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犹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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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排流通序[编辑]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当作佛。佛视一切众生皆是佛,故《梵网经》云:“我是已成佛,汝是未成佛,若能如是信,戒品已具足。”以能信自己是未成之佛,必定要改恶修善,发自利利他之大菩提心,以期断尽烦惑,亲证即心本具之真如佛性。能信一切六道众生是未成之佛,必定要极力劝导,互相维持于同类,决无相争相杀之恶作。必定要戒杀护生,大设方便于异类,决无食彼益我之惨心。人由不知自己与一切众生皆是未成之佛,故不惜杀人盈城盈野以相争,与杀彼之身,以期悦我之口腹也。世人杀生,习以为常,大小事体,皆须行杀。祭神、祀祖、养亲、待客,无肉则不能为礼。以极苦极惨之事加诸物,用表我之诚恳孝敬。在迷情边论,则尚有可取,在实际上论,则大为可怜也。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轮回六道,互为父母、兄弟、妻子、眷属,互生。互为怨家对头,循环报复,互杀。佛于诸大乘经中,屡为劝诫,而见闻者少,即得见闻,而信受奉行者更少。于是佛以大慈,现诸异类,供人杀食,既杀之后,现诸异相,俾一切人,知是佛现,冀弭杀劫,以安众生。如蛤蜊、蚌壳、牛腰、羊蹄、猪齿、鳖腹,皆有佛栖,惊人耳目,息世杀机,载籍所记,何能备述。未杀之前,均谓是畜,既杀之后,方知是佛。是知杀生,不异杀佛,即非佛现,亦未来佛。杀而食之,罪逾海岳,急宜痛戒,庶可解脱。须知人物虽异,灵蠢互形,蠢人识暗,灵物智明。五伦八德,固不让人,其诚挚处,比人更深。敢以我强,杀食其肉,致令未来,常受人食。历观史籍,自古及今,凡利人利物者,子孙必定贤善发达。凡害人害物者,子孙必定庸劣灭绝。故孔子之赞《周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馀庆馀殃者,正庆正殃之盈馀也。正庆正殃,乃积善积不善之本人,受于来生后世,比馀庆馀殃,当超过百千万亿倍焉。人若知此,断不肯以一时之小快愉,致永受大祸害于无穷也。清嘉、道间,江西广丰,徐太史谦,字白舫,隐居著书,以期觉世牖民。志切戒杀,博览群书,凡物类之懿德懿行,辑为一书,分孝友、忠义、贞烈、慈爱、恤孤、眷旧、践信、守廉、翼善、救难、酬德、雪冤、知几、通慧,十四鉴,而名其书为《物犹如此》。盖欲见者闻者,咸皆发起敦伦尽分,闲邪存诚,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体天地好生之德,不戕异类。推吾儒胞与之怀,普庇群生。念彼物类,尚有如此种种懿行,而吾人以六尺之身,与天地并立为三,称为三才,又复受圣贤之经书教诲。若不以继往开来,赞天地之化育,仁民爱物,慰天地之慈心。则不但有负于天地圣贤教育之深恩,且大有愧于飞走潜泳之异类也。兴言及此,宜如何孝亲、敬兄、忠主、尽义,以敦五伦而行八德也。宜如何博爱普济,以实行一视同仁之大道也。宜如何克己修持,以期无忝所生,不为天地鬼神所鄙弃,不为一切物类所轻藐也。徐公人品极淳,学问极博。惜宿世善根种得不清,现生亦未亲近明眼善知识,致于佛法、外道,邪正真伪,不能分别。故所著《海南一勺》中,以外道伪造之《心经》中卷、下卷,下卷有二种,此三种伪造之经,与真正佛说之《心经》,并收同列,一体同尊,无所轩轾。此种处,有令不知佛法之人以邪为正、以伪为真,令诸外道,以正为邪、以真为伪之弊。此书前十三鉴,唯论伦常,或无不当。第十四“通慧鉴”中之批,难免有邪正不分之失,阅者幸详察焉。福建永春李俊承,法名慧觉,多年经商南洋星洲。以次子宜宗之病,汇洋一千六百圆,祈光印送挽回劫运,纠正世道人心,戒杀护生等经书。光以世道人心,愈趋愈下者,由于宋儒破斥因果轮回,谓为佛以此骗愚夫妇奉彼教耳,实无其事。由是善无以劝,恶无以惩,以驯至于杀父杀母,共妻共产,互相残杀,莫之能止。欲挽杀劫,宜从戒杀生起。戒杀之书甚多,其感人心而息杀机者,此书可推第一。以物类尚能有此各种懿行,有人心者,何敢恣意杀食乎?序中又为发明吾与物类,皆是未成之佛。佛欲弭世杀劫,不惜现身异类,亦受人杀,既杀而知为佛现。知好歹者,当不敢仍旧恣意杀食,以自贻伊戚也。此书虽不言戒杀,实为戒杀之冠,以其振聋发瞆,令人观感兴起,各自思曰:“物犹如此,人何让彼?”极力敦行,期无愧耻。自兹勉尽天职,生不为行肉走尸,力修净行,死则直往极乐世界。将见礼让兴而兵戈息,天下太平。正智开而邪执消,佛化广布。因令重排,尽彼之款以印送之,俾见闻者,悉得作人作佛之轨范焉。民国二十五年,丙子季春,常惭愧僧释印光谨撰。

重刊序[编辑]

(此由上海道德书局刊布时作)

《物犹如此》一书,为吾邑徐太史白舫晚年所编。太史讳谦,别署鹤子,清庶吉士。性耽善籍,生平刊以行世者,约六十馀种。沈文肃公,称其博大精深,集善书之大成,非过誉也。是书搜罗富,征引切,采择精,体例严。分案弁言外,各加诗笺,以宣其蕴。即所谓“借他对面菱花镜,各自澄观自谛思”,用心于觉世牖民者,重以周矣。闲尝论之,人自二五凝成以来,赋此虚灵不昧之良,莫不具有正性。及其知诱物化,本真旋失,名虽为人,实无异于禽兽。况复倒行逆施,为禽兽所不为者,又不知凡几。盖一点虚灵,被六根遮隔,摆脱不开,而正觉不现,并禽兽有不如矣。佛氏有言:“蠢动含灵,皆有佛性。”编内自“孝友”迄“通慧”,凡十四鉴,以物为鉴,较以古为鉴,尤深切。盖物得气之偏,尚知止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乎?余夙嗜此书,喜其花样翻新,足资借镜,胜他善籍感人深。往岁友人顾沛琦补版,经余一再校对。乙亥春,太原寒世子有志重刊,邮书索序于儿子钟时,时转禀于余。余欣然起曰:“有是哉!寒世子之乐善不倦也,洵与余心同理同,志同道同,是即大善知识也。三生片石,善缘久缔,岂必谋面为相识,而未谋面为不相识耶!”记曰:“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今寒世子继太史之志,而为之排印。行见麻沙广播,太史之墨渖笔花,悉化为祥云甘露,洒遍大千,挽颓风而弭浩劫,胥于是乎在。而寒世子善念之缠绵,善机之洋溢,善量之广大宏深,益无量无边矣。呜呼!世人好阅说部,曷若案头置此一书,自己朝夕熟玩而憬悟也?世人每积资财以诒子孙,曷若授此一书,令子孙熟记而憬悟也。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及早猛省,毋令物类笑人。耿耿此心,质之寒世子将毋同。时中华民国二十有四年,岁次乙亥,花朝日,江西广丰叔荣林熙恩沐手谨撰。《物犹如此》刊竣漫书简端十首江西广丰白舫徐谦,时年八十有一性善人为万物灵,如何让物独惺惺。新翻花样拈公案,别有伤心老泪零。不乏完人史册间,贞廉忠孝考班班。尘封可惜抛高阁,都道青天何处攀。且莫惊奇且莫疑,从来万物圣人师。借他对面菱花镜,各自澄观自谛思。去来六道浩无涯,改换皮毛片念差。不朽灵根生意盎,淤泥中绽白莲花。躯壳虽殊性不殊,天光灵炯现真吾。浑仑无物无人始,一个团团太极图。不邀福报不邀名,只竭当前径寸诚。此是乾坤浩然气,千秋掩卷尚移情。闻风起懦志轩昂,道在天伦日用常。通慧终篇寄深意,齐开法眼认家乡。未曾闻见等恒沙,会意何劳载五车。先我同心无限泪,漫将博物拟张华。子云老矣愧雕虫,三百诗成感慨中。安得琵琶声裂帛,不同低唱绿杨风。世情厌故喜闻新,贵物何尝薄待人。但愿人人心转善,普天孝子与忠臣。

孝友鉴第一[编辑]

(二十四案)

孰无父母,孰无兄弟。猗嗟物兮,孝友如是。歌者伤心,闻者陨涕。辑孝友。

一、孝象[编辑]

刘时用言:见一老象将死,其子取草饲之,已不能食,则运鼻周拭其身,双泪如雨。及母死,子泣跃而仆。

鹤子曰:一腔血泪,滴滴从心坎流出。昊天罔极,何处想起,真觉沧海无尽,血泪亦无尽也。诗曰:乾陀万里断归魂,运鼻周身半泪痕;血乳三年《说文》:象,一乳三年。劳苦甚,何能寸草报深恩。

出《矩斋杂记》。

二、猿拔母箭[编辑]

邓芝,射中猿母,见猿子为母拔箭,吮其血,以木叶塞疮口,悲哀不已。芝投弩而叹曰:“山兽犹哀母,人可不如猿耶?吾从今不猎矣。”诗曰:拾橡攀萝不暂离,弓声霹雳黑风驰;箭锋洞处君休喜,看取猿儿吮血时。

出《圣师录》。

三、猿抱母皮死[编辑]

吉州有捕猿者,杀其母,以皮并其子卖之龙泉萧氏。示以母皮,子抱皮跳踯立毙。萧氏子为作〈孝猿传〉。

鹤子曰:杀其母,而以皮示其子,不知是何肺肠?伤天地之和,触鬼神之怒,莫此为甚。诗曰:孤影空庭落月凄,前宵犹傍白云栖;惊心瞥见魂销尽,觅母黄泉掩面啼。

出《圣师录》。

四、犊吞刀[编辑]

沭阳县王屠,鼓刀解牛为业。买子母牛二,先拟缚宰其母,磨厉以须。适有叩门者,置刀而出。犊乘间衔刀,至邻舍孙老家,触门以角。孙故业农,出见犊口有刀,吞之犹馀其半,须臾吞毕,对之哀号。方惊异间,屠以不见犊与刀,尾之来。孙问之,乃知犊之吞刀,盖不忍其母之就死也。问原值,加倍买之,解母牛缚,牵以来。犊见而号,号而跪,母牛亦卧而舐其首至尾。孙意谓犊无生理矣,数日竟无恙。后牸牛力田数年,犊亦力田二十馀年,至孙老之子而后死。死后有闻吞刀之异者,剖腹视之,屠刀在腹胃间,有厚皮包之,如新铓之括于囊橐焉。柳崖子曰:传有犊为其母潜埋屠刀事,近世吾乡王雅村,亦闻有之。此之吞刀,其情更惨。依依孙老家,力田至死,可谓母子不孤恩矣。

鹤子曰:惊天动地事,仅见此犊。我读此案,始而咋舌,既而敛容,既而堕泪,既而起舞。诗曰:吞刀凿凿莫疑虚,叩角独寻孙老庐;子母乍逢仰天恸,一时狂喜更何如。

出《柳崖外编》。

五、犊藏刀[编辑]

云南安宁州赵屠,宰一母牛,既缚矣,入室取桶。其犊在旁,遽衔刀石隙。屠觅刀不得,邻人告其故,屠不信,取刀置原处,隔窗视之,见其犊如前所为。赵大悲悔,遂入华山为道士,日叩神忏悔。养此二牛二十年,死而瘗之。

鹤子曰:此与送羊母子入寺之安屠,皆能发勇猛心,放下屠刀者,《寒山子诗》所云“莲花生沸汤”也。诗曰:刀头转瞬血飞红,小犊衔刀计已穷;二十年间随母饭,华山消受好松风。

出《同生录二编》。

六、犊衔刃[编辑]

嘉靖乙卯,胡抚镇贤,统兵御倭。过临山,小憩树下,见屠儿将椎一牛。一犊尚随乳,私衔利刃至车沟内,以蹄踏没泥中,屠遍索不获。胡语其故,后没于阵。

鹤子曰:藏刀石隙,而母幸生。埋刃车沟,而母竟死。犊之救母一也,而有幸有不幸,岂非数之前定哉?然孝心耿耿,流传至今,何尝磨灭。诗曰:藏刀深密畏人知,此境此情良可悲;底事旁观喜饶舌,累他母子永分离。

出《同生录二编》。

七、孝牛冢[编辑]

金谿前参政漆尉山,为余言:邑南四十里,地名九都,田家姓黎者畜一子母牛。子齿刚半岁,七月间,田家缚乳牛于家,驾母牛耕陇上。耕毕,放牛牧洲渚。日亭午,风雨晦冥,雷电交作,牛忽为霹雳所击。田家招集陇上人,委毙牛于河。归见乳牛卧圈中,怜而叹息曰:“若母已为雷击死于某陇上洲渚矣。”乳牛遽起,悲鸣不已。次日,黎放牧他所,去洲渚犹里许,即腾跃奔至其母被击处,踯躅号啕,不饮不食,屡逐不起。既而鞭之归,归则脱缰逸去。侦之,则复绕哭前处,一昼夜不绝声,撞地头破而死。乡人哀其孝,瘗于死所,封其墓,表曰“孝牛冢”,至今尚存。此顺治丙申七月事。鹤子曰:一乳牛耳,而能伤恸其母如此,且伤恸而竟能以身殉母死如此诗曰:膝下初离盼未归,昨宵含乳梦依依;英灵寻母河洲遍,怒蹴寒涛十丈飞。

出《井蛙录》。

八、犊排户[编辑]

   桐庐人,畜一牸一犊,同日鬻之。农者取犊,屠者取牸,并驱出门。屠引牸渡溪,入其家。犊立溪外,引首长鸣,农鞭之不动,促之行,每数步必回顾。越复岭,穿支径,至田家,置之栏中。屠夜具汤镬,旦将烹牸,闻户外牛鸣甚急,牸应之亦急。屠起视之,则农向所买犊也,排户而入,跳依母旁,牸亦连舐其颈。屠虽悍忍,惕然动心,反汤灭火而寝。农失犊所在,求之数日,遇屠具言其事,相与叹息,农并以原值赎牸而去。李斯义曰:子鸣母应,情何眷恋。排户而入,情何急切。读此令人恻恻。诗曰:犊来已不望生还,幸母全躯返故山;迢递屠门溪隔断,夜深谁引叩柴关。

出《警心录》。

九、羔卧刀[编辑]

邠州屠者安姓,家有牝羊并羔。一日,欲刲其母,缚上架之次,其羔忽向安双跪前膝,两目涕零。安惊异良久,置刀于地,去唤一童稚,共事刲宰。及回,遽失刀,乃为羔口衔之,置墙阴下,而卧其上。安疑为邻人窃,忽转身趯起羔儿,见刀在腹下,遂顿悟,即解下母羊,与羔并送僧寺乞长生。自身寻舍妻孥,投寺内竺大师为僧,名守思。鹤子曰:霜钟一杵,大众试静思,此羔瞥见缚母时,若何心碎;跪屠时,若何血迸;卧刀时,若何胆战;随母入寺时,若何足蹈。孝哉羔乎!毅哉屠乎!诗曰:杀机一动几时休,羔跪屠前枉泪流;转眼擘开生死路,何人刀下肯回头。

出《同生录二编》。

十、东莞五乳犬[编辑]

孝犬,广东东莞县隐士陈恭尹家牝犬子也。牝犬色白而尾骍,四足皆黑。恭尹痛父死国难,矢志不进取,隐居山中,以吟饮自纵,不与时人通。此犬随恭尹,未尝须臾离。每出,则犬先行数百步,若以为导者。遇豺狼蛇虎,则亟返,啮恭尹衣袂曳之还,若不使前者。恭尹悟即旋,犬又随后离数十步,作大声嗥,若以为卫者,以是为常。夜则于庐舍前后巡且吠,达旦不少休。数年,犬一乳五子,皆牡,既长,恭尹分赠前后左右邻家畜,皆能司门户不怠。初分之岁馀,母犬日往各家,视乳犬一周,若训之勤者。有食,乳犬辄让母犬食。乳犬既壮,母犬即不往视,而乳犬每早辄齐来恭尹家视母犬。又数年,母犬病癞,瘦将死,乳犬日齐来,争与母犬舐癞,遂愈。每至元旦,五乳犬辄齐来绕母犬,摇尾,若为母犬贺岁状。后母犬死,五乳犬皆哀号不止。恭尹悯之,瘗之后山。五乳犬每早辄齐往瘗处哀号,如是者数年不辍。蘅塘退士曰:此文当与昌黎〈董生行〉参看。鹤子曰:元孝先生,高怀亮节,时露诗歌。迄今读《独漉堂集》,慷爽激烈,想见其为人。此犬托身忠义之门,得其主哉!观其始终事主,忠矣。五子之孝,殆其母忠于所主之冥报乎。诗曰:劫火馀生笑种瓜,仙厖卫主守烟霞;不惭独漉堂前走,孝子钟灵义士家。

出陈定九《孝犬传》。

十一、孝义犬[编辑]

唐禁军大校齐琼家,畜俊犬四,常畋迥广囿,辄饲以粱肉。其一独填茹咽喉齿牙间以出,如隐丛薄,然后食。食已,则复至。齐窃异之,一日,令仆伺其所往,则北垣枯窦,有母存焉,老瘠疥秽,吐哺以饲。齐奇叹久之,乃命箧牝犬归,以败茵席之,馀饼饵饱之。犬则摇尾俯首,若怀知感。尔后,擒奸逐狡,指顾如飞将,扈猎驾前,必获丰赏。逾年牝死,犬加勤效。后齐卒,犬日夜嗥吠。越月,将有事于邱陇,留犬以御奸盗。及悬棺之夕,犬独来,足踣成坳,首叩棺见血。掩土未毕,犬亦毙。李斯义曰:犬阴养其母,琼爱犬而并及其母,犬益感恩。可见子之孝亲,人物皆然。而琼之恩,亦足以致犬之死。则世之不加恩养,而欲人之以死效者,亦见之左矣。诗曰:病母衔恩豢养丰,赤心报主死生同;岂唯孝犬人间少,更有棱棱国士风。

出《圣师录》。

十二、犬哺母[编辑]

詹材,德兴田舍民,家贫,犬生子无食。鹿坡王氏,相距半里,求其子归,饲以糟糠。每食竟,即掉尾返故处,呕以哺母。至暮复然,风雨不辍。有士人为赋〈孝犬歌〉。诗曰:敢辞风雨路艰辛,朝暮徘徊傍母身;安得家家欢菽水,白头谁念倚闾人。

出《警心录》。

十三、都押衙犬子[编辑]

秦州都押衙石从义家,有犬生数子。其一献戎帅琅琊公,自少至长,与 母相隔。及节使率大将与诸校,会猎郊原,其犬忽子母相遇于田中,忻喜之貌,殆不可状。猎罢,各逐主归。自是,其子逐日于使厨内窃肉,归饲其母,至有衔其头、肚、肩、胁,盈于衙将之家,衙中人罕有知者。李斯义曰:母子至性,久相隔而偶相遇,其喜自倍于寻常。阅此,不觉兴感而叹!诗曰:宋鹊韩卢蹴阵云,乍逢母子两欣欣;何劳考叔尝羹请,不似东方遗细君。

出《玉堂闲话》。

十四、稚犬毙虎[编辑]

村民赵五,其家犬生子,甫两月,随母行,母为虎噬。五呼集邻里壮士,持矛逐之。稚犬奔衔虎尾,虎带之走。犬为荆棘挂罥,皮毛殆尽,终不肯脱。虎因系累行迟,众追及,毙刀下。李斯义曰:稚犬捐躯不顾,真是天性。可见天下巨奸肆虐,匹夫切齿,便可毕命。故恶不可肆,小不可欺,率皆如是。诗曰:犬衔虎尾疾飙驰,虎怒咆哮犬不知;雪滚刀光虎头落,孝心天亦与扶持。

出《警心录》。

十五、三孝犬[编辑]

淮安城中民家有母犬,烹而食之。三子各衔母骨,抱土埋之,伏地悲鸣不绝。里人见而异之,共传为“孝犬”云。鹤子曰:泚颡掩亲,迫不及待,想见三子悲哀含骨,苍黄抱土时也。诗曰:争相衔骨妥荒隅,伏地悲号泪血枯;人子愈多亲愈苦,一抔何处待青乌。

出《圣师录》。

十六、犬瘗母骨[编辑]

黄琛甫,新昌人,有牝犬,为逻卒所食,弃骨屏处,其子含之瘗诸野。李斯义曰:世有殓而不葬,待其富贵择佳阡。因循岁月,家计萧条,卒至欲葬而不能者,皆弃骨也。诗曰:狺狺何事意仓皇,含骨逡巡古道旁;过客争询埋母处,野风吹遍土花香。

出《警心录》。

十七、李学士宅孝猫[编辑]

李学士文园家,畜猫,生二子,牝牡各一。后牝死牡在,其母每卧,则必枕其子。子为所枕时,帖耳瞑目,痴若土木,盖恐惊母卧也。或身痒,偶小转侧,母即怒啮爪裂,往往血毛丝落,子伏首顺受无敢逸。如是者数年,留心察之,百不失一。母后以癞死,子哀泣嗷嗷,昼夜不绝声,饲之不食。偶窗前有系物绳垂下,及旦视之,猫缢其上,纠缠百结,急不可解。众咸叹异,呼为“孝猫”。浮槎散人曰:性真之地,原不可以施报论。顾恩勤鞠育,彼俨然人者,且有视等行路者焉。蠢兹一猫,而竟虐之不敢避,事之唯恐伤。卒之母死,而不惜以身殉也。人何求多,苟能无愧此猫,亦庶几乎!诗曰:丝毛雨落血涔涔,孺慕依依梦里寻;谁谓乌员仙蜕去,片魂枕母卧花阴。

出《秋坪新语》。

十八、乌反哺[编辑]

慈乌曰孝乌,长则反哺其母,嘴小而白。鹤子曰:《运斗枢》云:“乌阳乌阳,气仁故反哺。”唯仁斯孝,天性然也。诗曰:为雏衔食羽毛摧,雏长酬恩老渐催;爱日无多休错度,何能反哺到泉台。出《禽经》十九、长兴孝鹅冢天宝季年,长兴沈氏畜母鹅,育卵而肠出以毙。其雏悲鸣不复食,啄败荐覆母,复衔刍草列前,若祭奠状,向天悲叫而绝。沈以为异,函而埋之,后人因呼“孝鹅冢”。李斯义曰:一鹅雏耳,即知孝母,人于父母当何如?曾见有人饮酒食肉,嘻笑戏谑于读《礼》时,自托高致,此必无人心者。读此,能不愧杀?

鹤子曰:亲没如此悲切,不知亲存若何依恋也。诗曰:事死何如及事生,仰天泣血涕纵横;为儿舍命身难赎,泉下谁闻恸母声。出《寰宇记》,又载《人谱类记》。


二〇、蝙蝠识母气[编辑]

鲜于氏,眉州人,因合药,砾一蝙蝠为末。及和剂,则有数枚小蝙蝠围聚其上,目皆未开,盖识母气而来也。一家为之洒泪,誓后合药不用生命,更勤于放生。药未服,而疾旋愈。以上“孝鉴”李斯义曰:蝙蝠识母气而来,可见母子一气同体,生死相关,故断不可以生命合药。夫伤物以救己命,即能救亦属残忍,况未必能救耶?忆予乙亥岁,安孺人病笃,医家谓用全鳖和丸可救,予不许。医暗制服,竟不瘳。夫不能救,而徒伤物命,可慨也!嗣是,凡遇炮鳖,即不为我杀,亦永不复食,以当忏悔。

鹤子曰:静观蝙蝠识母气围聚一事,不特当时尽室洒泪也,至今予读之,亦为掩卷泪涔涔下。昔孙思邈著《千金方》,济人广矣,而以物命为药,神让其不得白日轻举。后思邈取草木之药,代虫虻水蛭之命,作《千金方》三十篇,乃仙去。又华阳陶隐君,见其执役门人桓闿,先驭鹤而升。陶曰:“某行教修道,勤亦至矣,得非有过而淹留在世乎?愿为访之。”三日桓君降,密语陶曰:“君之阴功著矣。所修《本草》,以虫虻水蛭辈为药,功虽及人,而害物命。以此一纪后,方署蓬莱都水监。”陶乃以草木代物命者,著《别行本草》三卷以赎过,后得道。夫以济人为怀者,犹以戕物命而难逭天谴如此,此可悟天心好生,非厚于人而薄于物也,章章矣。诗曰:藐孤双睫未曾开,哪识遥寻母气来;缕缕断魂犹恋子,药铛烟外影徘徊。出《警心录》,又见郑暄《昨非庵日纂》。

二一、同母牛[编辑]

宣城王氏兄弟,不和协,因而析爨,犹相抵牾。兄畜牝牛产犊,鬻于戚。继又产一犊,而牝牛死。戚复鬻犊于其弟,同兄犊置牧场中。迨晚,两犊同宿兄栏内,弟力挽不出。自是往来迭宿,似识为同母生者。兄谕弟曰:“牛犹若是,可以人而不如兽乎?”弟感泣,友爱如初。

鹤子曰:两犊恋恋不舍,物之性光发现处。兄弟怦怦忽动,人之性光发现处。诗曰:愧杀操戈共室人,相倾相轧忽相亲;看渠兄弟温存意,也似姜家布被春。

出《异谭可信录》。

二二、犬痛同怀[编辑]

咸溪童镛,家畜二犬,一白一花,共出一母。性狡狯,解人意。后白者忽目盲,不能进牢而食,主人以草藉檐外卧之。花者衔饭吐而饲之,夜则卧其旁。及白者死,埋之山麓间,犬乃朝夕往绕数匝,若拜泣状。卧其旁,必移时而反。

鹤子曰:骨肉之恩,手足之爱。是犬,生则推食以食,没则竭诚尽礼,洵无忝友于矣。诗曰:釜中豆泣更燃萁,犬性缠绵乃若斯;含饭伤心黄土隔,夕阳孑影下山迟。

出《建宁志》。


二三、羽声合刻[编辑]

有宦闽者,携双鹦鹉归江右,两禽晨夕相依如昆季。宦者以其一赠陈子右艹嗣,韩子人谷,各得其一。陈、韩固亲串,过从无间,鹦鹉时互相问“哥哥好”。未几,陈子斋中,有异物搏鹦鹉死。陈子痛之甚,除地瘗之,又语人谷赋诗吊之。诗成,人谷持告。其家羽辄腾掷架上,曰:“哥哥死!哥哥死!”伤惋不胜,遂不食,越日亦蜕去。二子广乞名词,为之志述。江右、三吴诸词人,皆有作。因汇为一集,颜曰《羽声合刻》。邓子左之为之序。物固多情如此。

鹤子曰:互相问曰“哥哥好”,说不尽别后惓恋之况。闻凶信曰“哥哥死”,说不尽当时惨裂之恸。诗曰:同来闽峤乐如何,谁料参商饮恨多;旅雁分飞云水断,几曾芳讯到哥哥。

出《因树屋书影》。

二四、舁无足蟹过簖[编辑]

松江干山人沈宗正,每深秋,设簖于塘,取蟹入馔。一日,见二、三蟹相附而趋,近视之,一蟹八腕皆脱,不能行,二蟹舁以过簖。因叹曰:“人为万物之灵,兄弟朋友有相争相讼,至有乘人危困而挤陷之者。水族之微,乃义如此!”遂命拆簖,从兹不复嗜团脐矣。以上“友鉴”吴长卿曰:古语以手足痿痹为不仁,非也。兄弟,手足也。兄弟而不仁,乃真痿痹也。蟹无足不能行,二蟹负之而趋。吾不知其兄弟乎?朋友乎?然此乃真手足也。一象被伤,则群象相扶之,病则相守之,死则向南跪拜,哀鸣三匝,相与以木覆之。吾不知其兄弟乎?朋友乎?然此亦真手足也。

鹤子曰:物之真性到十分,可以动人。人之真性到十分,可以动天。诗曰:欲行且止倩谁扶,一蟹蹒跚八腕无;安稳中流向前去,馀生相傍老菰蒲。

出《阐义》。

忠义鉴第二[编辑]

(二十七案)

乾坤正气,乃钟于物。义胆忠肝,淋漓快笔。掩卷激昂,灵风拂拂。辑忠义。

一、明皇象[编辑]

唐明皇,每赐酺御楼,引大象拜舞,动中音律。及西幸蜀,禄山驱舞象入洛阳,大宴群酋。出舞象绐之曰:“此自南海奔至,以吾有天命,虽异类必拜舞。”令之舞,象皆愤怒,努目不动,禄山尽杀之。李斯义曰:舞象不助逆以欺群酋,此与众梨园之欷歔泣下,何异?人物同情,虽撄死奚惧哉!诗曰:裂眦刀头死若生,象魂泣拜锦官城;恸心凝碧池头宴,不独铮铮雷海清。

出《警心录》。

二、元驾象[编辑]

元有驾象,明太祖登极,不肯拜跪,竟死殳下。《闲居偶录》载,明林子羽〈义象行〉云:“有象有象来大都,大江欲渡心咨且。诱之既渡献天子,拜跪不与众象俱。象奴劝之拜,怒鼻触象奴。赐酒不肯饮,饲之亦不哺。屹然十日受饥渴,俯首垂泪愤且吁。天子命杀之,众官束手莫敢屠。侍卫传宣呼壮士,披甲各执丈二殳。众战久不克,兵捷象乃殂。忆昔君王每巡幸,象当法驾行天衢。珊瑚错落明月珠,被服美锦红氍毹。紫泥函封载玉玺,万乐争拥群龙趋。玉玺归沙漠,龙亦归鼎湖。所以老象心,南来誓死骨为枯。嗟尔食禄人,空负七尺躯。高高白玉堂,赫赫黄金符,伊昔轩冕今泥涂。嗟尔食禄人,不若饭豆刍。象何洁,尔何污!天子垂衣治万世,俾全象德行天诛。呜呼!象兮古所无。呜呼!象兮古所无。”诗曰:忍看荆棘卧铜驼,意气殳前肮脏多;不让将军王保保,一时色壮旧山河。

出《圣师录》。

三、象击贼[编辑]

义象冢,在马隆州。明天启间,水西安氏叛,率众犯州。滇省戒严,抚军调陶土司御之。陶有一象,日将暮,伏山涧中,鼻吸泥水数斛,突出咆哮跳跃,鼻喷泥水,直抵贼垒,贼众惊骇,歘卷一贼,掷空坠死。陶牙将乘机逐北,遂获大捷。及晓收师,象中毒弩而毙。土人德之,瘗于南山,春秋祭扫,至今不替。

鹤子曰:彼竭我盈,故克之,象何智且勇哉!不幸中弩而毙,丹诚耿耿,精灵如在,于象乎奚伤!诗曰:只身辟易万貔貅,血食南山春又秋;鼻卷贼头齐破胆,风云长护马隆州。

出《滇黔纪游》。

四、定南公[编辑]

明广西有象,封“定南公”。吴三桂日横,欲将象解京,象昂首直触。象奴百计劝勉,终不服。三桂大怒,刀矢不能伤,以火炮攻毙之。诗曰:粉骨飞灰不顾身,象奴苦劝象弥瞋;赤心只有苍天鉴,愧尔承恩拜爵人。

出《圣师录》。

五、粤中战象[编辑]

数年前,粤中获一战象,谕之降,不许,死则点首。乃以火枪三百环射之,麋烂死,死犹屹立不仆。徐仲光赞曰:披坚有年,死敌其律。地绝天穷,吾事斯毕。崩角未能,洞胸奚恤。以此强项,告彼柔膝。诗曰:断头无憾效孤忠,战象斑斑浴血红;屹立乾坤留浩气,火枪烟里化清风。

出《悬榻编》。

六、昭宗猿[编辑]

唐昭宗有猿,随班起居,赐以绯袍。朱梁篡位,召此猿令殿下起居。猿径趋座前,跳跃奋击。朱怒,立杀之。

鹤子曰:朱则孤恩,猿不负德。宰相张文蔚辈,何处容身哉!诗曰:乾坤澒洞罢朝参,恩渥难酬泪暗含;也忝玉皇香案吏,堂堂岂肯事朱三。

出《圣师录》。

七、龙泉白马墓[编辑]

龙泉县有白马墓,开国勋臣胡公深所乘之桃花马也。公以征陈友定,遇害,其马驰归门外,悲嘶气绝。夫人义之,因葬焉,标曰“白马墓”。诗曰:奔回匹骑一门惊,绕墓飞沙怒未平;月夜腾空风鬣动,长嘶犹趁旧屯营。

出《圣师录》。

八、陈都督马[编辑]

二忠祠,在铅山阴浆口。正统十三年十一月,处州贼叶希八,劫车盘岭。副都督陈荣,帅二千兵,同指挥戴礼,合兵进剿。荣至祝公桥,贼诱入周道坞宋家磜,两山伏甲,首尾相击,荣、礼力战死。荣马自十三都跃入县堂,三跳而毙。乡人悯其忠,立祠祀之。诗曰:带来战血遍身流,三跃公堂怒不休;都督忠魂应未远,扬鞭待我阵云头。

出《铅山县志》。

九、河北骏马[编辑]

流贼破河内,县令丁运泰大骂,被磔。所乘马骏甚,贼将骑以入县,至堂下大嘶人立,狂逸不可制,触墙而死。徐仲光赞曰:本自可生,亦知无责。悼彼倾崩,忍忘鞭策?彼肉则麋,我心斯石。是马是人,大河以北。诗曰:触死衙前怒尚嘶,令君与马赤心齐;愿为厉鬼先驱贼,万颗头颅踏作泥。

出《悬榻编》。

十、蜀藩白骡[编辑]

张献忠之破蜀也,蜀藩率子女、宫人,投井死。王所乘白骡,踯躅其旁,亦跳入殉焉。后樵苏者,值天阴时,于蜀宫故址,往往见白骡出没蔓草间。诗曰:无声踯躅有馀悲,宫井苔花好护持;莫遣银床秋雨塌,此中碧血尚淋漓。

出《圣师录》。

十一、二犬助战[编辑]

