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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易堂先生文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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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琴易堂先生文集
卷四
作者:裵龍吉
1855年
卷五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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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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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對:臣聞圖治之道,有體有用,修身也,得人也;施政之序,有本有末,內修也,外攘也。能有以修己,則圖治之體立,而可以達其用;能有以內修,則施政之本立,而可以治其末也。是故,善爲治者,必深明夫本末之序、體用之道,以安其國也。

恭惟主上殿下以拔萃之資,乘有爲之時,當治洽政擧之日,而有志勤道遠之慊。玆於萬幾之暇,欲聞一得之慮,首以修攘之說,下詢韋布之士,可謂深知圖治之要,明見施政之本矣。于以充之,則爲國之道,思過半矣。臣誠不佞,固不敢奉大對揚淸問。然而辱薦有司,得忝計偕,則安敢不以草野之所耳目者,仰酬聖問之萬一乎?

聖策曰「爲國之道可歷指而言之歟」,臣拜稽圭復,有以見聖明爲治不苟,思欲合古之盛心也。臣聞:「若無外患,必有內憂。」無外患而有內憂,固不可;無內憂而有外患,亦不可。況內外俱有所憂患者乎?是故人君欲行修攘之政,以臻內外之治,必先明其德,以立內修之體;又能得人,以爲外攘之用。誠以天下之治亂、國家之安危,皆係於此道之盡不盡如何耳。

嗚呼!德修於身而人得其賢,則內不期修而自修,外不期攘而自攘。若身不修而賢不得,則外不得攘而內已顚覆,何國家之可治哉?是以《大學》以明德爲平治之本;《中庸》以人存爲政擧之體。而朱熹以得人爲修攘之本,又以君心之正,爲得人之本,蓋深有見於體用本末之道而言之也。

稽之於古,九官九牧相讓於朝,則虞朝之內治可知,而蠻夷猾臯陶作士,則其於外攘,爲如何哉?任賢使能,興衰撥亂,則周宣之內治可見,而王命仲山甫,城彼朔方,則於外攘亦如何哉?然而稱之德,必曰「濬哲文明」,稱之道,亦必曰「側身修行」,則其修其攘,必本于身,可想也。

自玆以降,以創業言之,高祖,定天下於馬上,成帝業於五年,則似得乎修攘之策,而深溺儒冠,安事詩書;太宗,埽妖氛於宇內,致突厥之稽顙,則亦得乎修攘之策,而閨門不正,穢德彰聞,則果無愧於體用本末之道乎?

以守成言之,若,或內溺艶妻,外惑刑餘,或分朋,弄權,則天下騷然,朝不保夕。內無足取,外何可觀?高宗,尤有甚於此者。鑾輿播越於江南人已據其河北,而猶不知懼,信用之輩,不任之謀,至使華夏變爲左袵,則修攘兩策,已埽如矣,可勝歎哉?此不過旣不修身,以立內修之本,又不得賢,以施外攘之政而然也。伏願殿下,鑑七君已然之跡,審可法與可戒也。

聖策曰「予以寡昧無顚覆之患歟」,臣拜稽圭復,有以見殿下克艱厥后,思欲變今之盛心也。臣伏見主上殿下承祖宗積累之基,撫二百昇平之運,以一身而御四方,以一心而制萬事,臨政孶孶,求治懇懇,十六年于玆。每念士林有不睦之慙,則敬大臣於巖廊之上,拔遺賢於草野之中,示之以同寅協恭之意,每念南北有不虞之變,則益孰事之仁,兼務治之政,示之以字小交隣之義。念天災物妖之疊出,則益罄事天之誠;念水旱癘疫之相仍,則尤施勤民之政。宜乎朝著有穆穆之美,邊圉絶刁斗之警,天道泰而地道寧,物怪息而人無夭札矣。奈之何天地有不令不寧之異,內外有不靖不謐之釁,危亡之禍,迫在朝夕而莫之救乎?

姑以近日之事言之,東西之說一起,而朝廷不靖,分朋比黨,積成猜忌,鵷鷺無雍睦之風,士類有排擯之兆,以百年文物之盛,釀一朝覆亡之禍,此則內修之未得其道也,野人之禍一起,而邊圉不寧,搶掠截殺,涉春經夏,蛇豕肆突螫之毒,城堡無保全之勢,以百年太平之地,爲一朝兵燹之境,此則外攘之未得其道也。而況天文示異,而日月星辰稼鬬蝕之災;物妖累見,而鳥獸蟲魚有不若之怪。水旱連年而年穀不登,則民之流離塡壑,固其所也,癘疫彌歲而殭尸相屬,則民物之死亡將盡,亦其所也。

嗚呼!凡此數事,皆災咎之極,敗亡之象,而俱起於殿下之時。則殿下之惴惴慄慄,思欲制治保邦者,無所不用其極也。臣躬逢聖明之君,目擊衰微之兆,常懷范公之憂,欲進賈生之策。第以君門九重,堂下千里,只議于巷,未叫于閽。今造昕庭,得讀聖問,則臣豈敢顧念一身之禍福,比國事於秦人之肥瘠,而不爲之憂戚哉?

