曰:海山巢覆燕同悲,鬻子恩勤亦閔斯;匕箸尚縈陰慘氣,腥風搖燭綠迷離。

出《泉南雜記》。

二四、慈鶯一[编辑]

吳遯客陪侍御苑,有取小金衣者,母聲慘噪,還之乃息。紀詩云:「不念飛禽愛子情,綠陰深處捕雛鶯;可憐調舌綿蠻韻,變作驚心痛裂聲。要識放麑堪託子,須知渡蟻得延生;還渠子母融融樂,禁苑須教莫浪驚。」鶴子曰:教兒調舌,是天地生機,失子驚心,是天地殺機。生與殺,機甚微也。前人有詩云:「勸君莫打三春鳥,兒在巢中望母歸。」讀之淒切動人。昨非菴詩云:「鳥鵲哺雛時,萬分心愛護;一啄十餘呼,一飛十餘顧。辛苦養將成,驀被罟師捕;哀鳴及追逐,我不忍聞睹。」屠赤水《戒殺詩》云:「物我從來本一真,幻形分處不分神;如何共嚼娘生肉,大地哀號慘殺人。」吁!普願有情人,不惜隨緣,為罟師垂涕而誦之,是亦廣長舌也。詩曰:睍睆聲和侑玉卮,宮娥笑打小黃鸝;煙花還我春無限,母子枝頭話別離。

出《同生錄二編》。

二五、慈鶯二[编辑]

有人取黃鶯雛養竹籠中,其雌雄接翼,曉夜哀鳴於籠外,時來哺之,見人略無畏怖。一日,移雛他籠,置密室,雌雄銜食至,瞥見空籠,繚繞飛鳴,一投火中而死,一觸籠而死。鶴子曰:哀哉雌雄,憐子痛子,竟至於此!想見寸腸慘裂,慈魂雙繞,心猶含痛也。詩曰:此恨綿綿死未平,為兒激烈太傷情;金衣公子心悲否,無復爺娘喚汝聲。

出《太平廣記》。

二六、免母鸛悲傷[编辑]

太倉劉家河天妃宮,永樂時建。一日,僧自外歸,見釜煮二卵,問從何來?童曰:「於鸛巢取之。」僧命還巢中。童曰:「卵已熟矣,還之無生理。」僧曰:「豈望其生,但免母鸛悲傷耳。」越數日,忽出二雛,僧異焉。令童探巢,果卵生也。巢內一木尺許,五色錯文,香風馥郁,持下供佛前。後倭舟避風泊河濱,入寺見木,願酬白金五百,僧與之。數年倭復入貢,訪前僧,死矣。僧徒問香何寶?曰:「此香焚之,死魂還體,聚窟洲所出返魂香也。」

李斯義曰:「免鸛悲傷」一語,不忍讀。貪彼微利,喪我至寶,世人往往如是。子罕曰:「我以不貪為寶。」則不貪便是至寶,安論返魂香哉?鶴子曰:二雛於沸湯裏重生,母喜出望外,不知何似。巢中仙香,殆留之以酬老衲耶,惜僧雛未試於其師圓寂時也。詩曰:縱非完卵免親傷,三復僧言意味長;安得眾生無夭札,不煩更覓返魂香。

出《警心錄》。

二七、鳥帶箭餵雛[编辑]

鄧艾征涪陵,見一鳥餵雛,挾矢射之。箭初發,鳥驚避,以諸雛尚在,不忍遠飛去。再發,中之,鳥帶箭分餵其雛,復銜餘餔在側,若教子取食然,哀鳴而氣絕。諸雛環視,亦俯仰哀鳴不已。艾大悔曰:「我違物性,殆不久人世矣!」鶴子曰:《警心錄》載,艾征涪陵,見猿抱子在樹,中以弩,其子拔箭捲樹葉塞之,與《同生錄》異。然一慈一孝,並足風世。詩曰:驚絃欲避顧雛棲,帶箭驚惶意慘淒;至竟英雄回首易,悔心幾個鄧征西。

出《同生錄二編》。

二八、黃衣女乞兒命[编辑]

衢州里胥,催租民家,貧無以備餐,有伏雞擬烹之。里胥恍惚間,見桑下黃衣女子,向前乞命,且曰:「自死不足惜,不忍兒子未見日光耳。」胥驚異,至屋側,見一雞伏卵,其家將宰,力沮之。後再來,雞乃抱雛,見胥踴躍似感恩狀。既去,行數百步,一虎猝躍出,忽一雞飛撲虎眼,胥獲免。鶴子曰:胥如虎,而動惻隱,虎心善矣。不然,難逃真虎口也。是雞靈幻莫測,真慈母,真俠士。詩曰:片念仁慈轉殺機,伏雞誰遣幻黃衣;柔腸兒女尋常事,不料雄心奪虎威。

出《警心錄》。

二九、雞囑兒女[编辑]

常熟一差役,催糧於鄉,宿旅舍。聞鄰嫗囑兒女曰:「明晨主人烹我餉官差,我死後,爾曹各自小心。門檻內外不可停,主人足下不可去。」次日,差挨戶催糧,值鄰家供膳,縛母雞,已操刀矣,雛繞母悲鳴。差亟前曰:「止止!爾將母雞及群雛,與我放生,我代爾完糧。」鄰家欣然與之。後數年,差投三峰寺出家。長老曰:「汝果實心削髮,須求本寺眾僧,絕火三日,方留汝。」差遍懇眾僧。滿三日,出門取火,忽猛虎當門,眾僧怨之。差曰:「大眾既為予忍餓三日,今甘死,待予往。」出門取火,虎不為害,後悟道證果。

出《勸誡類鈔》。

【附錄】

《廣信府志》云:興安胥鄭某,往鄉催糧。夜宿,似聞隔壁人語曰:「我明當就烹,若輩幸自愛,無擾害人。」諦聽之,咿咿喔喔,乃雞母與小雞語也。清晨,謂主人:「毋宰雞餉我,幸饋以生。」胥得雞去,至岑山,雞奮飛入洞。胥跡之,見白金布地,喟然曰:「天賜我乎,我安置此?」遂建橋修路,力行善事。棄家為僧,守戒律終其身。詩曰:蠹吏回心便好人,雞窗絮語豈前因;餘生虎尾掉頭去,笑悟碧空身外身。

三〇、雙鯉救子[编辑]

吳江人劉子嶼,有魚塘一所,至冬,築小堰以放塘水,竭澤取魚。水放將半,見二大鯉,越出堰外復躍入,如此再三。子嶼異之,觀所至,乃新育小鯉數百尾,聚一窟中,不得出,故二鯉往來跳躍,且銜且涉而救其子,雖身陷死地不恤也。子嶼愀然嘆息,乃去堰放魚。越二年,鋤地得金,遂至鉅富。顏光衷曰:天地間,只是此有情種,到處堪憐堪痛。被二鯉活活畫出仁人孝子之脈,橫溢四海矣。鶴子曰:彭尺木〈南園放生池碑銘〉云:「勿謂是魚,其形甚細;苟含生性,天地同氣。」又云:「爾有室家,魚有妻子;相煦相濡,至於沒齒。」讀此,使人猛發慈悲心。詩曰:銜兒騰出幾躊躇,盡室難依丙穴居;同隊不須過河泣,主恩波及到枯魚。

出《迪吉錄》。

三一、鱔護子[编辑]

學士周豫家,嘗烹鱔,見有鞠身向上,以首尾就烹者。訝而剖之,腹中纍纍有子。乃悟物類之甘心忍痛,而護惜其子如此其至也。俞仲寬曰:經言:「一切畏刀杖,無不愛壽命。」故驚禽投案,望救魏君。窮獸入廬,求生歐氏。近者,聞周學士烹鱔事,益歎有生愛戀,其情可憐。嗟乎!當其被擒執時,旁見親聚,欲戀不得,抱苦就終,含悲向盡。或慘受屠割,或生投鼎沸,種種痛苦,徹入骨髓。思之毛豎,言之魂驚。今人或見自家兒女,小有損傷,便言痛苦。至於殺物,則恣意慘毒,了無悲憫,何不恕之甚也!劉念臺先生《人譜》云:「鱔名護子魚,仁人不忍食之。試觀沸湯慘痛時,尚捨身護子若是,食者快心,讀者酸鼻矣。」故鳥菴道人詩云:「有命盡貪生,無分人與畜;魚鱉無聲類,見死瞪兩目。掙命砧几間,張口不能哭;死猶護其子,鱔烹將身鞠。」又昔人《戒殺瑣詠》曰:「毋謂動物蠢,愛生同吃緊;黑魚惜其胎,曲腰就湯殞。」蓋謂此也。詩曰:饔人鹽豉久調和,沸鑊旁觀慘若何;一點護兒心不死,自身餘肉已無多。

出《傷心錄》。

三二、魚乳[编辑]

唐太宗貞觀十七年,帝觀魚於西宮,見魚躍,問其故。漁者曰:「此魚乳也。」於是止網。鶴子曰:生機洋溢,宛然周文王靈沼氣象。詩曰:微生呴濕沐皇仁,新乳魚兒躍錦鱗;藻影花光朝雨後,綠波灩灩十分春。

出《冊府元龜》。

三三、魚為子貸命[编辑]

李沖元,將破一魚,先夢皁衣嫗曰:「妾腹中有五千子,妾生,五千子亦生,妾死,五千子亦死,敢望哀憐,特貸一命。」元遂放之,立意戒殺,後於水濱得珠。詩曰:曾聞薛偉化魚身,魚腹如何也幻人;但貸兒生甘就死,慈心極處每通神。

出《慈心寶鑑》。他本作「鱔」。

三四、𧑒𧍪𡌅𦮳[编辑]

𧑒𧍪,形如蟬,其子如蝦,著草葉。得其子,則母飛來就之。鶴子曰:蝙蝠來尋母,母死而氣常存。虫敦虫禺來就子,子離而心常合。是中消息,微乎微乎!詩曰:飛來認取葉斑斑,母子潛通一氣間;蜾蠃空勞呼似我,相親畢竟不相關。

出《酉陽雜俎》。


恤孤鑑第五[编辑]

(十五案)

彼亦人子,哀此藐孤。何怙何恃,無食無襦。物且保赤,旁觀欷歔。輯恤孤。

一、鬥穀於菟[编辑]

鬥伯比,生子文,云阝夫人使棄諸夢中,虎乳之。云阝子田見之,遂使收之。楚人謂乳曰「穀」,謂虎曰「於菟」「於」音讀「烏」,故名之曰「鬥穀於菟」。鶴子曰:誕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誕置之寒冰,鳥覆翼之。自昔聖君 賢相,生多磨折,萬靈呵護,不特楚令尹子文也。鬥,子文姓也。詩曰:呱呱何在隱深蘆,夢澤風雲氣象殊;豈識他年賢令尹,無人乳哺遣於菟。

出《左傳》。

二、虎憐孤苦[编辑]

婺州根溪李姥,年六旬餘,數子相繼疫死。一孫七齡,相依為命。時方春,姥偕孫往擷茶,一虎躍出林間,徑攫其孫。姥挺身直前,攀虎大慟,述平生孤苦,且曰:「不如食我。」虎聞言,垂目弭耳,若慚悔狀,疾走而去。姥悲喜,挈孫以歸。李斯義曰:語意悲切,猛如虎亦為感動。《中孚》「信及豚魚」,實有此理。詩曰:虎前痛哭訴酸辛,乞宥孤孫食老身;羞惡心中兼惻忍,誰云物性不如人。

出《警心錄》。

三、狐衛小鴛鴦[编辑]

鴛鴦養雛於土窟破塚之間,鴛鴦不在,狐則為衛其子。詩曰:鴛鴦他出代看雛,難得多情破塚狐;敢假虎威淩弱幼,記曾雲水在梁俱。

出《類林》。

四、犬哺貓[编辑]

宋,張孟仁,妻鄭氏,孟義,妻徐氏,共室而居,妯娌無間,寸縷不入私室。其乳貓為人竊去,犬哺其兒。太宗聞之,旨表其門曰「二難」。詩曰:未聞黃耳哺烏員,失乳遺孤慘可憐;一視同仁忘物我,滿庭春盎太和天。

出《宋史》。

五、李氏貓[编辑]

李氏,大庾嶺民,畜二牝貓,各產四子。更出迭入,交相哺之,習以為 常。旬日後,一牝為犬所噬,其一銜死者之子,置己窠,與其子合。死者之子,含怒作聲,意不相安。貓母遍舐環附,繾綣先後,不忍捨也。久之,乳力不能周,日以羸瘠,而奔走遮護如初時。終其擁哺,能自食,乃已。李斯義曰:推幼幼之心,以及人之幼,全始全終,即聖人萬物一體之意,不謂物且有然!詩曰:生死交情若此深,陵孤遑復念苔岑;試思一樣同胞視,何等慈悲 懇到心。

出《警心錄》。

六、貓代乳[编辑]

唐時北平王家,貓有生子同日者。其一死焉,二子欲乳咿咿,聲甚慘,初不知其母死也。其一方乳己子,起而聽,走而救,銜一子置於其棲,又往如之,反而乳之,若己子然。詩曰:訝母酣眠喚不醒,咿咿索乳兩伶仃;此情慘痛憑誰告,難得關心掩淚聽。

出《聖師錄》。

七、鳥覆棄嬰[编辑]

漢敬隱天后生時,會值擾攘,母棄之南山下,隆冬苦寒,再宿不死。外家偶過,聞啼聲,憐之。因往就視,有飛鳥舒翼覆兒,以為神靈,攜歸養之,後為后。詩曰:雪裏啼聲竄虎狼,阿嬌歸抱外家藏;翩翩孰庇椒房貴,莫是丹山 老鳳凰。

出《東觀紀》。

八、百鳥飼杜鵑[编辑]

杜鵑生子,寄之他巢,百鳥為飼之。鶴子曰:杜少陵詩云:「生子百鳥巢,百鳥不敢瞋;仍為飼其子,禮若奉至尊。」又云:「寄巢生子不自啄,群鳥至今與哺雛。」正云此也。詩曰:眾巢效力飼雛饑,長養春風二月時;豈但蜀人思杜宇,銜恩百鳥不勝悲。

出《博物志》。

九、鵲替哺[编辑]

大慈山之陽,有拱木,上有二鵲,各巢而生子。其母,一為鷙鳥所搏, 二子失母,啁啾不已。其一方哺子,見而憐之,赴而救之,即銜至一處哺之,不異其子。詩曰:昨同樾蔭慟離儔,銜子巢中撫字周;底事風人詩未及,均平心但美鳲鳩。

出《聖師錄》。

十、來鶴寺鸛[编辑]

邵伯埭,有來鶴寺,與佑聖觀為鄰。嘉靖癸巳,有鸛營巢其間,各二雛。 佑聖之鸛,為弋者所斃,其雛嗷嗷,日待哺於來鶴之鸛。鸛字均己子,候其羽成,飛鳴相逐,依依不捨,一時詫為異事。李斯義曰:漢第五倫,謂兄子與己子,有寐與不寐之分,言不能無私也,鄰又有間矣。均之一字,不意得之羽類。詩曰:哺雛如母憫牙牙,故侶同棲歷歲華;身在東家夜常起,婆心一半 在西家。

出《警心錄》。

十一、慈雞說[编辑]

陳子官京師,荊婦歸,鮮以夙興相警者。恐入公遲,畜雄雞一,令司晨也。匹以一雌,已而生卵,僕好事,作窠使伏之。甫得雛四,而雌雞已斃,窠內四雛,悲鳴不已,若失恃者然。雄喪偶,亦忘其為誰氏子,既而一雌匹之。雌至,環繞於雛之籠外,若瞰其幼而孤,若有憫恤狀。命僕啟籠納之,竟呼雛若己子,覆之藉之,飲之食之。其四雛亦欣欣依戀,竟似母去重來,不復悲鳴矣。陳子感而歎曰:雞亦有繼母乎?雞亦有繼母而慈其前母之子者乎?雞有五德,誰知又有一德,可異也。雖然,慈愛為性,物固有然,物豈能盡然哉?抑慈愛為性,物且有然,人豈有不然哉,而何以猶有不盡然者哉?人唯不能盡然,則凡天下能得繼母之慈者,宜知幸矣。天下為繼母而不慈前母之子者,宜知鑑矣。悅旦自跋曰:余兄弟髫齡失恃,賴繼慈母張太孺人撫如己出,得以成立,慈愛真出天性。然以吾母方之天下,百不得一。今見窗禽,慈愛若此,深為雛幸,益念余兄弟昔日之幸也。詩曰:伯勞哀泣繞親車,此獨恩勤更有加;倘使萱庭盡慈愛,孤兒何至衣蘆花。

出《廣虞初新志》。

十二、雞翼雛[编辑]

余家近年買一雞,雌而色白。已而買四雛,一斃於鼠。雛失母,日夜哀 號,白雞憫而翼之,哺以食。晨則俟雛食已,率就朝暾,臥而舒翼,俾諸雛環偎其體,若恐伏地之冷也者。暮則率雛歸籠,有不知入者,引至籠口攔入之,己亦並入雛籠擁護之,每日如是。後雛長籠窄,不能入,乃率雞群中宿焉。越年餘,得一小雄雞,有他雞啄雛者,必怒而與之鬥。時復有啄他雛,則捨此而與彼鬥焉。又余二姑家,其伏雌護他雛,亦復相似,何物之恤孤比比也!詩曰:食息呼雛夙夜偕,相依如母戲苔階;是何風日太初世,繪出融融無我懷。

出王福徵述

十三、鵝護雛[编辑]

常州陳四家,有黑白二雌鵝,兩窠相並,各哺數雛。未幾,黑鵝死。白 鵝每晨必至其窠,呼雛與己雛,同啄園中。晚必領其雛至窠,乃去。李斯義曰:幼幼之道,物有之矣。奈人之殘刻性成者,骨肉仇讎,不唯不育其雛,而且欲破其窠也,獨何心哉?詩曰:朝暮看雛各出窠,垂憐一日幾摩挲;故園更有淒情處,紅掌青苔舊跡多。

出《警心錄》。

十四、仁魚[编辑]

海中有仁魚,嘗負一小兒登岸,偶以鰭觸傷兒,兒死,魚不勝悲痛,亦 觸石死。鶴子曰:無心死兒,痛悔莫及,未觸石而死之先,魚腸已寸斷矣。 詩曰:悲憤茫茫未有涯,仁魚保赤願空賒;死含餘恨猶噓氣,散作慈雲庇萬家。

出《聖師錄》。

十五、蛛留一絲[编辑]

陳恂六,偶坐簷下,見大蜘蛛結網簷畔,又一小蜘蛛連其旁,結小網於 右。俄大網破,大蛛盡收其絲於腹中,將另結焉。獨右畔一絲牽連小網,若去,則小網無所依,必毀。乃盤旋梁柱間,遲疑良久,竟不收而去。李斯義曰:天下唯大能字小,強可庇弱。若勢處強大,唯圖自便,不顧弱小之成毀,此不仁之甚者也。當此際而能存遲疑顧慮之意,則施恩無窮矣。詩曰:巧蛛收網雨黃昏,欲去遲疑小網存;人世張羅爭利己,誰留繾綣一絲恩。

出《警心錄》。

眷舊鑑第六[编辑]

(二十六案)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古道云亡,悠悠陌路。感物情長,如泣如訴。輯眷舊。

一、義鹿塚[编辑]

銀臺侯廣成先生家,放一鹿於堯峰,且數年。侯死,鹿跳躑斷角,累日不食,亦死。山僧憐而葬之,碣曰「義鹿塚」。徐仲光贊曰:遂性離籓,依仁脫俎。生既蒙恩,沒亦從主。無天可呼,有邱其所。折角摧肝,孤峰抔土。詩曰:嘯傲深山樂未曾,侯嬴死後恨填膺;年年鹿塚憑誰薦,一掬寒泉付老僧。

出《聖師錄》。

二、象悼亡[编辑]

日南貢四象,各有雌雄。其一雌死於九貢,至南海百有餘日,其雄泥土 塗身,獨不飲酒食肉。長史問其所以,輒流涕若有哀狀。詩曰:象中荀粲黯神傷,身辱泥塗肉味忘;宴爾新婚花燭爛,何人回念舊糟糠!

出《博物志》。

三、能仁寺猴[编辑]

淳熙間,知策長老住持山陰能仁寺,畜猴甚馴,名「孫大」,以遺總管夏侯恪。策每訪恪,猴識轎乘僮僕,即跳躑掣頓不已。恪憐之,仍歸策。策住山六年,辭去不得,一日淩早為遁計。猴覺其不類常時,即泣下絕食,日未亭午而死。李斯義曰:世人或棄舊求新,此猴只戀舊主。人而若此,豈有背主罔上 之行哉!鶴子曰:此猴竟以死送別耶,何情之激烈也!然優於朝秦暮楚者多多矣。斜陽拾橡之時,破窗落葉之夜,顧影寡耦,呼名誰應?長老何堪回首哉! 詩曰:捨舊謀新恥未能,六霜丈室伴禪燈;悽惶亦欲追隨去,又恐關河累老僧。

出《警心錄》。

四、東峰雙猿[编辑]

鐵漢和尚,居金陵牛首東峰下,獨坐數十年。嘗畜二猿子自隨,有所須, 猿輒解意。與龍眠方學士坦庵拱乾善,特構一軒,方來即居之,額曰「坦軒」。和尚化去,二猿悲鳴不食死,葬於塔側。學士題其遺像云:「兩個獼猴杖一根,獻花石上獨稱尊;怪公事事能超脫,留此贓私誤子孫。」鶴子曰:此與華林覺禪師侍者大空、小空相類,然二空不聞隨師去也。詩曰:無心鴻爪印泥中,畫裏雙猿侍遠公;一切有情都有性,可能拋性說真空?