绍兴二十九年冬,抚州宜黄县,剧盗谢军九,鸠众百辈椎埋剽劫,戕杀李县尉家。知县李元佐,适在郡,尉遣弓兵讨捕。都头刘超前行,王宣继之,与盗遇,超即遁。宣所部,不及盗之半,大呼鏖战黄山下。宣素畜二犬,每出必从,是时亦奋呼,噬盗死者二十人,遂奔溃。宣退休山上。已而盗复还,尽断死者首,携以出,盖虑为官兵所识。宣望见,怒曰:“我杀之,而纵彼取头颅去,何凭报级?”率众趋下,再战移晷,反为所败。宣与二兵得三级,驰取径路,绝田而西。方穿橐秸中,陷于淖,盗追及,俱遭屠脔。二犬守其尸,部伍环集。以事白于县,元佐回邑,厚恤三家,命治棺往敛。犬凝立,经日不食,见家人,摇尾迎之,导至尸前。宣归葬,犬亦死。李斯义曰:宣讨贼甚力,二犬相从噬贼,已属难得。更难其死而守其尸,葬则殉,其难耳!诗曰:莫云用犬猛何为,追贼如风肉乱飞;可惜功成衔恨死,战场驻马客歔欷。

出《警心录》。

十二、崖山鹇[编辑]

崖山之败,陆秀夫负祥兴帝赴海。时御舟一白鹇,奋击哀鸣,和笼坠海死。明张廷实〈白鹇歌〉云:“君不见泸南秦吉了,饥死不入蛮夷邱。又不见唐家孙供奉,奋跳欲断朱三喉。嗟尔白鹇急主难,委质翻配三忠俦。忆昔海黄雾四塞,天狗如雷堕东北。三辰鏖战日无辉,伏尸百万海尽赤。六军披靡可奈何,云从飞龙赴碧波。白鹇笼中起踯躅,恨不握剑挥长戈。剑欲截断参政首,戈欲钃绝宣慰脰。请回飞龙驾云车,直抵中原挥一帚。皇天不祚赵孤儿,白日不照吾心悲。耸身直翅轻一掷,竟与金笼饱鲸鲵。呜呼!白鹇乃羽族,报主恩义何其笃。如何厕中拉胁奴,禽兽之心人面目。太仓饱士多如林,算来何如豢此禽!羽衣缟裳夺霜雪,忠肝义胆追鸾鹤。只今茫茫海天角,魂逐三忠戏溟漠。千回化作精卫翔,悲鸣直待沧溟涸。”诗见《闲居偶录》。

鹤子曰:“和笼坠海死”五字,如见鬼神闪惚情状。诗曰:海哭天哀战血红,更无人到倩开笼;茫茫精卫无穷恨,都付崩涛惨雾中。

出《圣师录》。

十三、众鸟赴火[编辑]

凤凰山,在蒙化府城西南,昔有凤鸟死此。每岁季冬,众鸟哀吊其上。土人于鸟来夜,燃炬候之,鸟辄赴火死。诗曰:桥山风肃月黄昏,阿阁辉光久拜恩;草莽微臣惭后死,煌煌大义炳乾坤。

出《广舆记》。

十四、群蜂投江三日[编辑]

正德间,镇江北固山下,有群蜂拥王出游,遇鸷鸟攫其王啖之。群蜂飞鸣不去,自投江中,前后死者三日乃尽。杨邃庵相国一清,令家伻瘗焉,表其冢曰“义蜂”,作文祭之。以上“忠鉴”。徐仲光赞曰:垂裳蒙难,祸由轻徙。左右伊何,臣罪万死。恸彼铦锋,惨此滔水。五百田横,共成一是。

出《圣师录》。

【附录】

《池北偶谈》云:金山有“义蜂冢”。镇江府廨,有蜂一筒,逸出,其主毙,群蜂相揉藉争死之,不下万馀。嘉靖中,镇江严同知者,为立“义蜂冢”。徐尚书养斋问,作〈蜂冢歌〉,纪事云:“群蜂势方屯,主蜂自残折。意气许与成君臣,义心欲奋秋阳烈。摧躯抉股同死君,田横门客多如云。后人重死不重义,捧头鼠窜何纷纷!微虫感恩乃至尔,吁嗟万灵不如此。金山山高江水寒,孤冢苍茫为谁起。”《西园杂记》云,严名应阶。《绿雪堂杂言》云,在北固山,杨邃庵阁老表为“义蜂冢”。《亦复如是》云:有姚姓者,善养蜂,岁获蜜数千斤,家以小康。余尝至其家,姚告余曰:“蜂一日两衙,应潮上下,不差时刻。或风雨将至,则潮愆期,以验阴晴,恒不爽也。”时余正同姚观蜂衙,适墙角雨塌,收蜂之器,压损其一。见内所营之窠,中耸一台,大如桃李。一蜂大于众蜂,青苍色,独居于上。姚曰:“此蜂王也。”余曰:“观此,则王元之之〈蜂记〉,所谓‘营巢如台,拥王而行’者,句句实录。《化书》云:‘蜂有 君臣之礼。’不诚然乎?”姚曰:“蜂,微物也,胡亦有知?”余曰:“不观之蚁乎,其居有等,其行有队。昔人谓:‘蚁有君臣之义,故字从义。’蜂与蚁皆微物,蚁既有知,则蜂应亦有知也。况凡物莫不有知,如驼知泉脉,老马知途,燕知戊己,蝠知庚申,鹤知夜半,鸡知将旦,鹊知太岁,鼍知应更,鱼知丙日,鼠知拱立,狐知听冰,蜃知嘘楼。极之岁兰知元日,桐与棕榈知闰月。草木无情之物,且亦有知,则血气之类,其有知宜也。不过得气之偏,知仅于此,不能就所知而扩充之,所以为物。人则万善皆备,无所不知,所谓人为万物之灵也。尽其量,则为圣人。唯梏之反复,不特近于禽兽,其一知之明,且有时反不能如物也,可危哉!”诗曰:万蜂争掷浪花堆,三日江云惨不开;谏猎书曾回汉武,侍臣惜乏马卿才。

十五、南坡义猴传[编辑]

建南杨子石袍,告予曰:吴越间,有鬈髯丐子,编茅为舍,居于南坡。尝畜一猴,教以盘铃傀儡,演于市,以济朝夕。每得食,与猴共。虽严寒暑雨,亦与猴俱。相依为命,若父子然,如是十馀年。丐子老且病,不能引猴入市,猴每日长跪道旁,乞食养之,久而不渝。及丐子死,猴悲痛旋绕,如人子躄踊状。哀毕,复长跪道旁,凄声俯首,引掌乞钱。不终日,得钱数贯,悉以绳钱入市中,至棺肆不去,匠果与棺。仍不去,伺担者,辄牵其衣裾。担者为舁棺至南坡,殓丐子埋之。猴复于道旁乞食以祭,祭毕,遍拾野之枯薪,廪于墓侧,取向时傀儡,置其上焚之。乃长啼数声,自赴烈焰中死。行道之人,莫不惊叹而感其义,爰作“义猴冢”。张山来曰:有功世道之文,如读《徐阿寄传》。诗曰:事生事死费踌躇,肠断南坡旧草庐;烈火焰中魂冉冉,彩霞天半拥飙车。

出宋曹《会秋堂文集》。

十六、安福猴[编辑]

康熙九年庚戌冬,积雨雪,自十月至十二月二十四日,雪益甚,行者多失足至死。安福县,有戏猴行乞者,担二篓,登邑之狗爬岭,风凛衣敝,却行不得上,遂僵死岭半。是时,猴计窘,四望,前有客三人,趋别道,急前扭之。三客力求脱不得,问猴:“有所诉乎?”即叩头。命猴前引,至岭半,则一死人,弃担在道。客惊谢曰:“不速去,恐后来者,谓我辈有戎心,殆矣!”猴向客哀号不已。客问:“有何事,当如所请。”猴取死者锁钥,启篓,得银三两,猴平称给三客。客曰:“以此具棺乎?谢不能。”猴摇首再四。曰:“给吾辈办事,葬主人乎?”即诺诺应声。三客同力掘穴,将瘗尸,猴告且止,更取担上草席十贴,出篓中木棉数斤,割八席,分棉三分之二,授三客令裹骸。客为泣下,一一经纪。封土毕,即白猴曰:“愿携汝归养,汝何如?”猴不应,绕土三匝,恸号跳踯,首触石而死。三客始知先馀棉、席者,为当葬自身也。即缚束猴,与戏猴者为合冢,葬岭上道旁。三客还,为安福人道其事。湘潭郭幼隗为〈义猴传〉。诗曰:相依为命恸途穷,惨惨彤云猎猎风;愿附主人同蒿禾葬,生埋热血雪花红。

出《旷园杂志》。

十七、白塔山猴[编辑]

正德辛巳,有夫妇,以弄猴为衣食者十稔矣,寓嘉州白塔山。主者死,葬于塔之左,猴日夜号。其妇更招一丐者为夫,猴举手揶揄之。妇弄猴使作伎,猴伏地不应,鞭之辄奋叫。入夜走主者之墓,抱土悲号,七日而死。诗曰:羞抱琵琶塞耳听,也同七日哭秦庭;嘉州白塔山前路,哀啸寒枫鬼火青。

出《圣师录》。

十八、瑞昌门外义猴[编辑]

  咸熙中,有翁妪弄猴瑞昌门外。一日妪死,翁葬之。未几翁死,无人葬, 猴守之日久,人怜而葬之。咸称为“义猴”。诗曰:待谁负锸妥翁身,躄踊无殊子丧亲;落木萧萧啼不住,酸风愁绝路旁人。

出《圣师录》。

十九、忽雷駮[编辑]

秦叔宝所乘马,曰“忽雷駮”。常饮以酒,每于月明中试,能竖越三领黑毡。及胡公卒,嘶鸣不食而死。诗曰:四蹄奔月蹑青烟,飒爽英姿马亦然;何处敝帷埋骏骨,欲浇醽醁野风前。

出《酉阳杂俎》。

二〇、陈平章马[编辑]

淮南统军陈璋,加平章事,拜命于朝。李昇时执政,谓璋曰:“吾将诣公家道贺,且求快婿,公其先归。”璋策马去,中路马蹶而坠。顷之,昇至,璋力疾出,昇慰讯已,匆匆告别。璋召马数之曰:“吾今日拜官,又议亲事,尔乃坠我,畜生!”不忍即杀,使牵去,勿与刍秣。是夕,圉人窃具刍粟,马视之而已,达旦不食,如是累日。圉人以告,璋复召语之曰:“尔既知罪,吾赦尔。”马跳跃而去,是日乃饮饩如故。璋后出镇宣城,罢归而薨。旬日,马悲鸣而死。诗曰:的卢今日竟妨吾,数罪何辞谢秣刍;故相恩深难寸报,灵輀努力 效前驱。

出《稽神录》。

二一、毕将军战马[编辑]

毕再遇,兖州将家也。开禧中,战累有功。金人认其旗帜,即避之。后居于霅,有战马,号“黑大虫”,骏驵异常,独再遇能御之。再遇死,其家以铁絚羁圉中。会岳祠迎神,闻金鼓声,意谓赴敌,仰嘶奋迅,断絚而出。其家虑伤人,命健卒十人,挽之而归。好言诫曰:“将军已死,汝莫生事累我家。”马耸耳以听,汪然出涕,喑哑长鸣而毙。诗曰:乌骓伏枥失重瞳,百战沙场翊大功;热血满腔何处洒,仰天一恸飒灵风。

出《圣师录》。

二二、克勒[编辑]

清时和硕亲王有良马,曰“克勒”,犹汉言“枣骝马”也。高七尺,自首至尾,长可丈有咫。耳际肉角寸许,腹下旋毛若鳞甲然。翘骏倍常,识者诧为龙种,王爱之。王薨,马踯躅哀鸣,未几,随毙。诗曰:龙种奇姿一顾空,天人驾驭必英雄;世无伯乐谁真赏,昂首悲嘶万里风。

出《圣师录》。

二三、张行人义骡[编辑]

同年张鹤洲行人,尝乘一骡,甚爱之。康熙甲辰,鹤洲以科场事下刑部, 𫗴粥不继,乃以骡抵逋于人。一日过市,酸嘶悲鸣,堕其新主,而逸归张邸。稍近之,辄蹄啮不已。家兄西樵,官吏部,为赋〈义骡行〉。呜呼!此骡胜华歆、贾充、褚渊、六臣之徒多矣。诗曰:义骡日下竞称奇,消得琅琊吏部诗;新主纵然刍秣好,不如故土乐忘饥。

出《池北偶谈》。

二四、姚氏二犬[编辑]

吴兴姚某,开元中,被流南裔,随行者奴二犬二。奴曰附子,其子曰小 奴,性俱悍,居南久之,惆怅思乡,计害其主,庶家得归。姚僻处,邻里不闻。附子忽白主云:“郎君燕人也,今流离万里,倘有不祥,奴当扶榇归北。顷觉衰惫,恐溘然朝露,小辈无能为役,则郎君遗骨,长此漂泊他乡矣,愿早图之。”姚喻其意,云:“汝欲我死耶?”奴曰:“正尔虑之。”姚请约来朝。及晨,奴父子丰膳,婉劝加餐。姚停觞哽咽,见二犬依依左右,适奴入时,与之食。因抚二犬云:“豢汝多年,今奴杀我,汝知之乎?”二犬亦哽咽不食,顾主悲号。俄附子至,一犬突咋其喉,毙。一犬疾入厨,咋小奴喉,亦毙。又咋附子之妇,毙之。姚遂免难。

鹤子曰:奴父子阴谋叛逆,炯炯在二犬心目中,含愤切齿,岂伊朝夕哉!前此卧月吠花,傍主自若。后则轰霆掣电,斩草除根。犬乎犬乎,义也而神矣!诗曰:一般豢养两般心,观变迎机智勇沉;剑客空空输痛快,惊魂乍定涕沾襟。

出《广舆记》。

二五、金丝犬[编辑]

沈处士恒吉,购一金丝犬,长不逾尺,甚灵警,晨夕与俱,怜惜备至。三载,处士病,犬不食数日。及卒,殓于正寝,犬盘旋而号,竟夕方罢。停榇期年,犬常卧其侧。将葬,一触而毙。诗曰:主没何依泪暗吞,绕坟不住吠黄昏;贱躯岂惜酬知己,纵伴黄泉未报恩。

出《圣师录》。

二六、犬殉主[编辑]

刘钊,铁岭卫人,畜一犬,出入必从。钊常以马负薪山中,犬尾之。一日,犬独归,向钊子国勋,鸣跃不已。勋异之,随所往,见钊为盗所杀,弃尸石间,取其马去。勋营葬毕,众皆归,犬独守冢,日夜悲泣,泪涔涔湿草土。数日抉土及棺,死棺旁。鹤子曰:伏戎于莽,殆因夺马起杀机耶。此马甘心事仇,视主死而不顾,犬贤马多矣。诗曰:林下风腥马曷归,家人毕葬独依依;泪痕滴处无干土,傍冢烟寒草不肥。

出《圣师录》。

二七、黑儿像赞[编辑]

黑儿,崔子镇先生所畜猫也。甚爱之,与同卧起,字之曰“黑儿”,则应。先生每出,黑儿必送至户外。及归,黑儿闻履声,跃而喜,先生亦喜,与饮食焉,如是者十馀年。一日,先生病,黑儿伏侍,不离床笫,察其居止有忧色。亡何,先生没,黑儿绕棺哀叫,累昼夜不食,而毙于棺下。先生子公超,义而葬之,名“黑儿冢”。予闻而惊叹,因画其形,并为之赞曰:相彼狸狌,性则执鼠,驯性者良,贪饕者鄙。亦有名种,深毛修尾,温柔善媚,依人而已。唯兹黑儿,人且难比,识主性情,解主言语。主出主归,徘徊延伫,徘徊若悲,延伫乃喜。寝则侍衾,兴则候履,历十馀年,如仆如子。主疾知忧,没则号毁,无以酬恩,不食而死。殉秦三良,殉齐二士。谁谓物蠢,而不可拟?葬之龙门,大河之涘。陵谷有迁,冢不崩圮。庶几千载,齐名黄耳。以上“义鉴” 诗曰:吁嗟古道弃如尘,生死相依幸托身;貌得狸奴毛发动,瓣香未许负心人。

出宋玨作

贞烈鉴第三[编辑]

(二十七案)

爱河滔滔,溺情而死。情根正性,物乃如此。地老天荒,无终无始。辑贞烈。

一、比翼凤[编辑]

南方有比翼凤,飞止饮啄,不相分离。雄曰“野君”,雌曰“观讳”,总名曰“长离”,言常想离著也。此鸟能通宿命,死而复生,必在一处。诗曰:比翼于飞薄紫霄,预思离别恨迢迢;分明夙慧三生在,一缕情丝未尽销。

出《嫏嬛记》。

二、许氏园鹤[编辑]

许氏园,有二鹤,其雄毙焉。岁馀,客有复以二鹤赠者,孤鹤踽踽避之,不同饮啄也。雄鹤窥其匹入林涧间,意挟两雌,翛然蹑迹,则引吭长鸣相搏击,至舍之去乃已。夕,双鹤宿于池,则孤鹤宿于庭,其在庭也亦然。每月明风和,双鹤翩跹起舞,嘹唳和鸣,孤鹤寂处不应。或风雨晦明,寒湍泻石,霜叶辞柯,哀音忽发,有类清角,闻者莫不悲之。主人长其羽翮,纵之去。是故缡帨之操,锋刃不能变也。鷇鸟之信,寒暑不能夺也。九三不恒,亦孔之丑也。鹤子曰:此陈大樽先生三慨之一也。先生节义文章,光华宇宙。读〈许氏鹤记〉,至今楮墨间,凛凛挟冰霜气。致命时,年甫四十,殆所云“锋刃不能变”耶!诗曰:一般风月各悲欢,茹苦心头欲诉难;孑影碧空何处去,故园回首暮云寒。

出《陈忠裕集》。

三、闻鹤堕泪[编辑]

湘东王修竹林堂新构,太守郑裒,送雄鹤于堂,雌者尚在郑所。霜高月冷,无夕不唳,孤客舣舟,闻者泪堕。时有野鹤飞赴堂中,驱之不去,即郑之雌也。交鸣颉颃,翩然并舞,宛转低昂,妙契弦节。

鹤子曰:始则望空孤唳,霜月亦助凄清。继而对影和声,风云且为飞舞。诗曰:悲莫悲兮生别离古句,生离重遇旧相知;人间倘借双飞翼,哪有徐郎破镜悲。

出《情史》。

四、孤鹤哀鸣[编辑]

荥阳县南百里馀,有兰岩山,峭拔千寻。常有双鹤,素羽皦然,日夕偶影翔集。相传昔有夫妇隐此山数百年,化为双鹤,不绝往来。忽一鹤为弋人害,其一鹤岁常哀鸣,至今响动岩谷,莫知其年岁也。鹤子曰:此双鹤三生公案也,是耶非耶?翩何姗姗其来迟耶?诗曰:几生修到两胎仙,仙骨珊珊也可怜;梦觉松涛成往劫,分明双影夕阳边。

出《搜神记》。

五、石鹤夜啼[编辑]

仙人尹蓬头,还西川鹤鸣观,乘石鹤而去。先是,观前有两石鹤,不知何代物也。蓬头乘其雄者上升,其雌者中夜悲鸣。土人惊怪,争来击落其喙,至今无喙石鹤一只存焉。诗曰:一鹤空山啸风雨,仙骑雄鹤去何所;他年云外倘归来,欲话沧桑石无语。

出《情史》。

六、鸳鸯悲鸣[编辑]

元魏显宗延兴三年,因田鹰获一鸳鸯,其偶悲鸣上下不去。帝惕然,问左右曰:“此飞鸣者,为雌为雄?”对曰:“臣以为雌。”帝曰:“何以知之?”对曰:“阳性刚,阴性柔,以刚柔推之,必是雌矣。”帝慨然而叹曰:“虽人鸟事别,至于资识性情,竟何异哉?”于是命放所获鸳鸯,并下诏禁断鸷鸟不得畜焉。诗曰:片语回春感至尊,秋江蓼影尚惊魂;而今结伴双飞去,同拜金鸡下赦恩。

出《第一功德录》。

七、柳家燕[编辑]

元元贞二年,双燕巢于燕人柳汤佐宅。一夕,家人持灯照蝎。雄惊而坠,狸奴食之。雌徬徨悲鸣不已,朝夕守巢,哺雏成翼而去。明年雌来,复巢其处。巢有二卵,人疑其更偶也,窥之,抱雏之二壳耳。自后春来秋去凡六载,唯见其孤飞焉。诗曰:双雏谁倚只身栖,独返家山海雾迷;故侣虽亡遗垒在,年年不忍补新泥。

出《圣师录》。

八、报恩寺鹳[编辑]

吴,报恩寺浮图顶,巢二鹳,以游以宿,出入必俱。一日,其雄挂胫轮索中,奋翼自掷,空悬弗脱。雌下首大鸣,若吁于人。众怜之,莫能升。遂宛转而绝。雌依其旁弗去,群鸟欲磔之,辄引喙怒逐不使近,逮毛骨尽化,然后已。风雨之夕,翱翔往复,哀鸣嗷嗷,若号慕焉。鹤子曰:予美亡此,谁与独处。当日痛愤之状,激楚之音,宛在耳目间也。诗曰:倒悬谁解望苍冥,惨对飙轮未蜕形;自此无心更鸣垤,孤飞夜傍塔灯青。

出《秋灯丛话》。

九、雌鹳表贞[编辑]

泰州盐场兰若,楼窗外老树颠,有鹳巢焉。雌鹳伏卵其间,村民伺雌觅 食,潜以鹅卵易之,鹳不知也。久之,雏破卵出,则鹅也。雄鹳讶其不类,谓雌与他禽合,怒而噪之,雌者亦鸣不已。既而雄者飞去,少顷,诸鹳群集视其雏,咸向雌而噪。雌者无以自明,以喙钻墙隙死。吴野人作诗纪其事。以上“贞鉴”诗曰:猜嫌毋乃太痴情,个里疑团恨未平;休笑墙茨难遽扫,女贞枝上月分明。

出《圣师录》。

十、鸾睹影悲绝[编辑]

罽宾国王购一鸾,欲其鸣,不可致。饰金繁,飨珍羞,对之愈戚,三年不鸣。夫人曰:“尝闻鸾见其类则鸣,何不照之以镜?”王从之。鸾睹影悲鸣,冲霄一奋而绝。诗曰:闻续鸾胶不断弦,贞心炯炯向谁传;明明镜里翩跹影,哪信空花尽幻缘。

出《异苑》。

十一、扬州署青鸾[编辑]

《双槐岁钞》,有〈贞莺〉、〈烈鸳〉二诗。因忆昔扬州署中,有青鸾二,饮啄必俱。一日,其雄为鹿触死。雌日夜哀鸣,不忍听闻,数日亦死。予感其义,作〈青鸾操〉。诗曰:嘉名畴锡果长离,五彩翩翩对舞谁;顾影生憎无赖月,记曾双照梦回时?

出《池北偶谈》。

十二、鸳鸯投沸汤[编辑]

明成化六年十月间,盐城天纵湖渔父,见鸳鸯群飞,弋其雄者烹之。其雌者随櫂,飞鸣不去。渔父方启釜,即投沸汤中死。按《情史》记,刘世用在高邮湖,见渔者获鸳鸯事,与此略同。诗曰:霎时毒雾幂湖深,逐櫂何人辨苦音;欣跃沸汤同毕命,碎身粉骨也甘心。

出《圣师录》。

十三、烈燕投河[编辑]

德兴夏氏子,好弹射飞禽。见梁间巢双燕,戏弹之,毙其雄。雌啁啾悲鸣,逾时自投门前陂水死。时人作〈烈燕歌〉以伤之,歌云:“燕燕于飞春欲暮,终日呢喃语如诉;但闻寄泪来潇湘,不闻有义如烈妇。夏氏狡童好游猎,弹射飞禽类几绝;梁间双燕衔泥至,飞镞伤雄当儿戏。雌燕兀兀如呆痴,不能人言人不知;门前陂水清且泚,一飞径溺澄澜底。伤哉痛恨应未休,安得化作吕氏女,手刃断头报夫仇。”诗曰:倦羽翛翛喜乍依,丧群自恨暗先机;孤魂不逐流波逝,犹傍空梁故垒飞。

出《圣师录》。

十四、燕冢[编辑]

襄阳卫敬瑜早丧,其妻灞陵王整妹也,年十六。父母舅姑,咸欲嫁之,泣而不许,截耳置盘中为誓,乃止。户有燕巢,常双来去,后忽孤飞。女感之,谓曰:“能知我乎?”因以缕志其足。明年复来,孤飞如故,犹带前缕。女吟诗曰:“昔年无偶去,今春犹独归;故人恩义重,不忍复双飞。”燕春来秋去,殆七霜矣。后复来,女已死。燕绕舍哀鸣,人告之葬处,即飞就墓,哀鸣不食而死。因葬其傍,曰“燕冢”。唐李公佐,有〈燕女坟记〉。此案可入“贞鉴”,可入“眷旧”。一说,姚玉京,嫁襄州小吏卫敬瑜,卫溺死,玉京守志。常有双燕巢梁间,为鸷鸟所获。其一孤飞,悲鸣徘徊,至秋,翔集玉京之臂,如告别然。玉京以红缕系其足,曰:“新春复来,为吾侣也。”明年果至,玉京作诗云云。后玉京卒,燕复来,周回悲鸣。家人语曰:“玉京死矣,坟在南郭。”燕至坟所亦死。每风清月皎,或见玉京与燕,同游灞水之上焉。或云:“玉京”即王氏乳名,加“姚”者,从母姓也。李斯义曰:玉京与燕,可称双节。赠诗哀婉,读之泪下。

鹤子曰:燕傍玉京墓而死,此碣信可标“双节冢”矣。顾一则填海之石虚衔,一则覆盆之冤未雪。空梁月淡,幽阁灯寒,此六、七年间,相对清况,虽各深怀抱,而恩义之感均也。洎乎秋风一别,春社重来,旧垒依然,故人安在?萧萧白杨之郭,依依红缕之情,后死者何以为怀哉!诗曰:孤垒空房各自哀,分飞犹幸聚泉台;回头无限春风泪,不许桃花 傍冢开。

出《南史》。

十五、雁邱[编辑]

元遗山,金人,尝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捕得二雁,一死,一脱网去。其脱网者,空中盘旋,哀鸣良久,亦投地死。元遂以金赎得二雁,瘗汾水旁,垒石为识,号曰“雁邱”。因赋〈致鱼儿词〉云:“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别离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栾城李仁卿治和云:“雁双双,正分汾水,回头生死殊路。天长地久相思债,何似眼前俱去。摧劲羽,倘万一,幽冥却有重逢处。诗翁感遇。把江北江南,风嘹月唳,并付一丘土。仍为汝,小草幽兰丽句,声声字字酸楚。桐江秋影今何在,萧瑟欲迷堤树,露魂苦。算犹胜王嫱青冢真娘墓,凭谁说与。对鸟道长空,龙艘古渡,马耳泪如雨。”李斯义曰:或曰:“此情痴也。”不知至忠大孝,俱是痴拙人做出。败节丧名,却被聪明人做尽。痴是其真诚一念,可以扶植万古纲常,即所谓其愚不可及也。

鹤子曰:原跋妙矣,燕冢、雁邱,天然佳对。而玉京之诗,赠于生前。遗山之词,唁于死后。南郭、横汾,辉映千春矣。空中盘旋良久而死,试度其心,一似悔恨其脱网而独去也者,悲夫!诗曰:片碣苔花古墨香,胜他瘗玉白杨旁;至今秋影荒芦畔,双照汾河旧夕阳。

出《情史》。

十六、双雁楼[编辑]

王天雨云:“予舍后有张姓者,获一雁,置于中庭。明年,有雁自天哀鸣,庭雁和之。久而天雁遂下,彼此以颈绞死于楼前。后名其楼曰‘双雁楼’。此正德年间事。”诗曰:一别茫茫两度秋,悲嘶几尽白云求;断魂不得双飞去,烟黯空庭月黯楼。

出《圣师录》。

十七、雁愤偕死[编辑]

宏治间,河南虞人获一雌雁,铩其翼,畜诸场圃,以媒他雁。每见云中飞者,必仰睇。至次年来宾时,其雄与群雁飞鸣而过,雌认其声,仰空号鸣。雄亦认其声,飞落圃中,交颈呜呜,若相哀诉者。良久,其雄飞起半空,欲去徘徊,视其雌不能飞,复飞落地上。旋转叫号,声益悲恻。如此者三、四回,度终不能飞,乃共啮颈蹂蹴,遂相愤触而死。按《圣师录》记,顾敬亭稼圃旁,罗者得一雁,其偶闻声落地,交颈哀鸣,血尽而死。事绝相类。诗曰:仰霄无计奋云端,几度徘徊去就难;义不独生誓同死,当天皦日照心肝。

出《情史》。

十八、镇江随舟雁[编辑]

万历癸丑,镇江钱参将部下,有卒获一雁,笼置舟尾。空中有一雁随舟悲号,舟中雁连声应之。江行百里,不肯暂舍。将登岸,笼中雁伸颈向外大呼,空中雁忽下,二雁以颈相交不放。舟中人异之,亟向前擘开,已俱死矣。钱闻大怒,同舟兵卒各杖之。其获雁人,病月馀死。李斯义曰:《昏礼》“亲迎奠雁”,雁顺阴阳往来,且不再偶,和且信也。和则不离,信则不二,故共飞鸣,同生死,于此可识倡随之义。

鹤子曰:随舟而空际悲号者,雌耶雄耶?雄则义夫,雌则烈妇。其连声相应也,迫乎有生离之惨。其近岸大呼也,岌乎有死别之悲。语云:“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此则鸿毛而重于泰山矣。诗曰:百里随舟不暂违,死时交颈两依依;长江有尽情无尽,悔傍芦花浅水飞。

出《警心录》。

十九、民舍雁[编辑]

王一槐,司铎铜陵时,言有民舍除夜燎烟,祓除不祥,一雄雁触烟而下,家人以为不祥也,烹之。明晨,一雁绕鸣檐上,数日堕地而死。

鹤子曰:忍作残害,是为不祥。诗曰:无端虐焰误戕身,香遍屠苏庆岁新;鼎镬残魂应待妾,愿随金谷坠楼人。

出《圣师录》。

二〇、铳落鸠[编辑]

老友陈大介,尝馆山家。见猎人铳落一鸠坠地。又一鸠来就拊视,且口衔他物饲之,不受。又以翼水蘸其火伤处,卒不可活,乃宛颈哀鸣而去。有顷,从树颠下坠,触地死,盖重伤其匹也。陈引其人谏曰:“若中一鸠,而二鸠死。鸟且死义,若独何心?”其人遂折铳改业。施愚山曰:此与获鹿子,而鹿母肠寸断,相类。彼重母子,此重夫妇。鹤子曰:试想瞥见其匹伤铳坠地时,正尔双栖,火光迸射,肝胆何等惊裂,心口何等急筹,万苦中沸,莫可言状。然后衔物拊视,意望其匹之起死回生也,而不效。既而四顾徬徨,不惜濡翼,意犹望一丝之或生也,而又不效。死之志,已斩然于宛颈哀鸣顷矣。既去之后,未坠之先,此一霎间,孤立树杪,下视痛绝,声也无,泪也无矣,噫!诗曰:百计求生无望矣,伤心惨目竟如此;到头死别胜生离,地下重逢悲又喜。

出《矩斋杂记》。

二一、卫衙鹳[编辑]

卫衙梓巢鹳,父死于弩。顷之,众拥一雄来,匹其母,母哀鸣百拒之。雄怒,尽啄杀其四雏。母益哀愤,气哽而死。群凶乃挟其雄逸去。诗曰:杜老曾歌义鹘行,雄心芒角莽峥嵘;忍教孤寡齐吞尽,万树阴风猎猎生。

出《圣师录》。

二二、高邮烈鹳碑[编辑]

高邮州有鹳,双栖南楼上。或弋其雄,雌孤栖。旬馀,有群鹳偕一雄与共巢,若媒诱之者然。竟日弗偶,遂皆飞去。孤者哀鸣不已,忽钻嘴入巢隙,悬足而死。时游客见之,无不嗟讶,竞为〈烈鹳诗〉吊之,复立“烈鹳碑”。诗曰:风雨南楼孑处哀,群雌粥粥浪疑猜;墨花一片韩陵石,消受诗人下拜来。

出《圣师录》。

二三、华亭鹳[编辑]

华亭董氏庭前,植虬松一株,枝干扶疏,亭亭如盖,有双鹳结巢其颠。后雄被弹死,其雌孑然独处,日夕哀鸣,越数日亦死。诗曰:风卷涛飞月堕天,金丸无计避韩嫣;双栖不羡华亭鹤,绕树孤飞唳碧烟。

出《圣师录》。

二四、鸽斗死[编辑]

江浙平章夔夔宅,养二鸽,其雄毙于狸奴,家人以他雄配之,愤斗而死。谢子兰作〈义鸽诗〉以吊之,诗云:“翩翩双飞奴,其羽白如雪;乌员忽相残,雄死雌躄躠。绝食累数日,悲鸣声不歇;苍头配他偶,捍拒项流血。血流气亦愤,血尽气乃绝;嗟尔非鸳鸯,天配不再结。嗟尔非雎鸠,所性殊有别;于人拟共姜,之死同一辙。奈何闺壸内,往往少贞烈;夏姬更九夫,河间不堪说。聊为义鸽行,以激夫妇节。”诗曰:血洒雪衣甘斗死,心悬天日忍偷生;援琴漫拨求凰引,听否悲吟义鸽行。

出《圣师录》。

二五、相思鸟[编辑]

相思鸟,产于苏属近海诸处,闽中亦有之。大与瓦雀等,红喙,黄绿羽翰,其形甚妍。声小而韵,飞则并飞,止则同止。每于秋季,乡人罗而取之,以鬻于市。爱者畜以雕笼,笼分二格,锁其一,其一放之不去,时飞翔于笼之左右上下,顷亦自归笼内。若失其一,其一悲鸣亦死。殆比翼鸟之流欤。鹤子曰:《情史》云:“红蝙蝠,出泷州,皆深红色,唯翼脉浅黑,多双伏红蕉花间。采者若获其一,则一不去。又岭南有红飞鼠,出入必双,人获其一,必双得之。”又周索《孝子传》云:“猿,虫禺属,或黄或黑,通臂,轻身,善缘,能于空中转轮,好吟。雌为人所得,终不独生。”吁,蠉蜎微物,亦知“一与之齐,终身不改”之义乎!诗曰:朝朝暮暮苦相思,思到魂销欲尽时;心有千行万行泪,何能说与主人知。

出《闻见偶录》。

二六、鄱阳烈鸡[编辑]

王楫,鄱阳卜者,邸中畜雌雄二鸡。雌正抱雏,适客至,楫命童取其雄,将烹之。雄叫呼,雌闻声走至,孜孜注盼,哽咽悲鸣,若欲诉楫而免雄之死者。楫弗悟,竟杀之。雌踯躅哀鸣,不复顾群雏,终夕唧唧不食,凝立砌下,沉沉如醉,少焉气溢其吭,遂喘而死。李斯义曰:竟有“生同室,死同穴”之意。

鹤子曰:写其雌急迫痛切情状,由有声而无声,字字惊心动魄。诗曰:求生不得枉号呼,割爱何心顾众雏;如醉如痴满腔恨,可怜到死尚模糊。

出《警心录》。

二七、颜氏鹅[编辑]

庆元三年,有客离榷场,赴淮,至颜氏店。颜语其妻,明日宰雄鹅饷客。夜闻栅中群鹅悲鸣,迨旦取鹅,群鹅向前啄颜衣,遮绕不退。颜携杖击散,竟杀其雄。其一雌二雏,皆悲跃而死。群鹅举翅拍地自扑,七日不饮水食谷。以上“烈鉴”李斯义曰:吕子云:“疾痛相救,忧思相感,死则相哀,此之谓骨肉之亲。”物亦有同然者,故闻其难也,群相救护。其不可救也,或以死殉,或悲伤至不饮食。至若父子不相救,亲戚不相吊,则人处物类下矣!