嗚呼!致此豈無其漸乎?臣請就聖問,先條致弊之由,後進救之之策可乎。臣伏見今之士大夫,曰東曰西,雖有偏黨之號;曰正曰邪,必有薰蕕之別。是以賢者見國家之將顚,則不得不斥小人之憸邪者。而小人則以患失之心,挾扳援之勢,切齒排己之類。不計國脈之傷,勢位相傾,仍與角立,而反欲調停兩間,以期和協,則未知殿下先正本源之地,以極分別之精乎?如其不然,混氷炭於一器,以先入而眩心,則朝著不靖,何足多怪?

臣伏見今之邊圉,曰南曰北,雖有修聘之禮,曰蠻曰狄,豈無窺伺之念?是以染齒者能修航海之誠,而辮髮者已廢梯山之禮。此不過往來途道,審我虛實,欲伺釁隙,以肆暴虐。而加之以任屛翰之責者,不勝一朝之慍,挑起封豕之怒,宰一國之衡者,付國事於度外,惟肥家之是務,則未知殿下能盡內修之政,以立外攘之本乎?如其不然,不免臨渇之擧,徒事鬻獄賣爵,則邊圉卒荒,何足多怪?

臣伏見今之時變,則此不過天心仁愛殿下之致也,警懼殿下之心也。未知殿下能盡修省之道,而不事文爲之末,以盡事天之道乎?如或不然,則怪變之層出,人民之將盡,又何足怪哉?

嗚呼!事變之來有萬不同,而究厥所由,未有不由源而及流,自微而至著,則人君之欲以九重之深邃,掩蓋所行之善惡者,豈不疏哉?惟其存諸內者旣如此,故見於外者又如彼,此有識者之憂將然於未然,懼有形於無形也。

臣聞「惟仁人,放流之,逬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殿下之遠斥言者,誠仁者之心,而知爲治之急務也。雖然,當時兩邊,孰爲君子,孰爲小人乎?知其爲小人而斥之,則此國家之福而士林之慶也。若惑於貝錦之說而斥之,則善人一去,邦本隨搖,此不可不察也。若欲精朱紫之分,極苗莠之別,則惟使殿下心地虛明洞澈,至公無私,如鑑之空而姸媸無所遁其形,如衡之平而輕重無所逃其情。曲直難欺於繩墨,方圓不欺其規矩,則君子恒進而小人恒退,人懷栢悅之志,士無芝焚之歎,朝廷有濟濟之和,士林有協贊之美,自無分朋比黨之弊,何不靖之可患乎?

臣聞「嚴之卞,謹出入之防」。祖宗之沿邊置鎭,實國家之藩籬也。雖然,不修撫禦之本,徒恃關防之險,則鮮不爲敵人之所欺,此不可不慮也。蓋其爲俗,人面獸心,勢強則狼噬豨突,力微則鳥驚雲散,難可以曲直相較也。欲使我勢常強而不弱,常盛而不衰,則修其德業,而不務威武;固其根本,而兼修邊境。振紀綱、足兵食、嚴賞罰、鍊器械、明斥堠、據險要,敵來則遏其衝,敵去則邀其歸。使勇無所施,掠無所得,而又能示以恩信,布以仁恤,則彼將梯山納款之不暇,何鴟張之可患乎?

臣聞「應天以實不以文,愛民以誠不以僞」。祖宗朝以來,遇災則有求言避殿之擧,恤民則有賑穀頒藥之政,誠不易之盛典也。雖然,天災之發,徒事應文之具;癘疫之熾,不盡責躬之本,則未知殿下之心,果盡修省之道,而天不之應乎?此不可不察也。惟能慄慄於不覩不聞之中,惴惴於莫見莫顯之地,不爲崇飾虛文,而精心懇禱,若仁宗,無忘於若保之訓,不怠於如傷之念,親製宸章,爲吿棘城如本朝文廟,則非徒天變不難弭,癘疫不難消,轉禍爲福,反災爲祥,而諸福之物,可致之瑞,莫不畢至矣。

嗚呼!救弊之事不一,而救之之要則至要而至簡,不過曰得人而已。賢人一進,則上可以寅亮天地,下可以養民若物;內可以鎭定士林,外可以攘斥夷蠻,不勞殿下之憂,而朝廷政令,無不得宜也。今時則不然,以循資格用人,以科擧取人,君師之所導率,惟利而已;父兄之所敎詔,亦利而已。是故,襁褓纔免,擬取靑紫;冠弁纔加,擬窺卿相,則孰知修齊治平之道,誠正格致之說,而以左右殿下之身乎?所用者旣如彼,則天地孰能寅亮,人物孰能擾養,士林孰能鎭,夷狄孰能攘乎?此則殿下雖有欲治之心,而內外之終未寧謐,災沴之終未消亡也。以此觀之,當今救弊之策,莫急於得人,而殿下之不能得人,則臣亦得以窺其源矣。