出《池北偶談》。

五、蜀烏猿[编辑]

蜀中產烏猿,性最黠,能解人意。楚帥進於上林,其使者歸,猿長號而絕。宋宗卿徵輿作詩弔之曰:「瀟湘寒月九疑風,盡日哀吟雲水中;借得上林無限樹,卻教歸魄入巴東。」詩曰:魂隨歸使到巴山,也勝思鄉恕劣頑;無恙峽雲無恙月,不須怊悵未生還。

出《蓴鄉贅筆》。

六、巧哥捷兒[编辑]

紹興程生幕於蜀,以一八哥、一猴自隨,字八哥曰「巧」,字猴曰「捷」。客來則猴前導,客坐則八哥呼茶。及一切應用而細小者,輒令八哥銜之。客戲之曰:「林逋常妻梅子鶴,子殆僕捷妾巧耶?」捷與巧,亦深相得,左之右之,馴習而向程生。一刻不見,輒互相覓,覓見而愈馴。一日,生小院把酒對花,諭猴司閽,勿令俗客至。諭八哥:「巧兒,我圍帶在室,可取至。」八哥應命飛入室,方出戶,有老雕自天陡下攫得之。八哥度不能免,鬆口落帶花階上,呼曰:「程相公!程相公!八哥被老雕攫去,帶子在花階上。」又呼曰:「猴哥!猴哥!」聲愈哀而遠。生回首,不見巧哥,階上帶猶存,鮮血瀝瀝,毛羽紛飛。大叫一聲,酒杯擲十步許,摔坐凳幾碎。須臾猴已至,向天哀號,跳四五尺,猙獰拍手,繞帶血而轉者數十回。生謂之曰:「捷,我與若及巧哥,性命之依也。今巧哥遭惡雕,若能為我雪此恥,為巧復仇乎?」猴點頭,若解意者。 署前有旗竿高數丈,近頂有斗。猴晨起,持一雛雞,盤竿而上,蹲斗中,以一手擎雛雞露斗旁。一雕旋而下,將及斗,猴躍起攫得之,詳視裂殺之,而下置生前。生曰:「若即殺我巧哥者乎?」猴擺手,意以為非是。次日淩晨,又持雛雞往斗間如前狀,抵午,攫二雕裂殺之,又置於生前。生曰:「二雕中有殺我巧哥者乎?」猴又擺手。至三日,群雕方盤旋大樹間,猴入廚取碎肉可升許,散而布於地。猴藏樹間,群雕下貪食,猴審良久,疾下攫其一,急趨生前,活而按之。生曰:「此果殺我巧哥之罪雕乎?」猴點首。問:「何以知之?」猴指其翅間有血片,又有紅絛掛於爪,視之,果即八哥所繫者。程生設巧哥位,謂猴曰:「捷兒,行刑!」猴遂瀝其血,滴巧哥位前,碎裂之。拜已,不勝欷歔焉。此案亦可入「雪冤」詩曰:同群鳥獸且忘形,驟聽哀號入杳冥;妙手空空仇已得,血風灑處泣幽靈。

出《柳崖外編》。

七、詩送野賓[编辑]

王仁裕,嘗從事漢中巴山,有採捕者獻猿兒焉。憐其小而黠,名曰「野 賓」,呼之即應。後壯盛,縻縶稍懈,逢人必齧,縱鞭箠亦不畏。於是題詩紅綃繫於頸,詩曰:「放爾丁寧復故林,舊來行處好追尋;月明巫峽堪憐靜,路隔巴山莫厭深。棲宿免勞青嶂夢,躋攀應愜碧雲心;三秋果熟松梢健,任抱高枝徹曉吟。」使人送入孤雲兩角山,縱之,不復來矣。後罷職入蜀,行次嶓塚廟前,漢江之壖,群猿自峭岩連臂而下,飲於清流。有巨猿捨群而前,於道畔古木間,垂身下顧,紅綃宛在。從者指之曰:「此野賓也。」呼之,聲聲相應。立馬移時,不覺惻然。縱轡之際,哀叫數聲而去。及陟山路,尚聞嗚咽聲。遂繼吟曰:「嶓塚祠邊漢水濱,此猿連臂下嶙峋;漸來仔細窺行客,認得依稀是野賓。月宿縱勞羈絏夢,松餐非復稻粱身;數聲腸斷和雲叫,識是前年舊主人。」李斯義曰:離合聚散,悲喜交感,兩情惓惓,如有故人之意,讀此令人 惜別。鶴子曰:黯然銷魂,唯別而已。二詩纏綿婉約,如讀江醴陵賦,野賓生 色多矣。詩曰:紅綃詩就諷回環,送別孤雲兩角山;嶓塚重逢各含淚,餘聲猶繞亂峰間。

出《警心錄》。

八、果然[编辑]

交州及西南諸山有果然獸,其名自呼,狀大於猿,體不過三尺。而尾長 過頭,鼻孔向天。雨則掛木上,以尾塞鼻。毛長柔滑,白質黑文,彩色斑斕,而頰多髯。喜群行,老者前,少者後,食相讓,居相愛,生相聚,死相赴。柳子厚所謂「仁讓孝慈」者,是也。羅願云:「人捕其一,則舉群啼而相赴,雖殺之不去。謂之『果然』,以來之可必也。」詩曰:生死相隨不獨留,雍容嘯侶碧山頭;孝慈仁讓人間少,誰錫嘉名柳柳州。

出《本草綱目》。

九、犬戀主[编辑]

復州簽判廳,主管諸司錢物,常畜犬以警盜,有黃犬十餘年矣。吳興周礪居官,尤加意飼養,犬一如感恩者,常坐臥其傍。洎滿秩,其侄皋代之,以小兒女多,慮為所驚,牽付蓮台寺。明日復來,如是者再三。礪未去,嘗訪皋,犬認所乘轎,迎繞戀戀,伺其退,即隨以行。皋會意,始置船中。後船至巴河,犬登岸未返,而舟人解纜東下。犬望見跳躑,嗥鳴奔隨,凡三、四十里。礪顧見之,命小船呼載,既得上,不勝喜,遂至湖州。李斯義曰:十餘年豢養,去而復來,終不忍捨,恩義所結耳。余嘗讀程嬰、李善諸傳,輒不禁慨然興歎!詩曰:託君宇下感恩多,古剎回頭悵若何;邂逅主人無限喜,看渠逐櫂 下巴河。

出《警心錄》。

十、貓戀主[编辑]

蘇州齊門外,陸墓一小民,負官租,出避。家獨一貓,催租者持去,賣 之閶門鋪商。忽小民過其地,躍入懷,為鋪中所奪,輒悲鳴顧視不已。至夜銜一綾帨,內白金五兩餘,投之而去。詩曰:此身已矣憶奴無,寂寞花陰念主孤;去住兩難心苦甚,留金料足抵官租。

出《聖師錄》。

十一、白香山鶴[编辑]

唐劉禹錫詩序云:「友人白樂天,去年罷吳郡,挈雙鶴雛以歸。予相遇 於揚子津,閱玩終日,翔舞調態,一符相書,信華亭尤物也。今年春,樂天為秘書監,不以鶴隨,置之洛陽第。一旦,予入門問訊其家人,鶴軒然來睨,如舊相識。徘徊俯仰,似含情顧慕填膺,而不能言者。因作〈鶴歎〉,以贈樂天。」詩曰:萍水曾逢揚子津,洛陽宅裏復相親;多情尚認劉賓客,同憶長安 遠宦人。

出《唐詩金粉》。

十二、陳州鶴[编辑]

陳州倅盧某,畜二鶴,甚馴。一創死,一哀鳴不食,盧勉飼之,乃就食。 一旦,鳴繞盧側,盧曰:「爾欲去,不爾羈也。」鶴振翮雲際,數四徊翔乃去。盧老病無子,後三年,歸臥黃蒲溪上。晚秋蕭索,曳杖林間,忽一鶴盤空,鳴聲淒斷。盧仰祝曰:「若非陳州故侶耶?果爾,即當下。」鶴徑投懷中,以喙牽衣,旋舞不釋,遂引之歸。後盧歿,鶴亦不食死,家人瘞之墓左。鶴子曰:哀鳴不食,是眷念同群。鳴聲淒斷,是眷念故主。詩曰:放鶴徘徊不忍飛,孤山無子老何依;黃蒲溪上重相遇,豈接盧敖島嶼歸。

出《聖師錄》。


十三、三燕殉墓[编辑]

宋清溪王氏女,性柔惠,好陰德。堂有巢燕,一日,其母為貓噬,三雛餓將死,女以紅稻飼之,長大飛去。其冬女病死,明春燕復來,飛繞不已。母曰:「吾女已死,葬園中矣。汝若覓之,可相隨也。」燕隨母至墓,飛鳴哀惋,以喙啄墓皆死。李斯義曰:燕賴女以生,復從女死,所謂一死一生,乃見交情耶!從古忠孝節烈,不過此一念真誠,激而為千古完人。讀此,令人長歎,亦令人起舞。詩曰:三雛失母哺誰依,仗女恩勤倖免饑;如雪梨花春黯淡,年年魂繞故園飛。

出《警心錄》。

十四、蠟丸如故[编辑]

金安撫使田琢,少從軍塞外,所居有雙燕來巢,土人欲捕之,田曲為全 護。忽一日,飛止坐隅,呢喃不去。田悟曰:「來朝秋社,汝當歸,殆話別乎?」口占詩以贈之,詩云:「幾年塞外歷崎危,誰道烏衣亦此飛;朝向蘆汀知有意,暮投茅舍重相依。卿憐我處頻迎語,我憶卿時不掩扉;明日西風悲鼓角,卿應先我我何歸。」細書為蠟丸,繫其足。明年瓜代而歸,越八稔,任潞州觀察判官,偶坐廨舍之含翠堂。忽雙燕至,一飛簷戶間,一上硯屏,諦視之,繫足蠟丸固在。乃知此燕,蓋塞垣贈詩者也。同年龐才卿繪為圖,作長歌記之。李斯義曰:榆塞荒涼,人物相依,吟詩贈別,可稱佳話。距經八載,雙 燕忽來,蠟丸如故,亦異矣哉!鶴子曰:蠟丸詩,抒情款款,含意深深。作伴還鄉,送雙飛而慶幸。塞居懷舊,悵孑影之飄零。主客兩層,纏綿都到。詩曰:等是楊花不住身,蠟丸珍重八回春;似曾相識來雙燕,還覓緘詩贈別人。

出《耳新》。

十五、鴻贖婦[编辑]

天津弋人得一鴻,其雄者隨至其家,哀鳴翱翔,抵暮始去。次日,弋人 早出,則鴻已至,飛號從之。既而集其足下,弋人將並捉之,見其伸頸俯仰,吐出黃金半錠。弋人悟其意,乃曰:「是將以贖婦也。」遂釋雌。兩鴻徘徊,若有悲喜,遂雙飛而去。弋人稱金,得二兩六錢強。鶴子曰:黃金何處銜來耶?而弋者悟其贖婦,亦解人哉。不知抵暮獨去後,竟夕中何等輾轉也。詩曰:秋胡重見喜開顏,幾贖文姬入漢關;人世黃金如此易,不勞再築望夫山。

出《聊齋志異》。

十六、景州雁[编辑]

景州李鏡亭,嘗得一雁,蓄之庭,雜鵝鶩中,甚馴擾。一日,雁群過空中,所蓄雁昂首長鳴,倏一雁飛落,蓋其牝也。交頸宛轉,鳴聲咿啞相應答,如訴離愁,如話久別,而乍相親暱也,久之乃同飛去。明年雁來,前蓄者自投下,啞啞向鵝鶩群,如道故者。至前所棲食處,徘徊顧視,旋復升堂入戶,周歷幾遍。見主人出,伸頸鼓翼,嘹嚦長鳴,依戀遲迴之態如不勝。逾刻許,乃翩然而起,追逐其群去。一時觀者,莫不歎異。鶴子曰:讀至交頸宛轉,哀鳴話別,令人增伉儷之重。讀至啞啞道故,徘徊不捨,令人增友誼之重。及見主人,悲喜交集,依戀遲迴,令人增主恩之重。詩曰:空際聞聲識故夫,不圖意外遇羅敷;相憐雲路分飛後,碧海紅塵兩地孤。

出《秋坪新語》。

十七、隴山鸚鵡一[编辑]

明皇宮中,養鸚鵡數百,一日,問之曰:「思鄉否?」對曰:「思鄉。」 遂遣中貴送還山中。後數年,有使臣過隴山,鸚鵡問:「上皇安否?」使臣曰:「上皇賓天矣。」鸚鵡皆悲鳴不已。使臣賦詩曰:「隴口山深草木荒,行人到此斷肝腸;耳邊不忍聽鸚鵡,猶在枝頭說上皇。」李斯義曰:天寶之亂,賊臣如祿山,不足論矣。當日張均、張垍輩,在賊中指斥官家,豈豢養不如鸚鵡乎?或曰:枝頭上皇之詩,使臣飾詞耳。何也?郭浩,諂佞之尤者也,其過隴也,按邊也,歸宜曰:「韋皋殺朱泚之使,氣尚烈烈也。」使上惕然思報忠與防奸。「李及款中貴之薄,風尚矯矯也。」使上恍然知揚清與激濁。且隴亭半多流離,秦城不堪食邑,如繪鄭監之圖,使上憂恤民生,思其艱以圖其易。乃計不出此,而徒托諸林間恍惚之聲,造為婉媚淒涼之調,嬖倖之容悅,曾何益於國家哉!鶴子曰:李評責唐使良是,但古來傳記,物類篤於忠愛者不一,隴山悲 鳴,又奚疑哉!詩曰:聲聲頻問上皇安,曾記深宮帶笑看;隴水不流助嗚咽,鼎湖夢斷路漫漫。

出《警心錄》。

十八、隴山鸚鵡二[编辑]

宋高宗時,隴西獻能言鸚鵡,命養於宮中。久之,問曰:「爾思鄉乎?」 曰:「豈不爾思,思之何益?」乃遣使送還隴山。數年後,使者過其地。鸚鵡問曰:「上皇安乎?」曰:「升遐矣。」鸚鵡南向悲鳴不已。詩曰:隴山南望不勝哀,目送迢迢使節回;五國城頭霜月苦,可曾雁信問安來?

出《聖師錄》。

十九、滇南二鸚鵡[编辑]

李邁菴自記:自滇遊回,有僕染瘴而死。僕攜有二鸚鵡,流淚三日不休, 亦死。詩曰:洱海煙黃瘴不收,主人白骨掩荒邱;如何一樣傷心甚,死到黃泉 淚尚流。

出《聖師錄》。

二〇、韓通判鸚鵡[编辑]

韓奉議官隴州通判,家人獲鸚鵡,未幾,忽語之曰:「比苦思鄉。」家人憐而放之。後有自隴差至京師者,憩道旁樹下,倏聞鸚鵡呼曰:「君認我否?我是韓通判家鸚哥,到京煩為我傳語,多謝故人,家山甚樂也。」詩曰:雲水翛然自在身,誤謀紅稻絆紅塵;關山哪有家山樂,寄語天涯薄宦人。

出《春渚紀聞》。

二一、郎無恙否[编辑]

關中商人,得能言鸚鵡於隴山,愛而厚食之。因事下獄,歸時嘆恨不已。鸚鵡曰:「郎在囹圄未逾旬,懊惱如是。我閉籠累年,奈何?」商感而放之。後商同輩有過隴山者,鸚鵡必於林間問曰:「郎無恙否?幸寄聲,幸寄聲。」鶴子曰:「自起開籠放白鷴」,此商可嗣響雍陶矣。詩曰:片言打動主人心,可悟人心感易深;借問郎今無恙否,多情誰似隴山禽。

出《聖師錄》。

二二、秦吉了[编辑]

天后時,左衛兵曹劉景陽,使嶺南,得秦吉了二隻,能解人語。至都進 之,留其雌者。雄煩怨不食。則天問曰:「何無聊也?」鳥曰:「吾配為使者所得,切思之。」因呼景陽曰:「卿何故匿一鳥耶?」景陽叩頭謝罪,乃進之,則天不罪也。詩曰:一路雙棲乍別離,難銜紅豆寄相思;影孤怯對瑤階月,何處聲聲叫畫眉。

出《情史》。

二三、李氏鳩[编辑]

畜鳩者,以五月五日翦其舌,取汞硫火煉之,成靈砂,雜米菽,日三飼, 變易其心,則能為人言,過於鸚鵡。李氏有一鳩,甚慧,養之數年矣。日則飛翔於欄楹、簾幕間,不遠去,夕宿於籠,以避貍鼠。見童婢有私持物及摘花者,必告其主人。晉人賈於吳者見之,願以十金易焉。鳩覺其意,告主人曰:「我居此久,不忍去,公必欲市我他所,我且不食。」主人紿之曰:「我友有欲觀汝者,即攜汝歸耳。」至賈家,則捨之去。鳩竟不食,哀鳴告歸。賈人憐其志,且恐鳩死,而金無取償也,遂捐金十之二,而以鳩還李氏,鳩乃食。陳臥子曰:鳩,拙鳥也,不輕去就,其儀一兮,是以詩人比之君子。而屈氏猶惡其佻巧,何也?詩曰:故園桑徑月淒清,情況依依夢不成;萬想千思歸去好,新人恩重報來生。

出《陳忠裕集》。

二四、徑山寺雞塚[编辑]

杭州徑山釋法欽,養一雞,不食生類,隨之若影,不遊他所。及欽入長 安,哀鳴三日而絕。今雞塚在山也。詩曰:三生帶得善根來,久傍禪扉舊綠苔;一片行雲留不住,寒窗風雨助啼哀。

出《宋高僧傳》。

二五、烏郎蒼女[编辑]

湯初煥,佐郡江右,在任生女,及周,郡人饋以鵝,頸為盒擔壓折,折成之字,夫人憐而畜之。後罷郡歸,親黨又饋以鵝,乃缺一掌者,亦憐而畜之。一雌一雄,遂成匹偶。雄曰「烏郎」,雌曰「蒼女」,呼其名,即應聲至。行則讓缺掌者先,食則讓折頸者先。畜至三十餘年,迨夫人歿,二鵝哀號不食死。 鶴子曰:一缺掌,一折頸,偕老三十餘年,漆園所云「以不材終其天年」也。 詩曰:秩然有禮宛如賓,相敬相憐三十春;莫笑老鵝同缺陷,昂藏竟似兩完人。

出《聖師錄》。

二六、覓偶而來[编辑]

山陰陳爾誠,於門前罾獲巨鱉,置廚內水缸。其祖華宇,自外暮歸,窺見缸側一鱉,意其為覓偶而來也,並取置缸內,則聚首眷戀不相捨。誠感歎,遂攜放瀆中。自此舉家戒食鱉。詩曰:有情眷屬盡堪哀,誰喻蹣跚覓偶來;假使夜闌人未見,不知含淚若何回。

出《警心錄》。

踐信鑑第七[编辑]

(十三案)

燕鴻應候,豚魚孚誠。無輗無軏,車何以行。
白水信誓,陰雨寒盟。輯踐信。

一、申州虎[编辑]

貞元間,王徵為申州牧,時多虎暴,徵約得一虎者酬十縑。有老卒丁喦, 善為陷阱,不數日,得一虎,聚觀者千百人。時喦方被酒,因衣襟掛樹根,墜阱中。眾駭甚,乃以轆轤下巨索,令自縛引之上。喦得索引,去地二、三尺,虎則躡其索而留焉,如此數四。喦謂虎曰:「爾輩縱暴,理宜翦除,眾所以未即屠者,以我故也。汝能從我,當白太守,捨爾之命,爾其率群輩遠離此土。我當質之天日,不渝此約。」虎諦聽,若有知解。喦再引繩,虎不復留。既得出,遂白太守曰:「今殺一虎,不足除群虎之暴,乞捨之,令其率群虎去耳。」徵許之。喦乃積土坑中,虎躍出,嘯風而逝。自是,群虎屏跡。李斯義曰:為阱得虎而自墜,此時虎何難噬喦,眾何難屠虎。然眾所以不遽屠虎者,以喦故。而虎所以不遽噬喦者,以求出故。從來兩不相害,則可以兩全。喦踐約而虎屏跡,豈不兩得乎哉!詩曰:食言罕見信由中,心諾潛消坎窞凶;擒虎不難難縱虎,腥風萬壑轉仁風。

出《警心錄》。

二、虎赴西關約[编辑]

山西孝義縣郭外,環山多虎。一樵者,朝行叢箐中,失足墮虎穴。兩小 虎臥穴內,穴如覆釜,三面石齒廉利,前壁稍平,高丈許,蘚落如溜,為虎徑。樵踴而蹶者數,徬徨繞壁,泣待死。日落風生,虎嘯踰壁入,口銜生麋,分飼兩小虎。見樵蹲伏,張爪奮搏。俄巡視,若有思者,反以殘肉食樵,入抱小虎臥。樵私度虎飽,朝必及。昧爽,虎躍而出。卓午,復銜一麋來,飼其子,仍投餕與樵。樵餒甚,取啖,渴自飲其溺。如是彌月,浸與虎狎。既而小虎漸壯,虎負之出。樵急,仰天大號:「大王救我!」須臾,虎復入,捲雙足,俯首就樵,樵騎虎騰壁上。虎置樵,攜子行。陰崖灌莽,禽鳥聲絕,風獵獵從黑林生。樵益急,呼大王,虎卻顧。樵跽告曰:「蒙大王活我,今相失,懼不免他患。幸終活我,導我中衢,我死,不忘報也。」虎頷之,遂前,至中衢,反立視樵。樵復告曰:「小人西關窮民也,今去將不復見。歸當畜一豚,候大王西關三里外,郵亭之下,某日時過饗,無忘吾言。」虎點頭,樵泣,虎亦泣。迨歸,家人驚訊,樵語故,共喜。至期,具豚,方事宰割,虎先期至,不見樵,竟入西關。居民見之,呼獵者閉關柵,矛梃銃弩畢集,約生擒以獻邑宰。樵奔救,告眾曰:「虎於我有大恩,願公等毋傷。」眾竟擒詣縣,樵擊鼓大呼。官怒,詰樵,具告前事,不信。樵曰:「請驗之,如誑,願受笞。」官親至虎所,樵抱虎痛哭曰:「救我者大王耶?」虎點頭。「大王以赴約入關耶?」復點頭。「我為大王請命,若不得,願以死從大王。」言未訖,虎淚墮地如雨。觀者數千人,莫不嘆息。官大駭,趨釋之。驅至亭下,投以豚,矯尾大嚼,顧樵而去。後名亭曰「義虎亭」。南昌王猷定記。王子曰:予聞唐時,有邑人鄭興者,以孝義聞,遂以名其縣。今亭復以虎名,然則山川之氣,固獨鐘於此邑歟!世往往以殺人之事,歸獄猛獸,聞義虎之說,其亦知所愧哉!詩曰:虎解回思憫負薪,荷恩急難兩全身;臨歧對泣悲風起,千載荒亭感路人。

出《排悶錄》。

三、黃耳塚[编辑]

晉陸機,少好獵。在吳時,有客獻快犬,曰「黃耳」。機入洛,常將自 隨。犬黠慧,能解人語。又嘗借人三百里奴,犬識途導之行。機羈官京師,久無家問,戲語犬曰:「我家久斷音耗,汝能齎書取消息否?」犬喜,搖尾作聲應之。機試為書,盛以竹筒,繫犬頸。犬出馹路,走向吳。每經大水,輒依渡 者弭毛掉尾向之,因得載渡。到機家,口銜筒,作聲示之。機家啟筒,取書看畢,犬又向人作聲,如有所求。其家作答書內筒,仍繫犬頸,犬復馳還洛。計人行五旬,犬往還才半。後犬死,葬機家村南二百步,聚土為墳,村人呼為「黃耳塚」。詩曰:綺年入洛飲香名,黃耳還鄉路幾程;一紙家書萬金抵,洪喬投渚太無情。

出《述異記》。

四、圍城犬負米[编辑]

楊光遠叛青州,有孫中舍,居圍城中,族在西州別墅。城閉久食盡,舉 家愁嘆。犬徬徨其側,似有憂思。中舍因囑曰:「爾能為我至莊取米耶?」犬搖尾若應狀。至夜,置一布囊,並簡,繫犬背上。犬由水竇出,至莊鳴吠。居者開門,識其犬,取簡視之,令負米還。如此數月,以至城開,孫氏闔門,賴以無饑,愈愛畜此犬。後數年斃,葬於別墅。至其孫彭年,語龍圖趙師民,刻石表其墓,曰「靈犬誌」。鶴子曰:四郊多壘,勢將拔幟孤城。七日無糧,困更斷炊累月。擬泛舟兮何所,同仰屋以興嗟!當是時也,倉葛怒而呼,臣朔饑欲死矣。猗孫門之靈犬,忿戎莽之逼人。傍主若憂,含情莫訴。寸丹敢竭,雖歷艱阻而甘心。尺素請裁,願負橐囊以報命。怡然出竇,俄而還家。晝伏夜行,獨越阡而度陌。驚聲顧影,想履險而乘危。一時菜色回春,翳桑免餓,伊誰之 力歟!夫見義必為,勇也。相時而動,智也。臨蹇不懼,忠也。踐約不渝,信也。厥後馬鬣妥骸,龍圖表碣,宜哉!吁!靈蹤渺渺,尚護片石之苔花。寒食年年,合酹半盂之麥飯。詩曰:圍城坐困絕餱糧,乞米帖誰郵舊莊;盡室回生靈犬力,虧他一路負歸囊。

出《聖師錄》。

五、博羅犬[编辑]

博羅何宇,母死,廬墓。家無僕從,一黃犬,間日輒候墓所。有所需, 即書片紙繫頸,家人見之,具備,繫使負還,無或爽者。詩曰:往來供乏歷年華,廬墓郵書望眼賒;蕭穎士奴輸捷足,陸家黃耳復何家。

出《偃曝餘談》。

六、鶴寄詩[编辑]

才女晁采,養一白鶴,字「素素」。一日,小齋坐雨,念其夫於役,久乏音問。謂鶴曰:「昔西王母青鸞,郭紹蘭紫燕,皆能寄書達遠,汝獨不能乎?」鶴延頸向采,若受命狀。采即援筆直書二絕句繫其足,竟致其夫,尋即俶裝歸矣。鶴子曰:「曰歸曰歸歲雲暮,其雨其雨怨朝陽。」未免有情,誰能遣此? 此情之得其正也。鬱金堂上,望夫山頭,烏得胎仙在在傳書哉!詩曰:征夫聿至喜無端,鶴使多勞瘁羽翰;翦燭西窗同話雨,詩箋舊淚未全乾。

出《內觀日疏》。

七、燕寄詩[编辑]

長安豪民郭行先,女紹蘭,適巨賈任宗。任久賈於湘,蘭睹雙燕戲梁間, 長吁語曰:「我聞燕子自海東來,往還必經湘中。我婿離家數載矣,音耗杳然,存亡未卜。欲憑爾附書,投於我婿。」言訖雨淚。燕似有所諾。蘭復問曰:「爾若相允,當泊我懷。」燕徑飛膝上。蘭吟詩云:「我婿去重湖,臨窗泣血書;殷勤憑燕翼,寄與薄情夫。」遂小書緘繫燕足,燕飛鳴而去。任時在荊州,忽雙燕回翔頭上,訝視之,遽泊其肩,有小函繫足。解而覽之,乃妻所寄詩也,感而泣下。燕復飛鳴而去。次年任歸,以詩示蘭。宰相張說,敘其事而傳焉。鶴子曰:「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彼計以月,此計以年。任之歸,燕之力也。唐人詩云:「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是商得詩泣下,掛席言旋,視瞿塘賈之爽信何如耶!詩曰:裁詩好寄任公子,臨發開封帶淚哦;湘月莫遲送雙影,倚樓南望夜如何。

出《情史》。

八、雁繫書[编辑]