鹤子曰:雌之死也为烈妇,雏之死也为孝子,同群之自扑也为义友。而托足于戾气之门,惜哉!怨毒循环,何时了结?诗曰:雏随母死妇随夫,同类摧肠绝复苏;釜绕游魂齐掩泣,旁观谈笑动心无。

出《警心录》。

慈爱鉴第四[编辑]

(三十四案)

闽楚溺女,吴越焚子。骨肉自戕,天怒未已。毋曰禽犊,真性浃髓。辑慈爱。

一、鹿恸子肠断[编辑]

许旌阳,少好猎。一日,射死一鹿,鹿母为子舐疮痕,良久亦死。剖腹视之,肠皆断矣。即大悔悟,折其弓,入山修道,后证仙果。李斯义曰:一悔便可入道,人苦不知悔,果能悔而改,其造诣自无所不至。鹤子曰:“良久”两字中,多少心泪!诗曰:杀心放下即仙心,惨听哀鸣泪不禁;沉痛尽头共儿死,此情无古亦无今。

出《警心录》。

二、鹿胎草[编辑]

陈惠度,于剡山射一孕鹿,既伤,产下小鹿,以舌舐子身干,而母乃死。惠度见之惨然,遂弃弓矢为僧,建惠安寺嵊县东。鹿死处生草,曰“鹿胎草”。诗曰:舐儿痛恨彻心头,礼忏莲台悔未休;芳草萋迷埋鹿处,斑斑犹有泪痕流。

出《人谱类记》。

三、孕鹿哀跪[编辑]

邵文立,梁时人,世业烹屠。欲杀一鹿,鹿怀麑当产,就庖哀切,跪而流泪。文立以为不祥,刳割之。旋身患恶疮,乃自悔责,倾居产,建小庄严寺焉。诗曰:不恤充庖念子哀,血飞霜刃已戕胎;谁知哽咽心头语,跪诉屠前怒未回。

出《警心录》。

四、鹿母悲鸣[编辑]

章邵,富而贪。出遇鹿,鹿避去,获其子,扑杀,弃林中。鹿母遥见,悲号不已。是日,邵欲有所谋。一子甫弱冠,先父行,倦而假寐大树下,以伺父。邵至,见衣襆,抽刀刺喉,劫取而行。渐晓,视衣襆,乃知杀者其子也,悲号痛悔,已无及矣。鹤子曰:杀鹿子,即杀其子。天道报施,不俟终日,可畏哉!此人立心贪狡,平居即有劝以苦报,势必悍然不信。即苦报临头,且以为命数当然。乌知厉魄之不汝宥哉!诗曰:满腔杀气莽纵横,不到儿亡气不平;转盼杀人还自杀,林中未断鹿悲声。

出《警心录》。

五、麈爱子[编辑]

庐陵吴唐,好射猎,矢无虚发。时方春煦,率其子出猎。值一麈与麑戏,乍见唐,引麑潜去。麑未知畏也,跃而前,唐射杀之。麈惊还悲鸣。唐置麑于地,自藏茂草中,麈来舐麑,又射之。既而又一麈至,方张弩,箭忽自发,中其子。唐投弩抱子,抚膺而哭。忽闻空中呼曰:“吴唐!麈之爱子,与尔何异?”惊视间,忽有虎突出搏唐,折臂而死。鹤子曰:风和日丽,引麑嬉春,是何活活泼泼世界。吴唐杀心一动,忽变为惨雾阴霾。子之中箭也,鬼之呼空也,虎之突搏也,真觉触处为难,无处躲逃。诗曰:抱子号啕首试回,弩机未发万灵哀;叶飞谷动风悲啸,鬼导山君白日来。

出《宣室志》。

六、麑母随号[编辑]

孟孙,猎得麑,使秦西巴持归。麑母随之而号,西巴不忍,纵之。孟孙怒,逐西巴。居一载,取以为其子傅。左右曰:“西巴有罪,今以为子傅,何也?”孟孙曰:“秦西巴以一麑而不忍,又能忍吾子乎?”诗曰:乾坤万古不销沉,只此慈悲一寸心;谁放西巴仙佛手,空山目送泪涔涔。

出《警心录》。

七、象泣子[编辑]

象见子皮,而无远近,必泣。诗曰:毛里相关岂暂忘,皮存子死九回肠;老来不尽西河泪,千古酸心恸乐羊。

出蒋济《万论》。

八、猿乞子[编辑]

临川东兴人,入山得猿子,挈归,猿母随逐至家。此人缚猿子于庭树示之,母遽搏颡向人若乞哀状。终不肯放,竟击杀之。猿母悲啼自掷而死,破肠视之,寸寸断裂。未半年,疫起,其家灭门。颜光衷曰:不忍一麑,可以为傅。则忍此猿者,尚可为人乎?抑又有感焉,母子天性,其恳怛一脉,寄在畜生道中者,犹能感动疫鬼,况冤人乎?况仁人孝子精气之所勃窣、所会钟,而有不兴云澍雨、裂石贯日者乎?诗曰:乞子猿哀颡搏庭,忍看并命血风腥;霎时树杪阴云合,恍惚虚空怒百灵。

出《搜神记》。

九、猿号追子[编辑]

桓温入蜀,至三峡中,有得猿子者。其母缘岸哀号,行百馀里不去,遂跳至船,至便气绝。剥取其皮,因见腹中肠,皆寸寸断。桓闻之怒,命黜其人。鹤子曰:至便气绝,惨痛莫状。诗曰:百里追儿径跃航,峡云阴惨不飞扬;霑裳只听三声耳,啼到无声声更长。

出《伤心录》。

十、猿遗乳[编辑]

一彭姓善弩,入山见隔溪老猴方乳儿,发弩射之,中伤其臂。猴知不能支,勉抱子饱食其乳,犹摘木叶数片,盛馀乳置子旁。声呜呜然,若教子取食状,大号而绝。诸子环视,亦呜呜而号跳不已。诗曰:念乳无多暂止饥,相看含泪两歔欷;秋风也似凄情甚,不忍溪头卷叶飞。

出《伤心录》。

十一、猿垂死乳子[编辑]

武平产猿,毛若金丝,闪闪可观。猿子尤奇彩,性驯不离母。母黠不可致,猎人以毒傅矢,伺母间射之。母度不能生,洒乳于林饮子,洒已气绝。猎人取母皮向子鞭之,即悲鸣而下,敛手就制。每夕,必寝皮乃安,甚者抱皮跳踯而死。李斯义曰:生死惓恋,慈孝之至。欲缚其子,而先射其母,莫忍于此矣!诗曰:毒矢相加顾子悲,藏身无计误金丝;乳中滴滴心头血,肠断慈魂入梦时。

出《警心录》。

十二、老猿悼子[编辑]

齐武帝于华林,为子响作斋,呜咽移时,左右莫不掩涕。他日,出景阳山,见老猿远掷悲鸣。后堂丞曰:“猿子前日堕崖死,其母求之不见,故尔。”上因忆子响,歔欷良久不自胜。鹤子曰:呜咽耶,掷鸣耶,涕不知其何以淫淫耶,情不知其何以不自胜耶!人耶?物耶?同耶?独耶?诗曰:悼子崖颠骨未收,闻猿驻驆几回头;景阳山畔秋萧瑟,水咽云低各自愁。

出《南史‧鱼复侯子响传》。

十三、猿哀子不食[编辑]

昔人有畜子母猴者,一日,鸢杀其子。猴哀鸣不食,径往厨中取一片肉戴顶上,伺于庭中。鸢果来搏肉,猴两手扯擘其翅,啮脑食髓。诗曰:只影凄凉老泪垂,啼声不断自忘饥;区区一脔偿儿命,快绝猿心痛绝时。

出《合璧》。

十四、闻牛鸣[编辑]

介葛卢,闻牛鸣,曰:“‘是生三牺,皆用之矣。’其音云。”问之,而信。钟伯敬曰:慧人一语,使人怵然不敢言杀,不待慈氏下生说法劝解也。韩范曰:“介葛卢识兽音,佛图澄识铎音,物理之通,有不可测者。”学究家,莫以目所未见为怪。诗曰:悔生骍角失团𪢮,哽咽人前欲诉难;回首三牺成往事,可怜老泪尚阑干。

出《左传》。

十五、羊恸羔自踯[编辑]

宋真宗,祀汾阴日,见一羊自踯道左,怪问之。左右对曰:“今日尚食杀其羔。”真宗不乐,自是不杀羊羔。鹤子曰:《册府元龟》云:贞观十八年,幸九成宫,行次显仁宫。太宗手诏皇太子曰:“吾昨见麋鹿怀孕者多,纵有空身,其子甚小。母亡而子存者,未之有也。昆虫无知,唯推己以及也。”又《甲申杂记》云:御厨进羔儿肉,宣仁曰:“方羔而烹之,伤夭折也。”却而不食,有旨,不得宰羊羔以为膳。又《同生录》云:明太祖当斋时,礼部尚书牛谅言:“古礼,凡大祀斋日,宰犊牛为膳,以助精神。”太祖曰:“太牢非常用,致斋三日,而供三犊,所费太侈。夫俭可以制欲,淡可以顺性。若无节制,唯事奢侈,徒增伤物之心,无益事神之道。”谅曰:“《周礼》古人所定,非过侈也。”太祖曰:“《周官》之法,不行于后世多矣。唯自奉者,乃欲法古,何哉?”吁!仁君爱物之心如此。大哉王言,培养国家元气不小。诗曰:黼幄推恩轸物情,道旁羊踯讶哀鸣;玉盘片片羔儿肉,暗有慈魂哭子声。

出《同生录二编》。

十六、羊乞产后死[编辑]

白龟年,曾入仙洞得素书,能辨禽兽语。一日,过潞州,太守知其能,延与之谈。适将吏驱羊三十群过庭下,中一羊,鞭之不肯行,且悲鸣。守曰:“羊有说乎?”龟年曰:“羊言:‘腹中有羔,将产,俟产讫,甘就死。’”守乃留羊验之,既而果生二羔。李斯义曰:禽兽语即不能辨,而其喜其哀,可立辨也。物爱其胎,与人何异?故于物之有胎者,宜更加怜惜。诗曰:人羊转毂讵荒唐,争羡盈庖李赞皇;休怒行迟鞭见血,为儿一步一回肠。

出《昨非庵日纂》。

十七、溺女感化[编辑]

弋阳方家墩吴某,犬生数子,令其仆携溺诸河,仆私烹之。犬蹑仆后,目睹其状,号叫酸悲,以头触柱而死。村妇曰:“彼犬也,而犹爱其子,况于人乎?”溺女之风渐熄焉。诗曰:母魂惨惨绕刀盘,溺女滔滔欲挽难;休薄吴儿心木石,村姑片语且回澜。

出《广信府志》。

十八、犬埋子骨[编辑]

宋元徽中,石元度畜一黄犬,生子色白,母爱怜异常,每衔食饲之。及长,元度出猎未归,犬母必门外望之。后元度患气嗽,渐危笃。医云:“须白犬肺汤。”索诸市,不得,乃杀白犬,取用其肺。犬母跳跃号叫,累日不息。其家人烹犬,与客食之,投骨于地。犬母辄衔置空房中,旋移后园桑下,掘土埋之,日夕向树哀吠。而元度疾竟不瘳。未终时,谓左右曰:“汤不救我疾,枉杀此犬。”其弟法度,自此不食犬肉。李斯义曰:楚灵王,闻群公子之死也,自投车下。读此,知爱子之情,人物同也。鹤子曰:《吕氏春秋》云:昔赵简子臣阳城渠胥,有疾。医谓:“得白骡肝则生,不得则死。”简子杀所爱白骡,剖肝予之。与元度病烹犬相类。渠胥之疾瘳与否不可知,而元度因之而死。世之治病者,慎勿轻视物命,反伤人命也。元度临终“枉杀”一语,莫作呓语看。当知冤报,人物无殊。其告左右也,大有痛自悔恨之心,此必眼光落地时,确有所见而云然者。诗曰:埋骨荒园桑土新,几回衔饲历酸辛;怕挥老眼思儿泪,滴到黄垆草不春。

出《述异记》。

十九、豚媪哭声[编辑]

唐果毅,鄠县人,客来,恒买豚设馔。卫士家生十豚,俱买尽。其最后买者,煮尚未熟。果毅对客坐,忽闻妇人哭声。意疑其妻,向家视之,不哭。至厅,又闻哭声,视妻,复不哭,如此数回。后更向家,即闻哭声在门外,在门外,即闻哭声在家中。其客大惊,不安席,细闻哭声,似云:“男女生十个,都被果毅吃尽。”听之了了,恻然,皆散去。果毅惊而得病,数旬而没。长安共传其事焉。鹤子曰:古德云:“欲知世上刀兵劫,且听屠门夜半声。”似此阴阴惨惨,真是满门杀气郁蒸。分饷者众客,寻债者一身。试问那时苦况,有座客替汝否?诗曰:彭生豕立逐舆啼,媪哭豚儿更惨凄;说与老饕浑不信,暌车翻笑易无稽。

出《迪吉录》。

二〇、狙指腹[编辑]

南唐李后主,猎青龙山。一牝狙触网,见主雨泪稽颡,指其腹。主戒虞人保守,是夕诞二子。还幸大理寺,录囚,系有大辟妇,以孕在狱,未几诞二子。主感狙事,罪止于流。鹤子曰:狙性诈,而爱子情何挚也!李虽亡国主,而全狙之生,尽物性矣。感狙而曲全孕妇,尽人性矣。一念慈祥,有时流露,孰谓叔宝无心肝哉?诗曰:敢同暮四与朝三,但乞生儿死亦甘;解网主恩同感泣,一时佳话遍江南。

出《湘山野录》。

二一、鼠狼救子[编辑]

相国张文蔚庄,在东都北坡。庄有鼠狼穴,养子四,为蛇所吞。鼠狼雌雄情切,乃于穴外坋土,恰容蛇头,伺蛇出穴,入所坋处,出头,度其回转不及,当腰啮断,而擘蛇腹,衔出四子,尚有气,置穴外,衔豆叶嚼而傅之,皆活。何微物,而有情有智如是乎!鹤子曰:情急智生,破涕为笑矣。不知四子他日亦念及此时亲恩否?诗曰:狼子休云尽野心,狡猊智勇让渠沉;长蛇浪喜撑肠饱,杀业深时怨毒深。

出《北梦琐言》。

⦿按此原有“鹤随雏死”一案,出《警心录》。云:雁门远法师,未出家时,善弩射,尝射鹤雏,鹤母随死等。须知远公自幼好学,深通六经庄老,诸书皆未见其有善弩射等事。此确由《警心录》之讹传,故删之。

二二、鹤自拔氅[编辑]

大业二年,太守何稠,课州县送羽毛,民争捕,殆无遗类。乌程县人入山捕采,见一大树高百丈,上有鹤巢养子,欲取之,高不可上,操斧将伐树。鹤知人必取,恐杀其子,乃自拔氅毛,片片投地。李斯义曰:嗟乎!厚蓄以致倾丧者,世不乏人。观此,知散财为保身之要也。鹤子曰:上官诛求无艺,飞檄所到,急如星火。不特民罹其殃,抑且物流其毒,念之哉!诗曰:氋氃戢影老岩阿,无术将雏避斧柯;愿舍己身全子命,喜心比似怨心多。

出《警心录》。

二三、燕痛雏坠[编辑]

闽之远海近番处,有燕名“金丝”者,首尾似燕而甚小,毛如金丝。临卵育子时,群飞近沙汐泥有石处,啄蚕螺食之。蚕螺背上肉有两筋,如枫蚕丝,坚结而白。故此燕食之,肉化而筋不化,并津液呕出,结为小窝,附石上,久之,与小雏鼓翼而飞。海人依时拾之,故曰“燕窝”。而予近闻之漳人,殊不然。大海中有高山,冬月,群燕来巢其上。春取小鱼,累之窝中,人取之林中,窝毁子坠,颠覆阑干。燕之雌雄,群然悲鸣,伤物特甚。呜呼!谁谓燕窝蔬房哉?生命之苦,过火𬊈刀割矣。苏长公谓:“虽八珍之美,投箸而不忍食。”此物此志耶!诗曰:海山巢覆燕同悲,鬻子恩勤亦闵斯;匕箸尚萦阴惨气,腥风摇烛绿迷离。

出《泉南杂记》。

二四、慈莺一[编辑]

吴遁客陪侍御苑,有取小金衣者,母声惨噪,还之乃息。纪诗云:“不念飞禽爱子情,绿阴深处捕雏莺;可怜调舌绵蛮韵,变作惊心痛裂声。要识放麑堪托子,须知渡蚁得延生;还渠子母融融乐,禁苑须教莫浪惊。”鹤子曰:教儿调舌,是天地生机,失子惊心,是天地杀机。生与杀,机甚微也。前人有诗云:“劝君莫打三春鸟,儿在巢中望母归。”读之凄切动人。昨非庵诗云:“鸟鹊哺雏时,万分心爱护;一啄十馀呼,一飞十馀顾。辛苦养将成,蓦被罟师捕;哀鸣及追逐,我不忍闻睹。”屠赤水《戒杀诗》云:“物我从来本一真,幻形分处不分神;如何共嚼娘生肉,大地哀号惨杀人。”吁!普愿有情人,不惜随缘,为罟师垂涕而诵之,是亦广长舌也。诗曰:𪾢睆声和侑玉卮,宫娥笑打小黄鹂;烟花还我春无限,母子枝头话别离。

出《同生录二编》。

二五、慈莺二[编辑]

有人取黄莺雏养竹笼中,其雌雄接翼,晓夜哀鸣于笼外,时来哺之,见人略无畏怖。一日,移雏他笼,置密室,雌雄衔食至,瞥见空笼,缭绕飞鸣,一投火中而死,一触笼而死。鹤子曰:哀哉雌雄,怜子痛子,竟至于此!想见寸肠惨裂,慈魂双绕,心犹含痛也。诗曰:此恨绵绵死未平,为儿激烈太伤情;金衣公子心悲否,无复爷娘唤汝声。

出《太平广记》。

二六、免母鹳悲伤[编辑]

太仓刘家河天妃宫,永乐时建。一日,僧自外归,见釜煮二卵,问从何来?童曰:“于鹳巢取之。”僧命还巢中。童曰:“卵已熟矣,还之无生理。”僧曰:“岂望其生,但免母鹳悲伤耳。”越数日,忽出二雏,僧异焉。令童探巢,果卵生也。巢内一木尺许,五色错文,香风馥郁,持下供佛前。后倭舟避风泊河滨,入寺见木,愿酬白金五百,僧与之。数年倭复入贡,访前僧,死矣。僧徒问香何宝?曰:“此香焚之,死魂还体,聚窟洲所出返魂香也。”

李斯义曰:“免鹳悲伤”一语,不忍读。贪彼微利,丧我至宝,世人往往如是。子罕曰:“我以不贪为宝。”则不贪便是至宝,安论返魂香哉?鹤子曰:二雏于沸汤里重生,母喜出望外,不知何似。巢中仙香,殆留之以酬老衲耶,惜僧雏未试于其师圆寂时也。诗曰:纵非完卵免亲伤,三复僧言意味长;安得众生无夭札,不烦更觅返魂香。

出《警心录》。

二七、鸟带箭喂雏[编辑]

邓艾征涪陵,见一鸟喂雏,挟矢射之。箭初发,鸟惊避,以诸雏尚在,不忍远飞去。再发,中之,鸟带箭分喂其雏,复衔馀𫗦在侧,若教子取食然,哀鸣而气绝。诸雏环视,亦俯仰哀鸣不已。艾大悔曰:“我违物性,殆不久人世矣!”鹤子曰:《警心录》载,艾征涪陵,见猿抱子在树,中以弩,其子拔箭卷树叶塞之,与《同生录》异。然一慈一孝,并足风世。诗曰:惊弦欲避顾雏栖,带箭惊惶意惨凄;至竟英雄回首易,悔心几个邓征西。

出《同生录二编》。

二八、黄衣女乞儿命[编辑]

衢州里胥,催租民家,贫无以备餐,有伏鸡拟烹之。里胥恍惚间,见桑下黄衣女子,向前乞命,且曰:“自死不足惜,不忍儿子未见日光耳。”胥惊异,至屋侧,见一鸡伏卵,其家将宰,力沮之。后再来,鸡乃抱雏,见胥踊跃似感恩状。既去,行数百步,一虎猝跃出,忽一鸡飞扑虎眼,胥获免。鹤子曰:胥如虎,而动恻隐,虎心善矣。不然,难逃真虎口也。是鸡灵幻莫测,真慈母,真侠士。诗曰:片念仁慈转杀机,伏鸡谁遣幻黄衣;柔肠儿女寻常事,不料雄心夺虎威。

出《警心录》。

二九、鸡嘱儿女[编辑]

常熟一差役,催粮于乡,宿旅舍。闻邻妪嘱儿女曰:“明晨主人烹我饷官差,我死后,尔曹各自小心。门槛内外不可停,主人足下不可去。”次日,差挨户催粮,值邻家供膳,缚母鸡,已操刀矣,雏绕母悲鸣。差亟前曰:“止止!尔将母鸡及群雏,与我放生,我代尔完粮。”邻家欣然与之。后数年,差投三峰寺出家。长老曰:“汝果实心削发,须求本寺众僧,绝火三日,方留汝。”差遍恳众僧。满三日,出门取火,忽猛虎当门,众僧怨之。差曰:“大众既为予忍饿三日,今甘死,待予往。”出门取火,虎不为害,后悟道证果。

出《劝诫类钞》。

【附录】

《广信府志》云:兴安胥郑某,往乡催粮。夜宿,似闻隔壁人语曰:“我明当就烹,若辈幸自爱,无扰害人。”谛听之,咿咿喔喔,乃鸡母与小鸡语也。清晨,谓主人:“毋宰鸡饷我,幸馈以生。”胥得鸡去,至岑山,鸡奋飞入洞。胥迹之,见白金布地,喟然曰:“天赐我乎,我安置此?”遂建桥修路,力行善事。弃家为僧,守戒律终其身。诗曰:蠹吏回心便好人,鸡窗絮语岂前因;馀生虎尾掉头去,笑悟碧空身外身。

三〇、双鲤救子[编辑]

吴江人刘子屿,有鱼塘一所,至冬,筑小堰以放塘水,竭泽取鱼。水放将半,见二大鲤,越出堰外复跃入,如此再三。子屿异之,观所至,乃新育小鲤数百尾,聚一窟中,不得出,故二鲤往来跳跃,且衔且涉而救其子,虽身陷死地不恤也。子屿愀然叹息,乃去堰放鱼。越二年,锄地得金,遂至钜富。颜光衷曰:天地间,只是此有情种,到处堪怜堪痛。被二鲤活活画出仁人孝子之脉,横溢四海矣。鹤子曰:彭尺木〈南园放生池碑铭〉云:“勿谓是鱼,其形甚细;苟含生性,天地同气。”又云:“尔有室家,鱼有妻子;相煦相濡,至于没齿。”读此,使人猛发慈悲心。诗曰:衔儿腾出几踌躇,尽室难依丙穴居;同队不须过河泣,主恩波及到枯鱼。

出《迪吉录》。

三一、鳝护子[编辑]

学士周豫家,尝烹鳝,见有鞠身向上,以首尾就烹者。讶而剖之,腹中累累有子。乃悟物类之甘心忍痛,而护惜其子如此其至也。俞仲宽曰:经言:“一切畏刀杖,无不爱寿命。”故惊禽投案,望救魏君。穷兽入庐,求生欧氏。近者,闻周学士烹鳝事,益叹有生爱恋,其情可怜。嗟乎!当其被擒执时,旁见亲聚,欲恋不得,抱苦就终,含悲向尽。或惨受屠割,或生投鼎沸,种种痛苦,彻入骨髓。思之毛竖,言之魂惊。今人或见自家儿女,小有损伤,便言痛苦。至于杀物,则恣意惨毒,了无悲悯,何不恕之甚也!刘念台先生《人谱》云:“鳝名护子鱼,仁人不忍食之。试观沸汤惨痛时,尚舍身护子若是,食者快心,读者酸鼻矣。”故鸟庵道人诗云:“有命尽贪生,无分人与畜;鱼鳖无声类,见死瞪两目。挣命砧几间,张口不能哭;死犹护其子,鳝烹将身鞠。”又昔人《戒杀琐咏》曰:“毋谓动物蠢,爱生同吃紧;黑鱼惜其胎,曲腰就汤殒。”盖谓此也。诗曰:饔人盐豉久调和,沸镬旁观惨若何;一点护儿心不死,自身馀肉已无多。

出《伤心录》。

三二、鱼乳[编辑]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帝观鱼于西宫,见鱼跃,问其故。渔者曰:“此鱼乳也。”于是止网。鹤子曰:生机洋溢,宛然周文王灵沼气象。诗曰:微生呴湿沐皇仁,新乳鱼儿跃锦鳞;藻影花光朝雨后,绿波滟滟十分春。

出《册府元龟》。

三三、鱼为子贷命[编辑]

李冲元,将破一鱼,先梦皂衣妪曰:“妾腹中有五千子,妾生,五千子亦生,妾死,五千子亦死,敢望哀怜,特贷一命。”元遂放之,立意戒杀,后于水滨得珠。诗曰:曾闻薛伟化鱼身,鱼腹如何也幻人;但贷儿生甘就死,慈心极处每通神。

出《慈心宝鉴》。他本作“鳝”。

三四、𧑒𧍪𡌅𦮳[编辑]

𧑒𧍪,形如蝉,其子如虾,著草叶。得其子,则母飞来就之。鹤子曰:蝙蝠来寻母,母死而气常存。虫敦虫禺来就子,子离而心常合。是中消息,微乎微乎!诗曰:飞来认取叶斑斑,母子潜通一气间;蜾蠃空劳呼似我,相亲毕竟不相关。

出《酉阳杂俎》。


恤孤鉴第五[编辑]

(十五案)

彼亦人子,哀此藐孤。何怙何恃,无食无襦。物且保赤,旁观欷歔。辑恤孤。

一、斗谷於菟[编辑]

斗伯比,生子文,云阝夫人使弃诸梦中,虎乳之。云阝子田见之,遂使收之。楚人谓乳曰“谷”,谓虎曰“於菟”“于”音读“乌”,故名之曰“斗谷於菟”。鹤子曰:诞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置之寒冰,鸟覆翼之。自昔圣君 贤相,生多磨折,万灵呵护,不特楚令尹子文也。斗,子文姓也。诗曰:呱呱何在隐深芦,梦泽风云气象殊;岂识他年贤令尹,无人乳哺遣於菟。

出《左传》。

二、虎怜孤苦[编辑]

婺州根溪李姥,年六旬馀,数子相继疫死。一孙七龄,相依为命。时方春,姥偕孙往撷茶,一虎跃出林间,径攫其孙。姥挺身直前,攀虎大恸,述平生孤苦,且曰:“不如食我。”虎闻言,垂目弭耳,若惭悔状,疾走而去。姥悲喜,挈孙以归。李斯义曰:语意悲切,猛如虎亦为感动。《中孚》“信及豚鱼”,实有此理。诗曰:虎前痛哭诉酸辛,乞宥孤孙食老身;羞恶心中兼恻忍,谁云物性不如人。

出《警心录》。

三、狐卫小鸳鸯[编辑]

鸳鸯养雏于土窟破冢之间,鸳鸯不在,狐则为卫其子。诗曰:鸳鸯他出代看雏,难得多情破冢狐;敢假虎威凌弱幼,记曾云水在梁俱。

出《类林》。

四、犬哺猫[编辑]

宋,张孟仁,妻郑氏,孟义,妻徐氏,共室而居,妯娌无间,寸缕不入私室。其乳猫为人窃去,犬哺其儿。太宗闻之,旨表其门曰“二难”。诗曰:未闻黄耳哺乌员,失乳遗孤惨可怜;一视同仁忘物我,满庭春盎太和天。

出《宋史》。

五、李氏猫[编辑]

李氏,大庾岭民,畜二牝猫,各产四子。更出迭入,交相哺之,习以为 常。旬日后,一牝为犬所噬,其一衔死者之子,置己窠,与其子合。死者之子,含怒作声,意不相安。猫母遍舐环附,缱绻先后,不忍舍也。久之,乳力不能周,日以羸瘠,而奔走遮护如初时。终其拥哺,能自食,乃已。李斯义曰:推幼幼之心,以及人之幼,全始全终,即圣人万物一体之意,不谓物且有然!诗曰:生死交情若此深,陵孤遑复念苔岑;试思一样同胞视,何等慈悲 恳到心。

出《警心录》。

六、猫代乳[编辑]

唐时北平王家,猫有生子同日者。其一死焉,二子欲乳咿咿,声甚惨,初不知其母死也。其一方乳己子,起而听,走而救,衔一子置于其栖,又往如之,反而乳之,若己子然。诗曰:讶母酣眠唤不醒,咿咿索乳两伶仃;此情惨痛凭谁告,难得关心掩泪听。

出《圣师录》。

七、鸟覆弃婴[编辑]

汉敬隐天后生时,会值扰攘,母弃之南山下,隆冬苦寒,再宿不死。外家偶过,闻啼声,怜之。因往就视,有飞鸟舒翼覆儿,以为神灵,携归养之,后为后。诗曰:雪里啼声窜虎狼,阿娇归抱外家藏;翩翩孰庇椒房贵,莫是丹山 老凤凰。

出《东观纪》。

八、百鸟饲杜鹃[编辑]

杜鹃生子,寄之他巢,百鸟为饲之。鹤子曰:杜少陵诗云:“生子百鸟巢,百鸟不敢瞋;仍为饲其子,礼若奉至尊。”又云:“寄巢生子不自啄,群鸟至今与哺雏。”正云此也。诗曰:众巢效力饲雏饥,长养春风二月时;岂但蜀人思杜宇,衔恩百鸟不胜悲。

出《博物志》。

九、鹊替哺[编辑]

大慈山之阳,有拱木,上有二鹊,各巢而生子。其母,一为鸷鸟所搏, 二子失母,啁啾不已。其一方哺子,见而怜之,赴而救之,即衔至一处哺之,不异其子。诗曰:昨同樾荫恸离俦,衔子巢中抚字周;底事风人诗未及,均平心但美鸤鸠。

出《圣师录》。

十、来鹤寺鹳[编辑]

邵伯埭,有来鹤寺,与佑圣观为邻。嘉靖癸巳,有鹳营巢其间,各二雏。 佑圣之鹳,为弋者所毙,其雏嗷嗷,日待哺于来鹤之鹳。鹳字均己子,候其羽成,飞鸣相逐,依依不舍,一时诧为异事。李斯义曰:汉第五伦,谓兄子与己子,有寐与不寐之分,言不能无私也,邻又有间矣。均之一字,不意得之羽类。诗曰:哺雏如母悯牙牙,故侣同栖历岁华;身在东家夜常起,婆心一半 在西家。

出《警心录》。

十一、慈鸡说[编辑]

陈子官京师,荆妇归,鲜以夙兴相警者。恐入公迟,畜雄鸡一,令司晨也。匹以一雌,已而生卵,仆好事,作窠使伏之。甫得雏四,而雌鸡已毙,窠内四雏,悲鸣不已,若失恃者然。雄丧偶,亦忘其为谁氏子,既而一雌匹之。雌至,环绕于雏之笼外,若瞰其幼而孤,若有悯恤状。命仆启笼纳之,竟呼雏若己子,覆之藉之,饮之食之。其四雏亦欣欣依恋,竟似母去重来,不复悲鸣矣。陈子感而叹曰:鸡亦有继母乎?鸡亦有继母而慈其前母之子者乎?鸡有五德,谁知又有一德,可异也。虽然,慈爱为性,物固有然,物岂能尽然哉?抑慈爱为性,物且有然,人岂有不然哉,而何以犹有不尽然者哉?人唯不能尽然,则凡天下能得继母之慈者,宜知幸矣。天下为继母而不慈前母之子者,宜知鉴矣。悦旦自跋曰:余兄弟髫龄失恃,赖继慈母张太孺人抚如己出,得以成立,慈爱真出天性。然以吾母方之天下,百不得一。今见窗禽,慈爱若此,深为雏幸,益念余兄弟昔日之幸也。诗曰:伯劳哀泣绕亲车,此独恩勤更有加;倘使萱庭尽慈爱,孤儿何至衣芦花。

出《广虞初新志》。

十二、鸡翼雏[编辑]

余家近年买一鸡,雌而色白。已而买四雏,一毙于鼠。雏失母,日夜哀 号,白鸡悯而翼之,哺以食。晨则俟雏食已,率就朝暾,卧而舒翼,俾诸雏环偎其体,若恐伏地之冷也者。暮则率雏归笼,有不知入者,引至笼口拦入之,己亦并入雏笼拥护之,每日如是。后雏长笼窄,不能入,乃率鸡群中宿焉。越年馀,得一小雄鸡,有他鸡啄雏者,必怒而与之斗。时复有啄他雏,则舍此而与彼斗焉。又余二姑家,其伏雌护他雏,亦复相似,何物之恤孤比比也!诗曰:食息呼雏夙夜偕,相依如母戏苔阶;是何风日太初世,绘出融融无我怀。

出王福征述

十三、鹅护雏[编辑]

常州陈四家,有黑白二雌鹅,两窠相并,各哺数雏。未几,黑鹅死。白 鹅每晨必至其窠,呼雏与己雏,同啄园中。晚必领其雏至窠,乃去。李斯义曰:幼幼之道,物有之矣。奈人之残刻性成者,骨肉仇雠,不唯不育其雏,而且欲破其窠也,独何心哉?诗曰:朝暮看雏各出窠,垂怜一日几摩挲;故园更有凄情处,红掌青苔旧迹多。

出《警心录》。

十四、仁鱼[编辑]

海中有仁鱼,尝负一小儿登岸,偶以鳍触伤儿,儿死,鱼不胜悲痛,亦 触石死。鹤子曰:无心死儿,痛悔莫及,未触石而死之先,鱼肠已寸断矣。 诗曰:悲愤茫茫未有涯,仁鱼保赤愿空赊;死含馀恨犹嘘气,散作慈云庇万家。

出《圣师录》。

十五、蛛留一丝[编辑]

陈恂六,偶坐檐下,见大蜘蛛结网檐畔,又一小蜘蛛连其旁,结小网于 右。俄大网破,大蛛尽收其丝于腹中,将另结焉。独右畔一丝牵连小网,若去,则小网无所依,必毁。乃盘旋梁柱间,迟疑良久,竟不收而去。李斯义曰:天下唯大能字小,强可庇弱。若势处强大,唯图自便,不顾弱小之成毁,此不仁之甚者也。当此际而能存迟疑顾虑之意,则施恩无穷矣。诗曰:巧蛛收网雨黄昏,欲去迟疑小网存;人世张罗争利己,谁留缱绻一丝恩。

出《警心录》。

眷旧鉴第六[编辑]

(二十六案)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古道云亡,悠悠陌路。感物情长,如泣如诉。辑眷旧。

一、义鹿冢[编辑]

银台侯广成先生家,放一鹿于尧峰,且数年。侯死,鹿跳踯断角,累日不食,亦死。山僧怜而葬之,碣曰“义鹿冢”。徐仲光赞曰:遂性离籓,依仁脱俎。生既蒙恩,没亦从主。无天可呼,有邱其所。折角摧肝,孤峰抔土。诗曰:啸傲深山乐未曾,侯嬴死后恨填膺;年年鹿冢凭谁荐,一掬寒泉付老僧。

出《圣师录》。

二、象悼亡[编辑]

日南贡四象,各有雌雄。其一雌死于九贡,至南海百有馀日,其雄泥土 涂身,独不饮酒食肉。长史问其所以,辄流涕若有哀状。诗曰:象中荀粲黯神伤,身辱泥涂肉味忘;宴尔新婚花烛烂,何人回念旧糟糠!