孔子曰「取人以身」,皐陶曰「知人則哲」,殿下之智旣明,則可以知人;殿下之身旣修,則可以取人矣。今以所用之非之輩推之,則竊恐殿下未盡誠正之道,不究格致之序也。是以殿下之所憂,只在乎其末,而臣之所憂,則不出於殿下之一身也。《易》曰「不遠復」,輪臺之悔,雖曰晚矣,先儒猶取其能改,況殿下春秋鼎盛,則可以爲,可以爲。只在今日,殿下其不惕然改圖,以求圖治之體,以立施政之本乎?

伏願殿下其監于玆,勿以深戒爲妖言也。聖策曰「諸生悉著于篇」,臣拜稽圭,有以見聖主稽衆捨己,亦式亦入之盛心也。

臣聞:文中子曰:「廣仁益智,莫善於問;乘事演道,莫善於對,非明君,孰能廣問;非達臣,孰能專對乎?」臣誠鹵莽,取科之文,雖愧劉蕡,敢言之誠,豈下蘇軾?臣請以修身之說,以畢未盡之蘊。伏願殿下特賜優容,小加省念。

嗚呼!殿下苟能以國家爲念,勿以宮妾爲娛。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靜之中,無所偏倚;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於應物之處,無少差謬。識此心之靈而存之於端莊靜一之中,以爲窮理之本;知衆理之妙而窮之於學問思辨之際,以致盡心之功。使此心大中至正,無偏無黨,私欲不蔽,而天理流行。不疑於理,不迷於事,則小人不得藏形匿影於左右,君子可得以盡忠納誨於前後,有武王三千之同德,無商受億萬之離心矣。彼修攘諸策,特措置中一事耳。若自聖自智,倨傲放誕,以聰察爲明,以綜核爲事,而留心於風雲月露之文,不務乎精一執中之學,則小人可悅而易親,君子知幾而易退,殿下誰與圖治,誰與施政,以爲鎭內外,消災沴之地乎?此曾子以修身爲天子庶人之本,子思以修身爲九經之本。孟子曰「家之本在身」,而蕫子亦以正心爲朝廷百官之本。凡此數賢,豈不知政事之有急於此者,而獨區區於人主之一心者,豈無所見而然乎?

嗚呼!臣之所陳,皆殿下所已聞所已行者,譬如祭畢之芻狗,雨後之土龍,無驚目駭耳之說,固知不合於聖心。然而願學聖賢,臣志素定,此孟子非仁義不陳之遺意也。昔朱熹之赴召,或戒之曰「正心誠意之說,陛下厭聞久矣」,曰「某之平生所學,不出四字」,竟陳其說。伏願殿下其鑑于玆。

毀神主杖九十律後私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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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有以睚眥毛怨,偸取人神主而毀辱之。旣而賊人斯得而訟于州,州不能決,訴于觀察使,觀察使論以杖九十之律而將放之。訟者强聒稱寃,觀察使怒不聽。是果合於天理人情與夫人子之於親,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今也姑舍事生,祇就事死者言之。其親旣死,始作栗主,返於室堂,出必吿反必面。正至朔望必參,日必晨謁,得時物必薦。有四仲之薦,有忌日之祭,有季秋之祭,其主雖曰『一片之札』,而實人之父母也。君子踐其位,行其禮,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天子之與庶人,其情與禮,何以異耶?顧不同者,分耳。

《易》曰:「通幽明之故。」又曰:「知鬼神之情狀。」又曰:「知死生之說。」《論語》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又曰:「未知生,焉知死。」其故可知也。蓋人之生也,神與體,合則生,神與體,離則死。是以人子於其可見而疑於無知者,謹藏之而不忍見其亡者,葬之道也;於其不可見而疑於有知者,勤求之而如或見其存者,祭之道也。故送形而體魄安,迎精而神魂聚,此人鬼、幽明、死生之理也。惟聖人知其然。

是以祭薦之禮,其見於經者,如彼其詳且悉,而上冢之擧,經無見焉,其崇廟簡野,禮當然也。其禮旣重,則毀主之律,獨可輕耶?而況律曰「掘冢見尸者絞」,則尸之與主,其於人子之情,寧有輕重之別耶?今夫墓道石獸,乃衛神之物,非人子所甚敬,而毀之者杖八十,人子之於木主,其所以事之者何禮,其所以待之者何敬,而見毀之律,止於杖九十耶?且佛老天尊之像,何等鬼神,而毁者亦絞,則以如在祖先之神,一夕見毀於讎人之手,而其律反輕於彼耶?