汴中人,射雁金明池,得繫帛書。詩云:「霜落秋高恣所如,歸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援弓矢,窮海孤臣有帛書。至元五年九月一日放雁,獲者勿殺。國信大使郝經,書於真州真勇軍。」詩曰:雁足傳書又子卿,海天雪窖共淒清;孤臣心事更誰寄,望斷寒雲此際情。

出《元史》。

九、飛奴[编辑]

唐曲江張九齡,少養群鴿。與親知書,繫鴿足,依所教處,飛往投之, 無一差舛,因目為「飛奴」。詩曰:雁帛魚書杳莫尋,停雲空自撫幽琴;相思綿渺關山隔,仗爾飛奴達素心。

出《開元遺事》。

十、真定鴿[编辑]

顏清甫幼子,獲一鵓鴿,翎間有書一緘。籤題云「家書付男郭禹開拆」,乃曲阜縣尹郭仲賢也。蓋其父自真定寄至者,時仲賢改授遠平縣尹去,鴿未知也,盤桓尋覓,遂遇害。清甫見之,責其子,使取木匣函鴿,直抵仲賢署,獻書與鴿,具白以故。仲賢憮然曰:「畜此鴿已十七年矣,凡有家書,雖隔數千里能傳至。」命左右瘞之。詩曰:拜命燕山寄好音,移官何處幾回尋;一緘空繫身先死,地下猶懸未了心。

出《輟耕錄》。

十一、五時雞[编辑]

影娥池北鳴琴苑,有伺夜雞,隨鼓節而鳴。從夜至曉,一更為一聲,五更為五聲,亦曰「五更雞」。詩曰:風雨瀟瀟夜色清,五更雞唱聽分明;影娥池畔瑤琴靜,恰應譙樓畫鼓聲。

出《洞冥記》。

十二、潮雞[编辑]

移風縣有雄雞,聲如鼓角,每潮至則鳴,時號為「潮雞」。詩曰:朝潮夕汐信誰知,喔喔雞聲壯且悲;一聽海風先鼓翼,門前正到雪濤時。

出《袖中記》。

十三、飛魚失書[编辑]

謝長裾,往觀魚洞天,每念瓊卿,輒命一魚寄訊。魚飛入青天,輕於片紙,往來甚遠「遠」疑為「速」字之訛。一日,飛至桂海,與龍隱巖龍鬥,失其書。恐長裾責之,立化於西山之後為石馬,即今立魚峰是也。鶴子曰:欻忽靈幻,魚也龍乎?詩曰:日望空中接報書,故人問訊近何如;殷勤尺素千鈞託,石馬無聲恨有餘。

出《居錄續卷》。


守廉鑑第八[编辑]

(十五案)

桑扈竊脂,馬不食脂。雞廉狼貪,物性難齊。我思古人,泌水樂饑。輯守廉。

一、周藩馴虎[编辑]

先祖方伯公,為河南按察使,時周王府有馴虎,日唯啖豆腐數斤。猛虎如此,何異騶虞。鶴子曰:似此寅客,愧殺封使君矣。詩曰:不知肉味有餘歡,守素休嗤骨相寒;豪氣漸平心漸淡,向來虎穴捋鬚難。

出《池北偶談》。


二、豹廉[编辑]

古詩云:「饑豹食有餘。」言豹廉也。按《字說》:「豹性勺物而取,程度而食,故字從勺,又名程。」程,即豹也。詩曰:深霧冥冥善晦藏,南山不自耀文章;老饕哪識盈虛理,自古留餘味更長。

出《埤雅》。

三、浯溪白驢[编辑]

莪外大父東川紀公,居浯溪,嘗養一白驢,力而馴,雖饑甚,從不食田中物,公愛之。未幾,人竊去,一日,偶過其地,驢遠望哀鳴,視之,即所失驢也,以四金贖回。後驢衰病,有勸公殺以煎膠者。公曰:「此驢效力十餘年,今因老憊而殺之,不忍也。」適驢在側,淚潸然下。及驢死,埋以破席焉。詩曰:浯溪水草樂忘年,風雪橋頭忍餓旋;天物豈容輕暴殄,怒渠黃犢慣蹊田。

出《王念莪述》。

四、芮氏犬[编辑]

常州芮氏,家貧,日飼犬以糠秕。其鄰為富室姚氏,犬多餘食。所限僅一小竹籬,姚犬每向籬竇,低聲搖尾,若招呼狀。芮犬蟠曲臥地,唯昂首相應,絕不過食其餘粒,如是以為常。鶴子曰:《五代史》云:「南唐江州陳氏,族七百口,畜犬百頭,共一牢而食。一犬不至,諸犬不食。」觀此則犬不特知廉介也,且知禮讓。詩曰:食貧守竇歷星霜,多謝鄰情惠豈忘;糠秕膏粱都有命,觸籓何敢效羝羊。

出《聖師錄》。

五、陸氏犬[编辑]

陸思俊,秀州呂氏老幹也。家畜犬,劇馴,凡七八年。陸夫妻繼亡,遂空其室而扃之。犬猶日臥戶下,傫傫然往來他所,已復歸,常作聲嗚嗚,若有所尋索而淒咽者。鄰人不忍,或以糟糠呼飼之,不食。久而肉消骨立,長號數聲而死。鶴子曰:犬何介而義哉!霜月寒宵,癯影獨弔,恍若鬼火往來空中感泣 也。詩曰:皮毛脫落臥柴關,老屋荒涼蔓草間;不食嗟來甘餓死,清風想見 首陽山。

出《警心錄》。

六、丹穴鳳[编辑]

鳳生丹穴,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身備五色,鳴中五音,有道則見,飛則群鳥從之。詩曰:歸昌應瑞德徽昭,不易來儀下絳霄;顧視清高桐百尺,勞勞塵世等鷦鷯。

出《孔演圖》。

七、禽避食卵[编辑]

孟虧,人首鳥身,其先為虞氏,馴百禽。夏后之末,民始食卵,孟虧去之,鳳凰隨焉,止於丹山,去九疑萬八千里。此山多竹,長千仞,鳳凰食竹實,孟虧食木實。詩曰:丹山木實足忘饑,世味濃時古味稀;莫謂玉團非肉食,未開混沌滿生機。

出《括地圖》。

八、審山鶴[编辑]

予嘗記揚署貞鸞事,適觀朱近修〈義鶴記〉,異焉。審山周氏者,養鶴二,順治乙酉,周闔門死,兵掠鶴去,鬻溪上陳氏。其雄哀鳴不食死,雌不偶他雄。一日,翔於野,見審山浮圖,百里外飛赴之,徘徊浮圖下三日。周之遺僕某,聞而往觀,鶴望僕踴躍,投懷不去,遂攜以歸。始供魚不給,繼粟,又不給。鶴自投灶下,伺其飯,啄餘粒。或竟日饑,羽毛凋敝,終不他去謀食。觀者皆太息,或泣下云。鶴子曰:是雄是雌,節義兼而有之。觀其隨僕遠歸,忍饑竟日,又何其毅然自守耶!詩曰:未同殉主錯孤飛,甘餓歸來舉目非;含淚相看唯老僕,青苔白骨黯斜暉。

出《居易錄》。

九、池上鳴鶴[编辑]

夫己氏曰:予池上有鶴,介然不群。烏鳶雞鵝,次第爭噪,若相嘲者,鶴亦時復一鳴。予非公冶,不通其意,因戲代贈答,以意斟酌之,成八絕句,聊資一噱云爾。雞贈鶴曰:「一聲警露靈誰似,五德司晨世不多;未必立群盡嵇紹,重君輕我意如何?」鶴答雞曰:「爾因爭食泥中鬥,我獨鳴皋松上棲;塵世何知有仙骨,都輕野鶴重家雞。」烏贈鶴曰:「與君黑白太分明,縱不相親莫見輕;我每夜啼君怨別,七弦琴裏忝同聲。」鶴答烏曰:「矯矯淩雲出塵表,紛紛攫肉下田中;我音中羽君音角,琴譜雖同調不同。」鳶贈鶴曰:「詩人稱鶴亦稱鳶,君也聞天我戾天;同病相憐復相笑,饑來一樣癖腥膻。」鶴答鳶曰:「天空海闊莫相非,清濁仙凡各有歸;碧落彩雲鸞鶴侶,幾時曾見汝曹飛。」鵝贈鶴曰:「君曾緱嶺隨王子,我幸山陰伴右軍;標格一般人世重,但輸捷足步青雲。」鶴答鵝曰:「右軍去後欲何依,月白霜高自在飛;見否犧牲及鸞鶴,大 都我瘦讓君肥。」詩曰:鳥言也足解人頤,三百篇中不廢詩;老鶴一聲倩誰語,素心唯有白雲知。

出《唐詩金粉》。

十、介鳥[编辑]

雉,介鳥也,耿介而一志者也。《爾雅翼》云:「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因地之墳衍以為疆界,分而護之,不相侵越。」詩曰:棱棱介節仰昂藏,飲啄翛然步武詳;盡日山光自怡悅,時哉何處不山梁。

出《禽經》。

十一、黃山白鷳[编辑]

李太白詩序云:「聞黃山胡公有雙白鷳,蓋是家雞所伏,自小馴狎,了無驚猜,以其名呼之,皆就掌取食。然此鳥耿介,尤難畜之。余平生酷好,竟莫能致。而胡公輒贈於我,唯求一詩。聞之欣然,適會宿意,因援筆三叫,文不加點,以贈之曰:『請以雙白璧,買君雙白鷳;白鷳白如錦,白雪恥容顏。照影玉潭裏,刷毛琪樹間;夜棲寒月靜,朝步落花間。我願得此鳥,玩之坐碧山;胡公能輒贈,籠寄野人還。』」鶴子曰:右軍以書籠山陰之鵝以去,太白以詩換黃山之鷳而歸,同一韻事。詩曰:拜貺雙鷳喜且謳,飄然塵外兩風流;他時好謝碧山月,還汝黃山雲水秋。

出《唐詩金粉》。

十二、越王鳥[编辑]

《羅山疏》云:越王鳥,狀類烏鳶,足長口勾,末如冠。不踐地,不飲江湖,不唼百草,不食魚,唯啖木葉。詩曰:誰將烏喙越王稱,木葉充饑冷笑鷹;罕見禽中陳仲子,不咽半李勝於陵。

出《本草綱目》。

十三、信天緣[编辑]

晁以道云:鵜之屬,有曰「漫畫」者,以喙畫水求魚,無一息之停。有曰「信天緣」者,終日凝立,不易其處,俟魚過乃取之。所謂「信天緣」者,即俗名「青翰」者也,又名「青莊」。此可喻人之貪廉。詩曰:終朝凝立冷雲中,付予隨天不怨窮;畫水求魚爭一飽,歡娛無幾轉眸空。

出《本草綱目》。

十四、烏蛇食花氣[编辑]

烏蛇,不食生命,亦不害人,多在蘆叢中,吸南風及其花氣。詩曰:飲氣餐風體欲仙,蘆花叢裏自年年;不戕生命全生理,應共螣蛇上九天。

出《乾寧記》。

十五、蟬五德[编辑]

昔人稱雞有五德,而作者賦焉。至於寒蟬,頭上有緌,則其文也。含氣飲露,則其清也。黍稷不享,則其廉也。處不巢居,則其儉也。應候守節,則其信也。君子則其操,可以事君,可以立身,豈非至德之蟲哉!鶴子曰:曹植〈蟬賦〉云:「實淡泊而寡欲兮,獨怡樂而長吟;聲嗷嗷而彌厲兮,似貞士而介心。」駱賓王〈蟬賦〉云:「吟喬樹之微風,韻資天縱;飲高秋之墜露,清畏人知。」合而觀之,寒蟬高品,和盤托出矣。詩曰:詠蟬深訝玉溪生,難飽徒勞恨費聲;豈識居高心淡定,任他樹樹碧無情。

出陸雲《蟬賦》。

翼善鑑第九[编辑]

(十九案)

善氣氤氳,善量彌綸。云何動物,只是一真。真誠極處,且泣鬼神。輯翼善。

一、鹿繞墳鳴[编辑]

伍襲,字世公,居父喪,廬側有一鹿,每襲哭,輒繞墳而悲鳴。詩曰:荒廬弔影獨銜悲,怪鹿云何共涕洟;一樣椎心風木痛,想他躑躅繞墳時。

出《孝子傳》。

二、群鹿感孝[编辑]

唐孝子褚無量,丁母憂,廬於墓側。有鹿犯所植松柏,無量泣而謂曰:「山中草木不乏,何忍犯吾母塋樹?」因竟夕守護。自是群鹿馴狎,不復侵害。按皇甫山《逸士傳》云:羅威,字德仁,南海番禺人,母沒盡哀。墓側白鹿,乃馴繞其墓。詩曰:誤侵塋木恕無知,怒犯山靈罪敢辭;萬點長條短條淚,鹿群相視亦含悲。

出《唐書》。

三、虎避孝子[编辑]

上虞楊威,少失父,事母至孝。嘗與母入山採薪,為虎所逼,自計不能禦,於是抱母,且號且行。虎睹其情,弭耳而去。詩曰:抱母驚惶走且哀,磨牙攫爪出蒿萊;回頭底事荒山竄,知是樵蘇孝子來。

出《聖師錄》。

四、虎釋孝女[编辑]

鸛坑隸羅源,其地嶺上有平巔,居民稱為簥上。一田婦歸寧過其處,見虎蹲踞,懼不得免,因疾呼之曰:「斑哥!我今歸省父母,與汝無冤,何忍害我?」虎垂耳竦聽,遽曳尾趨險而行,婦得脫。李斯義曰:孝心便可免難,從來事到無可如何處,只存一點正經心腸,直行將去,斷不罹於禍,此亦天道也。鶴子曰:婦哭而哀,情何慘也。讀此,泰山虎拜下風矣。詩曰:盤陀坐待怒張眸,有女前行哭訴愁;聽到歸寧風動谷,公然讓路虎低頭。

出《警心錄》。

五、虎守忠義屍[编辑]

南都既覆,隆武稱號閩中。福州破,桂藩子永明王,復擁立於肇慶,改號「永曆」。後遁入緬甸,為平西王吳三桂檄取遇害。永曆稱帝後,流離西粵,受制於孫可望。一時忠烈之士,大半殉難。輔臣嚴公起恆、楊公畏知,俱負聲望。可望要封秦王,嚴固拒不許,遣賊遮殺之,推入河中,屍流三十餘里。忽有虎負之登岸,守視不去。賊愕眙,因收葬之。楊公憤激,徒手擊賊,亦被殺。張獻忠諸養子,除偽晉王李定國反正外,如劉文秀、艾能奇等,皆好禍嗜殺,慘甚猰貐。乃此虎猶知忠義,彼逆賊者,真禽獸之不若也哉!鶴子曰:漢劉昆,為弘農太守,三年,仁風大行,虎皆負子渡河去。宋均,遷九江太守,郡多虎暴,數為民患,常募設檻阱,猶多傷害。均到任,令屬縣曰:「勞勤張捕,非憂恤之本也。其務退奸貪,思進忠善,可一去檻阱。」乃除削課制,其後虎相與東游渡江。二事,見《後漢書》。昔則感德政而虎去,今則感忠義而虎來,虎亦奇傑也哉!《後漢書》又載劉陵為長沙安成長,修德而群虎越境,此亦感德政也。詩曰:誰藏碧血慰泉臺,抗節如山志不回;天憫忠魂葬魚腹,怒濤驅虎渡河來。

出《蓴鄉贅筆》。

六、善士義虎墓[编辑]

清初時,贛邑郭士俊,砥躬淳厚,接物和平,鄉里有善人之目。而事父母極孝,人鮮有知者。時邑有虎亂,往來者必戒嚴而出。郭一日往莊課租,二僕隨往,忽途次密菁中,一虎突出,橫阻於道。二僕棄襆被奔去,郭欲遁,而足不能履。坐而視,俟之,虎亦與郭對坐。郭自分難免,謂虎曰:「余不幸而與汝值,余之數也。請速啖我,毋俾我長慄。」虎忽起近郭身,宛轉相依,如馴習者。郭曰:「汝既不加害,將欲何為?」虎即銜襆被置郭前,若欲為負荷者,仰首躬背而示郭以狀。郭揣其意,繫襆被於背,郭起,虎即隨行。先是二僕遁至莊,以告諸佃,莫不駭嗟,謂郭死於虎,天道無常。頃忽見虎隨郭至,皆反奔入室,扃其門而喧噪。郭曰:「毋恐,虎固與人不相扼也。」悉令闢戶出。虎果弭耳帖尾,聽郭指使。於是眾乃返驚為喜,爭啖以肉,虎一一舐而食之,夜宿門外。郭歸,仍負襆被而行。將抵家,村人怪駭,郭悉語顛末。人謂郭盛德,感及於虎,益加敬愛。自此,而虎亂遂弭。適郡久亢旱,有司建壇祈禱,屢牒城社無應。忽郡長夜夢城隍神語曰:「來日北郊外,有一老人攜虎往東行者,能得甘霖者也,曷往覓之?」次日令吏祗候,郭果至。吏固稔虎不傷人者,勿之忌,拉郭見郡長。郡長奇之,隆禮迎請,告以代祈雨意,郭固謝不能。而郡長請益堅,不得已,登壇拜跪,虎俯壇下。日亭午,有黑雲一縷,蜿蜒如龍狀, 起於東南,頃之,大雨如注。郡長喜,欲延郭入郡款謝,而郭堅辭,攜虎去。郡長歸,乃手書「降龍伏虎」四大字,令吏備花酒,鼓吹送其家,郭名於是益噪。後郭死,虎繞榻長吼,家人聞其聲而恐怖,遂不復鳴。殮之日,虎淚如綆,日夕宿棺下。及郭就窀穸,工竣,虎伏地大吼,觸碑而死。人義之,報郡長,郡長詣郭葬所,見虎頭破而死,惻然悲悼,於郭墓旁,擇地帷裹葬之。封其碑,題曰「郭善士義虎之墓」,至今猶存。詩曰:虎俯壇前禱雨哀,一般真氣薄風雷;白楊蕭瑟纍纍墓,幾見朱幡哭拜來。

出《井蛙錄》。

七、虎護高士廬[编辑]

成應元《事統》云:劉牧,字子仁,嘗居南沙野中,樂山鳥之啼,愛風松之韻,植果種蔬。野人欺之,多伐樹踐囿。牧曰:「我不負人,人可負我?」有一虎近其居作穴,見牧則搖尾。牧曰:「汝來護我耶?」虎輒俯首。歷數年,野人不敢侵。後牧卒,虎乃去。鶴子曰:人欺善,虎庇善,是人之橫逆,反不若虎之馴良也。詩曰:鳥啼松韻寂聲聞,穩坐南沙一片雲;可歎抱茅欺杜老,村童幸未遇山君。

出《獨異志》。

八、義虎傳[编辑]

荊溪有二人,髫丱交,壯而貧富不同。窶子無他技,獨微解書數,妻美而豔。富乃設謀,誑言:「若困甚,盍圖濟乎?」窶告以不能故。富子曰:「固知也。某山某甲,豐於財,乏主計吏,覓久矣,若才正應膺此耳。若欲,吾為若策之。」窶感謝。富子即具舟費,並載其豔者以去。將抵山,又誑言:「吾故未嘗夙語彼,彼突見若夫婦,得無少忤乎?一忤,且不可復進。留而內守舟,吾若先容,可許也。」窶從之,偕上山,富子宛轉引行險惡溪林中。窶胼胝碎破,血出被踝踵不已。至極寂處,乃蹴而委之地,出腰鐮斫之,隕絕。富子謂死矣,哭下山,謂豔者:「若夫君,噬於虎矣,奈何?」婦慟哭。富子又誑言:「哭無益,吾試同若往檢驗,不見,乃更造計耳。」婦亦從之,偕上山,富子又宛轉引行別險惡溪林中,至極寂處,擁而求淫之。婦未答,忽虎出叢柯間,咆哮奮前,齧富子去,斃焉。婦驚定,心念彼習行且爾,吾夫其果在虎腹中矣。不怨客,轉身而歸。迷故途,順途而哭。倏見一老人步於傍,問故,婦陳之。老人言:「爾勿哭,當返諸舟,可歸。爾舟在彼。」遂導之返,見舟而滅,蓋神云。婦登舟,莫為計。俄而山中又一人哭以出,遙察之,厥雄也。婦疑駭,夫亦疑婦,當為賊收矣,何獨尚存哉?既相逼,果夫果妻也,相攜大慟,各道故。夫曰:「彼圖淫若,固未淫若。圖死我,固未死我。則我可置我憾也。」婦曰:「吾苦若死,若固不死。圖報賊,固自得報矣。我憾何不可置耶!」於是更悲而慰,哭而笑,終歸完於鄉。祝子曰:視賊始謀,亦何義哉。已而以巧敗,受不義之誅於虎,虎亦巧矣。非虎也,天也。使婦不遇虎,得理於人而報賊,且未必遂,即遂,未若此快也。故巧不足以盡虎,以義表焉可也。退士曰:以虎齧誑婦,而反為虎所齧,神耶虎耶?以為神虎可也,非直義而已。鶴子曰:反手為雲覆手雨,古道今人棄如土。彼以黃金而奪聲氣,此以紅粉而換肝腸。人心深險,竟至於此,故擇交宜慎。詩曰:殺心已伏見嬋娟,一旦金蘭化作煙;人巧十分天更巧,是神是虎總操天。

出祝枝山作

九、三馬驚逸[编辑]

洛陽郭石洲,言其鄰縣,有翁姑受富室二百金,鬻寡媳為妾者。至期,強被以彩衣,掖之登車。婦不肯行,則以紅巾反接其手,媒媼擁之坐車上。觀者多太息不平,然父母族無一人,莫能先發也。僕夫振轡之頃,婦舉聲一號,旋風暴作,三馬皆驚逸,不可止。不趨其家,而趨縣城,飛渡泥濘,如履康莊,雖仄徑危橋,亦不傾覆,至縣衙,乃屹然立,其事遂敗。用知庶女呼天,雷電下擊,非典籍之虛詞也。詩曰:恥見金夫不有躬,翁姑奪志訴蒼穹;一呼三馬騰空起,白日冥冥鬼旋風。

出《閱微草堂外集》。

十、牛助孝子[编辑]

徐光大,慈谿人,康熙中,任清河主簿,著廉能聲,以疾卒於官。子雅涵,扶柩歸,渡黃河,忽風起冰合,夾舟不能行。諸人履冰登岸去,雅涵獨拊柩長號,矢以身殉。眾哀其志,謀以索挽之。甫數武,陷冰坎中,力不能施。雅涵仰天狂呼,血淚交迸。眾束手無策,皆為掩泣。忽來一水牛,趨柩前,以角承之起。眾無不踴躍呼曰:「天憐孝子,驅牛為之助也。」競拽之,立達於岸。闔家感牛德,戒食牛肉,已歷四世矣。詩曰:哀動河神水不寒,烏犍戮力萬靈歡;請看孝子扶歸櫬,天意何曾負好官。

出《閱微草堂外集》。

十一、群烏銜土[编辑]

顏烏,義烏人,父亡,負土築墓,群烏銜土助之,其吻皆傷,因以名縣。按《異苑》云:東陽顏烏,以純孝著。後有烏銜鼓集顏所居村,烏口皆傷。一境以為慈烏銜鼓,欲令至孝遠聞,即於其處立縣名「烏傷」,旋改為「烏孝」。詩曰:荒碣猶存黯夕陽,爭傳顏巷義烏鄉;辛勤銜土成墳後,時聽啼聲隱白楊。

出《廣輿記》。

十二、群烏集舍[编辑]

宗懍,遭母憂,哭嘔血,每有群烏數千集於舍,候哭而來,哭止乃去。詩曰:何處千烏繞帟帷,哭聞孝子百靈悲;思親各有傷心淚,仰視蒼天不知。

出《周書》

十三、庭烏哀泣[编辑]

齊蕭放,居喪,以孝聞。廬室前,有二烏來集,馴庭飲啄。每臨哭時,舒翼悲鳴,若哀泣者。詩曰:孝動三靈色慘淒,有生各自念孩提;問烏何亦悲傷甚,聲到心頭不住啼。

出《北史》。

十四、仁烏蔽樹[编辑]

晉文公,燒山求介之推,之推抱樹,有白烏成群,繞煙飛噪蔽之。推死後,所焚山數百里,居人不設羅網,呼曰「仁烏」。鶴子曰:反哺則孝,護善則仁,成公綏目以祥禽,有以哉!詩曰:旌善綿田悔已遲,介山一炬到今悲;棠梨寒食煙和雨,尚有啼烏繞樹枝。

出《拾遺記》。

十五、日南雙鴈[编辑]