出《博物志》。

三、能仁寺猴[编辑]

淳熙间,知策长老住持山阴能仁寺,畜猴甚驯,名“孙大”,以遗总管夏侯恪。策每访恪,猴识轿乘僮仆,即跳踯掣顿不已。恪怜之,仍归策。策住山六年,辞去不得,一日凌早为遁计。猴觉其不类常时,即泣下绝食,日未亭午而死。李斯义曰:世人或弃旧求新,此猴只恋旧主。人而若此,岂有背主罔上 之行哉!鹤子曰:此猴竟以死送别耶,何情之激烈也!然优于朝秦暮楚者多多矣。斜阳拾橡之时,破窗落叶之夜,顾影寡耦,呼名谁应?长老何堪回首哉! 诗曰:舍旧谋新耻未能,六霜丈室伴禅灯;凄惶亦欲追随去,又恐关河累老僧。

出《警心录》。

四、东峰双猿[编辑]

铁汉和尚,居金陵牛首东峰下,独坐数十年。尝畜二猿子自随,有所须, 猿辄解意。与龙眠方学士坦庵拱干善,特构一轩,方来即居之,额曰“坦轩”。和尚化去,二猿悲鸣不食死,葬于塔侧。学士题其遗像云:“两个猕猴杖一根,献花石上独称尊;怪公事事能超脱,留此赃私误子孙。”鹤子曰:此与华林觉禅师侍者大空、小空相类,然二空不闻随师去也。诗曰:无心鸿爪印泥中,画里双猿侍远公;一切有情都有性,可能抛性说真空?

出《池北偶谈》。

五、蜀乌猿[编辑]

蜀中产乌猿,性最黠,能解人意。楚帅进于上林,其使者归,猿长号而绝。宋宗卿征舆作诗吊之曰:“潇湘寒月九疑风,尽日哀吟云水中;借得上林无限树,却教归魄入巴东。”诗曰:魂随归使到巴山,也胜思乡恕劣顽;无恙峡云无恙月,不须怊怅未生还。

出《莼乡赘笔》。

六、巧哥捷儿[编辑]

绍兴程生幕于蜀,以一八哥、一猴自随,字八哥曰“巧”,字猴曰“捷”。客来则猴前导,客坐则八哥呼茶。及一切应用而细小者,辄令八哥衔之。客戏之曰:“林逋常妻梅子鹤,子殆仆捷妾巧耶?”捷与巧,亦深相得,左之右之,驯习而向程生。一刻不见,辄互相觅,觅见而愈驯。一日,生小院把酒对花,谕猴司阍,勿令俗客至。谕八哥:“巧儿,我围带在室,可取至。”八哥应命飞入室,方出户,有老雕自天陡下攫得之。八哥度不能免,松口落带花阶上,呼曰:“程相公!程相公!八哥被老雕攫去,带子在花阶上。”又呼曰:“猴哥!猴哥!”声愈哀而远。生回首,不见巧哥,阶上带犹存,鲜血沥沥,毛羽纷飞。大叫一声,酒杯掷十步许,摔坐凳几碎。须臾猴已至,向天哀号,跳四五尺,狰狞拍手,绕带血而转者数十回。生谓之曰:“捷,我与若及巧哥,性命之依也。今巧哥遭恶雕,若能为我雪此耻,为巧复仇乎?”猴点头,若解意者。 署前有旗竿高数丈,近顶有斗。猴晨起,持一雏鸡,盘竿而上,蹲斗中,以一手擎雏鸡露斗旁。一雕旋而下,将及斗,猴跃起攫得之,详视裂杀之,而下置生前。生曰:“若即杀我巧哥者乎?”猴摆手,意以为非是。次日凌晨,又持雏鸡往斗间如前状,抵午,攫二雕裂杀之,又置于生前。生曰:“二雕中有杀我巧哥者乎?”猴又摆手。至三日,群雕方盘旋大树间,猴入厨取碎肉可升许,散而布于地。猴藏树间,群雕下贪食,猴审良久,疾下攫其一,急趋生前,活而按之。生曰:“此果杀我巧哥之罪雕乎?”猴点首。问:“何以知之?”猴指其翅间有血片,又有红绦挂于爪,视之,果即八哥所系者。程生设巧哥位,谓猴曰:“捷儿,行刑!”猴遂沥其血,滴巧哥位前,碎裂之。拜已,不胜欷歔焉。此案亦可入“雪冤”诗曰:同群鸟兽且忘形,骤听哀号入杳冥;妙手空空仇已得,血风洒处泣幽灵。

出《柳崖外编》。

七、诗送野宾[编辑]

王仁裕,尝从事汉中巴山,有采捕者献猿儿焉。怜其小而黠,名曰“野 宾”,呼之即应。后壮盛,縻絷稍懈,逢人必啮,纵鞭棰亦不畏。于是题诗红绡系于颈,诗曰:“放尔丁宁复故林,旧来行处好追寻;月明巫峡堪怜静,路隔巴山莫厌深。栖宿免劳青嶂梦,跻攀应惬碧云心;三秋果熟松梢健,任抱高枝彻晓吟。”使人送入孤云两角山,纵之,不复来矣。后罢职入蜀,行次嶓冢庙前,汉江之壖,群猿自峭岩连臂而下,饮于清流。有巨猿舍群而前,于道畔古木间,垂身下顾,红绡宛在。从者指之曰:“此野宾也。”呼之,声声相应。立马移时,不觉恻然。纵辔之际,哀叫数声而去。及陟山路,尚闻呜咽声。遂继吟曰:“嶓冢祠边汉水滨,此猿连臂下嶙峋;渐来仔细窥行客,认得依稀是野宾。月宿纵劳羁绁梦,松餐非复稻粱身;数声肠断和云叫,识是前年旧主人。”李斯义曰:离合聚散,悲喜交感,两情惓惓,如有故人之意,读此令人 惜别。鹤子曰:黯然销魂,唯别而已。二诗缠绵婉约,如读江醴陵赋,野宾生 色多矣。诗曰:红绡诗就讽回环,送别孤云两角山;嶓冢重逢各含泪,馀声犹绕乱峰间。

出《警心录》。

八、果然[编辑]

交州及西南诸山有果然兽,其名自呼,状大于猿,体不过三尺。而尾长 过头,鼻孔向天。雨则挂木上,以尾塞鼻。毛长柔滑,白质黑文,彩色斑斓,而颊多髯。喜群行,老者前,少者后,食相让,居相爱,生相聚,死相赴。柳子厚所谓“仁让孝慈”者,是也。罗愿云:“人捕其一,则举群啼而相赴,虽杀之不去。谓之‘果然’,以来之可必也。”诗曰:生死相随不独留,雍容啸侣碧山头;孝慈仁让人间少,谁锡嘉名柳柳州。

出《本草纲目》。

九、犬恋主[编辑]

复州签判厅,主管诸司钱物,常畜犬以警盗,有黄犬十馀年矣。吴兴周砺居官,尤加意饲养,犬一如感恩者,常坐卧其傍。洎满秩,其侄皋代之,以小儿女多,虑为所惊,牵付莲台寺。明日复来,如是者再三。砺未去,尝访皋,犬认所乘轿,迎绕恋恋,伺其退,即随以行。皋会意,始置船中。后船至巴河,犬登岸未返,而舟人解缆东下。犬望见跳踯,嗥鸣奔随,凡三、四十里。砺顾见之,命小船呼载,既得上,不胜喜,遂至湖州。李斯义曰:十馀年豢养,去而复来,终不忍舍,恩义所结耳。余尝读程婴、李善诸传,辄不禁慨然兴叹!诗曰:托君宇下感恩多,古刹回头怅若何;邂逅主人无限喜,看渠逐櫂 下巴河。

出《警心录》。

十、猫恋主[编辑]

苏州齐门外,陆墓一小民,负官租,出避。家独一猫,催租者持去,卖 之阊门铺商。忽小民过其地,跃入怀,为铺中所夺,辄悲鸣顾视不已。至夜衔一绫帨,内白金五两馀,投之而去。诗曰:此身已矣忆奴无,寂寞花阴念主孤;去住两难心苦甚,留金料足抵官租。

出《圣师录》。

十一、白香山鹤[编辑]

唐刘禹锡诗序云:“友人白乐天,去年罢吴郡,挈双鹤雏以归。予相遇 于扬子津,阅玩终日,翔舞调态,一符相书,信华亭尤物也。今年春,乐天为秘书监,不以鹤随,置之洛阳第。一旦,予入门问讯其家人,鹤轩然来睨,如旧相识。徘徊俯仰,似含情顾慕填膺,而不能言者。因作〈鹤叹〉,以赠乐天。”诗曰:萍水曾逢扬子津,洛阳宅里复相亲;多情尚认刘宾客,同忆长安 远宦人。

出《唐诗金粉》。

十二、陈州鹤[编辑]

陈州倅卢某,畜二鹤,甚驯。一创死,一哀鸣不食,卢勉饲之,乃就食。 一旦,鸣绕卢侧,卢曰:“尔欲去,不尔羁也。”鹤振翮云际,数四徊翔乃去。卢老病无子,后三年,归卧黄蒲溪上。晚秋萧索,曳杖林间,忽一鹤盘空,鸣声凄断。卢仰祝曰:“若非陈州故侣耶?果尔,即当下。”鹤径投怀中,以喙牵衣,旋舞不释,遂引之归。后卢殁,鹤亦不食死,家人瘗之墓左。鹤子曰:哀鸣不食,是眷念同群。鸣声凄断,是眷念故主。诗曰:放鹤徘徊不忍飞,孤山无子老何依;黄蒲溪上重相遇,岂接卢敖岛屿归。

出《圣师录》。


十三、三燕殉墓[编辑]

宋清溪王氏女,性柔惠,好阴德。堂有巢燕,一日,其母为猫噬,三雏饿将死,女以红稻饲之,长大飞去。其冬女病死,明春燕复来,飞绕不已。母曰:“吾女已死,葬园中矣。汝若觅之,可相随也。”燕随母至墓,飞鸣哀惋,以喙啄墓皆死。李斯义曰:燕赖女以生,复从女死,所谓一死一生,乃见交情耶!从古忠孝节烈,不过此一念真诚,激而为千古完人。读此,令人长叹,亦令人起舞。诗曰:三雏失母哺谁依,仗女恩勤幸免饥;如雪梨花春黯淡,年年魂绕故园飞。

出《警心录》。

十四、蜡丸如故[编辑]

金安抚使田琢,少从军塞外,所居有双燕来巢,土人欲捕之,田曲为全 护。忽一日,飞止坐隅,呢喃不去。田悟曰:“来朝秋社,汝当归,殆话别乎?”口占诗以赠之,诗云:“几年塞外历崎危,谁道乌衣亦此飞;朝向芦汀知有意,暮投茅舍重相依。卿怜我处频迎语,我忆卿时不掩扉;明日西风悲鼓角,卿应先我我何归。”细书为蜡丸,系其足。明年瓜代而归,越八稔,任潞州观察判官,偶坐廨舍之含翠堂。忽双燕至,一飞檐户间,一上砚屏,谛视之,系足蜡丸固在。乃知此燕,盖塞垣赠诗者也。同年庞才卿绘为图,作长歌记之。李斯义曰:榆塞荒凉,人物相依,吟诗赠别,可称佳话。距经八载,双 燕忽来,蜡丸如故,亦异矣哉!鹤子曰:蜡丸诗,抒情款款,含意深深。作伴还乡,送双飞而庆幸。塞居怀旧,怅孑影之飘零。主客两层,缠绵都到。诗曰:等是杨花不住身,蜡丸珍重八回春;似曾相识来双燕,还觅缄诗赠别人。

出《耳新》。

十五、鸿赎妇[编辑]

天津弋人得一鸿,其雄者随至其家,哀鸣翱翔,抵暮始去。次日,弋人 早出,则鸿已至,飞号从之。既而集其足下,弋人将并捉之,见其伸颈俯仰,吐出黄金半锭。弋人悟其意,乃曰:“是将以赎妇也。”遂释雌。两鸿徘徊,若有悲喜,遂双飞而去。弋人称金,得二两六钱强。鹤子曰:黄金何处衔来耶?而弋者悟其赎妇,亦解人哉。不知抵暮独去后,竟夕中何等辗转也。诗曰:秋胡重见喜开颜,几赎文姬入汉关;人世黄金如此易,不劳再筑望夫山。

出《聊斋志异》。

十六、景州雁[编辑]

景州李镜亭,尝得一雁,蓄之庭,杂鹅鹜中,甚驯扰。一日,雁群过空中,所蓄雁昂首长鸣,倏一雁飞落,盖其牝也。交颈宛转,鸣声咿哑相应答,如诉离愁,如话久别,而乍相亲昵也,久之乃同飞去。明年雁来,前蓄者自投下,哑哑向鹅鹜群,如道故者。至前所栖食处,徘徊顾视,旋复升堂入户,周历几遍。见主人出,伸颈鼓翼,嘹呖长鸣,依恋迟回之态如不胜。逾刻许,乃翩然而起,追逐其群去。一时观者,莫不叹异。鹤子曰:读至交颈宛转,哀鸣话别,令人增伉俪之重。读至哑哑道故,徘徊不舍,令人增友谊之重。及见主人,悲喜交集,依恋迟回,令人增主恩之重。诗曰:空际闻声识故夫,不图意外遇罗敷;相怜云路分飞后,碧海红尘两地孤。

出《秋坪新语》。

十七、陇山鹦鹉一[编辑]

明皇宫中,养鹦鹉数百,一日,问之曰:“思乡否?”对曰:“思乡。” 遂遣中贵送还山中。后数年,有使臣过陇山,鹦鹉问:“上皇安否?”使臣曰:“上皇宾天矣。”鹦鹉皆悲鸣不已。使臣赋诗曰:“陇口山深草木荒,行人到此断肝肠;耳边不忍听鹦鹉,犹在枝头说上皇。”李斯义曰:天宝之乱,贼臣如禄山,不足论矣。当日张均、张垍辈,在贼中指斥官家,岂豢养不如鹦鹉乎?或曰:枝头上皇之诗,使臣饰词耳。何也?郭浩,谄佞之尤者也,其过陇也,按边也,归宜曰:“韦皋杀朱泚之使,气尚烈烈也。”使上惕然思报忠与防奸。“李及款中贵之薄,风尚矫矫也。”使上恍然知扬清与激浊。且陇亭半多流离,秦城不堪食邑,如绘郑监之图,使上忧恤民生,思其艰以图其易。乃计不出此,而徒托诸林间恍惚之声,造为婉媚凄凉之调,嬖幸之容悦,曾何益于国家哉!鹤子曰:李评责唐使良是,但古来传记,物类笃于忠爱者不一,陇山悲 鸣,又奚疑哉!诗曰:声声频问上皇安,曾记深宫带笑看;陇水不流助呜咽,鼎湖梦断路漫漫。

出《警心录》。

十八、陇山鹦鹉二[编辑]

宋高宗时,陇西献能言鹦鹉,命养于宫中。久之,问曰:“尔思乡乎?” 曰:“岂不尔思,思之何益?”乃遣使送还陇山。数年后,使者过其地。鹦鹉问曰:“上皇安乎?”曰:“升遐矣。”鹦鹉南向悲鸣不已。诗曰:陇山南望不胜哀,目送迢迢使节回;五国城头霜月苦,可曾雁信问安来?

出《圣师录》。

十九、滇南二鹦鹉[编辑]

李迈庵自记:自滇游回,有仆染瘴而死。仆携有二鹦鹉,流泪三日不休, 亦死。诗曰:洱海烟黄瘴不收,主人白骨掩荒邱;如何一样伤心甚,死到黄泉 泪尚流。

出《圣师录》。

二〇、韩通判鹦鹉[编辑]

韩奉议官陇州通判,家人获鹦鹉,未几,忽语之曰:“比苦思乡。”家人怜而放之。后有自陇差至京师者,憩道旁树下,倏闻鹦鹉呼曰:“君认我否?我是韩通判家鹦哥,到京烦为我传语,多谢故人,家山甚乐也。”诗曰:云水翛然自在身,误谋红稻绊红尘;关山哪有家山乐,寄语天涯薄宦人。

出《春渚纪闻》。

二一、郎无恙否[编辑]

关中商人,得能言鹦鹉于陇山,爱而厚食之。因事下狱,归时叹恨不已。鹦鹉曰:“郎在囹圄未逾旬,懊恼如是。我闭笼累年,奈何?”商感而放之。后商同辈有过陇山者,鹦鹉必于林间问曰:“郎无恙否?幸寄声,幸寄声。”鹤子曰:“自起开笼放白鹇”,此商可嗣响雍陶矣。诗曰:片言打动主人心,可悟人心感易深;借问郎今无恙否,多情谁似陇山禽。

出《圣师录》。

二二、秦吉了[编辑]

天后时,左卫兵曹刘景阳,使岭南,得秦吉了二只,能解人语。至都进 之,留其雌者。雄烦怨不食。则天问曰:“何无聊也?”鸟曰:“吾配为使者所得,切思之。”因呼景阳曰:“卿何故匿一鸟耶?”景阳叩头谢罪,乃进之,则天不罪也。诗曰:一路双栖乍别离,难衔红豆寄相思;影孤怯对瑶阶月,何处声声叫画眉。

出《情史》。

二三、李氏鸠[编辑]

畜鸠者,以五月五日翦其舌,取汞硫火炼之,成灵砂,杂米菽,日三饲, 变易其心,则能为人言,过于鹦鹉。李氏有一鸠,甚慧,养之数年矣。日则飞翔于栏楹、帘幕间,不远去,夕宿于笼,以避狸鼠。见童婢有私持物及摘花者,必告其主人。晋人贾于吴者见之,愿以十金易焉。鸠觉其意,告主人曰:“我居此久,不忍去,公必欲市我他所,我且不食。”主人绐之曰:“我友有欲观汝者,即携汝归耳。”至贾家,则舍之去。鸠竟不食,哀鸣告归。贾人怜其志,且恐鸠死,而金无取偿也,遂捐金十之二,而以鸠还李氏,鸠乃食。陈卧子曰:鸠,拙鸟也,不轻去就,其仪一兮,是以诗人比之君子。而屈氏犹恶其佻巧,何也?诗曰:故园桑径月凄清,情况依依梦不成;万想千思归去好,新人恩重报来生。

出《陈忠裕集》。

二四、径山寺鸡冢[编辑]

杭州径山释法钦,养一鸡,不食生类,随之若影,不游他所。及钦入长 安,哀鸣三日而绝。今鸡冢在山也。诗曰:三生带得善根来,久傍禅扉旧绿苔;一片行云留不住,寒窗风雨助啼哀。

出《宋高僧传》。

二五、乌郎苍女[编辑]

汤初焕,佐郡江右,在任生女,及周,郡人馈以鹅,颈为盒担压折,折成之字,夫人怜而畜之。后罢郡归,亲党又馈以鹅,乃缺一掌者,亦怜而畜之。一雌一雄,遂成匹偶。雄曰“乌郎”,雌曰“苍女”,呼其名,即应声至。行则让缺掌者先,食则让折颈者先。畜至三十馀年,迨夫人殁,二鹅哀号不食死。 鹤子曰:一缺掌,一折颈,偕老三十馀年,漆园所云“以不材终其天年”也。 诗曰:秩然有礼宛如宾,相敬相怜三十春;莫笑老鹅同缺陷,昂藏竟似两完人。

出《圣师录》。

二六、觅偶而来[编辑]

山阴陈尔诚,于门前罾获巨鳖,置厨内水缸。其祖华宇,自外暮归,窥见缸侧一鳖,意其为觅偶而来也,并取置缸内,则聚首眷恋不相舍。诚感叹,遂携放渎中。自此举家戒食鳖。诗曰:有情眷属尽堪哀,谁喻蹒跚觅偶来;假使夜阑人未见,不知含泪若何回。

出《警心录》。

践信鉴第七[编辑]

(十三案)

燕鸿应候,豚鱼孚诚。无𫐐无𫐄,车何以行。
白水信誓,阴雨寒盟。辑践信。

一、申州虎[编辑]

贞元间,王征为申州牧,时多虎暴,征约得一虎者酬十缣。有老卒丁喦, 善为陷阱,不数日,得一虎,聚观者千百人。时喦方被酒,因衣襟挂树根,坠阱中。众骇甚,乃以辘轳下巨索,令自缚引之上。喦得索引,去地二、三尺,虎则蹑其索而留焉,如此数四。喦谓虎曰:“尔辈纵暴,理宜翦除,众所以未即屠者,以我故也。汝能从我,当白太守,舍尔之命,尔其率群辈远离此土。我当质之天日,不渝此约。”虎谛听,若有知解。喦再引绳,虎不复留。既得出,遂白太守曰:“今杀一虎,不足除群虎之暴,乞舍之,令其率群虎去耳。”征许之。喦乃积土坑中,虎跃出,啸风而逝。自是,群虎屏迹。李斯义曰:为阱得虎而自坠,此时虎何难噬喦,众何难屠虎。然众所以不遽屠虎者,以喦故。而虎所以不遽噬喦者,以求出故。从来两不相害,则可以两全。喦践约而虎屏迹,岂不两得乎哉!诗曰:食言罕见信由中,心诺潜消坎窞凶;擒虎不难难纵虎,腥风万壑转仁风。

出《警心录》。

二、虎赴西关约[编辑]

山西孝义县郭外,环山多虎。一樵者,朝行丛箐中,失足堕虎穴。两小 虎卧穴内,穴如覆釜,三面石齿廉利,前壁稍平,高丈许,藓落如溜,为虎径。樵踊而蹶者数,徬徨绕壁,泣待死。日落风生,虎啸逾壁入,口衔生麋,分饲两小虎。见樵蹲伏,张爪奋搏。俄巡视,若有思者,反以残肉食樵,入抱小虎卧。樵私度虎饱,朝必及。昧爽,虎跃而出。卓午,复衔一麋来,饲其子,仍投馂与樵。樵馁甚,取啖,渴自饮其溺。如是弥月,浸与虎狎。既而小虎渐壮,虎负之出。樵急,仰天大号:“大王救我!”须臾,虎复入,卷双足,俯首就樵,樵骑虎腾壁上。虎置樵,携子行。阴崖灌莽,禽鸟声绝,风猎猎从黑林生。樵益急,呼大王,虎却顾。樵跽告曰:“蒙大王活我,今相失,惧不免他患。幸终活我,导我中衢,我死,不忘报也。”虎颔之,遂前,至中衢,反立视樵。樵复告曰:“小人西关穷民也,今去将不复见。归当畜一豚,候大王西关三里外,邮亭之下,某日时过飨,无忘吾言。”虎点头,樵泣,虎亦泣。迨归,家人惊讯,樵语故,共喜。至期,具豚,方事宰割,虎先期至,不见樵,竟入西关。居民见之,呼猎者闭关栅,矛梃铳弩毕集,约生擒以献邑宰。樵奔救,告众曰:“虎于我有大恩,愿公等毋伤。”众竟擒诣县,樵击鼓大呼。官怒,诘樵,具告前事,不信。樵曰:“请验之,如诳,愿受笞。”官亲至虎所,樵抱虎痛哭曰:“救我者大王耶?”虎点头。“大王以赴约入关耶?”复点头。“我为大王请命,若不得,愿以死从大王。”言未讫,虎泪堕地如雨。观者数千人,莫不叹息。官大骇,趋释之。驱至亭下,投以豚,矫尾大嚼,顾樵而去。后名亭曰“义虎亭”。南昌王猷定记。王子曰:予闻唐时,有邑人郑兴者,以孝义闻,遂以名其县。今亭复以虎名,然则山川之气,固独钟于此邑欤!世往往以杀人之事,归狱猛兽,闻义虎之说,其亦知所愧哉!诗曰:虎解回思悯负薪,荷恩急难两全身;临歧对泣悲风起,千载荒亭感路人。

出《排闷录》。

三、黄耳冢[编辑]

晋陆机,少好猎。在吴时,有客献快犬,曰“黄耳”。机入洛,常将自 随。犬黠慧,能解人语。又尝借人三百里奴,犬识途导之行。机羁官京师,久无家问,戏语犬曰:“我家久断音耗,汝能赍书取消息否?”犬喜,摇尾作声应之。机试为书,盛以竹筒,系犬颈。犬出驲路,走向吴。每经大水,辄依渡 者弭毛掉尾向之,因得载渡。到机家,口衔筒,作声示之。机家启筒,取书看毕,犬又向人作声,如有所求。其家作答书内筒,仍系犬颈,犬复驰还洛。计人行五旬,犬往还才半。后犬死,葬机家村南二百步,聚土为坟,村人呼为“黄耳冢”。诗曰:绮年入洛饮香名,黄耳还乡路几程;一纸家书万金抵,洪乔投渚太无情。

出《述异记》。

四、围城犬负米[编辑]

杨光远叛青州,有孙中舍,居围城中,族在西州别墅。城闭久食尽,举 家愁叹。犬徬徨其侧,似有忧思。中舍因嘱曰:“尔能为我至庄取米耶?”犬摇尾若应状。至夜,置一布囊,并简,系犬背上。犬由水窦出,至庄鸣吠。居者开门,识其犬,取简视之,令负米还。如此数月,以至城开,孙氏阖门,赖以无饥,愈爱畜此犬。后数年毙,葬于别墅。至其孙彭年,语龙图赵师民,刻石表其墓,曰“灵犬志”。鹤子曰:四郊多垒,势将拔帜孤城。七日无粮,困更断炊累月。拟泛舟兮何所,同仰屋以兴嗟!当是时也,仓葛怒而呼,臣朔饥欲死矣。猗孙门之灵犬,忿戎莽之逼人。傍主若忧,含情莫诉。寸丹敢竭,虽历艰阻而甘心。尺素请裁,愿负橐囊以报命。怡然出窦,俄而还家。昼伏夜行,独越阡而度陌。惊声顾影,想履险而乘危。一时菜色回春,翳桑免饿,伊谁之 力欤!夫见义必为,勇也。相时而动,智也。临蹇不惧,忠也。践约不渝,信也。厥后马鬣妥骸,龙图表碣,宜哉!吁!灵踪渺渺,尚护片石之苔花。寒食年年,合酹半盂之麦饭。诗曰:围城坐困绝糇粮,乞米帖谁邮旧庄;尽室回生灵犬力,亏他一路负归囊。

出《圣师录》。

五、博罗犬[编辑]

博罗何宇,母死,庐墓。家无仆从,一黄犬,间日辄候墓所。有所需, 即书片纸系颈,家人见之,具备,系使负还,无或爽者。诗曰:往来供乏历年华,庐墓邮书望眼赊;萧颖士奴输捷足,陆家黄耳复何家。

出《偃曝馀谈》。

六、鹤寄诗[编辑]

才女晁采,养一白鹤,字“素素”。一日,小斋坐雨,念其夫于役,久乏音问。谓鹤曰:“昔西王母青鸾,郭绍兰紫燕,皆能寄书达远,汝独不能乎?”鹤延颈向采,若受命状。采即援笔直书二绝句系其足,竟致其夫,寻即俶装归矣。鹤子曰:“曰归曰归岁云暮,其雨其雨怨朝阳。”未免有情,谁能遣此? 此情之得其正也。郁金堂上,望夫山头,乌得胎仙在在传书哉!诗曰:征夫聿至喜无端,鹤使多劳瘁羽翰;翦烛西窗同话雨,诗笺旧泪未全干。

出《内观日疏》。

七、燕寄诗[编辑]

长安豪民郭行先,女绍兰,适巨贾任宗。任久贾于湘,兰睹双燕戏梁间, 长吁语曰:“我闻燕子自海东来,往还必经湘中。我婿离家数载矣,音耗杳然,存亡未卜。欲凭尔附书,投于我婿。”言讫雨泪。燕似有所诺。兰复问曰:“尔若相允,当泊我怀。”燕径飞膝上。兰吟诗云:“我婿去重湖,临窗泣血书;殷勤凭燕翼,寄与薄情夫。”遂小书缄系燕足,燕飞鸣而去。任时在荆州,忽双燕回翔头上,讶视之,遽泊其肩,有小函系足。解而览之,乃妻所寄诗也,感而泣下。燕复飞鸣而去。次年任归,以诗示兰。宰相张说,叙其事而传焉。鹤子曰:“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彼计以月,此计以年。任之归,燕之力也。唐人诗云:“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是商得诗泣下,挂席言旋,视瞿塘贾之爽信何如耶!诗曰:裁诗好寄任公子,临发开封带泪哦;湘月莫迟送双影,倚楼南望夜如何。

出《情史》。

八、雁系书[编辑]

汴中人,射雁金明池,得系帛书。诗云:“霜落秋高恣所如,归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援弓矢,穷海孤臣有帛书。至元五年九月一日放雁,获者勿杀。国信大使郝经,书于真州真勇军。”诗曰:雁足传书又子卿,海天雪窖共凄清;孤臣心事更谁寄,望断寒云此际情。

出《元史》。

九、飞奴[编辑]

唐曲江张九龄,少养群鸽。与亲知书,系鸽足,依所教处,飞往投之, 无一差舛,因目为“飞奴”。诗曰:雁帛鱼书杳莫寻,停云空自抚幽琴;相思绵渺关山隔,仗尔飞奴达素心。

出《开元遗事》。

十、真定鸽[编辑]

颜清甫幼子,获一鹁鸽,翎间有书一缄。签题云“家书付男郭禹开拆”,乃曲阜县尹郭仲贤也。盖其父自真定寄至者,时仲贤改授远平县尹去,鸽未知也,盘桓寻觅,遂遇害。清甫见之,责其子,使取木匣函鸽,直抵仲贤署,献书与鸽,具白以故。仲贤怃然曰:“畜此鸽已十七年矣,凡有家书,虽隔数千里能传至。”命左右瘗之。诗曰:拜命燕山寄好音,移官何处几回寻;一缄空系身先死,地下犹悬未了心。

出《辍耕录》。

十一、五时鸡[编辑]

影娥池北鸣琴苑,有伺夜鸡,随鼓节而鸣。从夜至晓,一更为一声,五更为五声,亦曰“五更鸡”。诗曰:风雨潇潇夜色清,五更鸡唱听分明;影娥池畔瑶琴静,恰应谯楼画鼓声。

出《洞冥记》。

十二、潮鸡[编辑]

移风县有雄鸡,声如鼓角,每潮至则鸣,时号为“潮鸡”。诗曰:朝潮夕汐信谁知,喔喔鸡声壮且悲;一听海风先鼓翼,门前正到雪涛时。

出《袖中记》。

十三、飞鱼失书[编辑]

谢长裾,往观鱼洞天,每念琼卿,辄命一鱼寄讯。鱼飞入青天,轻于片纸,往来甚远“远”疑为“速”字之讹。一日,飞至桂海,与龙隐岩龙斗,失其书。恐长裾责之,立化于西山之后为石马,即今立鱼峰是也。鹤子曰:欻忽灵幻,鱼也龙乎?诗曰:日望空中接报书,故人问讯近何如;殷勤尺素千钧托,石马无声恨有馀。

出《居录续卷》。


守廉鉴第八[编辑]

(十五案)

桑扈窃脂,马不食脂。鸡廉狼贪,物性难齐。我思古人,泌水乐饥。辑守廉。

一、周藩驯虎[编辑]

先祖方伯公,为河南按察使,时周王府有驯虎,日唯啖豆腐数斤。猛虎如此,何异驺虞。鹤子曰:似此寅客,愧杀封使君矣。诗曰:不知肉味有馀欢,守素休嗤骨相寒;豪气渐平心渐淡,向来虎穴捋须难。

出《池北偶谈》。


二、豹廉[编辑]

古诗云:“饥豹食有馀。”言豹廉也。按《字说》:“豹性勺物而取,程度而食,故字从勺,又名程。”程,即豹也。诗曰:深雾冥冥善晦藏,南山不自耀文章;老饕哪识盈虚理,自古留馀味更长。

出《埤雅》。

三、浯溪白驴[编辑]

莪外大父东川纪公,居浯溪,尝养一白驴,力而驯,虽饥甚,从不食田中物,公爱之。未几,人窃去,一日,偶过其地,驴远望哀鸣,视之,即所失驴也,以四金赎回。后驴衰病,有劝公杀以煎胶者。公曰:“此驴效力十馀年,今因老惫而杀之,不忍也。”适驴在侧,泪潸然下。及驴死,埋以破席焉。诗曰:浯溪水草乐忘年,风雪桥头忍饿旋;天物岂容轻暴殄,怒渠黄犊惯蹊田。

出《王念莪述》。

四、芮氏犬[编辑]

常州芮氏,家贫,日饲犬以糠秕。其邻为富室姚氏,犬多馀食。所限仅一小竹篱,姚犬每向篱窦,低声摇尾,若招呼状。芮犬蟠曲卧地,唯昂首相应,绝不过食其馀粒,如是以为常。鹤子曰:《五代史》云:“南唐江州陈氏,族七百口,畜犬百头,共一牢而食。一犬不至,诸犬不食。”观此则犬不特知廉介也,且知礼让。诗曰:食贫守窦历星霜,多谢邻情惠岂忘;糠秕膏粱都有命,触籓何敢效羝羊。

出《圣师录》。

五、陆氏犬[编辑]