作律者,必非空桑之出,而三尺若此,何耶?如使皐陶伯夷制之,其必知鬼神之情狀,而律從以不輕也較然矣。律犯宗廟者,其罪大逆無道,皆坐以陵遲處斬。制禮者曰:「禮窮則同。」是以士禮與天子之禮同者三,若專道行,設庭燎之類也。律窮則獨不可同於天子歟?若曰「上下之分甚嚴,固不可同論,安可以片札之傷,輕殺人命也」云,則彼竊人牛馬貨泉者,猶謂之盗,常赦所不原,乘夜聚徒,竊入人家而取神主者,獨不可論以強竊盗而不與同中國耶?

嗚呼!世叔人澆,神人俱不安其分。雖以位至宰列而司旬宣之任者,尙不究其義,而欲堅守妄作之三尺,使訟者祈強附於強竊盗之律,而不可得,況蠢蠢人耶?愚故探賾幽明死生之說而爲之辨,庶他日用律者,或有取於千慮而折衷焉,亦風化之一助云爾。

金達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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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遠金氏光州人。其先徙居于禮安烏川,凡三世。君生未晬而母歿,爲伯父後凋公所取養。性明穎溫純,甫孩提,知挹淸之爲所生,得間必抱挹淸項而致其愛。乳母嘗負君,將向旋祠堂,呵之使避。

稍長篤志念書,時退陶先生講道于鄕,君雖幼不及摳衣之列,因父兄而聞其風,遂有志此學。於聖賢入道基德之方,已嘿而識之。尤留意于禮學,後凋公之歿,心喪三年。挹淸晚患癱瘓,臥起須人,言語蹇澁,亦須人傳意。君左右就養,盡其忠,動中病意,挹淸怡然。藥料當須產,君重貨貿之,劑之以進,以故病甚殆,而得延七八年之久,皆君孝誠所感,喪祭一遵《家禮》,其違於俗者,曲而通之,亦不駭人。事伯母繼母,色必惋愉,皆得其歡心。處族黨也恩,交朋友也信,待婢妾也禮,一家威如。

余年廿四,贅於厥門,始得交於君,君長余一年,余師友之。相値必講論古書,達夜亹亹,事涉於世者,各不掛齒牙。忽値壬辰之變,乘輿西幸,列城鳥竄。君忼慨約隣邑士子起鄕兵,誓不共一天。竟以某月某日,卒于鷄林之軍中,時萬曆二十一年癸巳也。

嗚呼!君起義時,李汝直曁余爲之副。汝直嚴毅,余粗疏,獨君慈祥愷悌。俱是腐儒不識兵,事事迂疏。而況三人皆獨子無兄弟。君與余有母,汝直有父,年皆耆耊,信陵君所揀而還之者,而俱以區區忠義之懷,輕許身於素所不知之兵,甚可笑也。

張魏公建幕府於淮上,嘗招一人,欲置幕下。其人曰:「余有老母,如得一丸延年藥,當獻之母,不獻之公。」公知不可屈,禮以遣之。設使三人俱死於兵,雖曰「忠於君」,奈老親何?以溫太眞之忠,先儒猶嗛於絶裾。儻不能毫補中興之業,而有負於親,其必爲魏公客之罪人矣。迨今思之,汗浹于背,君猶背母先逝。起不起等死,寧死於忠歟!是則非臣子所可豫決也。自古臣子之於忠孝,俱全甚難,先儒所謂願不逢者,政謂此也。

嗚呼!君與汝直,俱已作古,余獨頑然在世,始回頭轉腦於高陽徒中。披陳編見前所未見者,疑晦而不瑩,思得好古篤志如君者,討論而決之,而不可得。世無其人而然歟?抑余孤陋不得友而然歟?可慨也已。

余曾叨史筆,欲爲君立傳,適官罷而止。今余亦衰晚,一朝溘然,恐君忠孝大節,未暴於世,聊筆所知,以貽兩家子弟。君諱汝直庭柏眞城人。

道生書堂《帖堂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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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朱子之守南康軍也,修復白鹿洞書院,復按故實,洞主之外,又有堂長名。因請楊學錄日新給《堂長帖》,使之在供職,表率諸生。惟我國家公學私學,莫不有堂長,而生徒不甚尊敬,間有忽視若路人然者。堂長之處身也,亦自謙卑,不敢自異於生徒。以故交際不嚴,事事怠慢,無以號令一堂,而人道幾於熄滅,入孝出悌之義安在哉?