虞國,少有孝行,為日南太守,常有雙鴈宿止廳上。每出行縣,輒飛逐車。既卒於官,鴈逐喪還。至餘姚,住墓前,歷三年乃去。李斯義曰:二鴈之於虞也,生而行止與俱,死而喪葬相隨,天下人子,能如此者有幾?蔡邕廬墓,雉兔馴擾不去,亦孝行之所感也夫!詩曰:雙飛誰遣此勾留,五馬相隨幾度秋;惆悵墓田離別後,白雲渺渺水悠悠。

出《警心錄》。

十六、神鷹[编辑]

嘉禾守楊公繼宗,為人端莊勇決,愛民禮士。會郡饑荒,死者相踵。公憫念既深,不及關白司道,發倉賑之,全活萬計。仇家以事上司道,以「擅支倉庫,少給多侵」為辭,行文按公。及展牘,狂風起庭中,有群鷹數十叢集,掠牘飛上,或爪或喙,牘紙粉碎矣。司道怒曰:「鷹亦忤我乎?」遂白撫院。方下舟,群鷹復至,怒睛奮翅,馳逐飛鳴,若詈辱之狀。司道怒,命卒繒獵之。弩者彈,弓者箭,網者絲,而羅繞愈眾,卒莫能退。中一老鷹,迅擲而下,司道急以手蔽面,竟攫其紗帽而去。眾鷹亦復爪喙申文,又紛然碎矣。司道駭異,返駕,事遂得寢。公在郡九年,風雨調和,禎祥疊見。及滿去,七邑男女,攀車挽留。士夫為製〈神鷹錄〉,以傳其德政。詩曰:萬骨回生隻手持,為民獲罪復奚辭;願書赫赫神鷹錄,傳遍黃堂太守知。

出《堅瓠集》。

十七、龜負孝子[编辑]

留京有孝行,時江水暴溢,居者皆溺。京負母號泣,忽有大龜至前,舉家七口,俱上龜背,行十餘里,至一高岸,龜乃去之。鶴子曰:大龜拯溺,事奇矣。然以孝行而至,事奇,理固常也。詩曰:一家魚腹只須臾,跋浪神龜載樂都;仰見天心憐至孝,艱危隨處百靈扶。

出《九江記》。

十八、龜負閣[编辑]

徐瑞,幼時被水,處一閣將沉。聞空中有人言曰:「徐瑞真宰相,可護持之。」時有龜數千負閣,得不沉。後果位宰相。詩曰:神龜天遣庇賢才,百尺岧嶢黑浪迴;信是他年黃閣老,六鼇且戴海山來。

出《文苑彙雋》。

十九、龜銜樹[编辑]

餘不亭侯孔愉墓,在城下,古木數株,堅如石。故老云:「愉卒後,龜銜巢木植於此。」至今號「龜銜樹」,溪名「龜溪」,橋曰「龜回橋」。按《會稽俊賢傳》云:孔愉,字康敬,嘗至吳興餘不亭,見人籠龜於路,愉買而放於溪中。龜行至水,反顧視愉。及封此亭,三鑄印,龜皆左顧。愉悟,遂取佩之。詩曰:當年翁仲記分明,亭外斜暉亦有情;神物尚留芳澤在,綠陰一帶護佳城。

出顏真卿《石柱記》。

救難鑑第十[编辑]

(二十七案)

物難人救,人難物救。豈唯物救,天也垂救。不爽錙銖,善人自救。輯救難。

一、義虎橋[编辑]

彭城有義虎橋。昔有商於齊魯之墟者,夜歸迷道,墮虎穴,自分必死。虎熟睨之,不加噬,反善遇焉。晝銜物與食,夜為呵護。月餘,人稍諳虎性,乃囑之曰:「吾因失道誤至此,幸君惠我,不及於難。家有父母妻子,久客欲思一見,君能置我於康莊乎?」虎作許諾狀,乃伏地搖尾招之。商喻意,遽上虎背,遂躍而出。置諸道旁,相顧悲鳴而去。後歷數載,商偶經此地,見諸獵縛一生虎,將獻之官。商諦視,即前虎也。虎見商咆哮。商感虎德,與眾道故,出重資以贖虎。眾亦義之,釋縛,縱之深山。後人於此地立橋表焉。鶴子曰:虎不乘人之危,且全人之生。何世之落井下石者紛紛也?詩曰:恩酬意外亦奇緣,義虎橋猶過客傳;浪說無情情倍篤,含生同戴有情天。

出《閒居偶錄》。

二、孫堅馬[编辑]

孫堅,討董卓失利,被創墜馬,臥草中。堅眾分散,馬還營鳴呼,軍人隨馬至草中,乃得堅。李斯義曰:如此馬者,真可謂與人一心者也。嚮使堅死,討卓諸公喪魄矣,則勝負未可知也。堅不死,卓必亡,馬之力歟!詩曰:江東氣壓萬熊羆,討賊無端折義旗;主帥死生猶未定,悲嘶情急反營時。

出《警心錄》。

三、苻堅馬[编辑]

秦苻堅,為慕容沖所襲,馳騧馬墮澗中,追兵幾及矣。堅計無由出,馬即踟躕臨澗,垂韁與堅。堅不能及,馬又跪而授焉。堅援之,得登岸,而走廬江。李斯義曰:古稱老馬之智可用,謂其識途耳,不謂堪託死生如此!詩曰:與人生死一心同,追騎何愁迅若風;天助苻秦王景略,扶危馬亦出群雄。

出《警心錄》。

四、馬躍水援主[编辑]

偽蜀渠陽鄰山,有富民王行思,嘗愛一馬,芻粟餵飼。一日,乘馬往本都,遇夏潦暴漲。舟子先渡馬,回舟以迎行思,至中流,風起船覆。其馬跳入駭浪,接其主浩淼間,遂免溺。詩曰:勢難共濟浪滔天,悼主舟沉水底眠;國士何曾忘智伯,投軀猶幸報生前。

出《儆誡錄》。

五、向生騾[编辑]

向生,樂平人,有陸圃在懷義鄉,諭其佃僕種豆,僕乃改植山禾。一日,向乘騾按視,怒之,悉加芟蕩。僕恚甚,即入室取利斧出,剚刃已及。向急跨騾走,因傷墜地。騾舉足觝僕,又立齧之,且逐行數十武。僕既逸,乃還護向,復銜草覆向體。迨暮芻者至,乃嘶鳴往迎以視向,遂得脫歸。李斯義曰:以刃剚主,固是大變。然不順人情,加以不堪,實自取之,奚尤哉!詩曰:超忽追奴過孟賁,無慚都尉與將軍;區區一頃南山豆,來歲何妨督再耘。

出《警心錄》。

六、牛鬥虎[编辑]

天長縣民戴某,朝出。其妻牧牛於野,犬隨之,俄入草莽不出。戴妻牽牛尋之,未百步,見虎據而食之。虎見人至,棄犬而搏人。牛見主有難,忿然而前,虎乃釋人而應牛。互相鬥,不逾時,虎負牛勝,而人遂免難。牧監奏聞朝廷,賜一牛以代耕,前牛待其自終。詩曰:乳虎懷中氣食牛,未聞牛鬥虎低頭;呼聲一動千山應,風籜蕭蕭白日秋。

出《明紀》。

七、牛鬥盜[编辑]

護持寺村,在河間東四十里。有農夫于某,家小康。一夕,于外出。劫盜數人,從屋簷躍下,揮巨斧破扉,聲丁丁然。家唯婦女弱小,伏枕戰慄,聽所為而已。忽所畜二牛,怒吼躍入,奮角與盜鬥。梃刃交下,鬥愈力,盜受傷狼狽去。蓋乾隆癸亥,河間大饑,畜牛者不能芻秣,多鬻於屠市。是二牛,至屠者門,哀鳴伏地,不肯前。于見而心惻,解衣質錢贖之,忍凍而歸,牛之效死固宜。唯盜在內室,牛在外廄,牛何以知有警?且牛非矯捷之物,外扉堅閉,何以能一躍踰牆?此必有使之者矣,非鬼神之為,而誰為之?此乙丑冬,在河間歲試,劉東堂為余言。東堂,即護持寺村人,云親見二牛各身被數刃也。詩曰:斧劈重扉婦孺悲,兩牛突至盜紛披;解衣贖命寒侵骨,牢記屠門 伏地時。

出《閱微草堂外集》。

八、伏波灘犬[编辑]

伏波灘,入廣之要區,因其地有漢伏波將軍廟,故名也。某年,有客收債而返,泊其處。船戶數人,夜操刀直入,曰:「汝命當畢於斯,我輩盜也,可出受死,勿令血污船艙,又需滌洗。」客哀求曰:「財物悉送公等,肯俾我全屍而斃,不唯中心無憾,且當以四百金為酬。」盜笑曰:「子所有,盡歸吾囊橐,又何從另有四百金?」客曰:「君但知舟中物,豈識其餘?」乃出券示之曰:「此項現存某行,執券往索可得。唯我清醒受死,殊難為情,請賜盡醉,裹敗蓆而終,可乎?」盜憐其誠,果與大醉,蓆捲而繩縛之,拋擲於河。甫溺,有犬躍而從焉,俱順流傍岸。犬起,抓擊廟門,僧問為誰,不應。及啟關,見犬走入,渾身淋漓,銜僧衣不放,若有所引。隨至河邊,見裹屍,俱欲散去,犬作遮攔狀。僧喻其意,抬屍至廟,撫之,酒氣熏騰,猶有鼻息。解其縛,驗蓆上有齒痕,始知是犬齧斷,乃與茶湯而臥。明晨,客醒曰:「盜走水路,我輩從陸告官,當有盜至。」蓋度其必執券而往某行也。僧諾與俱,盜果未至,因告行主人以故,戒勿泄。俄而盜果持券至,主人偽為趨奉,遣客鳴官,遂皆擒獲。客偕犬同歸,終老於家,不復再出,著《義犬記》。鶴子曰:犬隨躍奔逃時,遑計禍福利害哉?濟則同生,不濟則同死。忠義噴薄,可格三靈。其間機緣湊巧,又安知非伏波將軍陰相也。詩曰:夜闌犬吠水聲中,引衲灘頭列炬紅;搖尾歸來心事了,花村穩傍主人翁。

出《異談可信錄》。

九、義靈[编辑]

青烏家沈某,在閩時,見一客控蒼衛。後二人以笋輿肩巨犬而行。入肆少憩,群叩其故。言:「某海鹽人,負販江湖,懋遷多載。前從汀郡船行,買舟載貨他往,為操舟者劉某利余金,中途乘余醉,以氈裹擲江心。所帶隨身犬,號叫入水,銜氈順流而下。氈以犬故得不沉,復抵汀界,為漁人撈救。旋患寒瘧,遂日丐通衢,夜棲古剎。欲回船行,而足不能履,輾轉已越月矣。一日,此犬忽至行銜主衣,引至古剎。某正呻吟,主詢知始末,舁某以歸,犬忽不見。逾旬日,犬回,號叫跳舞。主知犬有異,復隨行數十里,至江岸,遇劉。主窮究某下落,劉色變,遂縶以歸。劉見客,怍無詞。於是控劉於縣,還貨而服其辜。宰宰,指縣令義犬,錫名『義靈』,令某覓輿抬之歸」云。原跋曰:犬報主,而以身出其難,復仇雪恨,卒賴其功,犬而人者也。鶴子曰:突去突來,煞有深意,嘉名「義靈」,犬無愧色矣。詩曰:裹氈擲水浩無津,萬苦回生怨孰伸;犬坐芛輿從古少,斂容看殺道旁人。

出《井蛙錄》。

十、平望鎮犬[编辑]

康熙元年,吳江平望鎮,有徽商,見一店家,縛犬欲烹,商以銀四錢買放,任其所之。不意此犬,隨舟而行。至僻靜處,有盜數人,沉舟子於河,將殺商。商求全屍,乃以大袋倒置商在內,結口擲水。盜去,犬見有後舟來,啼號若訴。徑入水,口銜大袋,稍起,舟人群拽之,解開救甦。商言其故,亟控於官,先擒店主人,物色盜,即賣犬諸人也。一一得之,犬亦隨商至公堂,若為質證者然,盜皆梟斬。

出《果報聞見錄》。

【附錄】   《闡義》云:吳有富家奴,徵租於佃者,佃無以應,飲而餽之犬,曰:「以食汝。」奴牽犬拏舟。道有客附舟,弗忍犬烹也,請償以值。啟橐,金燦然。奴睨而心動,乃佯語客:「若實行仁,而我受金乎?曷以值沽飲?」遂沽酒強客醉,乃以二囊囊客擠水中,悉有其資以去。客之溺也,犬躍入水中,曳囊泊渚上,沿堤而望。有二農人,耦而治田,解衣隴畔。犬往齧其衣疾走,農追犬,至渚,則囊見焉。遂解囊,而客以酒故,雖濡水,猶惛然微動,不即死,徐之乃甦。叱問,乃知所以,相視而嘻。客乃大哭曰:「嗚呼!微犬,吾腐魚腹矣。」然莫知奴主名,而囊故有識宛然,視之,主人姓氏也。於是攜囊抵主人,主人大驚,匿客室中,俟奴至。而奴以為客固已死,久之乃來,施施如也。主問租,奴詭辭以對。主出囊,擲示之,奴愕然。主呼客出,奴乃伏。送官,置之法,而還其資。客攜犬歸,終身養焉。予友李地山自吳歸,為予言如此。詩曰:悵望奔濤趁舳艫,誰留絲喘剩殘軀;豈知船上操刀盜,即是街頭 賣狗屠。


十一、楊褒犬[编辑]

楊褒,廬江人也,旅遊至親知舍,家貧無備,唯養一犬,欲烹而餉之,已操刀矣。犬乃跪前足,淚眼視褒。異而止其殺,且求之。親知奉褒,將犬歸,常隨出入。褒妻有異志,褒莫知也。歲餘,妻與所私者謀害褒。褒是夕醉歸,妻伺其外來殺褒。既至,甫逾閾,犬齧其足,並咬褒妻,俱傷甚。時褒驟驚醒,罔知所措,大呼有賊。鄰里麇集,搜之,刀墮,縛而送縣,研鞫得實,並伏法。詩曰:怒窺中冓捍奇災,尚憶驚惶跪客哀;捷報不殊桴應鼓,都從刀下戴頭來。

出《集異記》。


十二、犬救溺[编辑]

湖州顏氏,夫婦出傭,留五歲女守家,溺門首池內。家有畜犬,入水負至岸,復狂奔至傭主家,作呼導狀。顏駭而歸家,見女伏地,奄奄氣息,急救乃甦。詩曰:悲號幾度繞深池,倘俟爺娘救恐遲;無限徬徨人不見,犬心並不 望人知。

出《聖師錄》。

十三、犬救火一[编辑]

晉太和中,廣陵楊生,畜一犬,甚憐愛之,行止與俱有年矣。一日,生被酒,臥大澤草中,不能動。時值隆冬,野火燎原,風急焰熾。犬周走號喚,生罔覺。前有坑水,犬走浸水中,還以身水灑生左右草上,草皆沾濕,火止而免。後生宵行,誤墜空井,犬哀吠徹曉,過者怪之,窺井見生。生曰:「君援我,當有厚報。」人曰:「須以此犬見與。」生有難色。人曰:「若爾,汝不得出。」犬目生,生喻意,諾之。乃出生,繫犬而去。越五日,犬夜走歸。詩曰:人世可憐憂患多,回思少日荷摩挲;報恩兩度敢辭瘁,筋力非前將奈何。

出《警心錄》。

十四、犬救火二[编辑]

李信純,襄陽紀南人,家養一犬曰「黑龍」,愛之。偶於城外飲大醉,臥草中。遇太守鄭瑕出獵縱火,信純恰當下風。犬以口拽純衣不醒,北去三五十步有溪,犬即奔往,入水濡毛,於臥處周迴灑之,獲免。犬力盡,竟斃於側。俄信純醒,見犬死,因大慟,聞於太守,太守命葬之。今紀南有「義犬墓」。李斯義曰:與楊生事同,而此犬竟以勞斃,惜哉!豈所謂鞠躬盡瘁者耶!詩曰:主人沉醉幾時醒,九地難埋一點靈;厚葬多勞鄭賢守,墓田春草至今青。

出《警心錄》。

十五、犬救火三[编辑]

上黨盧言,常見路旁一犬羸瘠將死,憫而收養。一日,醉寢,適鄰火發,犬忙迫上床,向言首嗥吠,又銜衣拽之。言驚起,火已爇其屋柱,突煙而出,始得免。詩曰:災已燃眉勢莫禁,黑甜鄉裏醉沉沉;喪家骨立何人顧,當日渾無責報心。

出《聖師錄》。

十六、犬咋虎[编辑]

樂平縣民章華,元和初,嘗養一犬,每樵採入山,犬必隨。三年冬,比舍有王華者,偕上山採柴,犬亦隨。忽一虎榛莽躍出,搏王盤踞於地,然猶未傷也。章叫且走,虎捨王趁章,既獲,復坐之。時犬潛在深草,見章被銜,突出,躍上虎頭,咋虎鼻。虎不意其來,驚而走。二人僵仆,如沉醉者。犬以鼻襲章口取氣,即吐出涎水,如此數次,章稍甦。犬乃復以口襲王口,亦如前狀。良久能行,相引而起。犬憊伏不能起,一夕而斃。時前山有樵者,目擊其事,故知之。詩曰:虎奔坐守敢辭疲,起死回生此犬奇;縱使主人魂不返,已拌薄命夜臺隨。

出《聖師錄》。

十七、犬斃蛇一[编辑]

晉泰興二年,吳人華隆,好弋獵。一犬曰「的尾」,每將自隨。後至江邊,被大蛇圍繞周身,犬遂咋蛇死焉。而華僵仆無所知,犬徬徨嗥吠,往復路間。家人怪之,因隨犬往,載華歸,越二日乃甦。華未甦之際,犬終不食。鶴子曰:江邊行人如織,而毒虺獨阨其身,不得謂非平居喜獵之報也。詩曰:死生與共寸心安,禦難倉皇力已殫;防護未先滋疚甚,悲來雖餓下咽難。

出《聖師錄》。

十八、犬斃蛇二[编辑]

有士人某,性慈。其親串家,犬生四子,以為不祥也,將棄之河。某見而乞歸,養之。一日將暮,忽聲如風雨,草木披靡,震撼山谷。遙見大蟒,身如車輪,目光閃閃,直趨某,將加吞噬。四犬徑奔蟒,登跳扼其首,競齧之,蟒死,某無恙。李斯義曰:方某之留養犬子,不過一念之不忍,而卒免大厄。故凡作善事,但盡我心焉耳。若有意求報,則為善之力淺,而誠不足以動物矣。詩曰:身纏毒蟒吐腥煙,併力酬恩始快然;溺犬路人尚憐死,自家溺女 不知憐。

出《警心錄》。

十九、燕侶營巢[编辑]

郁七家,有燕將雛,巢久而毀。鄰燕銜泥,去來如梭,頃刻巢復成。明日,遂育數雛巢中。乃知倉皇急難時,群燕來助力者。詩曰:卵完難必覆巢時,駭聽嘵音相顧悲;來去銜泥風更雨,家家黃口正啼饑。

出《聖師錄》。


二〇、鸚鵡救火[编辑]

鸚鵡飛集遠山,山中禽獸,輒相愛重。鸚鵡自念,此地雖樂,不可久留,遂去。後數日,山中火,鸚鵡遙見,相率入水,濡翎飛而灑之。天神言:「汝雖有志,何能救也?」鸚鵡曰:「雖知不能,然嘗住此山,與若輩為兄弟,不忍見耳。」天神感之,即滅火。李斯義曰:凡相知在危難中,雖勢不能救,亦當為之竭力。若謂事不干己,漠然置之,於心安乎?鶴子曰:精衛填海,銜木石以忘疲。愚公移山,感夸娥而下降。試觀千古異行,都成一點真心。火已燎原,莫噀欒巴之酒。悲哉焦土,難忘介子之廬。濡翼詎效夫鵜梁,戮力爭投於鳧渚。亦知燃眉孔棘,敢竭鄙誠。倘笑爛額空勞,非臣逆料。卒之元精貫日,神力回飆。幸鸞鶴之重逢,慰鶺鴒而永歎。嗟乎!黃金交密,白水盟寒。謬託披肝,但知安樂與共。旁觀袖手,誰似患難相憐。如斯禽者,良可風矣!詩曰:如山義重力慚綿,知己難忘邂逅緣;烈火陸渾誰撲滅,丹心一縷貫蒼天。

出《警心錄》。

二一、畫眉警盜[编辑]

黃祝,黟縣人,慶元間,為鄱陽主簿。被盜入室,竊衣分置兩囊。署有畫眉,頗馴黠,解人語。是夜,家人熟睡,畫眉忽跳躑籠中,鳴呼不輟。聞者以為遭貓搏噬,起視之。盜驚走,遺其囊,得不失。李斯義曰:鵝能警盜,不謂畫眉亦能警盜。何人之憒憒,不如物之惺惺也!詩曰:盡室甜眠盜穴垣,夜深柝靜掩重門;籠中未敢輕饒舌,飲啄多年被主恩。

出《警心錄》。

二二、鸛吞蛇[编辑]

某氏園亭中,有古樹,鵲巢其上,伏卵將雛。一日,二鵲迴翔屋上,悲鳴不已。頃之,有數鵲相向,鳴漸益近,首皆向巢。忽數鵲對喙鳴若相語狀,颺去。少頃,一鸛橫空來,閣閣有聲,鵲亦尾其後,群鵲向而噪,若有所訴。鸛復作聲,若允所請,瞥而上,銜一赤蛇吞之。群鵲喧舞,若慶且謝者,蓋鵲招鸛搏蛇相救也。詩曰:何處飛來閣閣聲,口吞赤虺鵲心平;莫非迎到虯髯客,怒掃腥煙一劍橫。

出《聖師錄》。

二三、龜濟將軍[编辑]

毛寶行江上,見漁父釣一白龜,寶贖而放之。後於邾城戰敗投江,有物載之,漸得至岸。視之,乃昔所放白龜,甲長四尺許。龜至中流,猶反顧寶。李斯義曰:人能以好生為心,雖遇禍不為凶,機緣湊合,若有使之者。詩曰:鼓鼙聲死哭貔貅,龜載將軍達岸頭;反顧江心陰霧起,長天無際暮濤愁。

出《搜神記》。

二四、巨魚救商[编辑]

徽商某,挾資自淮歸,誤附盜舟。適有漁人獲巨魚,商放之。盜夜縛商,將投之水。偶里許外,有邏卒泊。魚躍入,舟盪,卒醒,得魚喜,就舟取火,因獲盜救商,而魚已重創死矣。商悼而收之,葬以人禮。徐仲光贊曰:郢破胥哭,燕急荊匕。往即爾艱,早辦一死。幸既脫罛,豈難掉尾。受軀雖微,負心竊恥。詩曰:好生一念動江神,少緩須臾浪裏身;誰遣邏舟飛到此,是魚智士亦仁人。

出《懸榻編》。

二五、鱔救火傷[编辑]

高懷中,業鱔麵於揚州小東門,日殺鱔數十。一婢憫之,每夜分,竊缸中鱔,從後窗拋入河,如是積年。一日,店焚,婢踉蹌逃出,為火所傷,困臥河濱,夜深睡去,比醒而痛減,火瘡盡癒。視之,有河中污泥堆於瘡處,而鱔行跡宛然地上,始知向所放生鱔,來救之也。高感其異,遂罷業。及拆灶,穴盤活鱔數石,盡舉而縱之河。醫書:河底泥,能塗湯火傷。

出《異談可信錄》。

【附錄】

《聖師錄》云:宋傅慶中,家得大鱉,其婢不忍殺,放之溝中。年餘婢病,將卒,夜有大鱉,被泥登婢胸冰之,遂癒。又黃德環,家人烹鱉,將箬笠覆其釜,揭,其鱉仰把其笠,背皆蒸爛,然頭足猶能伸縮。家人愍之,潛放河涇間。後因患熱將危,夜有一物,徐徐上身,覺甚冷。及曙能視,胸臆悉塗淤泥,其鱉在土間,三曳三顧而去,即日病瘥。鶴子曰:店之焚,殺鱔之毒心,自焚之也。婢之活,救鱔之慈心,自活之也。詩曰:德怨分明報不空,青衣亦復抱慈衷;痛心殺業何時了,酣夢沉沉火宅中。

二六、仁蜂[编辑]

太倉張用良,素惡蜂螫人,見輒撲殺之。一日,睹飛蟲誤投蛛網,蛛束縛之,甚急。忽一蜂來螫蛛,蛛避,蜂數銜水溼蟲,久之得脫去。因感蜂義,自是不復殺蜂。張山來曰:佛氏謂「蠢動含靈,皆有佛性」,良然。鶴子曰:救密羅之雀,濟涸轍之魚,一切拔困扶危,仁民愛物,皆此一點慈祥之念,擴而充之耳。詩曰:蟲裹蛛絲望救窮,遊蜂乍見切慈衷;有生牽掛悲塵世,更待何人脫網中。