陆思俊,秀州吕氏老干也。家畜犬,剧驯,凡七八年。陆夫妻继亡,遂空其室而扃之。犬犹日卧户下,傫傫然往来他所,已复归,常作声呜呜,若有所寻索而凄咽者。邻人不忍,或以糟糠呼饲之,不食。久而肉消骨立,长号数声而死。鹤子曰:犬何介而义哉!霜月寒宵,癯影独吊,恍若鬼火往来空中感泣 也。诗曰:皮毛脱落卧柴关,老屋荒凉蔓草间;不食嗟来甘饿死,清风想见 首阳山。

出《警心录》。

六、丹穴凤[编辑]

凤生丹穴,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身备五色,鸣中五音,有道则见,飞则群鸟从之。诗曰:归昌应瑞德徽昭,不易来仪下绛霄;顾视清高桐百尺,劳劳尘世等鹪鹩。

出《孔演图》。

七、禽避食卵[编辑]

孟亏,人首鸟身,其先为虞氏,驯百禽。夏后之末,民始食卵,孟亏去之,凤凰随焉,止于丹山,去九疑万八千里。此山多竹,长千仞,凤凰食竹实,孟亏食木实。诗曰:丹山木实足忘饥,世味浓时古味稀;莫谓玉团非肉食,未开混沌满生机。

出《括地图》。

八、审山鹤[编辑]

予尝记扬署贞鸾事,适观朱近修〈义鹤记〉,异焉。审山周氏者,养鹤二,顺治乙酉,周阖门死,兵掠鹤去,鬻溪上陈氏。其雄哀鸣不食死,雌不偶他雄。一日,翔于野,见审山浮图,百里外飞赴之,徘徊浮图下三日。周之遗仆某,闻而往观,鹤望仆踊跃,投怀不去,遂携以归。始供鱼不给,继粟,又不给。鹤自投灶下,伺其饭,啄馀粒。或竟日饥,羽毛凋敝,终不他去谋食。观者皆太息,或泣下云。鹤子曰:是雄是雌,节义兼而有之。观其随仆远归,忍饥竟日,又何其毅然自守耶!诗曰:未同殉主错孤飞,甘饿归来举目非;含泪相看唯老仆,青苔白骨黯斜晖。

出《居易录》。

九、池上鸣鹤[编辑]

夫己氏曰:予池上有鹤,介然不群。乌鸢鸡鹅,次第争噪,若相嘲者,鹤亦时复一鸣。予非公冶,不通其意,因戏代赠答,以意斟酌之,成八绝句,聊资一噱云尔。鸡赠鹤曰:“一声警露灵谁似,五德司晨世不多;未必立群尽嵇绍,重君轻我意如何?”鹤答鸡曰:“尔因争食泥中斗,我独鸣皋松上栖;尘世何知有仙骨,都轻野鹤重家鸡。”乌赠鹤曰:“与君黑白太分明,纵不相亲莫见轻;我每夜啼君怨别,七弦琴里忝同声。”鹤答乌曰:“矫矫凌云出尘表,纷纷攫肉下田中;我音中羽君音角,琴谱虽同调不同。”鸢赠鹤曰:“诗人称鹤亦称鸢,君也闻天我戾天;同病相怜复相笑,饥来一样癖腥膻。”鹤答鸢曰:“天空海阔莫相非,清浊仙凡各有归;碧落彩云鸾鹤侣,几时曾见汝曹飞。”鹅赠鹤曰:“君曾缑岭随王子,我幸山阴伴右军;标格一般人世重,但输捷足步青云。”鹤答鹅曰:“右军去后欲何依,月白霜高自在飞;见否牺牲及鸾鹤,大 都我瘦让君肥。”诗曰:鸟言也足解人颐,三百篇中不废诗;老鹤一声倩谁语,素心唯有白云知。

出《唐诗金粉》。

十、介鸟[编辑]

雉,介鸟也,耿介而一志者也。《尔雅翼》云:“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因地之坟衍以为疆界,分而护之,不相侵越。”诗曰:棱棱介节仰昂藏,饮啄翛然步武详;尽日山光自怡悦,时哉何处不山梁。

出《禽经》。

十一、黄山白鹇[编辑]

李太白诗序云:“闻黄山胡公有双白鹇,盖是家鸡所伏,自小驯狎,了无惊猜,以其名呼之,皆就掌取食。然此鸟耿介,尤难畜之。余平生酷好,竟莫能致。而胡公辄赠于我,唯求一诗。闻之欣然,适会宿意,因援笔三叫,文不加点,以赠之曰:‘请以双白璧,买君双白鹇;白鹇白如锦,白雪耻容颜。照影玉潭里,刷毛琪树间;夜栖寒月静,朝步落花间。我愿得此鸟,玩之坐碧山;胡公能辄赠,笼寄野人还。’”鹤子曰:右军以书笼山阴之鹅以去,太白以诗换黄山之鹇而归,同一韵事。诗曰:拜贶双鹇喜且讴,飘然尘外两风流;他时好谢碧山月,还汝黄山云水秋。

出《唐诗金粉》。

十二、越王鸟[编辑]

《罗山疏》云:越王鸟,状类乌鸢,足长口勾,末如冠。不践地,不饮江湖,不唼百草,不食鱼,唯啖木叶。诗曰:谁将乌喙越王称,木叶充饥冷笑鹰;罕见禽中陈仲子,不咽半李胜于陵。

出《本草纲目》。

十三、信天缘[编辑]

晁以道云:鹈之属,有曰“漫画”者,以喙画水求鱼,无一息之停。有曰“信天缘”者,终日凝立,不易其处,俟鱼过乃取之。所谓“信天缘”者,即俗名“青翰”者也,又名“青庄”。此可喻人之贪廉。诗曰:终朝凝立冷云中,付予随天不怨穷;画水求鱼争一饱,欢娱无几转眸空。

出《本草纲目》。

十四、乌蛇食花气[编辑]

乌蛇,不食生命,亦不害人,多在芦丛中,吸南风及其花气。诗曰:饮气餐风体欲仙,芦花丛里自年年;不戕生命全生理,应共螣蛇上九天。

出《乾宁记》。

十五、蝉五德[编辑]

昔人称鸡有五德,而作者赋焉。至于寒蝉,头上有緌,则其文也。含气饮露,则其清也。黍稷不享,则其廉也。处不巢居,则其俭也。应候守节,则其信也。君子则其操,可以事君,可以立身,岂非至德之虫哉!鹤子曰:曹植〈蝉赋〉云:“实淡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声嗷嗷而弥厉兮,似贞士而介心。”骆宾王〈蝉赋〉云:“吟乔树之微风,韵资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合而观之,寒蝉高品,和盘托出矣。诗曰:咏蝉深讶玉溪生,难饱徒劳恨费声;岂识居高心淡定,任他树树碧无情。

出陆云《蝉赋》。

翼善鉴第九[编辑]

(十九案)

善气氤氲,善量弥纶。云何动物,只是一真。真诚极处,且泣鬼神。辑翼善。

一、鹿绕坟鸣[编辑]

伍袭,字世公,居父丧,庐侧有一鹿,每袭哭,辄绕坟而悲鸣。诗曰:荒庐吊影独衔悲,怪鹿云何共涕洟;一样椎心风木痛,想他踯躅绕坟时。

出《孝子传》。

二、群鹿感孝[编辑]

唐孝子褚无量,丁母忧,庐于墓侧。有鹿犯所植松柏,无量泣而谓曰:“山中草木不乏,何忍犯吾母茔树?”因竟夕守护。自是群鹿驯狎,不复侵害。按皇甫山《逸士传》云:罗威,字德仁,南海番禺人,母没尽哀。墓侧白鹿,乃驯绕其墓。诗曰:误侵茔木恕无知,怒犯山灵罪敢辞;万点长条短条泪,鹿群相视亦含悲。

出《唐书》。

三、虎避孝子[编辑]

上虞杨威,少失父,事母至孝。尝与母入山采薪,为虎所逼,自计不能御,于是抱母,且号且行。虎睹其情,弭耳而去。诗曰:抱母惊惶走且哀,磨牙攫爪出蒿莱;回头底事荒山窜,知是樵苏孝子来。

出《圣师录》。

四、虎释孝女[编辑]

鹳坑隶罗源,其地岭上有平巅,居民称为簥上。一田妇归宁过其处,见虎蹲踞,惧不得免,因疾呼之曰:“斑哥!我今归省父母,与汝无冤,何忍害我?”虎垂耳竦听,遽曳尾趋险而行,妇得脱。李斯义曰:孝心便可免难,从来事到无可如何处,只存一点正经心肠,直行将去,断不罹于祸,此亦天道也。鹤子曰:妇哭而哀,情何惨也。读此,泰山虎拜下风矣。诗曰:盘陀坐待怒张眸,有女前行哭诉愁;听到归宁风动谷,公然让路虎低头。

出《警心录》。

五、虎守忠义尸[编辑]

南都既覆,隆武称号闽中。福州破,桂藩子永明王,复拥立于肇庆,改号“永历”。后遁入缅甸,为平西王吴三桂檄取遇害。永历称帝后,流离西粤,受制于孙可望。一时忠烈之士,大半殉难。辅臣严公起恒、杨公畏知,俱负声望。可望要封秦王,严固拒不许,遣贼遮杀之,推入河中,尸流三十馀里。忽有虎负之登岸,守视不去。贼愕眙,因收葬之。杨公愤激,徒手击贼,亦被杀。张献忠诸养子,除伪晋王李定国反正外,如刘文秀、艾能奇等,皆好祸嗜杀,惨甚猰貐。乃此虎犹知忠义,彼逆贼者,真禽兽之不若也哉!鹤子曰:汉刘昆,为弘农太守,三年,仁风大行,虎皆负子渡河去。宋均,迁九江太守,郡多虎暴,数为民患,常募设槛阱,犹多伤害。均到任,令属县曰:“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阱。”乃除削课制,其后虎相与东游渡江。二事,见《后汉书》。昔则感德政而虎去,今则感忠义而虎来,虎亦奇杰也哉!《后汉书》又载刘陵为长沙安成长,修德而群虎越境,此亦感德政也。诗曰:谁藏碧血慰泉台,抗节如山志不回;天悯忠魂葬鱼腹,怒涛驱虎渡河来。

出《莼乡赘笔》。

六、善士义虎墓[编辑]

清初时,赣邑郭士俊,砥躬淳厚,接物和平,乡里有善人之目。而事父母极孝,人鲜有知者。时邑有虎乱,往来者必戒严而出。郭一日往庄课租,二仆随往,忽途次密菁中,一虎突出,横阻于道。二仆弃襆被奔去,郭欲遁,而足不能履。坐而视,俟之,虎亦与郭对坐。郭自分难免,谓虎曰:“余不幸而与汝值,余之数也。请速啖我,毋俾我长栗。”虎忽起近郭身,宛转相依,如驯习者。郭曰:“汝既不加害,将欲何为?”虎即衔襆被置郭前,若欲为负荷者,仰首躬背而示郭以状。郭揣其意,系襆被于背,郭起,虎即随行。先是二仆遁至庄,以告诸佃,莫不骇嗟,谓郭死于虎,天道无常。顷忽见虎随郭至,皆反奔入室,扃其门而喧噪。郭曰:“毋恐,虎固与人不相扼也。”悉令辟户出。虎果弭耳帖尾,听郭指使。于是众乃返惊为喜,争啖以肉,虎一一舐而食之,夜宿门外。郭归,仍负襆被而行。将抵家,村人怪骇,郭悉语颠末。人谓郭盛德,感及于虎,益加敬爱。自此,而虎乱遂弭。适郡久亢旱,有司建坛祈祷,屡牒城社无应。忽郡长夜梦城隍神语曰:“来日北郊外,有一老人携虎往东行者,能得甘霖者也,曷往觅之?”次日令吏祗候,郭果至。吏固稔虎不伤人者,勿之忌,拉郭见郡长。郡长奇之,隆礼迎请,告以代祈雨意,郭固谢不能。而郡长请益坚,不得已,登坛拜跪,虎俯坛下。日亭午,有黑云一缕,蜿蜒如龙状, 起于东南,顷之,大雨如注。郡长喜,欲延郭入郡款谢,而郭坚辞,携虎去。郡长归,乃手书“降龙伏虎”四大字,令吏备花酒,鼓吹送其家,郭名于是益噪。后郭死,虎绕榻长吼,家人闻其声而恐怖,遂不复鸣。殓之日,虎泪如绠,日夕宿棺下。及郭就窀穸,工竣,虎伏地大吼,触碑而死。人义之,报郡长,郡长诣郭葬所,见虎头破而死,恻然悲悼,于郭墓旁,择地帷裹葬之。封其碑,题曰“郭善士义虎之墓”,至今犹存。诗曰:虎俯坛前祷雨哀,一般真气薄风雷;白杨萧瑟累累墓,几见朱幡哭拜来。

出《井蛙录》。

七、虎护高士庐[编辑]

成应元《事统》云:刘牧,字子仁,尝居南沙野中,乐山鸟之啼,爱风松之韵,植果种蔬。野人欺之,多伐树践囿。牧曰:“我不负人,人可负我?”有一虎近其居作穴,见牧则摇尾。牧曰:“汝来护我耶?”虎辄俯首。历数年,野人不敢侵。后牧卒,虎乃去。鹤子曰:人欺善,虎庇善,是人之横逆,反不若虎之驯良也。诗曰:鸟啼松韵寂声闻,稳坐南沙一片云;可叹抱茅欺杜老,村童幸未遇山君。

出《独异志》。

八、义虎传[编辑]

荆溪有二人,髫丱交,壮而贫富不同。窭子无他技,独微解书数,妻美而艳。富乃设谋,诳言:“若困甚,盍图济乎?”窭告以不能故。富子曰:“固知也。某山某甲,丰于财,乏主计吏,觅久矣,若才正应膺此耳。若欲,吾为若策之。”窭感谢。富子即具舟费,并载其艳者以去。将抵山,又诳言:“吾故未尝夙语彼,彼突见若夫妇,得无少忤乎?一忤,且不可复进。留而内守舟,吾若先容,可许也。”窭从之,偕上山,富子宛转引行险恶溪林中。窭胼胝碎破,血出被踝踵不已。至极寂处,乃蹴而委之地,出腰镰斫之,陨绝。富子谓死矣,哭下山,谓艳者:“若夫君,噬于虎矣,奈何?”妇恸哭。富子又诳言:“哭无益,吾试同若往检验,不见,乃更造计耳。”妇亦从之,偕上山,富子又宛转引行别险恶溪林中,至极寂处,拥而求淫之。妇未答,忽虎出丛柯间,咆哮奋前,啮富子去,毙焉。妇惊定,心念彼习行且尔,吾夫其果在虎腹中矣。不怨客,转身而归。迷故途,顺途而哭。倏见一老人步于傍,问故,妇陈之。老人言:“尔勿哭,当返诸舟,可归。尔舟在彼。”遂导之返,见舟而灭,盖神云。妇登舟,莫为计。俄而山中又一人哭以出,遥察之,厥雄也。妇疑骇,夫亦疑妇,当为贼收矣,何独尚存哉?既相逼,果夫果妻也,相携大恸,各道故。夫曰:“彼图淫若,固未淫若。图死我,固未死我。则我可置我憾也。”妇曰:“吾苦若死,若固不死。图报贼,固自得报矣。我憾何不可置耶!”于是更悲而慰,哭而笑,终归完于乡。祝子曰:视贼始谋,亦何义哉。已而以巧败,受不义之诛于虎,虎亦巧矣。非虎也,天也。使妇不遇虎,得理于人而报贼,且未必遂,即遂,未若此快也。故巧不足以尽虎,以义表焉可也。退士曰:以虎啮诳妇,而反为虎所啮,神耶虎耶?以为神虎可也,非直义而已。鹤子曰:反手为云覆手雨,古道今人弃如土。彼以黄金而夺声气,此以红粉而换肝肠。人心深险,竟至于此,故择交宜慎。诗曰:杀心已伏见婵娟,一旦金兰化作烟;人巧十分天更巧,是神是虎总操天。

出祝枝山作

九、三马惊逸[编辑]

洛阳郭石洲,言其邻县,有翁姑受富室二百金,鬻寡媳为妾者。至期,强被以彩衣,掖之登车。妇不肯行,则以红巾反接其手,媒媪拥之坐车上。观者多太息不平,然父母族无一人,莫能先发也。仆夫振辔之顷,妇举声一号,旋风暴作,三马皆惊逸,不可止。不趋其家,而趋县城,飞渡泥泞,如履康庄,虽仄径危桥,亦不倾覆,至县衙,乃屹然立,其事遂败。用知庶女呼天,雷电下击,非典籍之虚词也。诗曰:耻见金夫不有躬,翁姑夺志诉苍穹;一呼三马腾空起,白日冥冥鬼旋风。

出《阅微草堂外集》。

十、牛助孝子[编辑]

徐光大,慈谿人,康熙中,任清河主簿,著廉能声,以疾卒于官。子雅涵,扶柩归,渡黄河,忽风起冰合,夹舟不能行。诸人履冰登岸去,雅涵独拊柩长号,矢以身殉。众哀其志,谋以索挽之。甫数武,陷冰坎中,力不能施。雅涵仰天狂呼,血泪交迸。众束手无策,皆为掩泣。忽来一水牛,趋柩前,以角承之起。众无不踊跃呼曰:“天怜孝子,驱牛为之助也。”竞拽之,立达于岸。阖家感牛德,戒食牛肉,已历四世矣。诗曰:哀动河神水不寒,乌犍戮力万灵欢;请看孝子扶归榇,天意何曾负好官。

出《阅微草堂外集》。

十一、群乌衔土[编辑]

颜乌,义乌人,父亡,负土筑墓,群乌衔土助之,其吻皆伤,因以名县。按《异苑》云:东阳颜乌,以纯孝著。后有乌衔鼓集颜所居村,乌口皆伤。一境以为慈乌衔鼓,欲令至孝远闻,即于其处立县名“乌伤”,旋改为“乌孝”。诗曰:荒碣犹存黯夕阳,争传颜巷义乌乡;辛勤衔土成坟后,时听啼声隐白杨。

出《广舆记》。

十二、群乌集舍[编辑]

宗懔,遭母忧,哭呕血,每有群乌数千集于舍,候哭而来,哭止乃去。诗曰:何处千乌绕帟帷,哭闻孝子百灵悲;思亲各有伤心泪,仰视苍天不知。

出《周书》

十三、庭乌哀泣[编辑]

齐萧放,居丧,以孝闻。庐室前,有二乌来集,驯庭饮啄。每临哭时,舒翼悲鸣,若哀泣者。诗曰:孝动三灵色惨凄,有生各自念孩提;问乌何亦悲伤甚,声到心头不住啼。

出《北史》。

十四、仁乌蔽树[编辑]

晋文公,烧山求介之推,之推抱树,有白乌成群,绕烟飞噪蔽之。推死后,所焚山数百里,居人不设罗网,呼曰“仁乌”。鹤子曰:反哺则孝,护善则仁,成公绥目以祥禽,有以哉!诗曰:旌善绵田悔已迟,介山一炬到今悲;棠梨寒食烟和雨,尚有啼乌绕树枝。

出《拾遗记》。

十五、日南双雁[编辑]

虞国,少有孝行,为日南太守,常有双雁宿止厅上。每出行县,辄飞逐车。既卒于官,雁逐丧还。至馀姚,住墓前,历三年乃去。李斯义曰:二雁之于虞也,生而行止与俱,死而丧葬相随,天下人子,能如此者有几?蔡邕庐墓,雉兔驯扰不去,亦孝行之所感也夫!诗曰:双飞谁遣此勾留,五马相随几度秋;惆怅墓田离别后,白云渺渺水悠悠。

出《警心录》。

十六、神鹰[编辑]

嘉禾守杨公继宗,为人端庄勇决,爱民礼士。会郡饥荒,死者相踵。公悯念既深,不及关白司道,发仓赈之,全活万计。仇家以事上司道,以“擅支仓库,少给多侵”为辞,行文按公。及展牍,狂风起庭中,有群鹰数十丛集,掠牍飞上,或爪或喙,牍纸粉碎矣。司道怒曰:“鹰亦忤我乎?”遂白抚院。方下舟,群鹰复至,怒睛奋翅,驰逐飞鸣,若詈辱之状。司道怒,命卒缯猎之。弩者弹,弓者箭,网者丝,而罗绕愈众,卒莫能退。中一老鹰,迅掷而下,司道急以手蔽面,竟攫其纱帽而去。众鹰亦复爪喙申文,又纷然碎矣。司道骇异,返驾,事遂得寝。公在郡九年,风雨调和,祯祥叠见。及满去,七邑男女,攀车挽留。士夫为制〈神鹰录〉,以传其德政。诗曰:万骨回生只手持,为民获罪复奚辞;愿书赫赫神鹰录,传遍黄堂太守知。

出《坚瓠集》。

十七、龟负孝子[编辑]

留京有孝行,时江水暴溢,居者皆溺。京负母号泣,忽有大龟至前,举家七口,俱上龟背,行十馀里,至一高岸,龟乃去之。鹤子曰:大龟拯溺,事奇矣。然以孝行而至,事奇,理固常也。诗曰:一家鱼腹只须臾,跋浪神龟载乐都;仰见天心怜至孝,艰危随处百灵扶。

出《九江记》。

十八、龟负阁[编辑]

徐瑞,幼时被水,处一阁将沉。闻空中有人言曰:“徐瑞真宰相,可护持之。”时有龟数千负阁,得不沉。后果位宰相。诗曰:神龟天遣庇贤才,百尺岧峣黑浪回;信是他年黄阁老,六鳌且戴海山来。

出《文苑汇隽》。

十九、龟衔树[编辑]

馀不亭侯孔愉墓,在城下,古木数株,坚如石。故老云:“愉卒后,龟衔巢木植于此。”至今号“龟衔树”,溪名“龟溪”,桥曰“龟回桥”。按《会稽俊贤传》云:孔愉,字康敬,尝至吴兴馀不亭,见人笼龟于路,愉买而放于溪中。龟行至水,反顾视愉。及封此亭,三铸印,龟皆左顾。愉悟,遂取佩之。诗曰:当年翁仲记分明,亭外斜晖亦有情;神物尚留芳泽在,绿阴一带护佳城。

出颜真卿《石柱记》。

救难鉴第十[编辑]

(二十七案)

物难人救,人难物救。岂唯物救,天也垂救。不爽锱铢,善人自救。辑救难。

一、义虎桥[编辑]

彭城有义虎桥。昔有商于齐鲁之墟者,夜归迷道,堕虎穴,自分必死。虎熟睨之,不加噬,反善遇焉。昼衔物与食,夜为呵护。月馀,人稍谙虎性,乃嘱之曰:“吾因失道误至此,幸君惠我,不及于难。家有父母妻子,久客欲思一见,君能置我于康庄乎?”虎作许诺状,乃伏地摇尾招之。商喻意,遽上虎背,遂跃而出。置诸道旁,相顾悲鸣而去。后历数载,商偶经此地,见诸猎缚一生虎,将献之官。商谛视,即前虎也。虎见商咆哮。商感虎德,与众道故,出重资以赎虎。众亦义之,释缚,纵之深山。后人于此地立桥表焉。鹤子曰:虎不乘人之危,且全人之生。何世之落井下石者纷纷也?诗曰:恩酬意外亦奇缘,义虎桥犹过客传;浪说无情情倍笃,含生同戴有情天。

出《闲居偶录》。

二、孙坚马[编辑]

孙坚,讨董卓失利,被创坠马,卧草中。坚众分散,马还营鸣呼,军人随马至草中,乃得坚。李斯义曰:如此马者,真可谓与人一心者也。向使坚死,讨卓诸公丧魄矣,则胜负未可知也。坚不死,卓必亡,马之力欤!诗曰:江东气压万熊罴,讨贼无端折义旗;主帅死生犹未定,悲嘶情急反营时。

出《警心录》。

三、苻坚马[编辑]

秦苻坚,为慕容冲所袭,驰䯄马堕涧中,追兵几及矣。坚计无由出,马即踟蹰临涧,垂缰与坚。坚不能及,马又跪而授焉。坚援之,得登岸,而走庐江。李斯义曰:古称老马之智可用,谓其识途耳,不谓堪托死生如此!诗曰:与人生死一心同,追骑何愁迅若风;天助苻秦王景略,扶危马亦出群雄。

出《警心录》。

四、马跃水援主[编辑]

伪蜀渠阳邻山,有富民王行思,尝爱一马,刍粟喂饲。一日,乘马往本都,遇夏潦暴涨。舟子先渡马,回舟以迎行思,至中流,风起船覆。其马跳入骇浪,接其主浩淼间,遂免溺。诗曰:势难共济浪滔天,悼主舟沉水底眠;国士何曾忘智伯,投躯犹幸报生前。

出《儆诫录》。

五、向生骡[编辑]

向生,乐平人,有陆圃在怀义乡,谕其佃仆种豆,仆乃改植山禾。一日,向乘骡按视,怒之,悉加芟荡。仆恚甚,即入室取利斧出,剚刃已及。向急跨骡走,因伤坠地。骡举足抵仆,又立啮之,且逐行数十武。仆既逸,乃还护向,复衔草覆向体。迨暮刍者至,乃嘶鸣往迎以视向,遂得脱归。李斯义曰:以刃剚主,固是大变。然不顺人情,加以不堪,实自取之,奚尤哉!诗曰:超忽追奴过孟贲,无惭都尉与将军;区区一顷南山豆,来岁何妨督再耘。

出《警心录》。

六、牛斗虎[编辑]

天长县民戴某,朝出。其妻牧牛于野,犬随之,俄入草莽不出。戴妻牵牛寻之,未百步,见虎据而食之。虎见人至,弃犬而搏人。牛见主有难,忿然而前,虎乃释人而应牛。互相斗,不逾时,虎负牛胜,而人遂免难。牧监奏闻朝廷,赐一牛以代耕,前牛待其自终。诗曰:乳虎怀中气食牛,未闻牛斗虎低头;呼声一动千山应,风箨萧萧白日秋。

出《明纪》。

七、牛斗盗[编辑]

护持寺村,在河间东四十里。有农夫于某,家小康。一夕,于外出。劫盗数人,从屋檐跃下,挥巨斧破扉,声丁丁然。家唯妇女弱小,伏枕战栗,听所为而已。忽所畜二牛,怒吼跃入,奋角与盗斗。梃刃交下,斗愈力,盗受伤狼狈去。盖乾隆癸亥,河间大饥,畜牛者不能刍秣,多鬻于屠市。是二牛,至屠者门,哀鸣伏地,不肯前。于见而心恻,解衣质钱赎之,忍冻而归,牛之效死固宜。唯盗在内室,牛在外厩,牛何以知有警?且牛非矫捷之物,外扉坚闭,何以能一跃逾墙?此必有使之者矣,非鬼神之为,而谁为之?此乙丑冬,在河间岁试,刘东堂为余言。东堂,即护持寺村人,云亲见二牛各身被数刃也。诗曰:斧劈重扉妇孺悲,两牛突至盗纷披;解衣赎命寒侵骨,牢记屠门 伏地时。

出《阅微草堂外集》。

八、伏波滩犬[编辑]

伏波滩,入广之要区,因其地有汉伏波将军庙,故名也。某年,有客收债而返,泊其处。船户数人,夜操刀直入,曰:“汝命当毕于斯,我辈盗也,可出受死,勿令血污船舱,又需涤洗。”客哀求曰:“财物悉送公等,肯俾我全尸而毙,不唯中心无憾,且当以四百金为酬。”盗笑曰:“子所有,尽归吾囊橐,又何从另有四百金?”客曰:“君但知舟中物,岂识其馀?”乃出券示之曰:“此项现存某行,执券往索可得。唯我清醒受死,殊难为情,请赐尽醉,裹败席而终,可乎?”盗怜其诚,果与大醉,席卷而绳缚之,抛掷于河。甫溺,有犬跃而从焉,俱顺流傍岸。犬起,抓击庙门,僧问为谁,不应。及启关,见犬走入,浑身淋漓,衔僧衣不放,若有所引。随至河边,见裹尸,俱欲散去,犬作遮拦状。僧喻其意,抬尸至庙,抚之,酒气熏腾,犹有鼻息。解其缚,验席上有齿痕,始知是犬啮断,乃与茶汤而卧。明晨,客醒曰:“盗走水路,我辈从陆告官,当有盗至。”盖度其必执券而往某行也。僧诺与俱,盗果未至,因告行主人以故,戒勿泄。俄而盗果持券至,主人伪为趋奉,遣客鸣官,遂皆擒获。客偕犬同归,终老于家,不复再出,著《义犬记》。鹤子曰:犬随跃奔逃时,遑计祸福利害哉?济则同生,不济则同死。忠义喷薄,可格三灵。其间机缘凑巧,又安知非伏波将军阴相也。诗曰:夜阑犬吠水声中,引衲滩头列炬红;摇尾归来心事了,花村稳傍主人翁。

出《异谈可信录》。

九、义灵[编辑]

青乌家沈某,在闽时,见一客控苍卫。后二人以笋舆肩巨犬而行。入肆少憩,群叩其故。言:“某海盐人,负贩江湖,懋迁多载。前从汀郡船行,买舟载货他往,为操舟者刘某利余金,中途乘余醉,以毡裹掷江心。所带随身犬,号叫入水,衔毡顺流而下。毡以犬故得不沉,复抵汀界,为渔人捞救。旋患寒疟,遂日丐通衢,夜栖古刹。欲回船行,而足不能履,辗转已越月矣。一日,此犬忽至行衔主衣,引至古刹。某正呻吟,主询知始末,舁某以归,犬忽不见。逾旬日,犬回,号叫跳舞。主知犬有异,复随行数十里,至江岸,遇刘。主穷究某下落,刘色变,遂絷以归。刘见客,怍无词。于是控刘于县,还货而服其辜。宰宰,指县令义犬,锡名‘义灵’,令某觅舆抬之归”云。原跋曰:犬报主,而以身出其难,复仇雪恨,卒赖其功,犬而人者也。鹤子曰:突去突来,煞有深意,嘉名“义灵”,犬无愧色矣。诗曰:裹毡掷水浩无津,万苦回生怨孰伸;犬坐芛舆从古少,敛容看杀道旁人。

出《井蛙录》。

十、平望镇犬[编辑]

康熙元年,吴江平望镇,有徽商,见一店家,缚犬欲烹,商以银四钱买放,任其所之。不意此犬,随舟而行。至僻静处,有盗数人,沉舟子于河,将杀商。商求全尸,乃以大袋倒置商在内,结口掷水。盗去,犬见有后舟来,啼号若诉。径入水,口衔大袋,稍起,舟人群拽之,解开救甦。商言其故,亟控于官,先擒店主人,物色盗,即卖犬诸人也。一一得之,犬亦随商至公堂,若为质证者然,盗皆枭斩。

出《果报闻见录》。

【附录】   《阐义》云:吴有富家奴,征租于佃者,佃无以应,饮而馈之犬,曰:“以食汝。”奴牵犬拏舟。道有客附舟,弗忍犬烹也,请偿以值。启橐,金灿然。奴睨而心动,乃佯语客:“若实行仁,而我受金乎?曷以值沽饮?”遂沽酒强客醉,乃以二囊囊客挤水中,悉有其资以去。客之溺也,犬跃入水中,曳囊泊渚上,沿堤而望。有二农人,耦而治田,解衣陇畔。犬往啮其衣疾走,农追犬,至渚,则囊见焉。遂解囊,而客以酒故,虽濡水,犹惛然微动,不即死,徐之乃甦。叱问,乃知所以,相视而嘻。客乃大哭曰:“呜呼!微犬,吾腐鱼腹矣。”然莫知奴主名,而囊故有识宛然,视之,主人姓氏也。于是携囊抵主人,主人大惊,匿客室中,俟奴至。而奴以为客固已死,久之乃来,施施如也。主问租,奴诡辞以对。主出囊,掷示之,奴愕然。主呼客出,奴乃伏。送官,置之法,而还其资。客携犬归,终身养焉。予友李地山自吴归,为予言如此。诗曰:怅望奔涛趁舳舻,谁留丝喘剩残躯;岂知船上操刀盗,即是街头 卖狗屠。


十一、杨褒犬[编辑]

杨褒,庐江人也,旅游至亲知舍,家贫无备,唯养一犬,欲烹而饷之,已操刀矣。犬乃跪前足,泪眼视褒。异而止其杀,且求之。亲知奉褒,将犬归,常随出入。褒妻有异志,褒莫知也。岁馀,妻与所私者谋害褒。褒是夕醉归,妻伺其外来杀褒。既至,甫逾阈,犬啮其足,并咬褒妻,俱伤甚。时褒骤惊醒,罔知所措,大呼有贼。邻里麇集,搜之,刀堕,缚而送县,研鞫得实,并伏法。诗曰:怒窥中冓捍奇灾,尚忆惊惶跪客哀;捷报不殊桴应鼓,都从刀下戴头来。

出《集异记》。


十二、犬救溺[编辑]

湖州颜氏,夫妇出佣,留五岁女守家,溺门首池内。家有畜犬,入水负至岸,复狂奔至佣主家,作呼导状。颜骇而归家,见女伏地,奄奄气息,急救乃甦。诗曰:悲号几度绕深池,倘俟爷娘救恐迟;无限徬徨人不见,犬心并不 望人知。

出《圣师录》。

十三、犬救火一[编辑]

晋太和中,广陵杨生,畜一犬,甚怜爱之,行止与俱有年矣。一日,生被酒,卧大泽草中,不能动。时值隆冬,野火燎原,风急焰炽。犬周走号唤,生罔觉。前有坑水,犬走浸水中,还以身水洒生左右草上,草皆沾湿,火止而免。后生宵行,误坠空井,犬哀吠彻晓,过者怪之,窥井见生。生曰:“君援我,当有厚报。”人曰:“须以此犬见与。”生有难色。人曰:“若尔,汝不得出。”犬目生,生喻意,诺之。乃出生,系犬而去。越五日,犬夜走归。诗曰:人世可怜忧患多,回思少日荷摩挲;报恩两度敢辞瘁,筋力非前将奈何。

出《警心录》。

十四、犬救火二[编辑]

李信纯,襄阳纪南人,家养一犬曰“黑龙”,爱之。偶于城外饮大醉,卧草中。遇太守郑瑕出猎纵火,信纯恰当下风。犬以口拽纯衣不醒,北去三五十步有溪,犬即奔往,入水濡毛,于卧处周回洒之,获免。犬力尽,竟毙于侧。俄信纯醒,见犬死,因大恸,闻于太守,太守命葬之。今纪南有“义犬墓”。李斯义曰:与杨生事同,而此犬竟以劳毙,惜哉!岂所谓鞠躬尽瘁者耶!诗曰:主人沉醉几时醒,九地难埋一点灵;厚葬多劳郑贤守,墓田春草至今青。

出《警心录》。

十五、犬救火三[编辑]

上党卢言,常见路旁一犬羸瘠将死,悯而收养。一日,醉寝,适邻火发,犬忙迫上床,向言首嗥吠,又衔衣拽之。言惊起,火已爇其屋柱,突烟而出,始得免。诗曰:灾已燃眉势莫禁,黑甜乡里醉沉沉;丧家骨立何人顾,当日浑无责报心。