《曲禮》曰:「群居五人則長者必異席。」席旣異則禮當嚴。然則當是時也,雖無堂長名目,而長幼之分,當何如也?寧有苟簡,若今日之甚耶?念此道生書堂,雖不敢比諸書院,其中游學者,有長有幼,而猶未知有禮法,有人道熄滅之漸,極可寒心。人之所以異於禽獸,其可不知其所自耶?謹請孫俔,倣朱子白鹿例充堂長,自今堂中學徒,嚴名分序長幼,毋敢輕犯禮法。

敢有徐行疾行不中度外,甚至滅義亂章,無所忌憚者,卽鳴鼓斥之,不令齒列。庶幾生徒知恥知畏,以副父兄裹糧從師之望,不負國家敦養作成之意,幸甚。

廬江書院尊道祠移建上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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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喪斯文,先儒講道於洛水之上;地爲抉其祕,後學建祠於廬峯之陰。豈香火之徒崇?將典刑之昭示。

恭惟退陶先生文純公,全體大用之學,通天與人之儒。口四代之書,不知老至;心群儒之法,莫之或先。雖諸家無所不通,於新安尤致其力。《傳疑》啓聾瞽,亭亭堂堂;《聖學》誥君王,灝灝噩噩。通錄之士,辨儒陸之異同;縷分四七之情,闡理氣之源委。萬物皆備於我,百世不易吾言。

瑞日祥雲,多士快覩;深衣大帶,走卒皆知。將皐比百年之永憑,奈華簀一夕之遽易?瑤琴絃斷,久失泰山喬嶽之儀;木鐸聲停,寧禁江漢秋陽之思?顧玆文獻之府,實是桑梓之鄕。歲適丁於閼逢,議克諧於鄕老。山行六七里,得前朝白蓮遺基;江村八九椽,變昭代靑襟攸宇。矧又先生少年之馥,曾播禪宮梵樓之中,想過化存神之餘,有氣求聲應之妙。環橋競聽,人將聞而知之,鼓篋爭來,士亦識其大者。

那知陰沴之暴至,以致神宇之漂流?舍其舊而親是圖,時不可失;敗於昨而今者勝,天若有情。士友之談,始參差而異序;鄕隣之議,卒爛漫而同歸。幸西厓晦谷之尊師,賴東浦明府之興學。抜貧爲富,改卜實實之宮庭;時屈擧贏,先建奕奕之寢廟。

甿庶子來之恐後,宏規鳥革之侈前。寔欲寓慕於羹牆,其敢有怠於堂構?牆成數仞,仰之彌高鑽之彌堅,室洞八窓,出必有聞入必有見。復令絃誦之所,不屬梵唄之徒。山增而高,水增而深,天開地闢,道爲之閑,邪爲之息,經正民興。豈特繼往於一時?應亦開來於永世。禮法場仁義府,宛然操杖而從,菽粟味布帛文,孰不聞風而起?吉日始卜,修梁共抛,郢斤少停,巴唱齊聽。

兒郞偉梁之東,瞳矓曉日上䈴櫳。一身明德將無同?群產須加格致功。

西,活水源頭接退溪。底事孜孜趁曉鷄?希賢希聖競思齊。

南,澄江曲折綠挼藍。如斯之妙問誰參?一揆從前有晦菴

北,天賦斯民有物則!屋漏沈涵明懿德,巖廊展擴佐皇極。上,乾乾不息有玄象。昭昭此理指諸掌,須法天行嗟我黨!下,處此渠渠之廣廈。一心今古通夷夏,餘力

伏願上梁之後,扇文風於靑丘,霈敎雨於南嶺。愛親敬兄,隆師親友之性,本人人之良知;修己治人,化民成俗之方,致家家之時習。絶文士浮華放浪之術,加君子踐履篤實之功。幼學壯行,雖係出處之義,大本達道,當驗位育之時。盡起東魯之儒,竚見西周之盛。

義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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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壬辰夏六月十九日,避倭寇奔播于才山金谷里。人金晚孫之牛帶犢草莽間,有虎咆哮來,將犢去,群㹀四面逐之,虎不能支捨去。

嗚呼!人而反不如禽獸乎?虎神而牛蠢,虎噬而牛觸,虎猛而牛頑,牛之不敵於虎也,明矣。舐犢念重,率群牸不避死難,可謂仁且勇矣。今也東萊所陷,兵使不救。兵使走而州縣守令望風奔潰,無有奮不顧身如此牛者。宜乎!漆齒之人,兩旬之間,直擣王城如入無人之地也。

嗚呼!人之相訾謷者,必曰:「馬牛襟裾。」而所行反有愧於馬牛,豈不痛哉?余得斯言於李士安,有感於心,爲作《義牸說》,以擬《義鶻行》云。

隨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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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工夫,重在因所發遂明上。不能變化氣質,則何能復其初也?變化氣質,在知與行而已。

己之德未明,則因其發而遂明之。不使之昏,己之德已明,則因其明而更續之,使之常明。

直心曰「德」。人之所受之理,豈有邪耶?只是直而已。而稟拘欲蔽,則失其本然而無此德矣。德則仁義禮智之得於心者,非直耶?