出《廣虞初新志》。

二七、蟻齧械[编辑]

富陽董昭之,渡錢塘江,至中流,見一蟻著短蘆,環走遑遽。昭之曰:「此畏死也。」欲取著船。船中人詈:「此毒螫物,我當踏殺之。」昭之意甚憐,因以繩繫蘆著船,船至岸,蟻得上。夜夢一烏衣者,從百許人來謝曰:「僕,蟻中王也,不慎墮江,感君活濟,若有急,當相告語。」歷十餘年,所在劫盜,昭之被橫錄為劫主,繫獄餘杭。忽思蟻夢,方結念間,有三兩蟻來,取著掌中語之。夜果夢烏衣人云:「可急投餘杭山中,赦不久矣。」既寤,蟻齧械已盡,因得出,過江投餘杭山,旋遇赦得免。鶴子曰:憐蟻者如此,殺蟻者當何如?一念慈忍,禍福攸分,理固然也。詩曰:渡江飄葦意含淒,莫報洪恩與海齊;休訝元駒能斷械,試看一穴潰金堤。

出《警心錄》。

酬德鑑第十一[编辑]

(三十四案)

無德不報,物且有然。德豈期酬,天性纏綿。出爾反爾,如矢應弦。輯酬德。

一、鹿報恩一[编辑]

楚元王出獵,群鹿趨山背,王引兵逐之。鹿陷大谷,王塞以兵,詰朝,欲盡其類。既曉兵合,一巨鹿突圍跪請曰:「我鹿首也,為王見逐,欲逃無地。然古者不掩群,故仁及獸。我願日輸一鹿,使王庖不虛,我類亦得蕃息,何如?」王擲弓曰:「汝鹿王也,知愛汝眾。」下令:「殺鹿者與殺人罪同。」後吳侵楚,萬鹿乘月黑奔吳軍,若萬馬聲,吳軍驚遁。楚王為立「鹿王廟」。李斯義曰:立言哀而婉,可以感動楚王。立功奮而奇,可以仰酬大德。君子宜以愛物為心,立廟非禮也。詩曰:萬鹿飛馳萬馬聲,昏黃蹴踏破吳營;獵場兵合無嚼類,想到王恩淚雨傾。

出《警心錄》。

二、鹿報恩二[编辑]

石勒,少貧,於臨水為遊軍傭。一日,群鹿過,軍人競逐,勒獲一鹿,縱之。後勒出軍被圍,會有群鹿過,軍競逐,勒得潰圍出。見道旁一老父謂勒曰:「我即群鹿之一也,蒙君不殺,故相報耳。」李斯義曰:勒放鹿,鹿解圍,是鹿得生,而勒因得不死。其得為趙王,應由縱鹿一心充之耳。詩曰:眾皆逐鹿獨全生,解救重圍感舊情;因果昭昭人不識,道旁老叟話分明。

===出《晉書》。

三、鹿報恩三===

孫法宗,宅心慈善,每麇鹿觸網,必解放之,償以錢物。後患頭瘡,夜有女郎至云:「我天使也,特來相謝。小恙無恐,取牛糞煮傅之,立瘥。」倏不見。如其言,果驗。詩曰:麇至羅中向客哀,誰憐梃走角雙摧;頭風不待陳琳檄,冉冉花前鹿女來。

出《南史》。

四、華容象[编辑]

上元中,華容縣有象,入莊家中庭臥,其足下有槎,人為出之。象乃伏,令人騎入深山,以鼻掊土,得牙數十以報之。詩曰:芒刺微傷亦累深,多勞妙手喜回春;也同一飯千金報,滿目悠悠負德人。

出《聖師錄》。

五、虎助祭[编辑]

都區寶者,後漢人,居父喪。鄰人格虎,虎走入廬中,即以簑衣覆藏之。鄰人尋跡問。寶曰:「虎豈有可念而藏之乎?」他日,虎送禽獸以助寶祭。孝慈之至,通於神明,由是知名。 鶴子曰:殺一獸非孝,矧急而求我耶?慈心於物,由孝而推。詩曰:不腆微誠當野蔬,離離白草谷風徐;虎心善等人心善,隨拜斜暉孝子廬。

出《安城記》。

六、虎送新婦[编辑]

勤自勵,少以勇聞。路過一山,聞虎哮聲,四處尋覓,見一虎墮阱,勤不忍,救而出之。後勤投軍,五載不歸,訛傳已死,妻父以女另擇婿焉。迎娶之夕,道經一山,暴風四起,突出一虎,從者驚散,虎銜新人而去。不三日,勤以軍功授職回家,過此山中,見虎馱一女子,奔至其前,捨之而去。勤細詢之,乃所聘妻也,殆虎來報恩歟!相視驚異,回家成婚。詩曰:五載從軍返故都,山前放虎記哀呼;報恩雄快多情甚,憐汝羅敷自有夫。

出《紀聞》。

七、病馬報恩[编辑]

元生公,先曾祖父也。余少時聞先君云:公嘗見一西客,以騾馬負運皮貨,內一馬脊背破爛,血肉淋漓,臥不起。客鞭之數百,輾轉於地,終不能起立。公惻然曰:「是馬想不能負運,何苦加鞭?」客曰:「不如此,然則棄之乎?」公曰:「何不賣去?」曰:「元黃如是,其誰肯受?」公問:「索價幾何?」曰:「昔以三十金買得,今唯求一半足矣。」公如數與之,客另雇馬負貨去。是時,人皆笑公愚,且謂馬必不起。公試牽之,馬乃勉強支持起,遂牽至家,調養月餘。瘡癒後,肥健而馴,從不驚蹶,大稱公意。一日,騎至親友家赴宴歸,公因過飲,行不數里,已在馬背上熟睡矣。路經山麓,旁臨深澗,崎嶇難行,馬至此不前,而公睡如故。馬大嘶,公亦不醒。尋日已西沉,馬長嘶不輟。村人聞馬聲有異,覘之,乃公也,急喚醒焉。公訝曰:「馬若冒險前行,禍必不測,馬誠不負余哉!」後馬死,公泣而埋之。詩曰:伏櫪誰憐縷喘存,俯鞍沉醉怯黃昏;青山埋骨頻揮淚,何日駑駘再報恩。

出《亦復如是》。

八、鄔氏犬===

余少時,有蒼頭尤愚者,語余:曩嘗從先王父刑部公,居莘村別墅。鄰有鄔氏犬甚猛,晨夕過舍搖尾,眾皆叱之,先王父獨令愚時飼以餘食。至春月,先王父攜愚一人,從田舍飲且醉,歸行阡陌中,菽麥菶菶,不見前後。有蚩蚩然出於草間者,則瘈狗也,迎人突如,相距五武。世傳瘈狗噬者必死,方皇遽間,且奔且回顧。忽見鄔氏犬,從間道橫截之,相齧狺狺,因得以脫。明日視之,二犬俱斃矣。蓋瘈者屈於猛,良者殄於毒也。先王父命愚瘞之竹林。陳臥子曰:嗟乎!桑下之餓夫,以一飯而免宣孟。苟非其人,雖歲祿萬鐘,日享太牢,無益也。詩曰:區區一飯已淪肌,瘈狗摧鋒竟脫危;食客三千俱碌碌,毛生去後報恩誰!

出《陳忠裕集》。

九、蕪湖犬[编辑]

周村有賈某,貿易蕪湖,獲重資,賃舟將歸。見堤上有屠人縛犬,倍價贖之,豢養舟上。舟人固積寇也,窺客裝豐,蕩舟入莽,操刀欲殺。賈哀賜以全屍,盜乃以氈裹置江中。犬見之,哀鳴投水,口銜裹具,與共沉浮,流蕩不知幾遠,淺閣乃止。犬泅出,至有人處,狺狺哀吠。或以為異,從之而往,見氈束水中,引出,斷其繩,客固未死,始言其情,另求舟人載還蕪湖,將以伺盜船之歸。登舟失犬,心甚悼焉。抵關三、四日,估楫如林,而盜船不見。適有同鄉賈,將攜俱歸,忽犬自來,望客鳴嗥,喚之卻走。客下舟趁之,犬奔上一舟,齧人脛股,撻之不解。客近呵之,則所齧即前盜也。衣服與舟皆易,故不得而認之矣。縛而搜之,曩金猶存。嗚呼!一犬也,而報恩如是,世無心肝者,其亦愧此犬也夫!詩曰:倍值售身荷主慈,囊空主在喜兼悲;蕪湖關外千艘泊,愁絕茫茫覓賊時。

出《聊齋志異》。

十、龕中犬[编辑]

扶風縣西,有太和寺,在高岡上。其下有龕,豁若堂,中有貧者趙叟家焉。叟無妻兒,病足,傴僂,常策杖行邑里中。人哀其老病,且窮無所歸,率給以食。叟既得食,常先聚群犬以飼之。後歲餘,叟病寒,臥於龕中。時大雪無衣,裸形俯地,且戰且呻。群犬俱集叟前,搖尾而嗥,已而環其衽席,競以身蔽叟體,由是寒少解。後旬餘,竟以寒死龕中,犬皆哀鳴,晝夜不歇。詩曰:垂憐群犬日摩挲,老病交侵喚奈何;繞榻溫存號且泣,飽颺饑附勝鷹多。

出《聖師錄》。

十一、閽者犬[编辑]

郭司空釗,太和中,自梓潼移鎮西涼府。時有閽者甚愿,釗愛之,每委以事。一日,遣市紋繒絲帛百餘段,其價倍,釗以為欺也,置於獄。獄既具,命撻於庭,忽有十餘犬,爭擁其背,吏卒莫能制,大異之。訊其事,閽者曰:「某好誦《金剛經》,自孩稚常以食飼群犬,不知其他。」釗歎曰:「犬尚能感其惠,吾安可以不施恩?」遂釋閽者。詩曰:犬聲喧雜杖聲中,驟免公庭背血紅;分痛情甘身不顧,一時感動郭司空。

出《宣室志》。

十二、母犬投兔[编辑]

張元,性仁孝。有犬子為人所棄,元見,收而養之。其叔父怒曰:「何用此為?」對曰:「有生之類,莫不重其性命,是以收養之。」未幾,犬母銜一死兔,置元前而去。詩曰:道旁聞吠費沉吟,母犬酬恩感戴深;見善若無真膽識,多緣片語易初心。

出《後周書》。

十三、獺賄[编辑]

涼州多獺,吐魯番,醃而貨之,百錢一頭,味似南方果子貍,而肥大過之。武生折蘭者,膚施人,虯髯偉質,食兼數人,而尤喜啖獺。雍正間,從軍出塞,經山丹道上,見獺數十頭,皆人立,連臂而趨。折下馬逐之,獺翻身反面,向折長跪,聲啾啾可辨,同聲曰:「饒命饒命!」折與同行四人共聞之,大以為異,遂捨去。是夜,露宿於野,聞帳外簌簌聲,出視,見群獺各挾草葉裹沙棗,置枑畔而去,收之,得二斗餘。折乃誓不食獺。後有人勸之,折曰:「吾曾受獺賄,可復食其類乎?」詩曰:裹棗贖身類巧狙,老饕大嚼且躊躇;可憐物命貪生共,夜夜溪喧喜趁魚。

出《異談可信錄》。

十四、鼠薦卷[编辑]

諸生李昭嘏,入秋闈。主司晝寢,忽寤,見一卷在枕前,閱之平平,殊不當意,令吏置架上。復寢,睨視,有碩鼠銜其卷,復呈枕前,如是者三,勉錄取之。李榜後來謁,主司問其故。李曰:「先人陰德不可知,但三世不養貓耳。」主司曰:「此鼠報德也。」李來春聯捷。

【附錄】

《宣室志》云:寶應中,有李氏子,亡其名,家洛陽,屢世戒殺,未嘗畜貓。迨其孫,亦克體先人意。一日,李氏集親友,會食於堂,既坐,忽門外有數百鼠俱人立,前足相鼓,如甚喜狀。家僮驚異以白,群趨而聚觀,堂忽圮,其家無一傷者,已而鼠盡去。悲乎!鼠微物也,尚能識恩而知報,況人乎?如是,則施恩者宜廣其恩,報恩者亦宜力其報也。詩曰:家家貓喜食魚肥,世庇茅廬報棘闈;不俟簾官三度薦,點頭卷已拔朱衣。

十五、鼠捧珠[编辑]

宋景平中,東陽大水。永康蔡喜夫,避住南壟。夜有大鼠浮水而來,伏蔡奴床角,奴愍而不犯,每以飯飼之。水勢既退,蔡返故居,鼠以前足捧青囊,有徑寸許珠,留置奴床前,聲啾啾,狀如欲語也。詩曰:陽侯驅迫共高原,患難相憐豈市恩;自愧青囊珠徑寸,千金一飯有王孫。

出《異談可信錄》。

十六、鶴銜珠一[编辑]

噲參,事母孝。有鶴中矢,窮而歸參,乃收養療治,瘡癒,放之。後鶴夜到參門,秉燭視之,雌雄各銜一明珠,投地而去。參易緡數萬,因是致富,得備孝養焉。詩曰:銜珠孝子舊衡廬,蒙憫傷弓負痛初;海碧天青無限意,春暉長願奉潘輿。

出《感應篇註》。

十七、鶴銜珠二[编辑]

張禧,除燉煌令。有鶴負箭集庭,以甘草湯洗之,傅藥,留養十餘日,飛去。月餘,銜赤珠二枚置前。按《搜神記》云:隋侯於道左,見大蛇傷,以藥塗之。其後蛇於江中銜珠以報,徑寸純白,光可燭室,故世稱「隋珠」焉,是蛇銜珠報德也。《三輔決錄》云:昆明池中有神泉,武帝夜夢一魚,乞去其鉤。明日,詣池上,見大魚銜緡向前,帝命去其索。後三日,池側得明珠一雙,是魚銜珠報德也。詩曰:驚弦鶴墮憫嘵嘵,靈藥回生手自調;不待三年拜君賜,銜珠充佩傍王喬。

出《張氏家傳》。

十八、夢雉拜[编辑]

後魏裴安祖,行值溽暑,憩樹下。有鷙鳥逐雉,雉急,觸樹而死。安祖愍之,取置陰涼地,護視良久,得甦,喜而放之。夜夢繡衣丈夫,向安祖再拜云:「感君垂救,故來謝德。」詩曰:驟逐鷹鸇墮殺風,倖留殘喘返幽叢;感君無量纏綿意,都在深深再拜中。

出《北史》。

十九、雀銜環[编辑]

漢弘農楊寶,甫九齡,至華陰山北,見一黃雀,為梟搏墜地,困於螻蟻,深愍之。取歸置梁上,又慮蛇齧,移巾箱中,採黃花飼之。羽毛既成,朝去暮來,忽與群雀俱至,哀鳴環繞,數日乃去。一夕,夢黃衣童子再拜云:「我西王母使者,往蓬萊過此,為梟所搏。感君拯救,數承恩養。今當受使南海,不得朝夕奉侍。」流涕辭別,以白環四枚與寶曰:「君子孫潔白,位登三公,當如此環矣。」光武高其行,封「靖節先生」。寶生震,震生秉,秉生賜,賜生彪,四世三公,果應白環之數。李斯義曰:無論人物,凡在危急中,皆當引手救援。靖節先生積之厚矣,伯起之「畏四知」,叔節之「三不惑」,則更久而彌芳,銜環特其驗耳。


鶴子曰:黃雀銜環,隱寓「天道好還」微旨。詩曰:瑤池奉使到蓬山,小劫紅塵喜再還;童子何知知惻隱,幾曾奢望報銜環。

出《警心錄》。

二〇、雀獲盜[编辑]

宋井陘尉何經,廣昌人,性仁慈。每出,見捕雀者,輒毀其具。見活雀,必買放之,戒其人易業。三年代期將近,鄉民有被盜劫殺者,上官督捕甚急,不能獲。忽群雀數百,飛迎馬首,何異之,既而群雀集百步外茅舍上。何領卒搜索,見七人醉臥未醒,及贓伏在旁,擒之,乃真盜也。遂解郡,正典刑焉。後擢東陽令。

【附錄】

余晦齋曰:明道先生為上元主簿,嘗云:「一命之士,苟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始至邑,見人持竿道旁,以黏宿鳥,取其竿折之,教之使弗為。及任滿,停舟郊外,聞數人共語:「自主簿折黏竿,鄉民子弟不敢畜禽鳥。」由程子之言推之,人於此心,能時懷不忍,視人物如一體,扶人不以手,利人不以口,凡天地間有萌可生,有氣可吹,必求長養,無使零落,大生廣生,在吾心內,方是儒者氣象。李斯義曰:人果能積功累行,遇萬難了結之處,定有奇緣巧合。經擢為令,自是仁慈之報。第非獲盜免罪,又烏能得此超擢哉!詩曰:何來群雀馬前迎,獲盜謳歌四境清;又聽仁聲程主簿,滿腔慈愛豈邀名。

二一、黿報恩一[编辑]

唐江西觀察使韋丹,年近四旬,舉五經未第。嘗乘蹇驢至洛陽橋,見漁者得一黿,長數尺,置橋上,呼吸餘喘。丹憫然,問其值,答以二千。時正隆冬,計衣襖無可當者,乃以所乘驢易之,放水中,徒行而去。時有胡盧先生,占事如神,韋因問卜。先生忻然曰:「吾友元長史,談君美不容口,求識君,可偕行。君之福壽,當自詳之。」相與至通利坊,見小扉,叩之,應門者延入,見大門宏麗非常。俄一修偉老人,鬚眉皓然,自稱元濬之,向韋先拜。韋驚拜曰:「貧賤鮿生,不意丈人過垂採錄,實所未喻。」老人曰:「老夫垂死之命,蒙君倖生,敢不報德?」款留竟日,既暮,辭歸。老人袖出文字一通,曰:「知公問卜,輒於天曹錄得一生官祿行止,聊以為報。」又謂胡盧先生曰:「幸借緡大衍之數,以充韋君改置一乘,早決西行,是所願也。」韋再拜而去。明日,胡盧先生如約。因覽其文,具言明年五月及第,又某年授某尉,歷十七遷,皆有年月日時,最後某年遷江西觀察使,至御史大夫,後三年,廳前皁莢樹花開,當有遷改,可北歸矣。後歷官果如其言。元和八年,韋在洪州,廳前皁莢樹生花,遂解組,至途而卒。其子宙,尚書僕射,同平章事。岫,福建觀察使。李斯義曰:長史能通天曹,錄文書,幾不免洛陽之厄,殆亦白龍困於豫且者耶?丹為急救,即得好報,故凡遇善事,不可當面錯過也。詩曰:謁祠我幸識公孫,軼事曾聞德報黿;長史蠡湖勞入夢,西江鴈戶共沾恩。

出《警心錄》。

二二、黿報恩二[编辑]

江西軍吏宋某,嘗市木至星渚,見漁人得大黿,以千錢贖之,放江中。後數年,泊舟龍沙,忽一蒼頭至云:「元長史相召。」宋茫然。既至,見府君出迎與坐曰:「君尚相識乎?」宋思之,實未謀面。又曰:「君記星子江中放黿乎?頃有罪,帝命謫為水族,微君之惠,骨朽矣。今忝為九江長,相召者,有以奉報。君兒某,命當溺死,今有一人姓名正同,亦當溺死,取以代君兒,宜速登岸。」宋謝而出,數日果遇風濤,宋兒竟免。李斯義曰:為九江長,權有所屬。其子當溺,及時而救。恩不忘報,安問遲速耶!詩曰:豫且脫網拜嘉多,欣晤龍沙掛席過;救物哪知還救子,免教老淚灑西河。

出《警心錄》。

二三、黿報恩三[编辑]

康熙七年,松江黃浦漁人,獲大黿,有徽商以銀三兩買放浦中。漁人窺見多銀,夜即劫之,船家及小僮,悉被殺死。商跪乞命,盜縛其手足投浦中,即若有物負之,逆流而上,行二十里許。天明,有船至,大呼救命,乃巡兵也。見大黿負一人來,撈起問故,共疑盜即漁人。黿遂順流下,眾隨之,至買黿所,黿沒水中,而漁舟尚在分銀。兵悉擒之,追出銀四百餘兩,不失一釐。解盜松江府問罪。商因舟子、小僮被殺難歸,求太守起批知會。同謀漁人立斬,無一脫者。詩曰:憐黿失水費徘徊,孰料慈心伏禍胎;何待招魂勞宋玉,逆流負客翦濤來。

出《果報聞見錄》。

二四、白魚書[编辑]

陵陽子明,銍鄉人,嘗釣於旋溪,得白龍子。明懼解釣,拜而放之。後得白魚,腹中有書,教以服食法。遂走黃山,採五石脂,沸水服之,三年,龍來迎去。李斯義曰:子明自有仙骨,與龍有緣,故得服食法。不然,世之鍊服食者夥矣,何每每受害也?法貴得真,仙亦有種耳。詩曰:放生一念已仙胎,謝罪龍宮釋釣回;三載黃山飽風月,此身瀟灑即蓬萊。

出《警心錄》。

二五、龍宮方[编辑]

孫思邈,京兆華原人,隱太白山,鍊氣養神,精究醫藥,以濟物為心。偶出行,見牧童擊一小蛇出血,脫衣贖之,以藥封裹,放草澤中。後月餘,道遇白衣少年,邀至宮殿。有帢帽絳衣者出,欣然相接曰:「前小兒獨出,為人所傷,賴道者贖救。」又一妃,率青衣小兒,再三謝命。殷勤設筵,留三日,以輕綃金珠贈行。辭不受,乃出藥方三十,曰:「此可以助道者濟世救人矣。」命僕馬送之。既歸,歷試皆效,乃編入《千金方》中傳世。至永徽三年二月十五日,晨起沐浴更衣,遂屍解焉。李斯義曰:志在濟物,是學道根基。辭金珠而受藥方,去世俗何啻千萬!詩曰:大德淪肌浹髓深,龍宮秘授勝千金;利人濟物渾忘報,但盡區區一寸心。

出《警心錄》。

二六、龜引路[编辑]

唐劉彥回父,官湖州刺史。有下僚於銀坑得一龜,長一尺,持獻刺史。群僚畢賀云:「得此龜者,壽可千齡。」使君謝非其人,遂騎馬送龜至坑。後十餘年,刺史亡,彥回為房州司士,將家屬之官。會山水泛溢,平地盡沒,一家惶懼,不知所適。俄有大龜來引其路。與家人謀曰:「龜乃神物,今來相導,當非無因。」於是三十餘口,隨龜而行,所經悉是淺處。歷十餘里,乃至平地,舉家驚喜。是夕,彥回夢龜云:「昔在銀坑,蒙先使君之惠,因此報恩。」李斯義曰:壽當千歲,獻龜者諛言耳。送還原所,便是知足,種下善根。其後三十餘口得脫水難,雖云靈龜之報,其實使君自致之福。詩曰:爭介湖州刺史卮,愀然五馬送靈龜;十年夢示銀坑事,恰遇郎君失路時。

出《廣異記》。

二七、龜授方[编辑]

黃叔達,宋時人,同社友得一龜,將刳其殼,黃憐而買放之。後病亟,其子入京省視,途遇一老人,曰:「予姓歸,前日將被殺,幸荷尊君垂救得全,此恩未報。今尊君疾,因食魚過多,停積胸次,急用薑附湯治之。」言訖不見。後服果癒。叔達因悟所遇老人,即前龜化身耳。李斯義曰:子省父病,如何急切。得方療病,如何欣慰。則放生竟是救病良方,為人子者,當寶之不失。詩曰:老人道左致纏綿,好慰高堂病即痊;憐物十分生意滿,危時物亦十分憐。

出《警心錄》。

二八、禹門鯉[编辑]

莊麟,山右永寧州臨縣鄉人也,年三十,未婚。暑浴於河,見大鯉困網中,約重百餘斤,軒鰭若訴,麟憫而脫之。鯉游行作回首狀,躍波而逝。後麟隴上假寐,夢秀才騎從甚都,皆翩翩俊逸,揖麟而言曰:「予德子甚,已請於家君,將以妹適子,幸勿辭。」麟曰:「僕山澤之癯耳,素未識荊,何德之有?矧喬野不稱,敢妄結絲蘿乎?」秀才曰:「子不憶河上之鯉耶?予乃禹門龍王第三子也,化魚出遊,為漁所困。微子,將鱠於市矣。舍妹淑慎,可云佳偶,子何拒之深耶?」麟聞之,心惴曰:「水府路殊,蒙君厚意,是速僕死也,敢辭。」秀才色恚,懷中出水晶一顆,贈麟曰:「倘旱魃為虐,子以此禱,甘霖可立至也。」及寤,而晶在手,遇旱輒效,號曰「雨師莊老」。凡州縣贈遺皆卻焉,遠近甚德之。順治初,年七十餘。臨歿前三日,復夢秀才曰:「君數將盡,晶應見 還。」麟探懷與之。秀才曰:「子仁且介,當廟食茲土。」土人立祠河干,顏曰「放鯉」,肖麟像其中,禱雨猶驗焉。詩曰:無心放鯉締奇緣,不願龍宮坦腹眠;羅拜祠前旗捲雨,靈風颯爽尚年年。