出《圣师录》。

十六、犬咋虎[编辑]

乐平县民章华,元和初,尝养一犬,每樵采入山,犬必随。三年冬,比舍有王华者,偕上山采柴,犬亦随。忽一虎榛莽跃出,搏王盘踞于地,然犹未伤也。章叫且走,虎舍王趁章,既获,复坐之。时犬潜在深草,见章被衔,突出,跃上虎头,咋虎鼻。虎不意其来,惊而走。二人僵仆,如沉醉者。犬以鼻袭章口取气,即吐出涎水,如此数次,章稍甦。犬乃复以口袭王口,亦如前状。良久能行,相引而起。犬惫伏不能起,一夕而毙。时前山有樵者,目击其事,故知之。诗曰:虎奔坐守敢辞疲,起死回生此犬奇;纵使主人魂不返,已拌薄命夜台随。

出《圣师录》。

十七、犬毙蛇一[编辑]

晋泰兴二年,吴人华隆,好弋猎。一犬曰“的尾”,每将自随。后至江边,被大蛇围绕周身,犬遂咋蛇死焉。而华僵仆无所知,犬徬徨嗥吠,往复路间。家人怪之,因随犬往,载华归,越二日乃甦。华未甦之际,犬终不食。鹤子曰:江边行人如织,而毒虺独厄其身,不得谓非平居喜猎之报也。诗曰:死生与共寸心安,御难仓皇力已殚;防护未先滋疚甚,悲来虽饿下咽难。

出《圣师录》。

十八、犬毙蛇二[编辑]

有士人某,性慈。其亲串家,犬生四子,以为不祥也,将弃之河。某见而乞归,养之。一日将暮,忽声如风雨,草木披靡,震撼山谷。遥见大蟒,身如车轮,目光闪闪,直趋某,将加吞噬。四犬径奔蟒,登跳扼其首,竞啮之,蟒死,某无恙。李斯义曰:方某之留养犬子,不过一念之不忍,而卒免大厄。故凡作善事,但尽我心焉耳。若有意求报,则为善之力浅,而诚不足以动物矣。诗曰:身缠毒蟒吐腥烟,并力酬恩始快然;溺犬路人尚怜死,自家溺女 不知怜。

出《警心录》。

十九、燕侣营巢[编辑]

郁七家,有燕将雏,巢久而毁。邻燕衔泥,去来如梭,顷刻巢复成。明日,遂育数雏巢中。乃知仓皇急难时,群燕来助力者。诗曰:卵完难必覆巢时,骇听哓音相顾悲;来去衔泥风更雨,家家黄口正啼饥。

出《圣师录》。


二〇、鹦鹉救火[编辑]

鹦鹉飞集远山,山中禽兽,辄相爱重。鹦鹉自念,此地虽乐,不可久留,遂去。后数日,山中火,鹦鹉遥见,相率入水,濡翎飞而洒之。天神言:“汝虽有志,何能救也?”鹦鹉曰:“虽知不能,然尝住此山,与若辈为兄弟,不忍见耳。”天神感之,即灭火。李斯义曰:凡相知在危难中,虽势不能救,亦当为之竭力。若谓事不干己,漠然置之,于心安乎?鹤子曰:精卫填海,衔木石以忘疲。愚公移山,感夸娥而下降。试观千古异行,都成一点真心。火已燎原,莫噀栾巴之酒。悲哉焦土,难忘介子之庐。濡翼讵效夫鹈梁,戮力争投于凫渚。亦知燃眉孔棘,敢竭鄙诚。倘笑烂额空劳,非臣逆料。卒之元精贯日,神力回飙。幸鸾鹤之重逢,慰鹡鸰而永叹。嗟乎!黄金交密,白水盟寒。谬托披肝,但知安乐与共。旁观袖手,谁似患难相怜。如斯禽者,良可风矣!诗曰:如山义重力惭绵,知己难忘邂逅缘;烈火陆浑谁扑灭,丹心一缕贯苍天。

出《警心录》。

二一、画眉警盗[编辑]

黄祝,黟县人,庆元间,为鄱阳主簿。被盗入室,窃衣分置两囊。署有画眉,颇驯黠,解人语。是夜,家人熟睡,画眉忽跳踯笼中,鸣呼不辍。闻者以为遭猫搏噬,起视之。盗惊走,遗其囊,得不失。李斯义曰:鹅能警盗,不谓画眉亦能警盗。何人之愦愦,不如物之惺惺也!诗曰:尽室甜眠盗穴垣,夜深柝静掩重门;笼中未敢轻饶舌,饮啄多年被主恩。

出《警心录》。

二二、鹳吞蛇[编辑]

某氏园亭中,有古树,鹊巢其上,伏卵将雏。一日,二鹊回翔屋上,悲鸣不已。顷之,有数鹊相向,鸣渐益近,首皆向巢。忽数鹊对喙鸣若相语状,飏去。少顷,一鹳横空来,阁阁有声,鹊亦尾其后,群鹊向而噪,若有所诉。鹳复作声,若允所请,瞥而上,衔一赤蛇吞之。群鹊喧舞,若庆且谢者,盖鹊招鹳搏蛇相救也。诗曰:何处飞来阁阁声,口吞赤虺鹊心平;莫非迎到虬髯客,怒扫腥烟一剑横。

出《圣师录》。

二三、龟济将军[编辑]

毛宝行江上,见渔父钓一白龟,宝赎而放之。后于邾城战败投江,有物载之,渐得至岸。视之,乃昔所放白龟,甲长四尺许。龟至中流,犹反顾宝。李斯义曰:人能以好生为心,虽遇祸不为凶,机缘凑合,若有使之者。诗曰:鼓鼙声死哭貔貅,龟载将军达岸头;反顾江心阴雾起,长天无际暮涛愁。

出《搜神记》。

二四、巨鱼救商[编辑]

徽商某,挟资自淮归,误附盗舟。适有渔人获巨鱼,商放之。盗夜缚商,将投之水。偶里许外,有逻卒泊。鱼跃入,舟荡,卒醒,得鱼喜,就舟取火,因获盗救商,而鱼已重创死矣。商悼而收之,葬以人礼。徐仲光赞曰:郢破胥哭,燕急荆匕。往即尔艰,早办一死。幸既脱罛,岂难掉尾。受躯虽微,负心窃耻。诗曰:好生一念动江神,少缓须臾浪里身;谁遣逻舟飞到此,是鱼智士亦仁人。

出《悬榻编》。

二五、鳝救火伤[编辑]

高怀中,业鳝面于扬州小东门,日杀鳝数十。一婢悯之,每夜分,窃缸中鳝,从后窗抛入河,如是积年。一日,店焚,婢踉跄逃出,为火所伤,困卧河滨,夜深睡去,比醒而痛减,火疮尽愈。视之,有河中污泥堆于疮处,而鳝行迹宛然地上,始知向所放生鳝,来救之也。高感其异,遂罢业。及拆灶,穴盘活鳝数石,尽举而纵之河。医书:河底泥,能涂汤火伤。

出《异谈可信录》。

【附录】

《圣师录》云:宋傅庆中,家得大鳖,其婢不忍杀,放之沟中。年馀婢病,将卒,夜有大鳖,被泥登婢胸冰之,遂愈。又黄德环,家人烹鳖,将箬笠覆其釜,揭,其鳖仰把其笠,背皆蒸烂,然头足犹能伸缩。家人愍之,潜放河泾间。后因患热将危,夜有一物,徐徐上身,觉甚冷。及曙能视,胸臆悉涂淤泥,其鳖在土间,三曳三顾而去,即日病瘥。鹤子曰:店之焚,杀鳝之毒心,自焚之也。婢之活,救鳝之慈心,自活之也。诗曰:德怨分明报不空,青衣亦复抱慈衷;痛心杀业何时了,酣梦沉沉火宅中。

二六、仁蜂[编辑]

太仓张用良,素恶蜂螫人,见辄扑杀之。一日,睹飞虫误投蛛网,蛛束缚之,甚急。忽一蜂来螫蛛,蛛避,蜂数衔水湿虫,久之得脱去。因感蜂义,自是不复杀蜂。张山来曰:佛氏谓“蠢动含灵,皆有佛性”,良然。鹤子曰:救密罗之雀,济涸辙之鱼,一切拔困扶危,仁民爱物,皆此一点慈祥之念,扩而充之耳。诗曰:虫裹蛛丝望救穷,游蜂乍见切慈衷;有生牵挂悲尘世,更待何人脱网中。

出《广虞初新志》。

二七、蚁啮械[编辑]

富阳董昭之,渡钱塘江,至中流,见一蚁著短芦,环走遑遽。昭之曰:“此畏死也。”欲取著船。船中人詈:“此毒螫物,我当踏杀之。”昭之意甚怜,因以绳系芦著船,船至岸,蚁得上。夜梦一乌衣者,从百许人来谢曰:“仆,蚁中王也,不慎堕江,感君活济,若有急,当相告语。”历十馀年,所在劫盗,昭之被横录为劫主,系狱馀杭。忽思蚁梦,方结念间,有三两蚁来,取著掌中语之。夜果梦乌衣人云:“可急投馀杭山中,赦不久矣。”既寤,蚁啮械已尽,因得出,过江投馀杭山,旋遇赦得免。鹤子曰:怜蚁者如此,杀蚁者当何如?一念慈忍,祸福攸分,理固然也。诗曰:渡江飘苇意含凄,莫报洪恩与海齐;休讶元驹能断械,试看一穴溃金堤。

出《警心录》。

酬德鉴第十一[编辑]

(三十四案)

无德不报,物且有然。德岂期酬,天性缠绵。出尔反尔,如矢应弦。辑酬德。

一、鹿报恩一[编辑]

楚元王出猎,群鹿趋山背,王引兵逐之。鹿陷大谷,王塞以兵,诘朝,欲尽其类。既晓兵合,一巨鹿突围跪请曰:“我鹿首也,为王见逐,欲逃无地。然古者不掩群,故仁及兽。我愿日输一鹿,使王庖不虚,我类亦得蕃息,何如?”王掷弓曰:“汝鹿王也,知爱汝众。”下令:“杀鹿者与杀人罪同。”后吴侵楚,万鹿乘月黑奔吴军,若万马声,吴军惊遁。楚王为立“鹿王庙”。李斯义曰:立言哀而婉,可以感动楚王。立功奋而奇,可以仰酬大德。君子宜以爱物为心,立庙非礼也。诗曰:万鹿飞驰万马声,昏黄蹴踏破吴营;猎场兵合无嚼类,想到王恩泪雨倾。

出《警心录》。

二、鹿报恩二[编辑]

石勒,少贫,于临水为游军佣。一日,群鹿过,军人竞逐,勒获一鹿,纵之。后勒出军被围,会有群鹿过,军竞逐,勒得溃围出。见道旁一老父谓勒曰:“我即群鹿之一也,蒙君不杀,故相报耳。”李斯义曰:勒放鹿,鹿解围,是鹿得生,而勒因得不死。其得为赵王,应由纵鹿一心充之耳。诗曰:众皆逐鹿独全生,解救重围感旧情;因果昭昭人不识,道旁老叟话分明。

===出《晋书》。

三、鹿报恩三===

孙法宗,宅心慈善,每麇鹿触网,必解放之,偿以钱物。后患头疮,夜有女郎至云:“我天使也,特来相谢。小恙无恐,取牛粪煮傅之,立瘥。”倏不见。如其言,果验。诗曰:麇至罗中向客哀,谁怜梃走角双摧;头风不待陈琳檄,冉冉花前鹿女来。

出《南史》。

四、华容象[编辑]

上元中,华容县有象,入庄家中庭卧,其足下有槎,人为出之。象乃伏,令人骑入深山,以鼻掊土,得牙数十以报之。诗曰:芒刺微伤亦累深,多劳妙手喜回春;也同一饭千金报,满目悠悠负德人。

出《圣师录》。

五、虎助祭[编辑]

都区宝者,后汉人,居父丧。邻人格虎,虎走入庐中,即以蓑衣覆藏之。邻人寻迹问。宝曰:“虎岂有可念而藏之乎?”他日,虎送禽兽以助宝祭。孝慈之至,通于神明,由是知名。 鹤子曰:杀一兽非孝,矧急而求我耶?慈心于物,由孝而推。诗曰:不腆微诚当野蔬,离离白草谷风徐;虎心善等人心善,随拜斜晖孝子庐。

出《安城记》。

六、虎送新妇[编辑]

勤自励,少以勇闻。路过一山,闻虎哮声,四处寻觅,见一虎堕阱,勤不忍,救而出之。后勤投军,五载不归,讹传已死,妻父以女另择婿焉。迎娶之夕,道经一山,暴风四起,突出一虎,从者惊散,虎衔新人而去。不三日,勤以军功授职回家,过此山中,见虎驮一女子,奔至其前,舍之而去。勤细询之,乃所聘妻也,殆虎来报恩欤!相视惊异,回家成婚。诗曰:五载从军返故都,山前放虎记哀呼;报恩雄快多情甚,怜汝罗敷自有夫。

出《纪闻》。

七、病马报恩[编辑]

元生公,先曾祖父也。余少时闻先君云:公尝见一西客,以骡马负运皮货,内一马脊背破烂,血肉淋漓,卧不起。客鞭之数百,辗转于地,终不能起立。公恻然曰:“是马想不能负运,何苦加鞭?”客曰:“不如此,然则弃之乎?”公曰:“何不卖去?”曰:“元黄如是,其谁肯受?”公问:“索价几何?”曰:“昔以三十金买得,今唯求一半足矣。”公如数与之,客另雇马负货去。是时,人皆笑公愚,且谓马必不起。公试牵之,马乃勉强支持起,遂牵至家,调养月馀。疮愈后,肥健而驯,从不惊蹶,大称公意。一日,骑至亲友家赴宴归,公因过饮,行不数里,已在马背上熟睡矣。路经山麓,旁临深涧,崎岖难行,马至此不前,而公睡如故。马大嘶,公亦不醒。寻日已西沉,马长嘶不辍。村人闻马声有异,觇之,乃公也,急唤醒焉。公讶曰:“马若冒险前行,祸必不测,马诚不负余哉!”后马死,公泣而埋之。诗曰:伏枥谁怜缕喘存,俯鞍沉醉怯黄昏;青山埋骨频挥泪,何日驽骀再报恩。

出《亦复如是》。

八、邬氏犬===

余少时,有苍头尤愚者,语余:曩尝从先王父刑部公,居莘村别墅。邻有邬氏犬甚猛,晨夕过舍摇尾,众皆叱之,先王父独令愚时饲以馀食。至春月,先王父携愚一人,从田舍饮且醉,归行阡陌中,菽麦菶菶,不见前后。有蚩蚩然出于草间者,则瘈狗也,迎人突如,相距五武。世传瘈狗噬者必死,方皇遽间,且奔且回顾。忽见邬氏犬,从间道横截之,相啮狺狺,因得以脱。明日视之,二犬俱毙矣。盖瘈者屈于猛,良者殄于毒也。先王父命愚瘗之竹林。陈卧子曰:嗟乎!桑下之饿夫,以一饭而免宣孟。苟非其人,虽岁禄万钟,日享太牢,无益也。诗曰:区区一饭已沦肌,瘈狗摧锋竟脱危;食客三千俱碌碌,毛生去后报恩谁!

出《陈忠裕集》。

九、芜湖犬[编辑]

周村有贾某,贸易芜湖,获重资,赁舟将归。见堤上有屠人缚犬,倍价赎之,豢养舟上。舟人固积寇也,窥客装丰,荡舟入莽,操刀欲杀。贾哀赐以全尸,盗乃以毡裹置江中。犬见之,哀鸣投水,口衔裹具,与共沉浮,流荡不知几远,浅阁乃止。犬泅出,至有人处,狺狺哀吠。或以为异,从之而往,见毡束水中,引出,断其绳,客固未死,始言其情,另求舟人载还芜湖,将以伺盗船之归。登舟失犬,心甚悼焉。抵关三、四日,估楫如林,而盗船不见。适有同乡贾,将携俱归,忽犬自来,望客鸣嗥,唤之却走。客下舟趁之,犬奔上一舟,啮人胫股,挞之不解。客近呵之,则所啮即前盗也。衣服与舟皆易,故不得而认之矣。缚而搜之,曩金犹存。呜呼!一犬也,而报恩如是,世无心肝者,其亦愧此犬也夫!诗曰:倍值售身荷主慈,囊空主在喜兼悲;芜湖关外千艘泊,愁绝茫茫觅贼时。

出《聊斋志异》。

十、龛中犬[编辑]

扶风县西,有太和寺,在高冈上。其下有龛,豁若堂,中有贫者赵叟家焉。叟无妻儿,病足,伛偻,常策杖行邑里中。人哀其老病,且穷无所归,率给以食。叟既得食,常先聚群犬以饲之。后岁馀,叟病寒,卧于龛中。时大雪无衣,裸形俯地,且战且呻。群犬俱集叟前,摇尾而嗥,已而环其衽席,竞以身蔽叟体,由是寒少解。后旬馀,竟以寒死龛中,犬皆哀鸣,昼夜不歇。诗曰:垂怜群犬日摩挲,老病交侵唤奈何;绕榻温存号且泣,饱飏饥附胜鹰多。

出《圣师录》。

十一、阍者犬[编辑]

郭司空钊,太和中,自梓潼移镇西凉府。时有阍者甚愿,钊爱之,每委以事。一日,遣市纹缯丝帛百馀段,其价倍,钊以为欺也,置于狱。狱既具,命挞于庭,忽有十馀犬,争拥其背,吏卒莫能制,大异之。讯其事,阍者曰:“某好诵《金刚经》,自孩稚常以食饲群犬,不知其他。”钊叹曰:“犬尚能感其惠,吾安可以不施恩?”遂释阍者。诗曰:犬声喧杂杖声中,骤免公庭背血红;分痛情甘身不顾,一时感动郭司空。

出《宣室志》。

十二、母犬投兔[编辑]

张元,性仁孝。有犬子为人所弃,元见,收而养之。其叔父怒曰:“何用此为?”对曰:“有生之类,莫不重其性命,是以收养之。”未几,犬母衔一死兔,置元前而去。诗曰:道旁闻吠费沉吟,母犬酬恩感戴深;见善若无真胆识,多缘片语易初心。

出《后周书》。

十三、獭贿[编辑]

凉州多獭,吐鲁番,腌而货之,百钱一头,味似南方果子狸,而肥大过之。武生折兰者,肤施人,虬髯伟质,食兼数人,而尤喜啖獭。雍正间,从军出塞,经山丹道上,见獭数十头,皆人立,连臂而趋。折下马逐之,獭翻身反面,向折长跪,声啾啾可辨,同声曰:“饶命饶命!”折与同行四人共闻之,大以为异,遂舍去。是夜,露宿于野,闻帐外簌簌声,出视,见群獭各挟草叶裹沙枣,置枑畔而去,收之,得二斗馀。折乃誓不食獭。后有人劝之,折曰:“吾曾受獭贿,可复食其类乎?”诗曰:裹枣赎身类巧狙,老饕大嚼且踌躇;可怜物命贪生共,夜夜溪喧喜趁鱼。

出《异谈可信录》。

十四、鼠荐卷[编辑]

诸生李昭嘏,入秋闱。主司昼寝,忽寤,见一卷在枕前,阅之平平,殊不当意,令吏置架上。复寝,睨视,有硕鼠衔其卷,复呈枕前,如是者三,勉录取之。李榜后来谒,主司问其故。李曰:“先人阴德不可知,但三世不养猫耳。”主司曰:“此鼠报德也。”李来春联捷。

【附录】

《宣室志》云:宝应中,有李氏子,亡其名,家洛阳,屡世戒杀,未尝畜猫。迨其孙,亦克体先人意。一日,李氏集亲友,会食于堂,既坐,忽门外有数百鼠俱人立,前足相鼓,如甚喜状。家僮惊异以白,群趋而聚观,堂忽圮,其家无一伤者,已而鼠尽去。悲乎!鼠微物也,尚能识恩而知报,况人乎?如是,则施恩者宜广其恩,报恩者亦宜力其报也。诗曰:家家猫喜食鱼肥,世庇茅庐报棘闱;不俟帘官三度荐,点头卷已拔朱衣。

十五、鼠捧珠[编辑]

宋景平中,东阳大水。永康蔡喜夫,避住南垄。夜有大鼠浮水而来,伏蔡奴床角,奴愍而不犯,每以饭饲之。水势既退,蔡返故居,鼠以前足捧青囊,有径寸许珠,留置奴床前,声啾啾,状如欲语也。诗曰:阳侯驱迫共高原,患难相怜岂市恩;自愧青囊珠径寸,千金一饭有王孙。

出《异谈可信录》。

十六、鹤衔珠一[编辑]

哙参,事母孝。有鹤中矢,穷而归参,乃收养疗治,疮愈,放之。后鹤夜到参门,秉烛视之,雌雄各衔一明珠,投地而去。参易缗数万,因是致富,得备孝养焉。诗曰:衔珠孝子旧衡庐,蒙悯伤弓负痛初;海碧天青无限意,春晖长愿奉潘舆。

出《感应篇注》。

十七、鹤衔珠二[编辑]

张禧,除炖煌令。有鹤负箭集庭,以甘草汤洗之,傅药,留养十馀日,飞去。月馀,衔赤珠二枚置前。按《搜神记》云:隋侯于道左,见大蛇伤,以药涂之。其后蛇于江中衔珠以报,径寸纯白,光可烛室,故世称“隋珠”焉,是蛇衔珠报德也。《三辅决录》云:昆明池中有神泉,武帝夜梦一鱼,乞去其钩。明日,诣池上,见大鱼衔缗向前,帝命去其索。后三日,池侧得明珠一双,是鱼衔珠报德也。诗曰:惊弦鹤堕悯哓哓,灵药回生手自调;不待三年拜君赐,衔珠充佩傍王乔。

出《张氏家传》。

十八、梦雉拜[编辑]

后魏裴安祖,行值溽暑,憩树下。有鸷鸟逐雉,雉急,触树而死。安祖愍之,取置阴凉地,护视良久,得甦,喜而放之。夜梦绣衣丈夫,向安祖再拜云:“感君垂救,故来谢德。”诗曰:骤逐鹰鹯堕杀风,幸留残喘返幽丛;感君无量缠绵意,都在深深再拜中。

出《北史》。

十九、雀衔环[编辑]

汉弘农杨宝,甫九龄,至华阴山北,见一黄雀,为枭搏坠地,困于蝼蚁,深愍之。取归置梁上,又虑蛇啮,移巾箱中,采黄花饲之。羽毛既成,朝去暮来,忽与群雀俱至,哀鸣环绕,数日乃去。一夕,梦黄衣童子再拜云:“我西王母使者,往蓬莱过此,为枭所搏。感君拯救,数承恩养。今当受使南海,不得朝夕奉侍。”流涕辞别,以白环四枚与宝曰:“君子孙洁白,位登三公,当如此环矣。”光武高其行,封“靖节先生”。宝生震,震生秉,秉生赐,赐生彪,四世三公,果应白环之数。李斯义曰:无论人物,凡在危急中,皆当引手救援。靖节先生积之厚矣,伯起之“畏四知”,叔节之“三不惑”,则更久而弥芳,衔环特其验耳。


鹤子曰:黄雀衔环,隐寓“天道好还”微旨。诗曰:瑶池奉使到蓬山,小劫红尘喜再还;童子何知知恻隐,几曾奢望报衔环。

出《警心录》。

二〇、雀获盗[编辑]

宋井陉尉何经,广昌人,性仁慈。每出,见捕雀者,辄毁其具。见活雀,必买放之,戒其人易业。三年代期将近,乡民有被盗劫杀者,上官督捕甚急,不能获。忽群雀数百,飞迎马首,何异之,既而群雀集百步外茅舍上。何领卒搜索,见七人醉卧未醒,及赃伏在旁,擒之,乃真盗也。遂解郡,正典刑焉。后擢东阳令。

【附录】

余晦斋曰:明道先生为上元主簿,尝云:“一命之士,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始至邑,见人持竿道旁,以黏宿鸟,取其竿折之,教之使弗为。及任满,停舟郊外,闻数人共语:“自主簿折黏竿,乡民子弟不敢畜禽鸟。”由程子之言推之,人于此心,能时怀不忍,视人物如一体,扶人不以手,利人不以口,凡天地间有萌可生,有气可吹,必求长养,无使零落,大生广生,在吾心内,方是儒者气象。李斯义曰:人果能积功累行,遇万难了结之处,定有奇缘巧合。经擢为令,自是仁慈之报。第非获盗免罪,又乌能得此超擢哉!诗曰:何来群雀马前迎,获盗讴歌四境清;又听仁声程主簿,满腔慈爱岂邀名。

二一、鼋报恩一[编辑]

唐江西观察使韦丹,年近四旬,举五经未第。尝乘蹇驴至洛阳桥,见渔者得一鼋,长数尺,置桥上,呼吸馀喘。丹悯然,问其值,答以二千。时正隆冬,计衣袄无可当者,乃以所乘驴易之,放水中,徒行而去。时有胡卢先生,占事如神,韦因问卜。先生忻然曰:“吾友元长史,谈君美不容口,求识君,可偕行。君之福寿,当自详之。”相与至通利坊,见小扉,叩之,应门者延入,见大门宏丽非常。俄一修伟老人,须眉皓然,自称元濬之,向韦先拜。韦惊拜曰:“贫贱鮿生,不意丈人过垂采录,实所未喻。”老人曰:“老夫垂死之命,蒙君幸生,敢不报德?”款留竟日,既暮,辞归。老人袖出文字一通,曰:“知公问卜,辄于天曹录得一生官禄行止,聊以为报。”又谓胡卢先生曰:“幸借缗大衍之数,以充韦君改置一乘,早决西行,是所愿也。”韦再拜而去。明日,胡卢先生如约。因览其文,具言明年五月及第,又某年授某尉,历十七迁,皆有年月日时,最后某年迁江西观察使,至御史大夫,后三年,厅前皂荚树花开,当有迁改,可北归矣。后历官果如其言。元和八年,韦在洪州,厅前皂荚树生花,遂解组,至途而卒。其子宙,尚书仆射,同平章事。岫,福建观察使。李斯义曰:长史能通天曹,录文书,几不免洛阳之厄,殆亦白龙困于豫且者耶?丹为急救,即得好报,故凡遇善事,不可当面错过也。诗曰:谒祠我幸识公孙,轶事曾闻德报鼋;长史蠡湖劳入梦,西江雁户共沾恩。

出《警心录》。

二二、鼋报恩二[编辑]

江西军吏宋某,尝市木至星渚,见渔人得大鼋,以千钱赎之,放江中。后数年,泊舟龙沙,忽一苍头至云:“元长史相召。”宋茫然。既至,见府君出迎与坐曰:“君尚相识乎?”宋思之,实未谋面。又曰:“君记星子江中放鼋乎?顷有罪,帝命谪为水族,微君之惠,骨朽矣。今忝为九江长,相召者,有以奉报。君儿某,命当溺死,今有一人姓名正同,亦当溺死,取以代君儿,宜速登岸。”宋谢而出,数日果遇风涛,宋儿竟免。李斯义曰:为九江长,权有所属。其子当溺,及时而救。恩不忘报,安问迟速耶!诗曰:豫且脱网拜嘉多,欣晤龙沙挂席过;救物哪知还救子,免教老泪洒西河。

出《警心录》。

二三、鼋报恩三[编辑]

康熙七年,松江黄浦渔人,获大鼋,有徽商以银三两买放浦中。渔人窥见多银,夜即劫之,船家及小僮,悉被杀死。商跪乞命,盗缚其手足投浦中,即若有物负之,逆流而上,行二十里许。天明,有船至,大呼救命,乃巡兵也。见大鼋负一人来,捞起问故,共疑盗即渔人。鼋遂顺流下,众随之,至买鼋所,鼋没水中,而渔舟尚在分银。兵悉擒之,追出银四百馀两,不失一厘。解盗松江府问罪。商因舟子、小僮被杀难归,求太守起批知会。同谋渔人立斩,无一脱者。诗曰:怜鼋失水费徘徊,孰料慈心伏祸胎;何待招魂劳宋玉,逆流负客翦涛来。

出《果报闻见录》。

二四、白鱼书[编辑]

陵阳子明,铚乡人,尝钓于旋溪,得白龙子。明惧解钓,拜而放之。后得白鱼,腹中有书,教以服食法。遂走黄山,采五石脂,沸水服之,三年,龙来迎去。李斯义曰:子明自有仙骨,与龙有缘,故得服食法。不然,世之炼服食者伙矣,何每每受害也?法贵得真,仙亦有种耳。诗曰:放生一念已仙胎,谢罪龙宫释钓回;三载黄山饱风月,此身潇洒即蓬莱。

出《警心录》。

二五、龙宫方[编辑]

孙思邈,京兆华原人,隐太白山,炼气养神,精究医药,以济物为心。偶出行,见牧童击一小蛇出血,脱衣赎之,以药封裹,放草泽中。后月馀,道遇白衣少年,邀至宫殿。有帢帽绛衣者出,欣然相接曰:“前小儿独出,为人所伤,赖道者赎救。”又一妃,率青衣小儿,再三谢命。殷勤设筵,留三日,以轻绡金珠赠行。辞不受,乃出药方三十,曰:“此可以助道者济世救人矣。”命仆马送之。既归,历试皆效,乃编入《千金方》中传世。至永徽三年二月十五日,晨起沐浴更衣,遂尸解焉。李斯义曰:志在济物,是学道根基。辞金珠而受药方,去世俗何啻千万!诗曰:大德沦肌浃髓深,龙宫秘授胜千金;利人济物浑忘报,但尽区区一寸心。

出《警心录》。

二六、龟引路[编辑]

唐刘彦回父,官湖州刺史。有下僚于银坑得一龟,长一尺,持献刺史。群僚毕贺云:“得此龟者,寿可千龄。”使君谢非其人,遂骑马送龟至坑。后十馀年,刺史亡,彦回为房州司士,将家属之官。会山水泛溢,平地尽没,一家惶惧,不知所适。俄有大龟来引其路。与家人谋曰:“龟乃神物,今来相导,当非无因。”于是三十馀口,随龟而行,所经悉是浅处。历十馀里,乃至平地,举家惊喜。是夕,彦回梦龟云:“昔在银坑,蒙先使君之惠,因此报恩。”李斯义曰:寿当千岁,献龟者谀言耳。送还原所,便是知足,种下善根。其后三十馀口得脱水难,虽云灵龟之报,其实使君自致之福。诗曰:争介湖州刺史卮,愀然五马送灵龟;十年梦示银坑事,恰遇郎君失路时。

出《广异记》。

二七、龟授方[编辑]

黄叔达,宋时人,同社友得一龟,将刳其壳,黄怜而买放之。后病亟,其子入京省视,途遇一老人,曰:“予姓归,前日将被杀,幸荷尊君垂救得全,此恩未报。今尊君疾,因食鱼过多,停积胸次,急用姜附汤治之。”言讫不见。后服果愈。叔达因悟所遇老人,即前龟化身耳。李斯义曰:子省父病,如何急切。得方疗病,如何欣慰。则放生竟是救病良方,为人子者,当宝之不失。诗曰:老人道左致缠绵,好慰高堂病即痊;怜物十分生意满,危时物亦十分怜。

出《警心录》。

二八、禹门鲤[编辑]

庄麟,山右永宁州临县乡人也,年三十,未婚。暑浴于河,见大鲤困网中,约重百馀斤,轩鳍若诉,麟悯而脱之。鲤游行作回首状,跃波而逝。后麟陇上假寐,梦秀才骑从甚都,皆翩翩俊逸,揖麟而言曰:“予德子甚,已请于家君,将以妹适子,幸勿辞。”麟曰:“仆山泽之癯耳,素未识荆,何德之有?矧乔野不称,敢妄结丝萝乎?”秀才曰:“子不忆河上之鲤耶?予乃禹门龙王第三子也,化鱼出游,为渔所困。微子,将鲙于市矣。舍妹淑慎,可云佳偶,子何拒之深耶?”麟闻之,心惴曰:“水府路殊,蒙君厚意,是速仆死也,敢辞。”秀才色恚,怀中出水晶一颗,赠麟曰:“倘旱魃为虐,子以此祷,甘霖可立至也。”及寤,而晶在手,遇旱辄效,号曰“雨师庄老”。凡州县赠遗皆却焉,远近甚德之。顺治初,年七十馀。临殁前三日,复梦秀才曰:“君数将尽,晶应见 还。”麟探怀与之。秀才曰:“子仁且介,当庙食兹土。”土人立祠河干,颜曰“放鲤”,肖麟像其中,祷雨犹验焉。诗曰:无心放鲤缔奇缘,不愿龙宫坦腹眠;罗拜祠前旗卷雨,灵风飒爽尚年年。

出《好生传》。

二九、鲤报延龄[编辑]

梁刘之亨,仕南郡。尝梦二人姓李,诣之亨乞命,之亨不解其意。既明,有人遗生鲤两头。之亨曰:“此必梦中所感。”乃放之。其夕,梦二人谢恩云:“已令君延寿算矣。”华梧栖曰:能入人梦,能延人算,此二鲤者,殆龙种耶?诗曰:刀砧折算怨何人,入梦分明信有神;奚俟延年双鲤告,生机活泼满怀春。

出《渚宫故事》。

三〇、放鲤增纪[编辑]

屈师,于元村遇得双鲤,买放之。后梦龙延至水府,谓曰:“君本寿尽,以君救放,增寿一纪。”李斯义曰:遇赤鲤,不知其为龙也。买放,非以求福也。偶尔放生,便得是报,即不必有是报,亦当留心放生。诗曰:买鲤元村喜动天,慈悲无限寄长川;放生都笑浑闲事,不易延生十二年。

出《警心录》。

三一、鲤负舟[编辑]

江南诸生某,夜梦环介胄者,长跪请曰:“诘朝有难,在公某友家,幸垂怜往救。”生惊寤亟起,造友家,见一奴携竹篮入。问:“何物?”曰:“市得鱼,充早膳耳。”前视,则活鲤也,鳍鬣张动,泼刺不休,目光烁烁,若乞怜者。向友白其故,放之江中。逾年,渡扬子江,陡遇狂飙,飘船至山下,石伤船底,瞬息将沉。众呼号莫措,咸谓无生理矣。顷,随风鼓浪而前,若有物负而行者。水虽盈舟,行益疾,竟达于岸。回望之,一巨鲤摇尾而逝。

鹤子曰:不入梦友家,而转求往救,此友必非仁心为质者。然述梦即放江中,还是善根路上人。诗曰:今朝江上鱼援我,去岁江中我放鱼;百丈飞涛负舟起,回头相视乐何如。

出《异谈可信录》。

三二、群鱼解毒[编辑]

李景文,尝就渔人货其所获,仍放水中。景文素好服食火炼丹砂,积热 成疾,疽发于背,药莫能疗。昏寐中,似有群鱼濡沫其毒,清凉快人,遂获瘥。李斯义曰:恍惚中得群鱼解其疽毒,是自跻清凉世界也。诗曰:同在清凉世界行,临渊底事杀心萌;求仙不少丹砂误,哪识长生即放生。

出《警心录》。

三三、定风珠[编辑]

昔有远宦者,于署中偕内子食,见窗前大蜘蛛,每下就食,内子分食之。食已,仍缘丝而上,如是有年。及罢官,乃遗一珠于案而去,盖酬德也。宦者归,值风涛大作,他舟皆溺,独此舟无恙。识者谓:“舟必有宝,吾望气而知之。”宦检箧得珠。其人曰:“此定风珠也,可度水厄。”诗曰:布帆无恙谢蜘蛛,饱德难忘每饭俱;平地波涛何处度,人心各有定风珠。

出《韵圃群芳》。

三四、蚁入闱[编辑]

明胡僖,字伯安,家兰谿,官至按察使,生平全活龟鳖螺蛤之属无算。初为诸生时,入省试,谋徙僻地,得潘氏园。群蚁聚于室,以数十万计,童子构火将爇之。公蹙额曰:“以吾一夕安,伤数十万命,不忍。”亟返故邸。暨入试,文思窘甚。至暮,蚁戢戢笔端,麾不去。久之,思忽泉涌,七艺立就,蚁遂不见。既获荐,司试者谓有神助。公心知为蚁报,好生戒杀,行之弥力。李斯义曰:士子窗下属文,笔花腾采。及入场屋,往往江郎才尽,岂非天夺其聪也耶?此际当自猛省。诗曰:宋郊救蚁又胡僖,万命回生寸念慈;下笔飙驰有神助,报恩多在入闱时。

出《警心录》。

雪冤鉴第十二[编辑]

(三十一案)

干卿什事,恨深骨髓。旁观快心,当局切齿。恩怨分明,敻哉侠士。辑雪冤。

一、毗陵猴[编辑]

万历中,毗陵有乞儿,日系一猴,至街坊施技索钱,积数岁,约有五六金。偶与同伴一丐饮,醉中夸诩。丐忽起恶心,置毒于酒,强灌之而死。取其所藏,瘗尸于野外,无人知觉。独猴不顺从,丐日加捶楚,猴勉随之,一日,忽失所在。时县尹张廷杰,初下车,升堂,瞥见一猴突入,趺坐堂前,向令叫号。张异之,命一隶随其去向。猴至养济院,觅丐不获,复扯隶行,沿途乞糕饼与隶点心。行至大市桥遇丐,双手拽住,跳上丐肩,批颊抓面,丐不能脱。隶拥至县,张鞫问再三,丐始伏辜。命隶押丐取银,包裹宛然。乃于野外爬开浮土,将尸入棺火厝,烟焰方炽,猴向隶叩头,跳入火中焚死。隶复命,张惊异,因作〈义猴记〉,刻石以垂不朽。诗曰:拜谢幽明恨已伸,悔教怀璧竟戕身;漫将一死看轻易,赴义从容世几人?