定靜則無求此求彼紛擾之患。安則無事患紛擾矣。

心若有私則物我之欲,梗於胸中,如蟊賊如戈戟,於骨肉親戚之間,尙有彼此之分,可不懼哉?

多言最害事,惟嘿極好;多動最妨學,惟靜極好。

吿人之道,惟能有諸己然後吿人,人信而從之。

凡事,不可有挾。挾則近於驕,驕則辱及其親。

今吾記誦性理之說,而及其行事之際,多悖理之事。或措之細事,都沒奈何者,何也?只是講說而已,無得於心,而不力於行故也。盍自反焉?

悔悟,知也;能改,行也。若不能改,則雖能悔悟,如一㸃燭明滅於風中,能保其不滅乎?吾於「過勿憚改」及「內自訟」章,深有慼慼於心也。

吾讀《論語》,於戒言行上,未嘗不斂袵竦然。及反之己,則背聖訓者不一不二。終爲小人,不造聖域而死耶?其可畏也。

吾讀《論語》,始知切己之學。故靑紫之念,近己疏矣。然而其念五日一至焉,十日一至焉。若忿念慾念羞前日妄行之念,紛然迭作於胸中,何時此念消除,至於瑩然之域歟?其終不可至耶?斯記日子,以爲誠意之端。庚辰臘月十三日記。

作官,常知不能盡其職,則過人遠矣。

人臣當各立於其職,不可有出位之思。

名節至大,不可妄交非類,以壞名節。

常人纔有觸,卽有不平意,只是量小。

有鳳凰翔于千仞之氣象,則不爲區區聲利所動。

小廉曲謹,於事終無益。

聞外議,只當自修自省。

輕與,必濫取;易信,必易疑。

以己之廉,病人之貪,取怨之道。

分外之事,一毫不可與。

不度事勢之可否,故妄作。

凡遇拂亂之事,愈當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好善優於天下。若自用己能,惡聞人善,何以成事功?

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爲謗己也。君臣朋友皆然,可不愼哉?

嘗見人有一事處置得宜,數數爲人言之,陋亦甚矣。

古人功滿天地,德冠人群,視之若無者,分定故也。

大事小事,卽平平處之,便不至於駭人視聽。

《語類》考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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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眉敎那第三十一,《雍也》。義剛錄。「雖」疑「須」。「眉」恐「看」之誤。

說仁皆是藐模第三十二,上同。《大雅》錄。「藐模」疑「貌得」之「貌」。

又擧空二字孔子促從者行曰韶樂空一字從者第三十四。《述而》。賀孫錄。空二字,疑「《說苑》」。空一字,《說苑》有「作」字。

孟子嘗問孟子且答上同。謨錄。上「孟子」,疑「萬章」。

攧撲不破上同。道夫錄。「攧」《韻書》作「搷」,急擊也。投擲之勢。「撲」亦打也。「搷撲不破」,言牢固也。

閘得許多水上同。僴錄。「閘」,烏甲切,開閉門也。又音「甲」,設板瀦水。

一箇坯摸上同。賀孫錄。「坯摸」,猶言「坯樸」。陶器未燒,謂之「坯」;木器麤造,謂之「樸」。言已有形質。

㷿苦第六十,《盡心》。僴錄。「㷿」卽「焰」字。火氣。

東倒西擂第六十一。上同。僴錄。「擂」音「雷」。硏物。

如何一便成六七八九十第六十五,《易綱領》。高錄。「一」疑衍。或下脫「二三四」字。

今不合被橫圖在中間塞却上同。蔚錄。「橫」當作「方」。康節以中間虛爲太極,又以坤復之間爲太極。兩說各有所主,須兼備始得。

便是否以至泰上同。砥錄。東北爲「泰」,西南爲「否」。「否泰」字似互。

兩交股底西南角乾東南角泰上同。淵錄。兩「南」字,當作「北」。西北角乾,至東南角坤,共八卦一股底;東北角泰,至西南角否,共八卦一股底。是兩交股底十六卦。

亦嘗說破只是使人知第六十六,上同。僴錄。「亦」下當有「未」字。觀下文「只是」字可知。伏羲之《易》未有文字,謂之「亦嘗說破」,可乎?