出《好生傳》。

二九、鯉報延齡[编辑]

梁劉之亨,仕南郡。嘗夢二人姓李,詣之亨乞命,之亨不解其意。既明,有人遺生鯉兩頭。之亨曰:「此必夢中所感。」乃放之。其夕,夢二人謝恩云:「已令君延壽算矣。」華梧棲曰:能入人夢,能延人算,此二鯉者,殆龍種耶?詩曰:刀砧折算怨何人,入夢分明信有神;奚俟延年雙鯉告,生機活潑滿懷春。

出《渚宮故事》。

三〇、放鯉增紀[编辑]

屈師,於元村遇得雙鯉,買放之。後夢龍延至水府,謂曰:「君本壽盡,以君救放,增壽一紀。」李斯義曰:遇赤鯉,不知其為龍也。買放,非以求福也。偶爾放生,便得是報,即不必有是報,亦當留心放生。詩曰:買鯉元村喜動天,慈悲無限寄長川;放生都笑渾閒事,不易延生十二年。

出《警心錄》。

三一、鯉負舟[编辑]

江南諸生某,夜夢環介胄者,長跪請曰:「詰朝有難,在公某友家,幸垂憐往救。」生驚寤亟起,造友家,見一奴攜竹籃入。問:「何物?」曰:「市得魚,充早膳耳。」前視,則活鯉也,鰭鬣張動,潑刺不休,目光爍爍,若乞憐者。向友白其故,放之江中。逾年,渡揚子江,陡遇狂飆,飄船至山下,石傷船底,瞬息將沉。眾呼號莫措,咸謂無生理矣。頃,隨風鼓浪而前,若有物負而行者。水雖盈舟,行益疾,竟達於岸。回望之,一巨鯉搖尾而逝。

鶴子曰:不入夢友家,而轉求往救,此友必非仁心為質者。然述夢即放江中,還是善根路上人。詩曰:今朝江上魚援我,去歲江中我放魚;百丈飛濤負舟起,回頭相視樂何如。

出《異談可信錄》。

三二、群魚解毒[编辑]

李景文,嘗就漁人貨其所獲,仍放水中。景文素好服食火煉丹砂,積熱 成疾,疽發於背,藥莫能療。昏寐中,似有群魚濡沫其毒,清涼快人,遂獲瘥。李斯義曰:恍惚中得群魚解其疽毒,是自躋清涼世界也。詩曰:同在清涼世界行,臨淵底事殺心萌;求仙不少丹砂誤,哪識長生即放生。

出《警心錄》。

三三、定風珠[编辑]

昔有遠宦者,於署中偕內子食,見窗前大蜘蛛,每下就食,內子分食之。食已,仍緣絲而上,如是有年。及罷官,乃遺一珠於案而去,蓋酬德也。宦者歸,值風濤大作,他舟皆溺,獨此舟無恙。識者謂:「舟必有寶,吾望氣而知之。」宦檢篋得珠。其人曰:「此定風珠也,可度水厄。」詩曰:布帆無恙謝蜘蛛,飽德難忘每飯俱;平地波濤何處度,人心各有定風珠。

出《韻圃群芳》。

三四、蟻入闈[编辑]

明胡僖,字伯安,家蘭谿,官至按察使,生平全活龜鱉螺蛤之屬無算。初為諸生時,入省試,謀徙僻地,得潘氏園。群蟻聚於室,以數十萬計,童子構火將爇之。公蹙額曰:「以吾一夕安,傷數十萬命,不忍。」亟返故邸。暨入試,文思窘甚。至暮,蟻戢戢筆端,麾不去。久之,思忽泉湧,七藝立就,蟻遂不見。既獲薦,司試者謂有神助。公心知為蟻報,好生戒殺,行之彌力。李斯義曰:士子窗下屬文,筆花騰采。及入場屋,往往江郎才盡,豈非天奪其聰也耶?此際當自猛省。詩曰:宋郊救蟻又胡僖,萬命回生寸念慈;下筆飆馳有神助,報恩多在入闈時。

出《警心錄》。

雪冤鑑第十二[编辑]

(三十一案)

干卿什事,恨深骨髓。旁觀快心,當局切齒。恩怨分明,敻哉俠士。輯雪冤。

一、毗陵猴[编辑]

萬曆中,毗陵有乞兒,日繫一猴,至街坊施技索錢,積數歲,約有五六金。偶與同伴一丐飲,醉中誇詡。丐忽起惡心,置毒於酒,強灌之而死。取其所藏,瘞屍於野外,無人知覺。獨猴不順從,丐日加捶楚,猴勉隨之,一日,忽失所在。時縣尹張廷傑,初下車,升堂,瞥見一猴突入,趺坐堂前,向令叫號。張異之,命一隸隨其去向。猴至養濟院,覓丐不獲,復扯隸行,沿途乞糕餅與隸點心。行至大市橋遇丐,雙手拽住,跳上丐肩,批頰抓面,丐不能脫。隸擁至縣,張鞫問再三,丐始伏辜。命隸押丐取銀,包裹宛然。乃於野外爬開浮土,將屍入棺火厝,煙焰方熾,猴向隸叩頭,跳入火中焚死。隸復命,張驚異,因作〈義猴記〉,刻石以垂不朽。詩曰:拜謝幽明恨已伸,悔教懷璧竟戕身;漫將一死看輕易,赴義從容世幾人?

出《堅瓠集》。

二、金華猴[编辑]

汪學使可受,初尹金華。有丐者行山中,見群兒縛一小猴,虐之。丐者買而教之戲,日乞於市,得錢甚多。他丐忌且羨,因酒醉丐者,誘至空窯,椎殺其中。異日繩其猴,復使作戲,而汪公呵導聲遽至,猴即齧斷繩,突走公前,作訴冤狀。公遣人隨而往,得屍窯中,亟拘他丐鞫問伏法,闔邑駭而悼之。買棺焚丐者屍,烈焰甫騰,猴哀叫躍入死矣。詩曰:何幸抽身訴長官,金華仙尹亦心酸;碎軀粉骨非奇事,也當逢場作戲看。

出《聖師錄》。

三、馬俞復仇[编辑]

宋開禧間,九江戍校王成,見病騟,收秣之。嘉定庚午,峒寇李元礪犯龍泉,成戰死,騟屹立不動,悲鳴屍側。寇將顧曰:「是良馬也。」獻之元礪弟。弟喜,日乘之,復犯永新。騟識我軍旗幟,冒陣馳歸,勒控不能止。軍士識之,共擒乘騟者,譟而進,寇大駭,遂敗。李斯義曰:收秣之恩可報,戰死之仇可復,稱曰良馬,真良馬哉!

鶴子曰:擒馬上賊,兵也,非馬也。而突陣怒馳,血膽報主,功歸之馬,誰曰不然?嗟乎!風塵困頓中,豈乏超群奇駿哉?真賞如王成者,何寥寥也。成畜騟而以為德,寇贊騟而以為仇,認得真,處得當,孟子所謂「是非之心」也,武侯所謂「漢賊不兩立」也。詩曰:驍騰誰識淩波馬俞,身紫心丹世所無;望幟馳歸蜚捷電,生擒吐谷萬人呼。

出《警心錄》。

四、牛報兩世仇[编辑]

義牛者,宜興銅棺山農人吳孝先家牯牛也。力而有德,日耕山田二十畝,雖饑甚,不食田中苗,吳寶之。令其十三歲子希年牧之,希年跨牛背,隨牛所之。牛方食草澗邊,忽一虎從牛後林中出,意欲攫希年。牛知之,即旋身轉向虎,徐行齧草。希年懼,伏牛背不敢動。虎見牛來,且踞以俟,意相近,即攫牛背兒也。虎將迫,牛即遽奔以前,猛力觸虎。虎方垂涎牛背兒,不及避,踣而仰偃隘澗中,不能輾,水壅浸虎首,虎斃。希年驅牛返白父,集眾舁虎歸,烹之。他日,孝先與鄰人王佛生爭水,佛生富而暴,素為鄉里所怨,皆不直之,而袒孝先。佛生益怒,率其子毆死孝先。希年訟於官,佛生重賂邑令,反杖希年。希年斃杖下,無他昆季可白冤者。孝先妻周氏,日號哭於牛之前,且告牛曰:「曩幸藉汝,吾兒得免果虎腹,今且父子俱死於仇人矣,皇天后土,誰為我雪恨耶?」牛聞之大怒,抖擻長鳴,飛奔至佛生家。佛生父子三人,方延客歡飲,牛直登其堂,竟觝佛生,佛生斃。復觝二子,二子斃。客有持杆與牛鬥者,皆傷。鄰里趨白令,令聞之,怖死。外史氏曰:不共戴天之仇,而人子不能報者,比比矣。乃是牛,竟能為吳氏報兩世殺身仇。噫,牛亦義矣哉!

鶴子曰:孝先父子之斃於仇也,牛不待周氏哭告,度其熱血填膺,靜以觀變,久矣。不然,睨虎且若鼠子,詎尚畏攖仇人之鋒哉?吾不知憒憒此令,森羅殿如何對簿也。詩曰:牛背兒誰脫虎牙,沉冤兩世雪仇家;不圖戴角披毛輩,也有英豪古押衙。

出陳定九《義牛傳》。

五、牛白冤[编辑]

齊河縣洪店,有盜殺人於王臻戶前,眾執臻,已誣服久矣。知縣趙清過 洪店,一牛奔清前,跪而悲鳴,久不肯起,若有所訴。清曰:「誰氏之牛?」眾曰:「王臻牛也。」清曰:「臻其有冤乎?」抵邑,即辯釋臻父子。後鞫劇盜王山,得其殺人狀。齊河人稱神明焉,作〈義牛記〉。詩曰:赭衣誣服枉誰憐,牛淚空懸定讞年;不肯望塵輕乞訴,車聲預識使君賢。

出《聖師錄》。

六、牛報怨[编辑]

姚安公官刑部日,德勝門外,有七人同行劫,就捕者五矣,唯王五、金大牙二人未獲。王五逃至漷縣,野田中阻深溝,唯小橋可通一人。有健牛怒目當路臥,近輒奮觸,退覓別途,乃猝與邏者遇。金大牙逃至清河,橋北有牧童驅二牛,擠仆泥中,怒而角鬥。清河距京近,有識之者告里胥,縛送官。二人皆回民,皆業屠牛,而皆以牛敗,豈非宰割慘酷,雖畜類亦含怨毒,厲氣所憑,借其同類以報哉!然而遇牛觸仆,猶事理之常。無故而當橋,誰使之也?詩曰:戾氣纏身不自知,一牛慘死萬牛悲;冤冤狹路相逢巧,古往今來放過誰。

出《閱微草堂外集》。

七、犬斷仇頭[编辑]

浙西有宦裔某甲,與某乙居相接也。甲貪乙產,誣乙與盜通,而指所有為己物,悉乾沒之,斃乙於獄。先是,乙有高犬,絕愛之。自是,常往食甲家,夜則歸故宅悲泣,時作詬聲。年餘,甲寢疾,犬忽躍登床,斷甲喉。家人驚救,以刀斷犬首,其齒猶切切有聲。吾謂犬於是乎忠臣。感恩圖報,物誠有之。顧豢養可期,安能擇主,雖或情深,久將易念,事新忘故,仇或為親。而乃含怨忍志,卒得當以報故主,犬於是乎亦志士。李斯義曰:唐人所記紅線、聶隱娘劍俠之事,不謂異類亦能之。詩曰:慟傷主死未分明,滿意躊躇事竟成;犬斷仇頭頭亦斷,尚聞切齒不停聲。

出《闡義》。

八、犬殺狄靈慶[编辑]

袁粲,值蕭道成將革命,自以身受顧託,謀起義,遂遇害。有兒方數歲,乳母攜投粲門生狄靈慶。慶曰:「吾聞出郎君者厚賞。」乳母號呼曰:「公昔有恩於汝,故冒難歸汝,若殺郎君以求利,神明有知,行見汝族滅也。」兒竟死。先是,兒嘗騎一大寧毛犬戲,死後年餘,忽有犬入慶家,遇慶於庭,齧殺之,併其妻,即向所騎犬也。

鶴子曰:豈犬殺靈慶哉?粲殺之也。豈粲殺靈慶哉?天殺之也。豈天殺靈慶哉?靈慶自殺也。而庾公之斯,視逄蒙天壤矣! 詩曰:烈烈寧為袁粲死,悠悠不作褚淵生;負恩畢竟飲仇血,快極仰天雙淚橫。

出《聖師錄》。

九、寺僧犬[编辑]

滁州一山僧,被盜殺死,徒往報官,畜犬尾其後。至一酒肆中,盜方群聚縱飲,犬忽奔噬盜足。眾以為異,執之至官,立訊,伏法。詩曰:環滁無處不青山,犬吠僧旁盜斬關;歷歷分明心眼裏,何須大索遍塵寰。

出《聖師錄》。

十、崔仲文犬[编辑]

安帝義熙年間,譙縣崔仲文,與會稽石和,俱為劉府君屬吏。仲文養一犬,以獵麋鹿,無不得也。和愛之,願易以丁奴,不與。和及仲文入山獵,至草中殺仲文,將取犬。犬齧和,守其主屍,爬地覆之。後諸軍出獵,見犬守屍,人識其主,因還啟府君。和假還至府門,犬牽衣號吠,人復白府君:「此人必殺犬主。」因錄之,拷問得實,遂殺和。詩曰:愛根難割兩忘軀,業鏡相看懊悔無;會獵山前怕重過,寒煙蔓草血模糊。

出《廣古今五行記》。

十一、武林犬[编辑]

武林門外有二孀婦,共撫一子。子十二歲,日賣角黍於市。里有潘三者,故無賴,利其頸上銀鎖,誘之入水閣,命妻以衣蒙其頭,縊殺之,縛石沉於水。孀婦求弗得,越二日,控於縣,按驗,無佐證。先是,家有黃犬,隨童子出門,已而犬歸,狂吠不休。時孀婦方叫號失子,無心理犬。及是,犬數數牽二孀婦裾,如欲出門然。二婦微悟,即如所牽以往,徑入潘三之門,至水閣,犬即跳入水銜一鞋出。孀婦大哭曰:「賊果殺吾子!」四鄰聞哭聲咸集,以狀報縣。典史至,命人入水取其屍,面猶生也,一訊即伏。童子死,為康熙丁卯五月初三日,在赦詔後,夫婦論如法。詩曰:慢藏誨盜禍誰貽,塊肉無餘倍愴悲;可惜報仇猶未快,當時撲殺更揚眉。

出《曠園雜誌》。

十二、太原客犬[编辑]

順治丙申秋,有太原客,南賈還,策一衛,橐金可五六百。偶過中牟縣境,憩道左,有少年人,以梃荷犬至,亦偕憩。犬向客咿啞,若望救者,客買放之。少年窺客裝重,潛躡至僻處,以梃搏殺之,曳至略彴水濱,蓋以沙葦,負橐去。犬見客死,陰尾少年至其家,識之。卻詣縣中,適縣令升座,衙班甚肅。犬直前,據地叫號,若哭若訴,驅之不去。令曰:「爾何冤?吾遣吏隨爾。」犬導吏出,至客死所,向水而吠。隸掀葦得屍,還報,顧無從得賊。犬亦復至,號躑如故。令曰:「若能知賊乎?我且遣吏隨爾。」犬又出,令又遣數隸尾去,行二十餘里,至一僻村人家,犬竟入,逢一少年,跳而齧其臂,衣碎血濡。隸因絏之到縣,且供殺客狀。問其金,尚在,就家取之,因於橐中得小籍,知其邑里姓字。令乃抵少年辟,而籍其橐歸庫。犬復至令前吠不已。令因思曰:「客死,其家固在,此橐金安屬?犬怏,將無是乎?」乃復遣隸直往太原,此犬亦隨去。既至其家,方知客死,又知橐金無恙,大感慟。客有子,束裝偕隸至,賊已瘐死獄中,令乃取橐驗而付之。其犬仍尾其子,至扶櫬偕返,往還數千里,旅食肆宿,與人無異。論曰:夫人赴幾在智,觀變在忍。禍起倉卒,張皇震懾,而不知所出,智不足也。不忍忿忿之心,蹈義赴難,而規畫疏略,志雖誠而謀卒無濟,忍不足也。故曰成事難。使犬當少年戕客之時,奮其齒牙以與賊角,糜身巨梃而不之避,烈矣,然於客無補。銜哀茹痛,疾走控籲,而於賊之窟宅未能曉識,縱令當事憐而聽我,荒畦曠野,於何索之?冤雖達,賊不可得也。唯明有報賊之心,而不驟起以駭之。知縣之可訴,而姑忍以候。逡巡追躡以識其處,賊已在吾目中,而後走訴之。已落吾彀中,而後奮怒於一齧,而仇可得,金可還,太原之音可通,而客之櫬可以歸矣。其經畫細穩,不必痛之遽伸,而務其忠之克濟。是荊軻、聶政之所不能全,子房、豫讓諸人所不遂,而竟遂之者也。豈獨狺訟公庭,旅走數千里外之奇且壯哉!夫人孰不懷忠,而遇變則渝。孰不負才,而應猝則亂。智取其深,勇取其沉,以此臨天下事,何弗辦焉?予既悲客,又甚羨客之有是犬而勝人也。贊曰:一飯猶償,而況生我。庭訟何奇,槁誅竟妥。矢力唯堅,用智在瑣。惜不鬚眉,雖犬亦可。詩曰:橋畔深蘆哭旅魂,待誰申雪犬鳴冤;扶棺萬疊雲山外,一路悲隨到太原。

出徐仲光《義犬傳》。

十三、西華門外犬[编辑]

有友自京師回,云:雍正三年間,有過客於西華門外曠野,遇屠者牽一黃犬就屠。客見其觳觫而哀之,向屠買放,屠允,遂解囊與值。屠見其囊富,遂乘其無備而殺之,且攫其囊。越日,鄉保見屍報縣,縣令往驗,見一犬守屍旁。驗畢,犬來搖尾盤旋,如有所訴。令異之,曰:「爾知此冤乎?」犬又搖尾點頭。令曰:「果知此冤,即引差役往捕殺人之人。」犬去,差隨之,至一村落,犬入草廬內,有一人臥,撲而齧之,役即捕獲。其人見犬驚愕,直吐實情。令立申報,正以法,並禁屠犬者。原跋曰:《湧幢小品》亦有類此者,可見古今事之相同也。詩曰:屠雖抵法恨難伸,眼見揮刀未敢瞋;一念前恩應萬死,為誰贖命自忘身。

出《虞初續志》。

十四、范翊犬[编辑]

范翊,河東人,以武藝授裨將。養一犬,甚偉異。有親知陳福,亦署裨將。翊充使淮南,命市綢綺,時福副焉。翊因中酒,恃氣蔑福,因成仇恨。乃構翊罪,潛申主帥。帥不審其由,謂其摭實,乃停翊職。翊飲恨而歸,福獲補署。其犬見翊廢置,徑往福舍,伺寢時,斷其首,銜歸示翊。翊驚,將福首及犬,詣帥請罪。帥詰之,以前事聞,還翊本職,遂留犬府中。詩曰:鼓簧奪印不須臾,怒目臣獒帳下趨;瀝血斷頭情過激,膽寒亦足懾讒夫。

出《集異記》。

十五、犬魂白冤一[编辑]

唐開元中,高都主婿崔惠童,其家奴萬敵者,性暴,忍於殺害。主家牝犬名「黃女」,失之數日。適主召敵,將有所使。黃女忽於主前,進退咋敵,他人呵叱不能禁,良久方退,呼之則隱,主家怪焉。敵自首云:「前數日,實烹此犬,不知何以至是?」初不信。敵云:「現埋首某所。」取以為信,由是知其冤魂。詩曰:主前搖尾淚潸潸,回首依稀滅沒間;對簿莫言無赤據,銜刀待汝 鬼門關。

出《廣異記》。

十六、犬魂白冤二[编辑]

乾隆年間,于公可齋家,所畜犬為軍犯杖殺其一。軍犯故棲縣署右側,距于公家甚遠。是日,犬入軍犯處,犯遂以杖擊之,應手而斃,蓋欲寢其皮而飽其肉也。正擬奏刀,犬忽甦,奔逸,血淋漓,至地保家,又至仵作家,又至捕廳署中,遍歷大堂二堂,復至縣署大堂,始歸。歸家時,屋前後皆遊遍,若負創訴主人,並冀眾目共驗者然。俄頃死,尚不識為誰殺也。是時捕廳為陳公錦,見而異之,令人因血往跡。地保、仵作,已查明為于公之犬,被某軍犯杖殺。因同役繫軍犯到案,無可抵賴,擬枷杖焉。或問:「畜類何知,竟能訴冤,豈果知覺不昧,抑或有物憑之歟?」愚謂:有生之物,莫不惜命,張元論之詳矣。蓋喜怒哀樂之情,人有之,物亦有之。予以食,則搖尾而至者,喜也。食既飽,則帖然而臥者,樂也。施以梲,則嗥者,哀也。投以骨,則狋者,怒也。生死之際,尤喜怒哀樂之大者,其乞憐於人,乃其真情發現之處,宜其不稍殊於人,不過物有時而昏耳,奚必有所憑藉哉?夫犬尚不肯安心就死,彼人之被人恃強殘害,一時死無人知,或巧伏機阱,使之死而無詞者,九泉之下,詎能甘心乎?詩曰:刀底逃生浴血來,訟庭歷遍有餘哀;薄懲草草難銷案,一路呼冤徹夜臺。

出《亦復如是》。


十七、豬道人[编辑]

鳳陽賈某,販豬為業。內一豬甚馴,似識人意者,某愛之,留為樣豬。每豬結隊行,此豬為前導,豢養十數年矣。一日,至宿州徐溪口,憩逆旅。主人利其金,殺之,投屍眢井,人莫知也。鬻豬於屠,逸,追之。值州牧出,豬伏輿前啼,若有所訴。官異之,命役隨所往,奔至眢井側而嗥,探之,得一屍。詰屠,曰:「不知。」問豬所自,曰:「買之某店者。」往喚,以久出告。豬突入其室,齧店主人衣不釋,捕至,一訊而伏。豬送廟,日給粟升許。牧升任去,新任者不復給。僧憂食乏,呼豬募化,豬點首,若會意狀。懸袋豬項,導入市,眾皆樂施。次日,豬即自往,已給者不更討,未給者守之不去。眾曰:「此豬道人也。」自是風雨無間,有以「豬道人」呼者,即搖尾奔至。給瓜果,不食,欲人併入袋中負歸,人益奇之。垂三十年,僧賴以活。乾隆戊子,豬老斃,僧以棺葬廟後,表曰「義豬墳」。

鶴子曰:前後報主,曲折分明,眾以道人目豬也,豬已人矣。特筆紀斃之年也,又匪直以尋常人等之。詩曰:披毛乃以道人呼,跳出刀山快意無;靈蠢原來同佛性,何曾依樣畫葫蘆。

出《異談可信錄》。

十八、大鳥助鸛[编辑]

天津某寺鸛,巢於鴟尾。承塵上藏大蛇如盆,每至鸛雛團翼時,輒出吞食淨盡,鸛悲鳴數日乃去。如是三年,群料其必不復至。而巢如故,約雛長成,即徑去,三日始還入巢,啞啞哺子如初。蛇又蜿蜒而上,甫近巢,兩鸛驚飛鳴哀急,直上青冥。俄聞聲蓬蓬,一瞬間,天地似晦,眾駭共視,乃一大鳥,翼蔽天日,從空直下,以爪擊蛇,蛇首立墮,摧殿角數尺許,振翼而去。鸛從其後,若將送之。巢既傾,兩雛俱墮,一生一死。僧取生者置鐘樓上,少頃鸛返,仍就哺之,翼成而去。

鶴子曰:逾三年而後報,釀毒深矣,太史公所謂「怨毒之於人甚矣哉」!詩曰:多載恩勤付子虛,九霄控告也欷歔;乍伸玉爪蛇頭落,笑殺張椎中副車。

出《聊齋志異》。

十九、小鳥助鸛一[编辑]