出《坚瓠集》。

二、金华猴[编辑]

汪学使可受,初尹金华。有丐者行山中,见群儿缚一小猴,虐之。丐者买而教之戏,日乞于市,得钱甚多。他丐忌且羡,因酒醉丐者,诱至空窑,椎杀其中。异日绳其猴,复使作戏,而汪公呵导声遽至,猴即啮断绳,突走公前,作诉冤状。公遣人随而往,得尸窑中,亟拘他丐鞫问伏法,阖邑骇而悼之。买棺焚丐者尸,烈焰甫腾,猴哀叫跃入死矣。诗曰:何幸抽身诉长官,金华仙尹亦心酸;碎躯粉骨非奇事,也当逢场作戏看。

出《圣师录》。

三、马俞复仇[编辑]

宋开禧间,九江戍校王成,见病𩨈,收秣之。嘉定庚午,峒寇李元砺犯龙泉,成战死,𩨈屹立不动,悲鸣尸侧。寇将顾曰:“是良马也。”献之元砺弟。弟喜,日乘之,复犯永新。𩨈识我军旗帜,冒阵驰归,勒控不能止。军士识之,共擒乘𩨈者,噪而进,寇大骇,遂败。李斯义曰:收秣之恩可报,战死之仇可复,称曰良马,真良马哉!

鹤子曰:擒马上贼,兵也,非马也。而突阵怒驰,血胆报主,功归之马,谁曰不然?嗟乎!风尘困顿中,岂乏超群奇骏哉?真赏如王成者,何寥寥也。成畜𩨈而以为德,寇赞𩨈而以为仇,认得真,处得当,孟子所谓“是非之心”也,武侯所谓“汉贼不两立”也。诗曰:骁腾谁识凌波马俞,身紫心丹世所无;望帜驰归蜚捷电,生擒吐谷万人呼。

出《警心录》。

四、牛报两世仇[编辑]

义牛者,宜兴铜棺山农人吴孝先家牯牛也。力而有德,日耕山田二十亩,虽饥甚,不食田中苗,吴宝之。令其十三岁子希年牧之,希年跨牛背,随牛所之。牛方食草涧边,忽一虎从牛后林中出,意欲攫希年。牛知之,即旋身转向虎,徐行啮草。希年惧,伏牛背不敢动。虎见牛来,且踞以俟,意相近,即攫牛背儿也。虎将迫,牛即遽奔以前,猛力触虎。虎方垂涎牛背儿,不及避,踣而仰偃隘涧中,不能辗,水壅浸虎首,虎毙。希年驱牛返白父,集众舁虎归,烹之。他日,孝先与邻人王佛生争水,佛生富而暴,素为乡里所怨,皆不直之,而袒孝先。佛生益怒,率其子殴死孝先。希年讼于官,佛生重赂邑令,反杖希年。希年毙杖下,无他昆季可白冤者。孝先妻周氏,日号哭于牛之前,且告牛曰:“曩幸藉汝,吾儿得免果虎腹,今且父子俱死于仇人矣,皇天后土,谁为我雪恨耶?”牛闻之大怒,抖擞长鸣,飞奔至佛生家。佛生父子三人,方延客欢饮,牛直登其堂,竟抵佛生,佛生毙。复抵二子,二子毙。客有持杆与牛斗者,皆伤。邻里趋白令,令闻之,怖死。外史氏曰:不共戴天之仇,而人子不能报者,比比矣。乃是牛,竟能为吴氏报两世杀身仇。噫,牛亦义矣哉!

鹤子曰:孝先父子之毙于仇也,牛不待周氏哭告,度其热血填膺,静以观变,久矣。不然,睨虎且若鼠子,讵尚畏撄仇人之锋哉?吾不知愦愦此令,森罗殿如何对簿也。诗曰:牛背儿谁脱虎牙,沉冤两世雪仇家;不图戴角披毛辈,也有英豪古押衙。

出陈定九《义牛传》。

五、牛白冤[编辑]

齐河县洪店,有盗杀人于王臻户前,众执臻,已诬服久矣。知县赵清过 洪店,一牛奔清前,跪而悲鸣,久不肯起,若有所诉。清曰:“谁氏之牛?”众曰:“王臻牛也。”清曰:“臻其有冤乎?”抵邑,即辩释臻父子。后鞫剧盗王山,得其杀人状。齐河人称神明焉,作〈义牛记〉。诗曰:赭衣诬服枉谁怜,牛泪空悬定谳年;不肯望尘轻乞诉,车声预识使君贤。

出《圣师录》。

六、牛报怨[编辑]

姚安公官刑部日,德胜门外,有七人同行劫,就捕者五矣,唯王五、金大牙二人未获。王五逃至漷县,野田中阻深沟,唯小桥可通一人。有健牛怒目当路卧,近辄奋触,退觅别途,乃猝与逻者遇。金大牙逃至清河,桥北有牧童驱二牛,挤仆泥中,怒而角斗。清河距京近,有识之者告里胥,缚送官。二人皆回民,皆业屠牛,而皆以牛败,岂非宰割惨酷,虽畜类亦含怨毒,厉气所凭,借其同类以报哉!然而遇牛触仆,犹事理之常。无故而当桥,谁使之也?诗曰:戾气缠身不自知,一牛惨死万牛悲;冤冤狭路相逢巧,古往今来放过谁。

出《阅微草堂外集》。

七、犬断仇头[编辑]

浙西有宦裔某甲,与某乙居相接也。甲贪乙产,诬乙与盗通,而指所有为己物,悉干没之,毙乙于狱。先是,乙有高犬,绝爱之。自是,常往食甲家,夜则归故宅悲泣,时作诟声。年馀,甲寝疾,犬忽跃登床,断甲喉。家人惊救,以刀断犬首,其齿犹切切有声。吾谓犬于是乎忠臣。感恩图报,物诚有之。顾豢养可期,安能择主,虽或情深,久将易念,事新忘故,仇或为亲。而乃含怨忍志,卒得当以报故主,犬于是乎亦志士。李斯义曰:唐人所记红线、聂隐娘剑侠之事,不谓异类亦能之。诗曰:恸伤主死未分明,满意踌躇事竟成;犬断仇头头亦断,尚闻切齿不停声。

出《阐义》。

八、犬杀狄灵庆[编辑]

袁粲,值萧道成将革命,自以身受顾托,谋起义,遂遇害。有儿方数岁,乳母携投粲门生狄灵庆。庆曰:“吾闻出郎君者厚赏。”乳母号呼曰:“公昔有恩于汝,故冒难归汝,若杀郎君以求利,神明有知,行见汝族灭也。”儿竟死。先是,儿尝骑一大宁毛犬戏,死后年馀,忽有犬入庆家,遇庆于庭,啮杀之,并其妻,即向所骑犬也。

鹤子曰:岂犬杀灵庆哉?粲杀之也。岂粲杀灵庆哉?天杀之也。岂天杀灵庆哉?灵庆自杀也。而庾公之斯,视逄蒙天壤矣! 诗曰:烈烈宁为袁粲死,悠悠不作褚渊生;负恩毕竟饮仇血,快极仰天双泪横。

出《圣师录》。

九、寺僧犬[编辑]

滁州一山僧,被盗杀死,徒往报官,畜犬尾其后。至一酒肆中,盗方群聚纵饮,犬忽奔噬盗足。众以为异,执之至官,立讯,伏法。诗曰:环滁无处不青山,犬吠僧旁盗斩关;历历分明心眼里,何须大索遍尘寰。

出《圣师录》。

十、崔仲文犬[编辑]

安帝义熙年间,谯县崔仲文,与会稽石和,俱为刘府君属吏。仲文养一犬,以猎麋鹿,无不得也。和爱之,愿易以丁奴,不与。和及仲文入山猎,至草中杀仲文,将取犬。犬啮和,守其主尸,爬地覆之。后诸军出猎,见犬守尸,人识其主,因还启府君。和假还至府门,犬牵衣号吠,人复白府君:“此人必杀犬主。”因录之,拷问得实,遂杀和。诗曰:爱根难割两忘躯,业镜相看懊悔无;会猎山前怕重过,寒烟蔓草血模糊。

出《广古今五行记》。

十一、武林犬[编辑]

武林门外有二孀妇,共抚一子。子十二岁,日卖角黍于市。里有潘三者,故无赖,利其颈上银锁,诱之入水阁,命妻以衣蒙其头,缢杀之,缚石沉于水。孀妇求弗得,越二日,控于县,按验,无佐证。先是,家有黄犬,随童子出门,已而犬归,狂吠不休。时孀妇方叫号失子,无心理犬。及是,犬数数牵二孀妇裾,如欲出门然。二妇微悟,即如所牵以往,径入潘三之门,至水阁,犬即跳入水衔一鞋出。孀妇大哭曰:“贼果杀吾子!”四邻闻哭声咸集,以状报县。典史至,命人入水取其尸,面犹生也,一讯即伏。童子死,为康熙丁卯五月初三日,在赦诏后,夫妇论如法。诗曰:慢藏诲盗祸谁贻,块肉无馀倍怆悲;可惜报仇犹未快,当时扑杀更扬眉。

出《旷园杂志》。

十二、太原客犬[编辑]

顺治丙申秋,有太原客,南贾还,策一卫,橐金可五六百。偶过中牟县境,憩道左,有少年人,以梃荷犬至,亦偕憩。犬向客咿哑,若望救者,客买放之。少年窥客装重,潜蹑至僻处,以梃搏杀之,曳至略彴水滨,盖以沙苇,负橐去。犬见客死,阴尾少年至其家,识之。却诣县中,适县令升座,衙班甚肃。犬直前,据地叫号,若哭若诉,驱之不去。令曰:“尔何冤?吾遣吏随尔。”犬导吏出,至客死所,向水而吠。隶掀苇得尸,还报,顾无从得贼。犬亦复至,号踯如故。令曰:“若能知贼乎?我且遣吏随尔。”犬又出,令又遣数隶尾去,行二十馀里,至一僻村人家,犬竟入,逢一少年,跳而啮其臂,衣碎血濡。隶因绁之到县,且供杀客状。问其金,尚在,就家取之,因于橐中得小籍,知其邑里姓字。令乃抵少年辟,而籍其橐归库。犬复至令前吠不已。令因思曰:“客死,其家固在,此橐金安属?犬怏,将无是乎?”乃复遣隶直往太原,此犬亦随去。既至其家,方知客死,又知橐金无恙,大感恸。客有子,束装偕隶至,贼已瘐死狱中,令乃取橐验而付之。其犬仍尾其子,至扶榇偕返,往还数千里,旅食肆宿,与人无异。论曰:夫人赴几在智,观变在忍。祸起仓卒,张皇震慑,而不知所出,智不足也。不忍忿忿之心,蹈义赴难,而规画疏略,志虽诚而谋卒无济,忍不足也。故曰成事难。使犬当少年戕客之时,奋其齿牙以与贼角,糜身巨梃而不之避,烈矣,然于客无补。衔哀茹痛,疾走控吁,而于贼之窟宅未能晓识,纵令当事怜而听我,荒畦旷野,于何索之?冤虽达,贼不可得也。唯明有报贼之心,而不骤起以骇之。知县之可诉,而姑忍以候。逡巡追蹑以识其处,贼已在吾目中,而后走诉之。已落吾彀中,而后奋怒于一啮,而仇可得,金可还,太原之音可通,而客之榇可以归矣。其经画细稳,不必痛之遽伸,而务其忠之克济。是荆轲、聂政之所不能全,子房、豫让诸人所不遂,而竟遂之者也。岂独狺讼公庭,旅走数千里外之奇且壮哉!夫人孰不怀忠,而遇变则渝。孰不负才,而应猝则乱。智取其深,勇取其沉,以此临天下事,何弗办焉?予既悲客,又甚羡客之有是犬而胜人也。赞曰:一饭犹偿,而况生我。庭讼何奇,槁诛竟妥。矢力唯坚,用智在琐。惜不须眉,虽犬亦可。诗曰:桥畔深芦哭旅魂,待谁申雪犬鸣冤;扶棺万叠云山外,一路悲随到太原。

出徐仲光《义犬传》。

十三、西华门外犬[编辑]

有友自京师回,云:雍正三年间,有过客于西华门外旷野,遇屠者牵一黄犬就屠。客见其觳觫而哀之,向屠买放,屠允,遂解囊与值。屠见其囊富,遂乘其无备而杀之,且攫其囊。越日,乡保见尸报县,县令往验,见一犬守尸旁。验毕,犬来摇尾盘旋,如有所诉。令异之,曰:“尔知此冤乎?”犬又摇尾点头。令曰:“果知此冤,即引差役往捕杀人之人。”犬去,差随之,至一村落,犬入草庐内,有一人卧,扑而啮之,役即捕获。其人见犬惊愕,直吐实情。令立申报,正以法,并禁屠犬者。原跋曰:《涌幢小品》亦有类此者,可见古今事之相同也。诗曰:屠虽抵法恨难伸,眼见挥刀未敢瞋;一念前恩应万死,为谁赎命自忘身。

出《虞初续志》。

十四、范翊犬[编辑]

范翊,河东人,以武艺授裨将。养一犬,甚伟异。有亲知陈福,亦署裨将。翊充使淮南,命市绸绮,时福副焉。翊因中酒,恃气蔑福,因成仇恨。乃构翊罪,潜申主帅。帅不审其由,谓其摭实,乃停翊职。翊饮恨而归,福获补署。其犬见翊废置,径往福舍,伺寝时,断其首,衔归示翊。翊惊,将福首及犬,诣帅请罪。帅诘之,以前事闻,还翊本职,遂留犬府中。诗曰:鼓簧夺印不须臾,怒目臣獒帐下趋;沥血断头情过激,胆寒亦足慑谗夫。

出《集异记》。

十五、犬魂白冤一[编辑]

唐开元中,高都主婿崔惠童,其家奴万敌者,性暴,忍于杀害。主家牝犬名“黄女”,失之数日。适主召敌,将有所使。黄女忽于主前,进退咋敌,他人呵叱不能禁,良久方退,呼之则隐,主家怪焉。敌自首云:“前数日,实烹此犬,不知何以至是?”初不信。敌云:“现埋首某所。”取以为信,由是知其冤魂。诗曰:主前摇尾泪潸潸,回首依稀灭没间;对簿莫言无赤据,衔刀待汝 鬼门关。

出《广异记》。

十六、犬魂白冤二[编辑]

乾隆年间,于公可斋家,所畜犬为军犯杖杀其一。军犯故栖县署右侧,距于公家甚远。是日,犬入军犯处,犯遂以杖击之,应手而毙,盖欲寝其皮而饱其肉也。正拟奏刀,犬忽甦,奔逸,血淋漓,至地保家,又至仵作家,又至捕厅署中,遍历大堂二堂,复至县署大堂,始归。归家时,屋前后皆游遍,若负创诉主人,并冀众目共验者然。俄顷死,尚不识为谁杀也。是时捕厅为陈公锦,见而异之,令人因血往迹。地保、仵作,已查明为于公之犬,被某军犯杖杀。因同役系军犯到案,无可抵赖,拟枷杖焉。或问:“畜类何知,竟能诉冤,岂果知觉不昧,抑或有物凭之欤?”愚谓:有生之物,莫不惜命,张元论之详矣。盖喜怒哀乐之情,人有之,物亦有之。予以食,则摇尾而至者,喜也。食既饱,则帖然而卧者,乐也。施以棁,则嗥者,哀也。投以骨,则狋者,怒也。生死之际,尤喜怒哀乐之大者,其乞怜于人,乃其真情发现之处,宜其不稍殊于人,不过物有时而昏耳,奚必有所凭借哉?夫犬尚不肯安心就死,彼人之被人恃强残害,一时死无人知,或巧伏机阱,使之死而无词者,九泉之下,讵能甘心乎?诗曰:刀底逃生浴血来,讼庭历遍有馀哀;薄惩草草难销案,一路呼冤彻夜台。

出《亦复如是》。


十七、猪道人[编辑]

凤阳贾某,贩猪为业。内一猪甚驯,似识人意者,某爱之,留为样猪。每猪结队行,此猪为前导,豢养十数年矣。一日,至宿州徐溪口,憩逆旅。主人利其金,杀之,投尸眢井,人莫知也。鬻猪于屠,逸,追之。值州牧出,猪伏舆前啼,若有所诉。官异之,命役随所往,奔至眢井侧而嗥,探之,得一尸。诘屠,曰:“不知。”问猪所自,曰:“买之某店者。”往唤,以久出告。猪突入其室,啮店主人衣不释,捕至,一讯而伏。猪送庙,日给粟升许。牧升任去,新任者不复给。僧忧食乏,呼猪募化,猪点首,若会意状。悬袋猪项,导入市,众皆乐施。次日,猪即自往,已给者不更讨,未给者守之不去。众曰:“此猪道人也。”自是风雨无间,有以“猪道人”呼者,即摇尾奔至。给瓜果,不食,欲人并入袋中负归,人益奇之。垂三十年,僧赖以活。乾隆戊子,猪老毙,僧以棺葬庙后,表曰“义猪坟”。

鹤子曰:前后报主,曲折分明,众以道人目猪也,猪已人矣。特笔纪毙之年也,又匪直以寻常人等之。诗曰:披毛乃以道人呼,跳出刀山快意无;灵蠢原来同佛性,何曾依样画葫芦。

出《异谈可信录》。

十八、大鸟助鹳[编辑]

天津某寺鹳,巢于鸱尾。承尘上藏大蛇如盆,每至鹳雏团翼时,辄出吞食净尽,鹳悲鸣数日乃去。如是三年,群料其必不复至。而巢如故,约雏长成,即径去,三日始还入巢,哑哑哺子如初。蛇又蜿蜒而上,甫近巢,两鹳惊飞鸣哀急,直上青冥。俄闻声蓬蓬,一瞬间,天地似晦,众骇共视,乃一大鸟,翼蔽天日,从空直下,以爪击蛇,蛇首立堕,摧殿角数尺许,振翼而去。鹳从其后,若将送之。巢既倾,两雏俱堕,一生一死。僧取生者置钟楼上,少顷鹳返,仍就哺之,翼成而去。

鹤子曰:逾三年而后报,酿毒深矣,太史公所谓“怨毒之于人甚矣哉”!诗曰:多载恩勤付子虚,九霄控告也欷歔;乍伸玉爪蛇头落,笑杀张椎中副车。

出《聊斋志异》。

十九、小鸟助鹳一[编辑]

西湖灵隐寺,有鹳巢于古松之上,新雏出鷇。未几,清晨见巨蛇三丈馀,从下而上,欲食其雏。鹳雌雄磔磔作声,张喙向之,蛇则昂首咋舌,相持片时,蛇始下,如是者数日。一日,雄鹳不知所之,薄暮,背负一鸟来巢,羽色灰,小于鹳三之二。明晨,二鹳翱翔云际,负来鸟则与雏巢居焉。少顷,蛇复上,昂首向巢。负来鸟喔然一声,略伸其喙,蛇即豁落。少顷,雄鹳仍负鸟去,自是蛇不复来,鹳巢乃宁。旬日馀,僧舍臭秽不堪,莫知所自,启地板,见巨蛇死,而腐溃其中。诗曰:古刹风腥白日昏,长蛇肆毒冤谁伸;岂知短小偏精悍,未到松巢气已吞。

出《见闻录》。

二〇、小鸟助鹳二[编辑]

润之焦山,有鹳巢于松者,生三子,羽将成。一日,鹳从外觅食,有巨蛇长丈馀,缘松巅入其巢而吞其子。忽鹳归,知为蛇也,绕树悲鸣,三日乃去。去之七日,有僧坐殿前,见鹳率群雀至,前后以十数皆绕殿飞。一小鸟独入殿中,啾啾向梁间语,梁间忽有巨蛇昂首直出,将攫小鸟而噬之。小鸟则忽近忽远,若相诱者,蛇遂出半身以攫鸟。忽一鸟从佛后突出喙,长利如锥,霍然破其腹而去,盖先伏以伺者。蛇遂肠裂,坠殿前死。鹳入殿,翱翔不已,群雀皆噪,久之乃散。僧异其事以语客。客曰:“蛇所噬不知凡几矣。夫鹳固食蛇者也,饲之以子,无可如何。率群雀以攻,而复仇者,乃得之小鸟,异哉!” 诗曰:杏梁惨雾接松云,虺腹彭亨尽鸟群;诱敌楚羸潜盬脑,公然黄雀亦能军。

出《排闷录》。

二一、鸦集铃索[编辑]

晋京兆尹温璋,置铃索厅前,使冤诉得以速达。一日独坐,屡闻铃声,迹之无人,如此者三,乃见一鸦飞集其上。璋曰:“是必有人探其雏,故来诉耳。”命吏随鸦所在捕之,其鸦盘旋引吏至城外树间,果有人探其雏,尚憩树下。吏随拘至,璋以事异于常,重杖之。李斯义曰:鸦固善诉,尹亦神明,想其行县录囚,多所平反可知矣。诗曰:公庭两造判分明,无怪慈鸦诉不平;几见循良京兆尹,风传铃阁遍仁声。

出《警心录》。

二二、盱眙鸦[编辑]

盱眙有商,乘蹇就道,而驱者随之。见二鸦争枝坠地,驱者攫其一。商曰:“是不足当一脔,可纵之。”驱者难之。商曰:“吾以一脔资给汝,可乎?”发囊而金现,颇饶,驱者睨之。遂抵前僻途,近夜,推商堕地,以鞭撞杀之,置深阱而挈其囊去。明发,鸦噪邑令堂,若有诉。令异之,遣健卒视鸦所往,鸦故低傍人,引而至阱所,乃得尸并鞭以白,然莫知其谁何也。鸦复噪若有诉,又视鸦所往,而至驱者家。其人甫归,而金尚未发,顾见鞭而色沮,遂吐实。令抵其罪,而笼鸦以饲之。诗曰:囊金宛在旅魂依,引隶门前贼乍归;客死凄凉缘底事,伤心不忍故巢飞。

出《阐义》。

二三、绿衣使者[编辑]

长安富民妻刘氏,与邻李弇私,共杀崇义。将葬,戚党麇至,有鹦鹉大呼堂侧,曰:“杀主者,刘氏李弇也。”遂败。明皇闻之,封为“绿衣使者”。李斯义曰:鹦鹉为主报仇,忠矣。乘会葬白其事,不亦智哉!真不愧“使者”之封。诗曰:胸中怀恨欲号呼,事有难言且缓图;人世覆盆冤不少,绣衣曾听绿衣无。

出《春渚纪闻》。

二四、鹊衔草衣[编辑]

鲁山令元汝之,公庭判事,胥隶毕集,忽一鹊衔草衣堕庭前。元立命物色之,果有人脱草衣上树,覆巢取雏。元命笞之。诗曰:灵鹊含冤欲诉难,草衣掷下众惊看;伤心纵遇神明宰,巢覆何能卵再完。

出《第一功德录》。

二五、鸟衔诬牒[编辑]

宜兴陆某,绕宅皆茂林修竹,百鸟咸集,不许猎人弹射。遇雨雪寒沍时,取米谷散布林中以饲之。顺治三年,仇家陷以逆党,入衙门严讯,时械系共千人,众词积案。忽百鸟盈庭,喧噪震天。及讯至陆,一鸟飞至案头,衔所诬首陆词一纸而去,群鸟始散。问官惊诧,刑讯陆之仇人,知其诬而出之。陆构“义鸟亭”于郡中,以识其异,今在毗陵城中。诗曰:亭标义鸟德难忘,衔牒高飞释桁杨;若果化身讼庭遍,如何六月下金霜。

出《果报闻见录》。

二六、高平县鸡[编辑]

顺治丁酉秋,有行脚僧,过高平县南关。一鸡自肆中出,飞扑之,啄其面碎,傍人驱斥终不舍,已行,尚追赶十数步,众以为怪。他日,僧再过,鸡再扑啄如前,流血被体,众益怪之。有两捕卒执诘之,僧支离丧魄,遂送官拷鞫,具言,半月前,于某乡饼店借宿,见有赢钱在橐,因杀主人,攫之去。再问此鸡从来,则主人死后,其家鬻于市,南关人买之。此事已曾报官,但以远村无从究缉,是僧亦渐心安,谓人无复知者。不意遇鸡见窘如此,乃知鸡为主人报仇也。徐仲光赞曰:其质羽毛,其气桓纠。我仇在前,致死敢后?鼓喙代言,锄凶假手。张椎豫剑,悲壮一偶。诗曰:疑案何从缉僻村,饼师孰杀久沉冤;缚鸡岂乏淮阴力,暗有幽灵褫衲魂。

出《旷园杂志》。

二七、龟诉客冤[编辑]

卢文璧,字伯玉,至正初,尹荆山。忽一巨龟登厅前,两目瞠视,若有所诉者。令卒尾之行,去县六七里,有废井,遂跳入。既得报,往集里社汲水,获尸乃两日前,二人同出为商,一人谋其财而杀之,遂掩捕抵罪。死者之家属云:“其人在生不食龟,见即买放,故为之雪冤。”李斯义曰:使无巨龟,商命谁抵?使非放龟,商冤谁雪?以无形迹之死,而得偿其死。以不期然之报,而得食其报。可见德无不酬,果必有因耳。诗曰:龟虽介属久通灵,张目含冤叩讼庭;恨未当时全客命,累抛眢井血风腥。

出《警心录》。

二八、丹阳蛙[编辑]

苏州同知王君,道经句容,将近丹阳,忽见群蛙数百,舆前叫喧跳踯。君停舆告曰:“果有冤,指我处。”众蛙遂群集一所。君命人掘之,得一尸,口塞一鞭,鞭上有脚夫名。至丹阳,一询而获。立属县令拷问,乃一商买蛙放生,露白,而被脚夫害也。断为抵命,吴人因呼君曰“田鸡王”。

出《现果随录》。

【附录】

房壮丽,巡按苏松等处。一商客舟行,遇一人捕蛤蟆数千满舟内,将剥鬻之。客见蛤蟆鸣跃无已,意甚恻然,问所值,因取笥中银,如价与之,取蛤蟆悉置水中。而囊内白金灿然,其人心动,夜乃劫至僻所,杀商客,埋沙中,尽有其资。一日,群差以捕他盗,夜经其地,见蛤蟆数万,环列而鸣,其人怪之。视其土裒然,掘之,得客尸以鸣府。而客家认其尸,捕舟人至,始知以劫见杀。蛤蟆之感义如此,人为作〈义蛤蟆说〉。诗曰:埋鞭贾祸尔何痴,蛙控舆前孰使之;不少沉冤泉下哭,问谁怜物切慈悲。

二九、蝌蚪呼冤[编辑]

绍兴郡丞张公佐治,擢金华守,去郡,至一处,见蝌蚪无数,夹道鸣噪,皆昂首若有诉。公异之,下舆步视,而蝌蚪皆跳踯为前导,至田间,三尸叠焉。公有力,手挈二尸起,其下一尸微动,命汤灌之,逡巡间复活,曰:“我商也,道见二人肩两筐适市,皆蝌蚪也,意伤之,购以放生。二人允,复曰:‘此浅水,虽放之,而人复获之,无益也,不如与尔至清渊。’我从而至此,则斧出,遂被害,不知何幸,得不死以见公。其二人,我仆也,随后尚远,有腰缠,必求之不获,解金以购,而累累者见,故诱至此,并杀而夺之也。”因命急捕之,人金皆得。以属其守石公崑玉,一讯吐实。抵死,而归其腰缠,皆蝌蚪力也。诗曰:五马欲行悲不行,路旁蝌蚪何纵横;似呼冤枉一齐哭,惨雾濛濛舆畔生。

出《阐义》。

三〇、百狮池蟹[编辑]

藩伯治前,有百狮池,甚深广。顺治八年季冬,群儿绕栏嬉戏,忽见赤蟹浮于水上,共讶严寒,焉得有此,遂钩取之。有囊吞钩而起,举之甚重,视之,一肢解人也。报藩伯,藩伯陈姓,曰:“蟹具八足,此间岂有行八之人,与名八之地乎?”一卒曰:“去司不远,八足子巷中有丁八。”藩伯曰:“速捕之。”至则遁矣。廉得巷中有皮匠妇,与丁八有私,而匠复数日不见,邻人疑而举之。捕匠妇,一讯而伏,诚与丁八成谋,以皮刀磔匠,而沉之池,将偕奔,而未逮也。狱成,究不得八。藩伯旋开府粤西,偶至一山寺,寺僧具迎。随开府者一童子,忽执一僧曰:“杀人丁八在是矣!”僧失色。开府曰:“若安识之?”童子曰:“余邻也,虽变服,而貌不可变。”童子盖浙人,而挈之以适粤者也。既得八,械送之浙,同伏法。穷凶冤债,虽髡发万里之外,安能避乎!诗曰:翛然飞锡罕人知,血污游魂不暂离;共倚石栏风雪后,谁教蟹现百狮池。

出《湖壖杂记》。

三一、蝇集笔端[编辑]

王五,京师酒保。酿酒时,蝇每投其中,王觅炭灰数器于旁,遇溺者,辄取置灰次,俟翅干飞去,所活无数。后遭陷官法,置之死,执笔欲判,蝇辄群集其笔端,挥去复来,不得下笔。乃知此人有冤,为解其狱。李斯义曰:人果好生,随在可婉转护持,以行方便,岂必定费物力哉?诗曰:甘酒忘躯祸若斯,仁心甫动帝天知;笔头落纸阴飙起,慎重秋曹断狱时。

出《警心录》。

知几鉴第十三[编辑]

(十三案)

巢居知风,穴居知雨。问何以知,物莫能语。
知几其神,静者领取。辑知几。

一、荆州马[编辑]

晋时司马休之为荆州,宋公遣使图之。休之未觉,常所乘马忽连鸣不食,注目视鞍。休之试鞴之,即不动。鞴讫,还坐,马又惊跳。遂骑马,骤出门,顾使已至矣,去而获免。诗曰:红尘飞骑向荆州,刺史堂前马注眸;去去跨鞍追使到,一鞭风助四蹄秋。

出《渚宫故事》。

二、慕容廆马[编辑]

慕容廆,有赭白马,常自乘之。石虎围急,将鞴马逃去,马见鞍辄啼啮,乃止。俄而邺使至,石虎国有难,虎旋归。李斯义曰:祸福将至,皆有几焉,人不知而物知之,亦造物者示之端倪也。尝见有人积恶已稔,一切凶兆,毫无见闻,彼方扬扬得意,谓高枕可以无虞。一旦祸临,身亡家破,岂非天夺其鉴耶!诗曰:城下蜂屯遍邺师,刀光丛里著鞭驰;不劳谍告乌栖幕,望气苍黄马预知。

出《广古今五行志》。

三、陆粮长马[编辑]

天顺中,嘉定姚生,性险异,尝构怨于母弟陆某。陆充粮长,乘马自本都夜归。姚候至中途无人,操刃伏桥下。马觉之,至桥踯躅不进,陆加鞭楚,马始进,而已杀桥下矣。是夜,月色黯淡,寂无知者,马逸归,对陆妻惊嘶不已,若有诉状。妻知夫必死非命,持灯尾马后,至旷野,夫果死焉。哭谓马曰:“吾夫尸得矣,然正犯不得,何以雪冤?”马即前行,首撞姚门,见姚啮之蹴之,遂闻之官,姚弃市。

鹤子曰:其度桥不行也,何其智。其见仇立啮也,何其勇。诗曰:蹄却不前君竟行,挥刀桥畔月初更;蹴仇筋断啮仇肉,喜跃哀嘶风怒生。

出《圣师录》。

四、牛前知[编辑]