文王周公分爲六十四卦上同以六十四卦,爲文王周公所分,恐誤錄,或初說也。下卷學履錄「朋友記先生說」者,指此條也。問:「『伏羲只畫八卦,未有六十四卦』,今看《先天圖》則是那時都有了,不知如何。」曰:「不曾恁地說那時六十四卦都畫了。」又問:「云那時未有文字言語。恐也只是卦畫。未有那卦名否?」曰:「而今見不得。」朱子旣謂六十四卦伏羲都畫了。又於《啓蒙》及《易圖說》,皆有《伏羲六十四卦方圓圖》,此當爲定論也。至於卦名,則《繫辭》曰:「其稱名也雜而不越,其衰世之意乎。」其曰「衰世」,指文王也。卦名之雜而不越,惟後聖之所能。故朱子曰「伏羲至淳厚,不是恁地巧」,臨川吳氏曰「文王設立重卦之名」,然則八卦是伏羲所名,而六十四卦,疑文王所名歟。

許多道理惟垜在上面上同。植錄。「垜」《龍龕手鑑》「射垜也」。後人將許多道理局定在上面,如射垜之聚土也。「惟」字或疑「堆」。下文「愛將道理惟垜在上面」,亦同。

以求那數起那卦第六十七,上同。淵錄。揲蓍之法,先求七八九六之數,以起太少卦爻。而先求卦爻,以數推將去,則「數卦」字似互。下文「數起卦求」,可見。

吉過則悔。旣悔必吝,吝又復吉上同。淵錄。此一條恐誤錄。《繫辭本義》曰:「吉凶是兩頭,悔吝在中間,悔自凶而趨吉,吝自吉而趨凶。」錄曰:「悔了便吉,吉了便吝,吝了便凶,凶了便悔。」此定論也。

故自坤而變陽,故爲群龍而无首第六十八,《易乾》。銖錄。自乾而變陰,則「爲群龍无首」。而方言「坤體貞靜」,承之以「故」字則必不泥言「自乾變陰」矣。「爲群龍而无首」六字,疑作「利永貞」,或疑衍。

利牝馬之貞。無牝馬。上同。㽦錄。「無牝馬」三字可疑。此條當與上淵錄通看。

到東南則好。到西北。第六十九,《易坤》。㽦錄。「東、西」字當互。下註「東、西」字亦互。「終亦」下,疑脫「有慶」二字。

反之西南則得朋上同。淵錄。《彖傳》「先迷失道」,以失道而釋迷字;「後得順常」,以順常而釋得字。「與類行」三字,有所貴得朋之意,「終有慶」三字,特以著喪朋无害之旨。《程傳》實有得於此。細觀經文,恐無反西南意思。

第七十一《彖傳》「賁亨」之「亨」,《本義》疑衍,旅之《彖傳》,亦重「小亨」。此「亨」字恐不必衍。

說眞勝處第七十六,《易繫辭》。㽦錄。「眞」疑「貞」。

知上之險上同。淵錄。「險」疑「阻」。

,其國避遠,無純臣之義第八十二,《詩三百篇》。時擧錄。「無純臣」,恐未安。然下《閟宮章》,橫渠言「之於,有不純臣之義」,二條當參當看。

禮疑從厚第八十九。《大戴禮》。賀孫錄。《家禮》,「疑」作「宜」。

堂外用簾了第九十。上同。楊錄。《家禮》,「了」作「子」。

形生却是有此一箇人第九十四,《周子書》。義剛錄。「生」疑「化」。

曰猶言合上同。可學錄。《性理大全》,「曰」字下有「者」字。

說道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是非之心第九十八,《張子書》。賀孫錄。「是非」上,疑脫「辭讓之心」四字。

抖擻起那精神上同。道夫錄。「抖擻」,擧振之貌。《易ㆍ恒卦》振恒《傳》,振,動,猶言抖擻也。

種竻木爲城第百六,《外任》。賀孫錄。「竻」音「斤」,竹名。出日南九眞,可爲弓弦。

抓著不痒,搯著不痛上同。僴錄。「抓」,側交切,亂搔,「搯」,苦甲切,爪抓。

若見父不揖紙頭第百十九,《訓門人》。義剛錄。「揖」恐作「拜」。古有揖父之禮。

數片鮝魚第百二十四,《陸氏》。廣錄。「鯗」,直稔反,似鰕。

門𣟴謂之牡,鐶則謂之牝第百二十五,《老莊》。夔孫錄。𣟴,所還切,木門機,鐶,胡關切,指鐶也。

禪只是一箇呆守法第百二十六,《釋氏》。閎祖錄。《字書》,無「呆」字,只有「㕲」。下刮反,塞口也。《參同契發揮》,只是人間一味呆。

介甫喜食羊頭𩟅第百三十。《煕寧至靖康人物》。文蔚錄。「𩟅」,良冉切,食無味也。

更遏捺不下上同。燾錄。「捺」,奴葛切,手按也。與「捺生硬」之「捺」同。謂用力抑按之也。

遂與秦檜謅第百三十一,《中興至今日人物》。楊錄。「謅」,楚尤切,陰私小言也。

說利害如身處第百三十四,歷代。閎祖錄。「身處」之「處」,恐當乙在「利害」之下。

《家禮》考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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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至朔望則參」註,「背子」。「背子」非惟婦人服,人君亦服之。《語類》孝宗,常時著白綾「背子」。胡德輝《雜志》云:「『子』本婢妾之服,以其行直主母之背,故名『背子』」。後來習俗相承,遂爲男女辨貴賤之服。