西湖靈隱寺,有鸛巢於古松之上,新雛出鷇。未幾,清晨見巨蛇三丈餘,從下而上,欲食其雛。鸛雌雄磔磔作聲,張喙向之,蛇則昂首咋舌,相持片時,蛇始下,如是者數日。一日,雄鸛不知所之,薄暮,背負一鳥來巢,羽色灰,小於鸛三之二。明晨,二鸛翱翔雲際,負來鳥則與雛巢居焉。少頃,蛇復上,昂首向巢。負來鳥喔然一聲,略伸其喙,蛇即豁落。少頃,雄鸛仍負鳥去,自是蛇不復來,鸛巢乃寧。旬日餘,僧舍臭穢不堪,莫知所自,啟地板,見巨蛇死,而腐潰其中。詩曰:古剎風腥白日昏,長蛇肆毒冤誰伸;豈知短小偏精悍,未到松巢氣已吞。

出《見聞錄》。

二〇、小鳥助鸛二[编辑]

潤之焦山,有鸛巢於松者,生三子,羽將成。一日,鸛從外覓食,有巨蛇長丈餘,緣松巔入其巢而吞其子。忽鸛歸,知為蛇也,繞樹悲鳴,三日乃去。去之七日,有僧坐殿前,見鸛率群雀至,前後以十數皆繞殿飛。一小鳥獨入殿中,啾啾向梁間語,梁間忽有巨蛇昂首直出,將攫小鳥而噬之。小鳥則忽近忽遠,若相誘者,蛇遂出半身以攫鳥。忽一鳥從佛後突出喙,長利如錐,霍然破其腹而去,蓋先伏以伺者。蛇遂腸裂,墜殿前死。鸛入殿,翱翔不已,群雀皆噪,久之乃散。僧異其事以語客。客曰:「蛇所噬不知凡幾矣。夫鸛固食蛇者也,飼之以子,無可如何。率群雀以攻,而復仇者,乃得之小鳥,異哉!」 詩曰:杏梁慘霧接松雲,虺腹彭亨盡鳥群;誘敵楚羸潛盬腦,公然黃雀亦能軍。

出《排悶錄》。

二一、鴉集鈴索[编辑]

晉京兆尹溫璋,置鈴索廳前,使冤訴得以速達。一日獨坐,屢聞鈴聲,跡之無人,如此者三,乃見一鴉飛集其上。璋曰:「是必有人探其雛,故來訴耳。」命吏隨鴉所在捕之,其鴉盤旋引吏至城外樹間,果有人探其雛,尚憩樹下。吏隨拘至,璋以事異於常,重杖之。李斯義曰:鴉固善訴,尹亦神明,想其行縣錄囚,多所平反可知矣。詩曰:公庭兩造判分明,無怪慈鴉訴不平;幾見循良京兆尹,風傳鈴閣遍仁聲。

出《警心錄》。

二二、盱眙鴉[编辑]

盱眙有商,乘蹇就道,而驅者隨之。見二鴉爭枝墜地,驅者攫其一。商曰:「是不足當一臠,可縱之。」驅者難之。商曰:「吾以一臠資給汝,可乎?」發囊而金現,頗饒,驅者睨之。遂抵前僻途,近夜,推商墮地,以鞭撞殺之,置深阱而挈其囊去。明發,鴉噪邑令堂,若有訴。令異之,遣健卒視鴉所往,鴉故低傍人,引而至阱所,乃得屍並鞭以白,然莫知其誰何也。鴉復噪若有訴,又視鴉所往,而至驅者家。其人甫歸,而金尚未發,顧見鞭而色沮,遂吐實。令抵其罪,而籠鴉以飼之。詩曰:囊金宛在旅魂依,引隸門前賊乍歸;客死淒涼緣底事,傷心不忍故巢飛。

出《闡義》。

二三、綠衣使者[编辑]

長安富民妻劉氏,與鄰李弇私,共殺崇義。將葬,戚黨麇至,有鸚鵡大呼堂側,曰:「殺主者,劉氏李弇也。」遂敗。明皇聞之,封為「綠衣使者」。李斯義曰:鸚鵡為主報仇,忠矣。乘會葬白其事,不亦智哉!真不愧「使者」之封。詩曰:胸中懷恨欲號呼,事有難言且緩圖;人世覆盆冤不少,繡衣曾聽綠衣無。

出《春渚紀聞》。

二四、鵲銜草衣[编辑]

魯山令元汝之,公庭判事,胥隸畢集,忽一鵲銜草衣墮庭前。元立命物色之,果有人脫草衣上樹,覆巢取雛。元命笞之。詩曰:靈鵲含冤欲訴難,草衣擲下眾驚看;傷心縱遇神明宰,巢覆何能卵再完。

出《第一功德錄》。

二五、鳥銜誣牒[编辑]

宜興陸某,繞宅皆茂林修竹,百鳥咸集,不許獵人彈射。遇雨雪寒沍時,取米穀散佈林中以飼之。順治三年,仇家陷以逆黨,入衙門嚴訊,時械繫共千人,眾詞積案。忽百鳥盈庭,喧噪震天。及訊至陸,一鳥飛至案頭,銜所誣首陸詞一紙而去,群鳥始散。問官驚詫,刑訊陸之仇人,知其誣而出之。陸構「義鳥亭」於郡中,以識其異,今在毗陵城中。詩曰:亭標義鳥德難忘,銜牒高飛釋桁楊;若果化身訟庭遍,如何六月下金霜。

出《果報聞見錄》。

二六、高平縣雞[编辑]

順治丁酉秋,有行腳僧,過高平縣南關。一雞自肆中出,飛撲之,啄其面碎,傍人驅斥終不捨,已行,尚追趕十數步,眾以為怪。他日,僧再過,雞再撲啄如前,流血被體,眾益怪之。有兩捕卒執詰之,僧支離喪魄,遂送官拷鞫,具言,半月前,於某鄉餅店借宿,見有贏錢在橐,因殺主人,攫之去。再問此雞從來,則主人死後,其家鬻於市,南關人買之。此事已曾報官,但以遠村無從究緝,是僧亦漸心安,謂人無復知者。不意遇雞見窘如此,乃知雞為主人報仇也。徐仲光贊曰:其質羽毛,其氣桓糾。我仇在前,致死敢後?鼓喙代言,鋤凶假手。張椎豫劍,悲壯一偶。詩曰:疑案何從緝僻村,餅師孰殺久沉冤;縛雞豈乏淮陰力,暗有幽靈褫衲魂。

出《曠園雜誌》。

二七、龜訴客冤[编辑]

盧文璧,字伯玉,至正初,尹荊山。忽一巨龜登廳前,兩目瞠視,若有所訴者。令卒尾之行,去縣六七里,有廢井,遂跳入。既得報,往集里社汲水,獲屍乃兩日前,二人同出為商,一人謀其財而殺之,遂掩捕抵罪。死者之家屬云:「其人在生不食龜,見即買放,故為之雪冤。」李斯義曰:使無巨龜,商命誰抵?使非放龜,商冤誰雪?以無形跡之死,而得償其死。以不期然之報,而得食其報。可見德無不酬,果必有因耳。詩曰:龜雖介屬久通靈,張目含冤叩訟庭;恨未當時全客命,累拋眢井血風腥。

出《警心錄》。

二八、丹陽蛙[编辑]

蘇州同知王君,道經句容,將近丹陽,忽見群蛙數百,輿前叫喧跳躑。君停輿告曰:「果有冤,指我處。」眾蛙遂群集一所。君命人掘之,得一屍,口塞一鞭,鞭上有腳夫名。至丹陽,一詢而獲。立屬縣令拷問,乃一商買蛙放生,露白,而被腳夫害也。斷為抵命,吳人因呼君曰「田雞王」。

出《現果隨錄》。

【附錄】

房壯麗,巡按蘇松等處。一商客舟行,遇一人捕蛤蟆數千滿舟內,將剝鬻之。客見蛤蟆鳴躍無已,意甚惻然,問所值,因取笥中銀,如價與之,取蛤蟆悉置水中。而囊內白金燦然,其人心動,夜乃劫至僻所,殺商客,埋沙中,盡有其資。一日,群差以捕他盜,夜經其地,見蛤蟆數萬,環列而鳴,其人怪之。視其土裒然,掘之,得客屍以鳴府。而客家認其屍,捕舟人至,始知以劫見殺。蛤蟆之感義如此,人為作〈義蛤蟆說〉。詩曰:埋鞭賈禍爾何癡,蛙控輿前孰使之;不少沉冤泉下哭,問誰憐物切慈悲。

二九、蝌蚪呼冤[编辑]

紹興郡丞張公佐治,擢金華守,去郡,至一處,見蝌蚪無數,夾道鳴噪,皆昂首若有訴。公異之,下輿步視,而蝌蚪皆跳躑為前導,至田間,三屍疊焉。公有力,手挈二屍起,其下一屍微動,命湯灌之,逡巡間復活,曰:「我商也,道見二人肩兩筐適市,皆蝌蚪也,意傷之,購以放生。二人允,復曰:『此淺水,雖放之,而人復獲之,無益也,不如與爾至清淵。』我從而至此,則斧出,遂被害,不知何幸,得不死以見公。其二人,我僕也,隨後尚遠,有腰纏,必求之不獲,解金以購,而纍纍者見,故誘至此,並殺而奪之也。」因命急捕之,人金皆得。以屬其守石公崑玉,一訊吐實。抵死,而歸其腰纏,皆蝌蚪力也。詩曰:五馬欲行悲不行,路旁蝌蚪何縱橫;似呼冤枉一齊哭,慘霧濛濛輿畔生。

出《闡義》。

三〇、百獅池蟹[编辑]

藩伯治前,有百獅池,甚深廣。順治八年季冬,群兒繞欄嬉戲,忽見赤蟹浮於水上,共訝嚴寒,焉得有此,遂鉤取之。有囊吞鉤而起,舉之甚重,視之,一肢解人也。報藩伯,藩伯陳姓,曰:「蟹具八足,此間豈有行八之人,與名八之地乎?」一卒曰:「去司不遠,八足子巷中有丁八。」藩伯曰:「速捕之。」至則遁矣。廉得巷中有皮匠婦,與丁八有私,而匠復數日不見,鄰人疑而舉之。捕匠婦,一訊而伏,誠與丁八成謀,以皮刀磔匠,而沉之池,將偕奔,而未逮也。獄成,究不得八。藩伯旋開府粵西,偶至一山寺,寺僧具迎。隨開府者一童子,忽執一僧曰:「殺人丁八在是矣!」僧失色。開府曰:「若安識之?」童子曰:「余鄰也,雖變服,而貌不可變。」童子蓋浙人,而挈之以適粵者也。既得八,械送之浙,同伏法。窮凶冤債,雖髡髮萬里之外,安能避乎!詩曰:翛然飛錫罕人知,血污遊魂不暫離;共倚石欄風雪後,誰教蟹現百獅池。

出《湖壖雜記》。

三一、蠅集筆端[编辑]

王五,京師酒保。釀酒時,蠅每投其中,王覓炭灰數器於旁,遇溺者,輒取置灰次,俟翅乾飛去,所活無數。後遭陷官法,置之死,執筆欲判,蠅輒群集其筆端,揮去復來,不得下筆。乃知此人有冤,為解其獄。李斯義曰:人果好生,隨在可婉轉護持,以行方便,豈必定費物力哉?詩曰:甘酒忘軀禍若斯,仁心甫動帝天知;筆頭落紙陰飆起,慎重秋曹斷獄時。

出《警心錄》。

知幾鑑第十三[编辑]

(十三案)

巢居知風,穴居知雨。問何以知,物莫能語。
知幾其神,靜者領取。輯知幾。

一、荊州馬[编辑]

晉時司馬休之為荊州,宋公遣使圖之。休之未覺,常所乘馬忽連鳴不食,注目視鞍。休之試鞴之,即不動。鞴訖,還坐,馬又驚跳。遂騎馬,驟出門,顧使已至矣,去而獲免。詩曰:紅塵飛騎向荊州,刺史堂前馬注眸;去去跨鞍追使到,一鞭風助四蹄秋。

出《渚宮故事》。

二、慕容廆馬[编辑]

慕容廆,有赭白馬,常自乘之。石虎圍急,將鞴馬逃去,馬見鞍輒啼齧,乃止。俄而鄴使至,石虎國有難,虎旋歸。李斯義曰:禍福將至,皆有幾焉,人不知而物知之,亦造物者示之端倪也。嘗見有人積惡已稔,一切凶兆,毫無見聞,彼方揚揚得意,謂高枕可以無虞。一旦禍臨,身亡家破,豈非天奪其鑑耶!詩曰:城下蜂屯遍鄴師,刀光叢裏著鞭馳;不勞諜告烏棲幕,望氣蒼黃馬預知。

出《廣古今五行志》。

三、陸糧長馬[编辑]

天順中,嘉定姚生,性險異,嘗構怨於母弟陸某。陸充糧長,乘馬自本都夜歸。姚候至中途無人,操刃伏橋下。馬覺之,至橋躑躅不進,陸加鞭楚,馬始進,而已殺橋下矣。是夜,月色黯淡,寂無知者,馬逸歸,對陸妻驚嘶不已,若有訴狀。妻知夫必死非命,持燈尾馬後,至曠野,夫果死焉。哭謂馬曰:「吾夫屍得矣,然正犯不得,何以雪冤?」馬即前行,首撞姚門,見姚齧之蹴之,遂聞之官,姚棄市。

鶴子曰:其度橋不行也,何其智。其見仇立齧也,何其勇。詩曰:蹄卻不前君竟行,揮刀橋畔月初更;蹴仇筋斷齧仇肉,喜躍哀嘶風怒生。

出《聖師錄》。

四、牛前知[编辑]

明江山朱愷,字壽仁,性淳力學。其家不食牛犬三世矣。少失怙,體羸善病,啜牛湯即瘥。因貧,課徒鄰村,端節得束脩八金,歸途避雨古廟。見壁黏二紙,一殺牛果報,一食牛果報,讀之辭旨慘切,慚汗彌襟。憮然曰:「我今二十九歲,尚未遊泮,未必非食牛之故也。況違祖父之戒,不孝,食有功之畜,不仁,恣口腹之欲,不義,睹茲果報而不痛戒,不智,犯此四罪,禍且至矣,尚何功名福澤之有?」即叩禱神前,誓不食牛。雨霽將行,適村屠尤光宇入廟。朱問:「何來?」云:「近買一瘦牛,慮虧本,特來求籤。」問:「牛何在?」云:「在廟外。」朱出視之,牛雙膝跪地,淚下如雨,朱惻然心動。問其值,言七金,如數付之。尤嫌色低,復索三錢,朱益之。既成,朱書「神明放生」四字於版,懸牛項,遂解鼻繩,縱牛去。是歲,朱遂遊泮,贅於鄉中王賢家,王固望族也。一日,樽酒間,與翁談放牛事,蒼頭報:「門外有牛,項懸版,麾之不去。」朱出,認是己所放生者,令引住後圃空房。先是,鄉有積賊,渾號「人獼猴」者,素稔王家。因窺女妝豐,夜傍牛住空房,穴牆而進,徑至朱房,囊捲衣飾。將出,牛突入,闖倒奩案,聲甚厲。朱驚醒,大呼有賊,盡室亦驚呼。賊懼,趨牛腹下過,牛怒,舉蹄絆囊,呼聲又急,賊棄囊而遁。翁視囊物無恙,甚德牛,仍繩鼻,住牛空房,由是翁家永戒不食牛。已而雨夕,賊復至,破後圃扉,見牛若怒狀,因前被牛敗,不敢入。隨牽牛出,拋所懸版,售屠,獲四金。適朱代翁收債,經屠門,瞥見所放牛,叩其由,屠以實告。牛向朱跪泣如前,朱如數又買之,另懸一版,書「雷電放生」,復解繩,縱牛去。越數載,館古田富室鐘寬家,近村有盜,鳩眾劫掠,鐘甚恐。朱代畫策,俾繕高垣,以備不虞。忽小僮報曰:「何來一牛,項懸版,久立館外。」朱瞿然曰:「是吾放生牛也,素靈警,渠來,盜將至矣。」遂與鐘縷述翁家禦賊事,促嚴防之。待三日二鼓,盜果至,持刀放火。鐘梯望之,火光中睹一牛,怒吼衝擊,四蹄如飛,觝輒披靡。比家人麇集,而群盜竄。當是時,牛憊甚,仰天躑躅而死。牛旁橫二屍,燭之,尤光宇、人獼猴也。縛送縣,捕緝餘黨,盜悉平。鐘德牛,瘞之,碣表「義牛墓」,由是鐘家永戒不食牛。未幾,歲值大比,朱赴秋闈,卷落歸安令某房,閱朱卷不愜意,置之。夢牛跪地,且哭且求。覺而覆閱,文殊不佳,曰:「是必有陰德。」強薦之,竟中。揭曉,謁房師,師問:「何陰德?」朱曰:「無之。」再問,朱述近年放牛事。師歎異,因告前夢。及聯捷南宮,房師亦有異兆。選授商邱令,有政聲,嚴禁屠牛,備示義牛顛末,婉勸部民,民多化之。後擢顯秩,乞歸養母。母享年九十一,朱年九十六。子二,俱登仕版,至今子姓蕃衍焉。

鶴子曰:憫牛買放,竟出於舌耕寒士之手,較多金者功加一等矣。獨不解盜賊未至時,牛何以預知之?且何以既放之牛,而知朱生住足之所哉?豈鬼神使之歟?抑義牛之靈光炯炯也。詩曰:殘碑幾度蘚花秋,傳說朱家舊放牛;熱血黃泉埋不得,尚騰靈氣暮山頭。

出《慈航人天度》。

五、鄭韶犬[编辑]

隋煬帝時,左散騎常侍鄭韶,出授閩中太守,憐愛一犬。從者數十人,內有薛元周者,韶未達之日,已事之,及遷太守,略無恩恤。元周忿恨,屢思陰害,未得其間。時在閩,朝廷有使到,韶排馬往迎之。其犬銜拽衣襟,不令出宅。館吏馳告云:「天使入郭矣。」韶將出,為犬拽衣不放,韶怒,令縛之柱。韶出,犬齧斷繩而走如前,拽衣不令去。韶撫犬曰:「汝知吾有不測之事乎?」犬乃嗥,飛躍元周隊內,咬殺元周。韶遣搜元周身,衣下隱藏短劍,拂之,鋒芒逼人。詩曰:小人難養聖言深,覆雨翻雲怨積心;誰料肘旁隨刺客,馬前殺氣晝沉沉。

出《集異記》。

六、劉都督犬[编辑]

劉巨麟,開元末,為廣府都督,養一犬,有力而馴。巨麟嘗夜迎使,犬忽遮護,不欲令出。巨麟悟曰:「犬不使我行耶?」徘徊良久。役至,白:「使近。」巨麟叱曰:「我行部從如雲,詎有非意之事?」使家人關犬而出。上馬之際,犬又隨之,忽咋斷一從者喉,立斃。巨麟驚愕,搜死者懷中,得利匕首。初,巨麟嘗鞭箠此僕,故修其怨。私欲報復,而犬逆知之,是以免難。詩曰:星軺火急駐雙旌,遮護門前阻莫行;匕首懷中猶未現,賊顱已墮寂無聲。

出《摭異記》。

七、秦氏犬[编辑]

秦邦,永樂時人,家豐,子幼。將貿於京,卜之不利,妻諫弗聽,遂解纜。家有白犬,銜衣裙,若阻行者。邦不悟,挈之偕行。舟次張家灣,有寇王甲王乙者,執刀登舟,遂被刺死。犬乃從後艙躍出,齧乙手幾隕,持刀逐犬,犬赴水遁。二賊悉捲其資,埋邦屍水滸而去。犬潛尾二賊抵家,而還守邦屍。晝則乞食,夜伏其側,殆數月,人咸異之,莫測也。巡河御史呂希望,駐節道旁,犬號呼而向,若有訴者然。呂異之曰:「此得毋有冤耶?」吏從犬守處視之,則犬以足爬土,掘地而見屍焉。呂曰:「必故主被害耳。」因問犬曰:「能知害者處乎?」犬搖尾,欣然引吏卒,行里許,至一戶,二賊方與眾聚飲,犬先入齧甲衣裙,次齧乙履。吏因縛至御史前,拷掠未服。俄一人啼而至,曰:「屍,吾主也。予與俱被刺,以落水,幸不死,乃有今日哉!」二賊遂伏法,而追還其資。僕乃扶舁主柩歸,犬亦隨之,仍晝夜伏柩旁,時時悲號,見者無不墮淚。及厝柩,犬復隨柩至墓所。葬甫畢,犬猝觸樹而死,人為埋主塚旁。詩曰:飛蓋巡河御史來,沉冤一旦雪泉臺;白楊已拱魂猶戀,落葉秋風片片哀。

出《闡義》。

八、潞安犬[编辑]

潞安某,父陷獄將死,搜括囊蓄,得百金,將詣郡關說。跨騾出,則所養黑犬從之。呵逐使退,既走,則又從之,鞭逐不返,從行數十里。某下騎,趨路側私焉,既乃以石投犬,犬始走去。某既行,則犬欻然復來,齧騾尾,某怒鞭之,犬吠不已。忽躍在前,憤齕騾首,似欲阻某去路。某以為不祥,益怒,回騎馳逐之。視犬已遠,乃返轡,疾馳,抵郡已暮。及捫腰橐金,亡其半,涔涔汗下,魂魄都失,輾轉終夜,頓念犬吠有因。候關出城,細審來途。又自計南北衝衢,行人如蟻,遺金詎有存理?逡巡至下騎所,見犬斃草間,毛汗濕如洗,提耳啟視,則封金儼然。感其義,買棺葬之,人以為「義犬塚」云。詩曰:何獨前知力效忠,行行日暮悵途窮;郎君不諒牽衣意,死抱遺金蔓草中。

出《聊齋志異》。

九、分水犬[编辑]

淳熙中,王日就,字成德,分水縣人。少負俠氣,夜獵,從騎四出,有畜犬嗚嗚銜衣,捶之不卻,且逐且前。怪之,亟隨以歸。明日,復視其處,虎跡縱橫。歎曰:「犬,畜也,猶知愛主。吾奉父母遺體,不自愛可乎?」遂散徒讀書。詩曰:退步常懷蹈虎憂,孰教俠氣一時收;帶來慧業轉頭快,幾個人間周孝侯。

出《聖師錄》。

十、靈貓覆酒[编辑]

山右富人所畜之貓,形異而靈且義。其睛金,其爪碧,其頂朱,其尾黑,其毛白如雪,富人畜之,珍甚。里有貴人子,見而愛之,以駿馬易,不與,以愛妾換,不與,以千金購,不與,陷之盜,破其家,亦不與。因攜貓逃至廣陵,依於巨商家,商亦愛其貓,百計求之,不得,以鴆酒毒之。其貓與人不離左右,鴆酒甫斟,貓即傾之。再斟再傾,如是者三。富人覺,挈貓宵遁,遇一故人,匿於舟後。渡黃河,失足溺水。貓見主人墮河,叫呼跳躑,撈救不及,貓亦投水與波俱汩。是夕,故人夢見富人云:「我與貓不死,俱在天妃宮中。」天妃,水神也。故人明日謁天妃宮,見富人屍與貓,俱在神廡下,買棺瘞之,埋其貓於側。原跋曰:嗚呼!蟲魚禽獸,或報恩於生前,或殉死於身後。如毛寶之白龜,思邈之青蛇,袁家兒之大獰犬,楚重瞳之烏騅馬,指不勝屈。若貓之三覆鴆酒,靈何如也。呼救不得,殉之以死,義何如也。又豈畜類中所多見者耶!然其人以愛貓故,被禍破家,流離異域,復遭鴆毒,非貓知幾,先有以傾覆之,其不死於毒者幾稀矣。及主人失足河流,叫跳求援,得相從於洪波之中,以報主人珍愛之恩,以視夫為人臣妾,患至而不能捍,臨難而不能決者,其可愧也夫!其可愧也夫!