明江山朱恺,字寿仁,性淳力学。其家不食牛犬三世矣。少失怙,体羸善病,啜牛汤即瘥。因贫,课徒邻村,端节得束修八金,归途避雨古庙。见壁黏二纸,一杀牛果报,一食牛果报,读之辞旨惨切,惭汗弥襟。怃然曰:“我今二十九岁,尚未游泮,未必非食牛之故也。况违祖父之戒,不孝,食有功之畜,不仁,恣口腹之欲,不义,睹兹果报而不痛戒,不智,犯此四罪,祸且至矣,尚何功名福泽之有?”即叩祷神前,誓不食牛。雨霁将行,适村屠尤光宇入庙。朱问:“何来?”云:“近买一瘦牛,虑亏本,特来求签。”问:“牛何在?”云:“在庙外。”朱出视之,牛双膝跪地,泪下如雨,朱恻然心动。问其值,言七金,如数付之。尤嫌色低,复索三钱,朱益之。既成,朱书“神明放生”四字于版,悬牛项,遂解鼻绳,纵牛去。是岁,朱遂游泮,赘于乡中王贤家,王固望族也。一日,樽酒间,与翁谈放牛事,苍头报:“门外有牛,项悬版,麾之不去。”朱出,认是己所放生者,令引住后圃空房。先是,乡有积贼,浑号“人猕猴”者,素稔王家。因窥女妆丰,夜傍牛住空房,穴墙而进,径至朱房,囊卷衣饰。将出,牛突入,闯倒奁案,声甚厉。朱惊醒,大呼有贼,尽室亦惊呼。贼惧,趋牛腹下过,牛怒,举蹄绊囊,呼声又急,贼弃囊而遁。翁视囊物无恙,甚德牛,仍绳鼻,住牛空房,由是翁家永戒不食牛。已而雨夕,贼复至,破后圃扉,见牛若怒状,因前被牛败,不敢入。随牵牛出,抛所悬版,售屠,获四金。适朱代翁收债,经屠门,瞥见所放牛,叩其由,屠以实告。牛向朱跪泣如前,朱如数又买之,另悬一版,书“雷电放生”,复解绳,纵牛去。越数载,馆古田富室钟宽家,近村有盗,鸠众劫掠,钟甚恐。朱代画策,俾缮高垣,以备不虞。忽小僮报曰:“何来一牛,项悬版,久立馆外。”朱瞿然曰:“是吾放生牛也,素灵警,渠来,盗将至矣。”遂与钟缕述翁家御贼事,促严防之。待三日二鼓,盗果至,持刀放火。钟梯望之,火光中睹一牛,怒吼冲击,四蹄如飞,抵辄披靡。比家人麇集,而群盗窜。当是时,牛惫甚,仰天踯躅而死。牛旁横二尸,烛之,尤光宇、人猕猴也。缚送县,捕缉馀党,盗悉平。钟德牛,瘗之,碣表“义牛墓”,由是钟家永戒不食牛。未几,岁值大比,朱赴秋闱,卷落归安令某房,阅朱卷不惬意,置之。梦牛跪地,且哭且求。觉而覆阅,文殊不佳,曰:“是必有阴德。”强荐之,竟中。揭晓,谒房师,师问:“何阴德?”朱曰:“无之。”再问,朱述近年放牛事。师叹异,因告前梦。及联捷南宫,房师亦有异兆。选授商邱令,有政声,严禁屠牛,备示义牛颠末,婉劝部民,民多化之。后擢显秩,乞归养母。母享年九十一,朱年九十六。子二,俱登仕版,至今子姓蕃衍焉。

鹤子曰:悯牛买放,竟出于舌耕寒士之手,较多金者功加一等矣。独不解盗贼未至时,牛何以预知之?且何以既放之牛,而知朱生住足之所哉?岂鬼神使之欤?抑义牛之灵光炯炯也。诗曰:残碑几度藓花秋,传说朱家旧放牛;热血黄泉埋不得,尚腾灵气暮山头。

出《慈航人天度》。

五、郑韶犬[编辑]

隋炀帝时,左散骑常侍郑韶,出授闽中太守,怜爱一犬。从者数十人,内有薛元周者,韶未达之日,已事之,及迁太守,略无恩恤。元周忿恨,屡思阴害,未得其间。时在闽,朝廷有使到,韶排马往迎之。其犬衔拽衣襟,不令出宅。馆吏驰告云:“天使入郭矣。”韶将出,为犬拽衣不放,韶怒,令缚之柱。韶出,犬啮断绳而走如前,拽衣不令去。韶抚犬曰:“汝知吾有不测之事乎?”犬乃嗥,飞跃元周队内,咬杀元周。韶遣搜元周身,衣下隐藏短剑,拂之,锋芒逼人。诗曰:小人难养圣言深,覆雨翻云怨积心;谁料肘旁随刺客,马前杀气昼沉沉。

出《集异记》。

六、刘都督犬[编辑]

刘巨麟,开元末,为广府都督,养一犬,有力而驯。巨麟尝夜迎使,犬忽遮护,不欲令出。巨麟悟曰:“犬不使我行耶?”徘徊良久。役至,白:“使近。”巨麟叱曰:“我行部从如云,讵有非意之事?”使家人关犬而出。上马之际,犬又随之,忽咋断一从者喉,立毙。巨麟惊愕,搜死者怀中,得利匕首。初,巨麟尝鞭棰此仆,故修其怨。私欲报复,而犬逆知之,是以免难。诗曰:星轺火急驻双旌,遮护门前阻莫行;匕首怀中犹未现,贼颅已堕寂无声。

出《摭异记》。

七、秦氏犬[编辑]

秦邦,永乐时人,家丰,子幼。将贸于京,卜之不利,妻谏弗听,遂解缆。家有白犬,衔衣裙,若阻行者。邦不悟,挈之偕行。舟次张家湾,有寇王甲王乙者,执刀登舟,遂被刺死。犬乃从后舱跃出,啮乙手几陨,持刀逐犬,犬赴水遁。二贼悉卷其资,埋邦尸水浒而去。犬潜尾二贼抵家,而还守邦尸。昼则乞食,夜伏其侧,殆数月,人咸异之,莫测也。巡河御史吕希望,驻节道旁,犬号呼而向,若有诉者然。吕异之曰:“此得毋有冤耶?”吏从犬守处视之,则犬以足爬土,掘地而见尸焉。吕曰:“必故主被害耳。”因问犬曰:“能知害者处乎?”犬摇尾,欣然引吏卒,行里许,至一户,二贼方与众聚饮,犬先入啮甲衣裙,次啮乙履。吏因缚至御史前,拷掠未服。俄一人啼而至,曰:“尸,吾主也。予与俱被刺,以落水,幸不死,乃有今日哉!”二贼遂伏法,而追还其资。仆乃扶舁主柩归,犬亦随之,仍昼夜伏柩旁,时时悲号,见者无不堕泪。及厝柩,犬复随柩至墓所。葬甫毕,犬猝触树而死,人为埋主冢旁。诗曰:飞盖巡河御史来,沉冤一旦雪泉台;白杨已拱魂犹恋,落叶秋风片片哀。

出《阐义》。

八、潞安犬[编辑]

潞安某,父陷狱将死,搜括囊蓄,得百金,将诣郡关说。跨骡出,则所养黑犬从之。呵逐使退,既走,则又从之,鞭逐不返,从行数十里。某下骑,趋路侧私焉,既乃以石投犬,犬始走去。某既行,则犬欻然复来,啮骡尾,某怒鞭之,犬吠不已。忽跃在前,愤龁骡首,似欲阻某去路。某以为不祥,益怒,回骑驰逐之。视犬已远,乃返辔,疾驰,抵郡已暮。及扪腰橐金,亡其半,涔涔汗下,魂魄都失,辗转终夜,顿念犬吠有因。候关出城,细审来途。又自计南北冲衢,行人如蚁,遗金讵有存理?逡巡至下骑所,见犬毙草间,毛汗湿如洗,提耳启视,则封金俨然。感其义,买棺葬之,人以为“义犬冢”云。诗曰:何独前知力效忠,行行日暮怅途穷;郎君不谅牵衣意,死抱遗金蔓草中。

出《聊斋志异》。

九、分水犬[编辑]

淳熙中,王日就,字成德,分水县人。少负侠气,夜猎,从骑四出,有畜犬呜呜衔衣,捶之不却,且逐且前。怪之,亟随以归。明日,复视其处,虎迹纵横。叹曰:“犬,畜也,犹知爱主。吾奉父母遗体,不自爱可乎?”遂散徒读书。诗曰:退步常怀蹈虎忧,孰教侠气一时收;带来慧业转头快,几个人间周孝侯。

出《圣师录》。

十、灵猫覆酒[编辑]

山右富人所畜之猫,形异而灵且义。其睛金,其爪碧,其顶朱,其尾黑,其毛白如雪,富人畜之,珍甚。里有贵人子,见而爱之,以骏马易,不与,以爱妾换,不与,以千金购,不与,陷之盗,破其家,亦不与。因携猫逃至广陵,依于巨商家,商亦爱其猫,百计求之,不得,以鸩酒毒之。其猫与人不离左右,鸩酒甫斟,猫即倾之。再斟再倾,如是者三。富人觉,挈猫宵遁,遇一故人,匿于舟后。渡黄河,失足溺水。猫见主人堕河,叫呼跳踯,捞救不及,猫亦投水与波俱汩。是夕,故人梦见富人云:“我与猫不死,俱在天妃宫中。”天妃,水神也。故人明日谒天妃宫,见富人尸与猫,俱在神庑下,买棺瘗之,埋其猫于侧。原跋曰:呜呼!虫鱼禽兽,或报恩于生前,或殉死于身后。如毛宝之白龟,思邈之青蛇,袁家儿之大狞犬,楚重瞳之乌骓马,指不胜屈。若猫之三覆鸩酒,灵何如也。呼救不得,殉之以死,义何如也。又岂畜类中所多见者耶!然其人以爱猫故,被祸破家,流离异域,复遭鸩毒,非猫知几,先有以倾覆之,其不死于毒者几稀矣。及主人失足河流,叫跳求援,得相从于洪波之中,以报主人珍爱之恩,以视夫为人臣妾,患至而不能捍,临难而不能决者,其可愧也夫!其可愧也夫!

鹤子曰:“玩人丧德,玩物丧志”,《旅獒》二语,包孕古今来国家天下,无限公案。偏之为害,酿毒无穷,如石季伦之嬖绿珠而夷族,郑子华之好鹬冠以杀身,可慨也!诗曰:识疏捍主憾如何,烈烈灵风黯黯波;无数神鸦迎水府,天留正气壮黄河。

出《见闻录》。

十一、燕培城[编辑]

鲁有群燕数万,衔土培城,鲁侯乃大城曲阜。方讫,而齐师至,不克而还。诗曰:一丸信可塞函关,万燕衔泥倦不还;却敌何须烦展喜,回看雉堞彩云间。

出《北凉录》。

十二、鹳留笺[编辑]

周宏正,字思方,幼时于林下见一鹳,为弹所伤,取归养之,俟其愈纵去。后数日,夜读书,闻有物击其扉,启视之,乃向所纵鹳也。背负金串卸于地,串中结纸条,上书云:“始于博士,终于大夫。”后果然。诗曰:微禽风义与云高,一串黄金亦足豪;寸楮分明未来事,不知何自录天曹。

出《渊池说林》。


十三、蛤知不第[编辑]

镇江邵彪,久未第,梦至一所,见大釜煮蛤蜊,皆作人声,呼彪姓名,曰:“汝之不第,以此故也。”彪遂念“南无阿弥陀佛”,蛤蜊皆变黄雀飞去。彪醒痛戒,广劝世人,后乃及第,官至安抚。华梧栖曰:见人杀生,有钱买放,无钱念佛,是亦救生一法也。

鹤子曰:“莫管他事,且食蛤蜊”,至今传为美谈。然细味釜蛤“不第”一语,憔悴青衫,岂特邵生一人已哉?雀入大水为蛤,是飞而潜矣。此则蛤化为雀,是潜而飞矣。阴阳变化,不可思议,类如此。但不知釜蛤何以能言,且能知人祸福也。诗曰:幻中复幻幻中真,戒杀分明示鬼神;会得蛤蜊言外意,升沉何必问严遵。

出《感应篇注》。

通慧鉴第十四[编辑]

(二十九案)

这点灵光,清净本体。人性物性,浑然一理。举指见月,月不在指。辑通慧。

一、天狐指窍[编辑]

太和中,处士姚坤,性仁爱,居东洛万安山,其侧有猎人网取狐兔,辄买放之,凡数百。坤有庄,质于嵩岭菩提寺,持价往赎。其知庄僧惠沼,尝于阒处凿井,深数丈,投黄精数百斤,求人试服,以观其变化。乃饮坤沉醉,纳于其中,覆以硙石。坤醒,无计可出,但茹黄精而已。数日,忽有人语井上曰:“我狐也,感君活我子孙,故来教君术。我初穴于冢,因上窍窥天汉,有所慕焉,遂凝盼注神,久之不觉飞出。君但能如此精确,不三旬自跃而上,虽窍至微无所碍。”坤依行一月,忽跳出硙孔。僧见之大骇,诘其事。坤曰:“但于中饵黄精,自然身轻能飞,窍所不碍。”僧然之,乃遣弟子以索坠下,约一月开视。及期视之,僧已毙矣。按莲池《放生文注》载此事,云:“其人入井,狐俯井语之曰:‘我狐之通天者,穴于冢上,卧其下,目注穴中,久之则飞出,《仙经》所谓神能飞形也。君其注视磨盘之孔乎!吾昔为猎夫所获,赖君赎命,故来报恩耳,幸无忽也。’人从其言,旬馀,从井飞出。”馀略同。李斯义曰:坤跃井,狐拯之也。僧入井,自毙之也。故必死者不死,而贪生者不生。是仁爱者生,而阴险者死,天道往往如此。

鹤子曰:人人各有妙窍,只缘逐妄迷真,闭塞不通,良可惜也。《心印经》云:“知者易悟,昧者难行。”大士云:“一个人心一个天。”回仙云:“念开妙窍通灵慧。”无垢子云:“悟得心经道眼开。”如是如是。按:白舫太史,学问渊博,惜善根复杂,少择法眼,故于似是而非,三教笼统等外道言论,无所分晓,皆与佛法等视,在所难免。祈阅者谅之。诗曰:黄精辟谷可飞形,不助阴功药不灵;观定天光开妙窍,存无守有悟仙经。

出《警心录》。

二、猪得舍利[编辑]

唐开元十八年,京师菩提寺,有长生猪,体柔肥硕。在寺十馀年,颇驯静。后猪死,僧焚之,火既烬,灰中得舍利子百馀粒。诗曰:寂静光中坐十年,达摩面壁印真传;寒灰舍利分明在,各自灵台种火莲。

出《纪闻》。

三、猪修行[编辑]

僧戒显曰:“黄梅石氏子,牧一猪,前二足五爪。因请道士作醮,乃以猪售于屠人,取资酬道士,明晨将杀矣。石氏之母,忽梦东禅寺六祖诫曰:‘汝家所卖五爪猪,此杀不得者,可急赎回,不尔,有奇祸。’母问:‘师何人?’祖曰:‘我六祖也,汝家连日在我殿上作醮,道士无知,妄以三清像蒙我面前,汝还不知耶?’母戄然而醒,念果有此事,方为叹异。是夜,屠人亦梦猪身服人衣,谓屠人曰:‘昨石氏卖我在汝家,我非猪,人也,不信,试看我足五爪。汝杀不得者,可急急还我本主,送我至东禅寺修行。’屠人梦觉,大惊,不敢杀。凌晨,牵猪还石氏,互相述梦,大为诧怪。乃共语猪云:‘汝既有灵性,任尔到何处修行去。’猪即出门,望东禅寺投奔,并无人引导也。主人铁壁师,命之曰‘梦修’。不论亲疏,呼‘梦修’即应,余乃与授三皈五戒焉。系甲辰五月初三事。”诗曰:大千热闹逐红尘,说到清修冷笑人;去去东禅犹怕晚,可怜石火电光身。

出《现果随录》。

四、鼠听经[编辑]

一亩田,在武林门内,有某庵者,僧静然主之。静然晨夕焚修,诵经不怠。于顺治戊子元旦,方宣梵呗,有鼠窥于梁。嗣后每扣木鱼,鼠即至,渐乃由梁及户,由户及几。僧呼:“鼠子,汝亦知听经耶?”鼠即点首,蹲伏金经之右,经止,乃徐徐去,率以为常,如是逾年。一日,复来听经,经毕,向僧顶礼,俄寂然不动。僧抚之曰:“尔圆寂耶?”已涅槃矣。越数日,体坚如石。有栴檀香,僧为制小龛,塔而瘗之,如浮屠法。张山来曰:余亦曾于讲院听经,竟不解所谓。而妇人女子,见其作点首会意状,殊不可解。然异类往往能之,则妇人女子,听经会意,又不足奇矣。诗曰:无量佛中种善因,木鱼敲处点头频;且看腐鼠坚如石,信否金刚不坏身。

出《湖壖杂记》。

五、念佛鸟[编辑]

唐韦蟾《岳麓道林诗》:“静听林飞念佛鸟,细看壁画驮经马。”王得臣《麈史》:“安陆有念佛鸟,小如鸲鹆,色青黑,常言‘一切诸佛’。宋元宪诗:‘鸟解佛经言。’张齐贤守郡日,作古诗一篇以纪之。”按《华山志》云:念佛鸟,音韵清滑,如诵佛声,一名“念佛子”。诗曰:鸟能念佛入三摩,人不回心奈若何;一听佛声双泪堕,前身我岂老头陀。

出《池北偶谈》。

六、佛现鸟[编辑]

蜀大峨峰普光殿,有佛现鸟,状如鸲鹆,其声圆转,山僧名为“佛现鸟”。按《弥陀经》云:“极乐国有迦陵频伽共命之鸟,昼夜六时,出和雅音。”诗曰:有生佛各现心头,几见弥陀念不休;夜阒禽声声入妙,峨眉月白满轮秋。

出《峨眉志》。

七、鹤检书[编辑]

卫济川养六鹤,日以粥饭啖之,三年识字。济川检书,皆使鹤衔,取之无差。诗曰:牙签万轴邺侯居,六鹤分司甲乙厨;勿讶羽禽聪颖甚,前身曾校玉堂书。

出《金城记》。

八、鹦鹉警梦[编辑]

晋张华,有白鹦鹉,华每出行还,辄说僮仆善恶。后寂无言,华问其故。曰:“被藏瓮中,何由得知?”华后在外,令唤鹦鹉。鹦鹉曰:“昨夜梦恶,不宜出户。”华强之,至庭,为鹯所搏。教其啄鹯脚,仅而获免。诗曰:饶舌休论是与非,聪明自古伏危机;脱身幸未践妖梦,何似冥冥黄鹄飞。

出《异苑》。

===九、鹦鹉念经一

天宝中,岭南献白鹦鹉,颇聪慧,上呼为“雪衣娘子”。每与嫔御及诸王博戏,上稍不胜,左右乃呼“雪衣娘”,即飞至,鼓翼以乱其行列,或啄嫔御及诸王手,使不得争道。一日,飞贵妃镜台上语曰:“昨夜梦为鸷所搏,将尽于此乎?”贵妃授以《多心经》,记诵颇精熟,日夜不息,若惧祸难有所禳者。后上与贵妃游别殿,置鹦鹉辇上。既至,命从官较猎于前,鹦鹉方嬉戏殿槛,瞥有鹰击之而毙。上与贵妃叹息久之,命瘗苑中,立鹦鹉冢。李斯义曰:至人无梦,世之蠢蠢者曾不知梦,鹦鹉亦知梦耶?唯其聪慧,故多一番恐惧,而究数不能逃,聪慧何益哉!诗曰:课经宫静月斜廊,漫道无灵谤法王;艳福十分暗磨折,埋香不仅雪衣娘。

出《明皇杂录》。

十、鹦鹉念经二[编辑]

东都有人养鹦鹉,以其慧也,施于僧,僧教之诵经。每在架上,不言不动。问其故,对曰:“身心俱不动,为求无上道。”及其死,焚之,有舍利。李斯义曰:鹦鹉之慧者能言,此却不言不动,而又能言人所不能言,可谓聪明内用,参透元机者。诗曰:心生无住悟曹溪,得意忘言直到西;多少聪明成底事,如如不动即菩提。

出《警心录》。

十一、鹦鹉念佛一[编辑]

韦南康镇蜀时,有一鹦鹉甚慧。养者晓以佛理曰:“若欲念佛,当由有念以至无念。”即仰首奋翼,若听若承。及使念佛,则默然不答。或诘其不念,则唱言“阿弥陀佛”一声。意若有悟,以有念为缘生,无念为真际也。一日,不震不仆,敛翼委足,奄然而绝。焚之,有舍利十粒,公立塔瘗之,号曰“鹦鹉塔”。李斯义曰:无念岂易言哉!中州刘石渠,静者也,一日,论养生曰:“心静则气调,令主人翁常在腔子内,养生之道,思过半矣。”予听受而勉行之,而心之遁也无迹,觉复收来,来复遁去,真如猿之跳跃而不定也。予唯从事于“知止”之说,庶几或有得欤。诗曰:无念心空月满山,自来自去白云间;脚跟止处知何在,各认生初第一关。

出《警心录》。

十二、鹦鹉念佛二[编辑]

淳熙间,麻成忠客荆南,有长老寿普来,相见良久,成忠入室取《圆觉经》。一鹦鹉忽鸣曰:“樊笼三年,无缘解脱,望师慈悲。”普曰:“小畜,谁教尔能言?”鹦鹉顿悟,不复作声。劝成忠放使自如,径赴普老坐侧,啁啾致谢。普戒之曰:“宜高飞深林,免再堕罗网。”又求教,普令诵“阿弥陀佛”。少顷,即去。后历八载,普游至桃源,一小儿来谢曰:“昔为麻家鹦鹉,今已在西乡萧家作男子矣。”李斯义曰:唯慧故能言,能言故受絷。不言则自如,自如则解脱。诗曰:幸脱雕笼结净因,未空福报又回轮;卵生不及胎生好,总是拖泥带水身。

出《警心录》。

十三、鹦鹉念佛三[编辑]

岭南有士人,养白鹦鹉,每晨必诵观音宝号、〈白衣咒〉,兼能诵〈归去来辞〉、〈赤壁赋〉,及李太白等诗。或晨课未毕,导以诗文不应也。一日,谓士人曰:“我从西方来,还从西方去。”是夕,奄然而化。

鹤子曰:谢灵运以心多杂念,不入远公莲社。鹦鹉每晨清课,旁观者导之不应,是屏除杂念也,是湛然常寂境界也。予近寄老友韦子净庵诗云:“《六祖坛经》一字无,无中字字现明珠;灵台直接灵山路,万里澄空海月孤。”偶书所得,附识存参。诗曰:无来无去了空空,藐尔鹦哥慧性通;都恨西方尘世隔,西方只在此心中。

出《见闻录》。

十四、鸲鹆念佛一[编辑]

宋时天台黄岩寺僧,畜一鸲鹆,随僧念佛。一日,立死笼中。僧葬之,生紫色莲华,穿土而出。大智律师为之颂曰:“笼中立死浑闲事,化紫莲华也大奇。”诗曰:不敲鱼子不袈裟,念念西方认旧家;愿化亿身供养佛,一枝先放紫莲华。

出《语林》

十五、鸲鹆念佛二[编辑]

昆山清华寺僧,养一鸲鹆,性驯,尝随僧念“阿弥陀佛”。一日,低头敛翼而终。僧怜之,葬之后山,不数日,葬处忽生青莲一朵,芬馥异常。启视之,莲花正从鸲鹆舌根迸出,合郡往观。郡守设斋题偈云:“天产飞禽八八儿,解随僧语念阿弥;飞禽尚证无生理,我辈为人岂不知。”李斯义曰:佛家所谓“舌吐青莲”,乃见之鸲鹆也。观其低头敛翼,绰有来去自如之妙。

鹤子曰:随僧念佛,非无众衲子,何独让八儿之顿悟哉?一惺惺,一昏昏也。按:古今来,衲子念佛往生之记载,汗牛充栋,因衲子念佛往生为平常,八儿往生为稀有。知此,自知鹤子此失言。诗曰:念佛无他念自心,信根全仗慧根深;低头直入三摩地,冉冉香来薝卜林。

出《警心录》。

十六、鸡念佛立化[编辑]

闽僧多茹荤,桐城吴国琦雪崖为司理,谕止不听。一日,雪崖在禅堂,闻鸡念佛声,异之。因诘僧曰:“汝云寺中无鸡,何以有鸡念佛声乎?”索之果得,痛责之。后送此鸡于丹阳海会庵,旋立化。子宏安,顺治壬辰翰林,诸子皆秀立。诗曰:兖州刺史昔谈玄,不谓家禽亦解禅;一片江南干净土,翛然此去喜登天。

出《第一功德录》。

十七、明宇寺鸡[编辑]

明宇寺有一鸡,在佛前晨夕听经,如是四十年,化去。一夕,见梦老僧曰:“弟子已托生武冈王府,三年后,师可来相视。”僧异其言,及期往武冈郡,王生子,适三岁矣,不能言。见老僧至,忽问讯曰:“别师三载无恙乎?”僧归,纪其事于石。有吴君者,从军湖南,至寺亲见之。诗曰:人身难得展欢颜,鼎食钟鸣几闭关;四十年来风雨苦,不知何日到灵山。

出《池北偶谈》。

十八、鹅听经一[编辑]

明侍中锺公复秀、徐公遵寿,俱住罗家巷,奉佛,持《金刚经》。别洁一佛堂,二公联坐而诵。钟家有双白鹅,闻其念佛,辄尾二公后,作声而行,逐之不去,亦不近逼。其行其止,皆随鱼子声。严寒行多,鹅掌冻裂露骨,强行益力。逾数年,双鹅并对经案立化。二公为瘗于净业寺后地,号“听经鹅冢”。净因居士曰:二鹅亦僧爽白鸡、八八儿之类,物犹如此,人奈何不精进耶!诗曰:同来同去认家乡,蹩躠忘疲意味长;净业寺旁僧引客,听经鹅冢带𬬻香。

出《第一功德录》。

十九、鹅听经二[编辑]

靖州观音寺,与副将某署相邻。一日,厨人宰鹅,鹅忽飞上寺殿鸱尾。僧异之,因乞施寺中。每朝夕课诵,鹅辄上殿谛听,日食蔬饮水而已。自顺治至今二十馀年,尚在。诗曰:入道多从忧患馀,鬼门跃出佛天居;廿年蔬水生涯乐,日侍僧旁听木鱼。

出《池北偶谈》。

二〇、鹅听经三[编辑]

净因寺沙门慧远,养一鹅,尝随听经。每闻讲经,则入堂伏听。泛说他事,则鸣翔而出。诗曰:闻到妙来心即神,香云花雨幸皈身;此间未许谈风月,不似孤高鹤傲人。

出《两京记》。

二一、鹅听经四[编辑]

明万历二年,无锡秦贞,中年无子。时届蒲节,家人将宰鹅。贞见羽毛洁白,冠足如朱,偶动慈念,遂不宰,送至北禅寺放生。越三年,贞梦鹅来谢曰:“蒙君不杀,在寺闻讲诵《金刚经》,特来报恩。”贞醒,妻腹痛,遂生子,名梦奇。聪明清秀,年十二入泮。诗曰:六道无常疾电催,明珠老蚌孕慈胎;青衫一领休看易,三载闻经佛座来。

出《感应事迹》。

二二、鱼知经数[编辑]

东川降魔寺,僧吉祥,魁梧多力,受饭五钵,日夜诵经九函。池中鱼喜跃,似知经数。以名召之,皆出水面,使去即没。诗曰:鱼解琴声出水听,未闻知数解听经;耳根各有波罗蜜,不在堂堂策策灵。

出《蜀普录》。

二三、万鱼念佛一[编辑]

唐天宝中,丹徒渔人刘成、李晖,载鱼往丹阳贩卖,泊舟浦中。李他往,刘遽见船上大鱼,振鬣摇首,称“阿弥陀佛”。刘惊,奔于岸。俄闻万鱼俱跳跃念佛,声动天地。刘大恐,尽投鱼于江。李至不信,刘即用己财偿之。明日,于荻中得钱万五千,题云“还汝鱼值”。

鹤子曰:鱼念佛,奇矣。还鱼值,尤奇。诗曰:万鱼念佛幻耶真,还汝烟波自在身;何处飞蚨荻花里,请君回櫂问江滨。

出谢肇淛《五杂俎》。

二四、万鱼念佛二[编辑]

彭蠡湖侧,有李进勍者,贩鱼于金陵,夜泊三山之浦。偶步岸,闻舟中有千万人念佛声,察之,乃鱼也。诗曰:梵呗声声彻太空,卵胎湿化佛心同;月高籁寂三山浦,大地光明法界中。

出《搜神记》。

二五、万鱼顶经[编辑]

黄梅汪静峰居士,名可受,官大司马,长斋事佛。偶舟次江浔,日色将晚,忽见万鱼顶一木匣浮水面。公命舟人摝起,置于船头。一夜蹴踏有声,似有天人朝谒,心甚异之。早起,劈开木匣,乃一部篆书《金刚经》也。三十二分,每分各篆文一种。公立请书家洪公度,摹勒刊板,自作序流通。以系龙宫物也,仍焚香顶礼奉还江流。至今刻本流传于世焉。

鹤子曰:紫气东来,曾驻青牛之驾。彩云西望,不劳白马之驮。厥有汪伦弭櫂,河伯送经。龙象蹴腾,事虽奇而且幻。人天感应,理固常而非虚。漫等蜃楼之观,可资龟鉴之助。试念舳舻千里,岂乏载宝陶朱。何为蝌蚪一编,独赠长斋苏晋。借问因果于微波,万鱼无语。莫讶荒唐之公案,诸佛唯心。诗曰:祇园多劫礼金仙,才得龙宫贝叶传;不负西来万鱼捧,法施无量度人天。

出《现果随录》。

二六、万螺还经[编辑]

相传唐朝王待制,不记名里,精持《金刚经》不辍,积有年矣。一日,自川中下汉江,暴风欻起,波涛汹涌,其船将次就没,举家惶怖。待制不得已,将平日所持经函,捧向江心而祝之曰:“岂老龙王欲取吾经,故相试耶?吾当出此经奉施可也。”言讫,遂举经函沉之于水,风波骤息。既得济,待制追忆失经,郁郁不乐。还至金山下,见船尾百步许,有物如球,出没水中。须臾渐近,急命停船,谛视之,是螺蛳一队,几数万结成大团,浮至船傍,蜿蜒欲上。待制呼左右捞取,劈而开之,乃前所沉《金刚经》,宛然在也。汉江至京口,相距二千里而遥,梵夹宝函,不湿一字。盖昆虫之异,以龙象故,而共护持焉,人弗若矣。待制惊喜不自胜,遂拜而受之,召寺僧作佛事,津济螺蛳而去。

【附录】

《金刚经果报》云:嘉靖四十三年,东南郡县大祲。苏州洞庭山寺,有唐白乐天所书《金刚经》全卷,为镇寺至宝。是年寺众饥,主僧不得已,取此经质山塘王宦米五十石为食。越岁,王宦呼主僧至家,愿舍前米斋僧,以经还寺。僧归过湖,对众称王德。舟众共求一看,才展卷时,风忽大作,竟揭经前数页,飘空入云而去,僧懊悔不已。三年后,忽有上官闻此经名,陷主僧以他事系狱,逼献经。及见经非全卷,不惬意,释僧罪,仍以经还之。僧过湖,风又大作,时已昏黑,舣舟入一深村避风。登岸索火,诣一老渔户家,壁间黏前所失经数幅,毫无伤损。渔户姓姚,询之,但云:“前三年有火光一道堕田中,惊视之,乃是字纸,因黏于壁。”僧向经悲泣,顶礼呼“护法韦天”不休,曰:“非两番神风显异,此经必入权门,不得完璧镇寺矣。”因备述颠末。渔父惊感,遂改业务农,又出重资装裹。每岁遇得经还经之日,必往寺展礼,后寿八十二。诗曰:割爱投经怅逝波,汉江帆送好风多;二千里水函无恙,扬子船头拜万螺。

二七、蜘蛛龛[编辑]

公安袁伯修,弟中郎、小修,俱奉佛。母龚氏,常虔诵《金刚经》。一日,有巨蜘蛛自梁而下,绕案头经数匝,俄蹲伏。母曰:“尔听经来耶?”乃诵经,至“六如偈”,蜘蛛微动,若作礼状。终卷视之,已化去矣。因为龛葬之,筑小塔焉。诗曰:闻经妙处辄神怡,妙处难言妙慧知;度脱是经还不是,有为法已悟无为。

出《新异录》。

二八、蜘蛛塔[编辑]

京师城西慈慧寺,有蜘蛛塔,万历中,少詹南充黄公平倩辉书碑。平倩耽禅悦,与僧愚庵善,尝住此寺。一日,方诵《般若经》,一蜘蛛缘案上,向佛而俯,驱之复来。黄曰:“尔解听经耶?”为诵终卷,又为说情想因缘竟,蜘蛛立蜕化去。因以桑门法起塔,复书碑记其事云。诗曰:化身经畔复精蓝,袁宅蜘蛛旧有龛;不挂一丝向何去,生生长愿礼瞿昙。

出《池北偶谈》。

二九、蜈蚣听说法[编辑]

莲池大师,挂搭一庵,有人擒蜈蚣数条,以竹弓弓其首尾,师赎放之。馀俱半死,唯一全活,急走而去。后共一友夜坐,壁有蜈蚣焉,以木尺从旁击而驱之,竟不去。师曰:“昔所放者,得非尔耶?尔其来谢余耶?果尔,吾当为尔说法,尔其谛听。”乃告之曰:“一切有情,唯心所造,心狠者化为虎狼,心毒者化为蛇蝎,尔除毒心,此形可脱也。”言毕,令去,则不待驱逐,徐徐出窗外。友人在座,惊叹稀有。

鹤子曰:同一放生,而馀者皆死,唯一独活,宿孽有浅深也。孽浅者,一拨易醒,孽重者,万呼不应。诗曰:慈恩起死荷山邱,听法惭惶去复留;最毒蜈蚣知忏悔,人心虺蜴几回头?

出《竹窗三笔》。

张修五跋[编辑]

年来世变日亟,人心悔祸,戒杀放生之说,风起云涌,印行新旧各书,不下数十种,大都苦口婆心,旁征博引。其中《淤溪戒杀公言》,尤觉娓娓动听。《好生救劫编》,荟萃诸说,成一家言,由浅而深,无惭述作。而其别开生面,不言戒杀放生,而人自不能不戒杀放生者,其唯徐白舫太史之《物犹如此》。其书内分十四鉴,以物类之克践五伦八德,雪怨报恩等为标目,杂采史传、稗官诸说以证之。有类似者,附列于后。加之详赞,系以小诗,诗亦典雅可诵。作因果书读可,作类典书读亦可。即酒后茶馀,藉资谈助,亦无不可。簇簇生新,引人入胜。他书散见一二,或易忽略。此则分门别类,如数家珍。读此而不动心者,是无人心也。惜原椠远在川中,不易多睹。今邬君崇音,为之铸板流通,俾大江南北,耳目一新,又不知保全几许生命也。校印既蒇,为赘数言于后。时在乙亥仲秋,志于沪江护生报社,张海祉修五氏谨跋。此跋民国二十四年秋,道德书局排版时作。

《物犹如此》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