鶴子曰:「玩人喪德,玩物喪志」,《旅獒》二語,包孕古今來國家天下,無限公案。偏之為害,釀毒無窮,如石季倫之嬖綠珠而夷族,鄭子華之好鷸冠以殺身,可慨也!詩曰:識疏捍主憾如何,烈烈靈風黯黯波;無數神鴉迎水府,天留正氣壯黃河。

出《見聞錄》。

十一、燕培城[编辑]

魯有群燕數萬,銜土培城,魯侯乃大城曲阜。方訖,而齊師至,不克而還。詩曰:一丸信可塞函關,萬燕銜泥倦不還;卻敵何須煩展喜,回看雉堞彩雲間。

出《北涼錄》。

十二、鸛留箋[编辑]

周宏正,字思方,幼時於林下見一鸛,為彈所傷,取歸養之,俟其癒縱去。後數日,夜讀書,聞有物擊其扉,啟視之,乃向所縱鸛也。背負金串卸於地,串中結紙條,上書云:「始於博士,終於大夫。」後果然。詩曰:微禽風義與雲高,一串黃金亦足豪;寸楮分明未來事,不知何自錄天曹。

出《淵池說林》。


十三、蛤知不第[编辑]

鎮江邵彪,久未第,夢至一所,見大釜煮蛤蜊,皆作人聲,呼彪姓名,曰:「汝之不第,以此故也。」彪遂念「南無阿彌陀佛」,蛤蜊皆變黃雀飛去。彪醒痛戒,廣勸世人,後乃及第,官至安撫。華梧棲曰:見人殺生,有錢買放,無錢念佛,是亦救生一法也。

鶴子曰:「莫管他事,且食蛤蜊」,至今傳為美談。然細味釜蛤「不第」一語,憔悴青衫,豈特邵生一人已哉?雀入大水為蛤,是飛而潛矣。此則蛤化為雀,是潛而飛矣。陰陽變化,不可思議,類如此。但不知釜蛤何以能言,且能知人禍福也。詩曰:幻中復幻幻中真,戒殺分明示鬼神;會得蛤蜊言外意,升沉何必問嚴遵。

出《感應篇註》。

通慧鑑第十四[编辑]

(二十九案)

這點靈光,清淨本體。人性物性,渾然一理。舉指見月,月不在指。輯通慧。

一、天狐指竅[编辑]

太和中,處士姚坤,性仁愛,居東洛萬安山,其側有獵人網取狐兔,輒買放之,凡數百。坤有莊,質於嵩嶺菩提寺,持價往贖。其知莊僧惠沼,嘗於闃處鑿井,深數丈,投黃精數百斤,求人試服,以觀其變化。乃飲坤沉醉,納於其中,覆以磑石。坤醒,無計可出,但茹黃精而已。數日,忽有人語井上曰:「我狐也,感君活我子孫,故來教君術。我初穴於塚,因上竅窺天漢,有所慕焉,遂凝盼注神,久之不覺飛出。君但能如此精確,不三旬自躍而上,雖竅至微無所礙。」坤依行一月,忽跳出磑孔。僧見之大駭,詰其事。坤曰:「但於中餌黃精,自然身輕能飛,竅所不礙。」僧然之,乃遣弟子以索墜下,約一月開視。及期視之,僧已斃矣。按蓮池《放生文註》載此事,云:「其人入井,狐俯井語之曰:『我狐之通天者,穴於塚上,臥其下,目注穴中,久之則飛出,《仙經》所謂神能飛形也。君其注視磨盤之孔乎!吾昔為獵夫所獲,賴君贖命,故來報恩耳,幸無忽也。』人從其言,旬餘,從井飛出。」餘略同。李斯義曰:坤躍井,狐拯之也。僧入井,自斃之也。故必死者不死,而貪生者不生。是仁愛者生,而陰險者死,天道往往如此。

鶴子曰:人人各有妙竅,只緣逐妄迷真,閉塞不通,良可惜也。《心印經》云:「知者易悟,昧者難行。」大士云:「一個人心一個天。」回仙云:「念開妙竅通靈慧。」無垢子云:「悟得心經道眼開。」如是如是。按:白舫太史,學問淵博,惜善根複雜,少擇法眼,故於似是而非,三教籠統等外道言論,無所分曉,皆與佛法等視,在所難免。祈閱者諒之。詩曰:黃精辟穀可飛形,不助陰功藥不靈;觀定天光開妙竅,存無守有悟仙經。

出《警心錄》。

二、豬得舍利[编辑]

唐開元十八年,京師菩提寺,有長生豬,體柔肥碩。在寺十餘年,頗馴靜。後豬死,僧焚之,火既燼,灰中得舍利子百餘粒。詩曰:寂靜光中坐十年,達摩面壁印真傳;寒灰舍利分明在,各自靈臺種火蓮。

出《紀聞》。

三、豬修行[编辑]

僧戒顯曰:「黃梅石氏子,牧一豬,前二足五爪。因請道士作醮,乃以豬售於屠人,取資酬道士,明晨將殺矣。石氏之母,忽夢東禪寺六祖誡曰:『汝家所賣五爪豬,此殺不得者,可急贖回,不爾,有奇禍。』母問:『師何人?』祖曰:『我六祖也,汝家連日在我殿上作醮,道士無知,妄以三清像蒙我面前,汝還不知耶?』母戄然而醒,念果有此事,方為歎異。是夜,屠人亦夢豬身服人衣,謂屠人曰:『昨石氏賣我在汝家,我非豬,人也,不信,試看我足五爪。汝殺不得者,可急急還我本主,送我至東禪寺修行。』屠人夢覺,大驚,不敢殺。凌晨,牽豬還石氏,互相述夢,大為詫怪。乃共語豬云:『汝既有靈性,任爾到何處修行去。』豬即出門,望東禪寺投奔,並無人引導也。主人鐵壁師,命之曰『夢修』。不論親疏,呼『夢修』即應,余乃與授三皈五戒焉。係甲辰五月初三事。」詩曰:大千熱鬧逐紅塵,說到清修冷笑人;去去東禪猶怕晚,可憐石火電光身。

出《現果隨錄》。

四、鼠聽經[编辑]

一畝田,在武林門內,有某菴者,僧靜然主之。靜然晨夕焚修,誦經不怠。於順治戊子元旦,方宣梵唄,有鼠窺於梁。嗣後每扣木魚,鼠即至,漸乃由梁及戶,由戶及几。僧呼:「鼠子,汝亦知聽經耶?」鼠即點首,蹲伏金經之右,經止,乃徐徐去,率以為常,如是逾年。一日,復來聽經,經畢,向僧頂禮,俄寂然不動。僧撫之曰:「爾圓寂耶?」已涅槃矣。越數日,體堅如石。有栴檀香,僧為製小龕,塔而瘞之,如浮屠法。張山來曰:余亦曾於講院聽經,竟不解所謂。而婦人女子,見其作點首會意狀,殊不可解。然異類往往能之,則婦人女子,聽經會意,又不足奇矣。詩曰:無量佛中種善因,木魚敲處點頭頻;且看腐鼠堅如石,信否金剛不壞身。

出《湖壖雜記》。

五、念佛鳥[编辑]

唐韋蟾《岳麓道林詩》:「靜聽林飛念佛鳥,細看壁畫馱經馬。」王得臣《麈史》:「安陸有念佛鳥,小如鴝鵒,色青黑,常言『一切諸佛』。宋元憲詩:『鳥解佛經言。』張齊賢守郡日,作古詩一篇以紀之。」按《華山志》云:念佛鳥,音韻清滑,如誦佛聲,一名「念佛子」。詩曰:鳥能念佛入三摩,人不回心奈若何;一聽佛聲雙淚墮,前身我豈老頭陀。

出《池北偶談》。

六、佛現鳥[编辑]

蜀大峨峰普光殿,有佛現鳥,狀如鴝鵒,其聲圓轉,山僧名為「佛現鳥」。按《彌陀經》云:「極樂國有迦陵頻伽共命之鳥,晝夜六時,出和雅音。」詩曰:有生佛各現心頭,幾見彌陀念不休;夜闃禽聲聲入妙,峨眉月白滿輪秋。

出《峨眉志》。

七、鶴檢書[编辑]

衛濟川養六鶴,日以粥飯啖之,三年識字。濟川檢書,皆使鶴銜,取之無差。詩曰:牙籤萬軸鄴侯居,六鶴分司甲乙廚;勿訝羽禽聰穎甚,前身曾校玉堂書。

出《金城記》。

八、鸚鵡警夢[编辑]

晉張華,有白鸚鵡,華每出行還,輒說僮僕善惡。後寂無言,華問其故。曰:「被藏甕中,何由得知?」華後在外,令喚鸚鵡。鸚鵡曰:「昨夜夢惡,不宜出戶。」華強之,至庭,為鸇所搏。教其啄鸇腳,僅而獲免。詩曰:饒舌休論是與非,聰明自古伏危機;脫身幸未踐妖夢,何似冥冥黃鵠飛。

出《異苑》。

===九、鸚鵡念經一

天寶中,嶺南獻白鸚鵡,頗聰慧,上呼為「雪衣娘子」。每與嬪御及諸王博戲,上稍不勝,左右乃呼「雪衣娘」,即飛至,鼓翼以亂其行列,或啄嬪御及諸王手,使不得爭道。一日,飛貴妃鏡臺上語曰:「昨夜夢為鷙所搏,將盡於此乎?」貴妃授以《多心經》,記誦頗精熟,日夜不息,若懼禍難有所禳者。後上與貴妃遊別殿,置鸚鵡輦上。既至,命從官較獵於前,鸚鵡方嬉戲殿檻,瞥有鷹擊之而斃。上與貴妃嘆息久之,命瘞苑中,立鸚鵡塚。李斯義曰:至人無夢,世之蠢蠢者曾不知夢,鸚鵡亦知夢耶?唯其聰慧,故多一番恐懼,而究數不能逃,聰慧何益哉!詩曰:課經宮靜月斜廊,漫道無靈謗法王;豔福十分暗磨折,埋香不僅雪衣娘。

出《明皇雜錄》。

十、鸚鵡念經二[编辑]

東都有人養鸚鵡,以其慧也,施於僧,僧教之誦經。每在架上,不言不動。問其故,對曰:「身心俱不動,為求無上道。」及其死,焚之,有舍利。李斯義曰:鸚鵡之慧者能言,此卻不言不動,而又能言人所不能言,可謂聰明內用,參透元機者。詩曰:心生無住悟曹溪,得意忘言直到西;多少聰明成底事,如如不動即菩提。

出《警心錄》。

十一、鸚鵡念佛一[编辑]

韋南康鎮蜀時,有一鸚鵡甚慧。養者曉以佛理曰:「若欲念佛,當由有念以至無念。」即仰首奮翼,若聽若承。及使念佛,則默然不答。或詰其不念,則唱言「阿彌陀佛」一聲。意若有悟,以有念為緣生,無念為真際也。一日,不震不仆,斂翼委足,奄然而絕。焚之,有舍利十粒,公立塔瘞之,號曰「鸚鵡塔」。李斯義曰:無念豈易言哉!中州劉石渠,靜者也,一日,論養生曰:「心靜則氣調,令主人翁常在腔子內,養生之道,思過半矣。」予聽受而勉行之,而心之遁也無跡,覺復收來,來復遁去,真如猿之跳躍而不定也。予唯從事於「知止」之說,庶幾或有得歟。詩曰:無念心空月滿山,自來自去白雲間;腳跟止處知何在,各認生初第一關。

出《警心錄》。

十二、鸚鵡念佛二[编辑]

淳熙間,麻成忠客荊南,有長老壽普來,相見良久,成忠入室取《圓覺經》。一鸚鵡忽鳴曰:「樊籠三年,無緣解脫,望師慈悲。」普曰:「小畜,誰教爾能言?」鸚鵡頓悟,不復作聲。勸成忠放使自如,徑赴普老坐側,啁啾致謝。普戒之曰:「宜高飛深林,免再墮羅網。」又求教,普令誦「阿彌陀佛」。少頃,即去。後歷八載,普遊至桃源,一小兒來謝曰:「昔為麻家鸚鵡,今已在西鄉蕭家作男子矣。」李斯義曰:唯慧故能言,能言故受縶。不言則自如,自如則解脫。詩曰:幸脫雕籠結淨因,未空福報又迴輪;卵生不及胎生好,總是拖泥帶水身。

出《警心錄》。

十三、鸚鵡念佛三[编辑]

嶺南有士人,養白鸚鵡,每晨必誦觀音寶號、〈白衣咒〉,兼能誦〈歸去來辭〉、〈赤壁賦〉,及李太白等詩。或晨課未畢,導以詩文不應也。一日,謂士人曰:「我從西方來,還從西方去。」是夕,奄然而化。

鶴子曰:謝靈運以心多雜念,不入遠公蓮社。鸚鵡每晨清課,旁觀者導之不應,是屏除雜念也,是湛然常寂境界也。予近寄老友韋子淨菴詩云:「《六祖壇經》一字無,無中字字現明珠;靈臺直接靈山路,萬里澄空海月孤。」偶書所得,附識存參。詩曰:無來無去了空空,藐爾鸚哥慧性通;都恨西方塵世隔,西方只在此心中。

出《見聞錄》。

十四、鴝鵒念佛一[编辑]

宋時天臺黃巖寺僧,畜一鴝鵒,隨僧念佛。一日,立死籠中。僧葬之,生紫色蓮華,穿土而出。大智律師為之頌曰:「籠中立死渾閒事,化紫蓮華也大奇。」詩曰:不敲魚子不袈裟,念念西方認舊家;願化億身供養佛,一枝先放紫蓮華。

出《語林》

十五、鴝鵒念佛二[编辑]

崑山清華寺僧,養一鴝鵒,性馴,嘗隨僧念「阿彌陀佛」。一日,低頭斂翼而終。僧憐之,葬之後山,不數日,葬處忽生青蓮一朵,芬馥異常。啟視之,蓮花正從鴝鵒舌根迸出,合郡往觀。郡守設齋題偈云:「天產飛禽八八兒,解隨僧語念阿彌;飛禽尚證無生理,我輩為人豈不知。」李斯義曰:佛家所謂「舌吐青蓮」,乃見之鴝鵒也。觀其低頭斂翼,綽有來去自如之妙。

鶴子曰:隨僧念佛,非無眾衲子,何獨讓八兒之頓悟哉?一惺惺,一昏昏也。按:古今來,衲子念佛往生之記載,汗牛充棟,因衲子念佛往生為平常,八兒往生為稀有。知此,自知鶴子此失言。詩曰:念佛無他念自心,信根全仗慧根深;低頭直入三摩地,冉冉香來薝蔔林。

出《警心錄》。

十六、雞念佛立化[编辑]

閩僧多茹葷,桐城吳國琦雪崖為司理,諭止不聽。一日,雪崖在禪堂,聞雞念佛聲,異之。因詰僧曰:「汝云寺中無雞,何以有雞念佛聲乎?」索之果得,痛責之。後送此雞於丹陽海會菴,旋立化。子宏安,順治壬辰翰林,諸子皆秀立。詩曰:兗州刺史昔談玄,不謂家禽亦解禪;一片江南乾淨土,翛然此去喜登天。

出《第一功德錄》。

十七、明宇寺雞[编辑]

明宇寺有一雞,在佛前晨夕聽經,如是四十年,化去。一夕,見夢老僧曰:「弟子已託生武岡王府,三年後,師可來相視。」僧異其言,及期往武岡郡,王生子,適三歲矣,不能言。見老僧至,忽問訊曰:「別師三載無恙乎?」僧歸,紀其事於石。有吳君者,從軍湖南,至寺親見之。詩曰:人身難得展歡顏,鼎食鐘鳴幾閉關;四十年來風雨苦,不知何日到靈山。

出《池北偶談》。

十八、鵝聽經一[编辑]

明侍中鍾公復秀、徐公遵壽,俱住羅家巷,奉佛,持《金剛經》。別潔一佛堂,二公聯坐而誦。鐘家有雙白鵝,聞其念佛,輒尾二公後,作聲而行,逐之不去,亦不近逼。其行其止,皆隨魚子聲。嚴寒行多,鵝掌凍裂露骨,強行益力。逾數年,雙鵝並對經案立化。二公為瘞於淨業寺後地,號「聽經鵝塚」。淨因居士曰:二鵝亦僧爽白雞、八八兒之類,物猶如此,人奈何不精進耶!詩曰:同來同去認家鄉,蹩躠忘疲意味長;淨業寺旁僧引客,聽經鵝塚帶鑪香。

出《第一功德錄》。

十九、鵝聽經二[编辑]

靖州觀音寺,與副將某署相鄰。一日,廚人宰鵝,鵝忽飛上寺殿鴟尾。僧異之,因乞施寺中。每朝夕課誦,鵝輒上殿諦聽,日食蔬飲水而已。自順治至今二十餘年,尚在。詩曰:入道多從憂患餘,鬼門躍出佛天居;廿年蔬水生涯樂,日侍僧旁聽木魚。

出《池北偶談》。

二〇、鵝聽經三[编辑]

淨因寺沙門慧遠,養一鵝,嘗隨聽經。每聞講經,則入堂伏聽。泛說他事,則鳴翔而出。詩曰:聞到妙來心即神,香雲花雨幸皈身;此間未許談風月,不似孤高鶴傲人。

出《兩京記》。

二一、鵝聽經四[编辑]

明萬曆二年,無錫秦貞,中年無子。時屆蒲節,家人將宰鵝。貞見羽毛潔白,冠足如硃,偶動慈念,遂不宰,送至北禪寺放生。越三年,貞夢鵝來謝曰:「蒙君不殺,在寺聞講誦《金剛經》,特來報恩。」貞醒,妻腹痛,遂生子,名夢奇。聰明清秀,年十二入泮。詩曰:六道無常疾電催,明珠老蚌孕慈胎;青衫一領休看易,三載聞經佛座來。

出《感應事蹟》。

二二、魚知經數[编辑]

東川降魔寺,僧吉祥,魁梧多力,受飯五缽,日夜誦經九函。池中魚喜躍,似知經數。以名召之,皆出水面,使去即沒。詩曰:魚解琴聲出水聽,未聞知數解聽經;耳根各有波羅蜜,不在堂堂策策靈。

出《蜀普錄》。

二三、萬魚念佛一[编辑]

唐天寶中,丹徒漁人劉成、李暉,載魚往丹陽販賣,泊舟浦中。李他往,劉遽見船上大魚,振鬣搖首,稱「阿彌陀佛」。劉驚,奔於岸。俄聞萬魚俱跳躍念佛,聲動天地。劉大恐,盡投魚於江。李至不信,劉即用己財償之。明日,於荻中得錢萬五千,題云「還汝魚值」。

鶴子曰:魚念佛,奇矣。還魚值,尤奇。詩曰:萬魚念佛幻耶真,還汝煙波自在身;何處飛蚨荻花裏,請君回櫂問江濱。

出謝肇淛《五雜俎》。

二四、萬魚念佛二[编辑]

彭蠡湖側,有李進勍者,販魚於金陵,夜泊三山之浦。偶步岸,聞舟中有千萬人念佛聲,察之,乃魚也。詩曰:梵唄聲聲徹太空,卵胎濕化佛心同;月高籟寂三山浦,大地光明法界中。

出《搜神記》。

二五、萬魚頂經[编辑]

黃梅汪靜峰居士,名可受,官大司馬,長齋事佛。偶舟次江潯,日色將晚,忽見萬魚頂一木匣浮水面。公命舟人摝起,置於船頭。一夜蹴踏有聲,似有天人朝謁,心甚異之。早起,劈開木匣,乃一部篆書《金剛經》也。三十二分,每分各篆文一種。公立請書家洪公度,摹勒刊板,自作序流通。以係龍宮物也,仍焚香頂禮奉還江流。至今刻本流傳於世焉。

鶴子曰:紫氣東來,曾駐青牛之駕。彩雲西望,不勞白馬之馱。厥有汪倫弭櫂,河伯送經。龍象蹴騰,事雖奇而且幻。人天感應,理固常而非虛。漫等蜃樓之觀,可資龜鑑之助。試念舳艫千里,豈乏載寶陶朱。何為蝌蚪一編,獨贈長齋蘇晉。借問因果於微波,萬魚無語。莫訝荒唐之公案,諸佛唯心。詩曰:祇園多劫禮金仙,才得龍宮貝葉傳;不負西來萬魚捧,法施無量度人天。

出《現果隨錄》。

二六、萬螺還經[编辑]

相傳唐朝王待制,不記名里,精持《金剛經》不輟,積有年矣。一日,自川中下漢江,暴風欻起,波濤洶湧,其船將次就沒,舉家惶怖。待制不得已,將平日所持經函,捧向江心而祝之曰:「豈老龍王欲取吾經,故相試耶?吾當出此經奉施可也。」言訖,遂舉經函沉之於水,風波驟息。既得濟,待制追憶失經,鬱鬱不樂。還至金山下,見船尾百步許,有物如毬,出沒水中。須臾漸近,急命停船,諦視之,是螺螄一隊,幾數萬結成大團,浮至船傍,蜿蜒欲上。待制呼左右撈取,劈而開之,乃前所沉《金剛經》,宛然在也。漢江至京口,相距二千里而遙,梵夾寶函,不濕一字。蓋昆蟲之異,以龍象故,而共護持焉,人弗若矣。待制驚喜不自勝,遂拜而受之,召寺僧作佛事,津濟螺螄而去。

【附錄】

《金剛經果報》云:嘉靖四十三年,東南郡縣大祲。蘇州洞庭山寺,有唐白樂天所書《金剛經》全卷,為鎮寺至寶。是年寺眾饑,主僧不得已,取此經質山塘王宦米五十石為食。越歲,王宦呼主僧至家,願捨前米齋僧,以經還寺。僧歸過湖,對眾稱王德。舟眾共求一看,才展卷時,風忽大作,竟揭經前數頁,飄空入雲而去,僧懊悔不已。三年後,忽有上官聞此經名,陷主僧以他事繫獄,逼獻經。及見經非全卷,不愜意,釋僧罪,仍以經還之。僧過湖,風又大作,時已昏黑,艤舟入一深村避風。登岸索火,詣一老漁戶家,壁間黏前所失經數幅,毫無傷損。漁戶姓姚,詢之,但云:「前三年有火光一道墮田中,驚視之,乃是字紙,因黏於壁。」僧向經悲泣,頂禮呼「護法韋天」不休,曰:「非兩番神風顯異,此經必入權門,不得完璧鎮寺矣。」因備述顛末。漁父驚感,遂改業務農,又出重資裝裹。每歲遇得經還經之日,必往寺展禮,後壽八十二。詩曰:割愛投經悵逝波,漢江帆送好風多;二千里水函無恙,揚子船頭拜萬螺。

二七、蜘蛛龕[编辑]

公安袁伯修,弟中郎、小修,俱奉佛。母龔氏,常虔誦《金剛經》。一日,有巨蜘蛛自梁而下,繞案頭經數匝,俄蹲伏。母曰:「爾聽經來耶?」乃誦經,至「六如偈」,蜘蛛微動,若作禮狀。終卷視之,已化去矣。因為龕葬之,築小塔焉。詩曰:聞經妙處輒神怡,妙處難言妙慧知;度脫是經還不是,有為法已悟無為。

出《新異錄》。

二八、蜘蛛塔[编辑]

京師城西慈慧寺,有蜘蛛塔,萬曆中,少詹南充黃公平倩輝書碑。平倩耽禪悅,與僧愚庵善,嘗住此寺。一日,方誦《般若經》,一蜘蛛緣案上,向佛而俯,驅之復來。黃曰:「爾解聽經耶?」為誦終卷,又為說情想因緣竟,蜘蛛立蛻化去。因以桑門法起塔,復書碑記其事云。詩曰:化身經畔復精藍,袁宅蜘蛛舊有龕;不掛一絲向何去,生生長願禮瞿曇。

出《池北偶談》。

二九、蜈蚣聽說法[编辑]

蓮池大師,掛搭一菴,有人擒蜈蚣數條,以竹弓弓其首尾,師贖放之。餘俱半死,唯一全活,急走而去。後共一友夜坐,壁有蜈蚣焉,以木尺從旁擊而驅之,竟不去。師曰:「昔所放者,得非爾耶?爾其來謝余耶?果爾,吾當為爾說法,爾其諦聽。」乃告之曰:「一切有情,唯心所造,心狠者化為虎狼,心毒者化為蛇蠍,爾除毒心,此形可脫也。」言畢,令去,則不待驅逐,徐徐出窗外。友人在座,驚歎稀有。

鶴子曰:同一放生,而餘者皆死,唯一獨活,宿孽有淺深也。孽淺者,一撥易醒,孽重者,萬呼不應。詩曰:慈恩起死荷山邱,聽法慚惶去復留;最毒蜈蚣知懺悔,人心虺蜴幾回頭?

出《竹窗三筆》。

張修五跋[编辑]

年來世變日亟,人心悔禍,戒殺放生之說,風起雲湧,印行新舊各書,不下數十種,大都苦口婆心,旁徵博引。其中《淤溪戒殺公言》,尤覺娓娓動聽。《好生救劫編》,薈萃諸說,成一家言,由淺而深,無慚述作。而其別開生面,不言戒殺放生,而人自不能不戒殺放生者,其唯徐白舫太史之《物猶如此》。其書內分十四鑑,以物類之克踐五倫八德,雪怨報恩等為標目,雜採史傳、稗官諸說以證之。有類似者,附列於後。加之詳贊,係以小詩,詩亦典雅可誦。作因果書讀可,作類典書讀亦可。即酒後茶餘,藉資談助,亦無不可。簇簇生新,引人入勝。他書散見一二,或易忽略。此則分門別類,如數家珍。讀此而不動心者,是無人心也。惜原槧遠在川中,不易多睹。今鄔君崇音,為之鑄板流通,俾大江南北,耳目一新,又不知保全幾許生命也。校印既蕆,為贅數言於後。時在乙亥仲秋,誌於滬江護生報社,張海祉修五氏謹跋。此跋民國二十四年秋,道德書局排版時作。

《物猶如此》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