「獻以時食」註,答張南軒曰「今日」。「日」《本集》作「之」。

「冠禮戒賓」註,「某子某親」,「某子」之「子」,當作「之」。

「小殮衣衾」註,「束練緊急」,「練」唐本作「殮」,鄕本作「縛」。

「杖朞」註,楊氏復曰「按齊衰杖朞,恐當添祖母也」。

此兩條,指爲人後者而言也。按《喪服疏》:「杖朞者,父在爲母。」《疏》又曰:「雖止一朞,禫、杖具有。」而制父在爲母,與父卒爲母,同齊衰三年。故不載也。程子曰:「古者,父在爲母服朞,今則皆爲三年,家有二尊,可無嫌乎?服齊衰一年外,以墨衰終月算,可以合古之禮,全今之制。」朱子曰:「盧履氷『父在爲母,一周除靈,三年心喪。』條例,不敢違耳。」

「不杖朞」註,「父母在則爲妻不杖」。按《雜記》:「爲妻,父母在,不杖不稽顙。」《疏》曰:「不杖,屬父在;不稽顙,屬母在。若父歿母在,雖得杖而不稽顙。」程子亦云然,楊氏說當考。母字疑衍。

「聞喪」。朱子曰:「親喪,兄弟先滿者先除服,後滿者後除服。」以在外聞喪先後者。

「立小石碑」註,「有豐碑以下棺」。按《語類》:「冢上四角,四箇以繫索下棺。棺旣下則埋於四角,所謂『豐碑』,是也。」蓋古人以廟中碑爲繫牲石。《鄕飮酒禮》曰:「當碑揖。」兩階之間,亦有碑也。冢上則是下棺之具,非如後人之碑刻也。

「祝奉主各還故處」註,「若卒哭而祔則三年都無事」。

問:「練而祔是否?」朱子曰:「今人都從《周禮》,只此一件却行殷禮,亦無意義。若如陸子靜說,祔了便除去几筵,則須練而祔;若鄭氏說,祔畢復移主出於寢,則當如制祔,亦何害?」

「大功廢業」,按《疏》:「『業』謂『所學習,身有外營,思慮他事』,恐其忘哀,故廢業也。」語類曰:「『業』是簨簴上板子,廢業,謂『不作樂』。當以朱子說爲正。

「忌日變服」註,「黲紗㡤頭,黲布衫」。按丘氏曰:「無脚幞頭之制。」《韻會》曰:「黲,淺靑黑色。」今之玉色也。

《退溪集》考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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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禹景善問目》,「蓮坊」。蓮坊,宗室鍾城令。

《答李剛而書》,「命遞樞府下旨黑圈喩」。「黑圈」疑「以」。

《答金彦遇問目》,「數珠,僧家念珠也」。按《伊洛淵源錄》曰:「『溫公嘗患思慮紛亂,終夜不寐。後得一術,嘗念一中字。』程子謂『中之無益於治心,不如數數珠之爲愈。』故贈以數珠,溫公不受。」程子所謂「不如與一串數珠之愈」,指此而言也。蓋珠疑當時數數之物也。若謂僧家念珠,則程子豈以是贈溫公乎?《語類》曰:「只是令他數數而已,如道家數息是也。」中國人多用珠算數,近世李養久時發久爲將接伴官,見有數物之珠,作小函,中以木作珠,以數軍糧,疑旣此珠之類歟!

《答金伯榮問目》,「皮革之物從俗何如?」。按《儀禮》:「天子之棺四重,水兕革棺被之。」《疏》:「二皮能濕,故最在裏近尸也。」革物之不得入,必是俗忌也。

《答金惇敍書》,寢不尸註,「偃臥」。按《荀子》:亦以「偃」爲「仰」。

《答吳子强問目》,「未詳韓安道爲何人」。按:之誤。武后時有韋安道者。遇后土夫人之神爲妻者,人擬諸張昌宗輩云。

《答趙起伯問目》,「七日戒幷祭日爲三」。按《儀禮ㆍ祭義》疏:「七日戒者,謂散齊也;三日齊者,謂致齊也。」《特牲饋食》曰:「前期三日之朝筮尸。」疏,「祭前三日。」

《天命圖說後敍》,「背陰抱陽」。按《素問》曰:「男子負陽而抱陰。」與此不同。然此統指天地之北陰南陽,萬物之生而言也。《素問》,專指男子而言耳。

「昔有箍筩者」。按《易ㆍ未濟傳》曰:「斯義也,聞之成都隱者。」朱子曰:「伊川之在也,方讀《易》,有箍桶人云。」箍,音孤,析竹束物也。如云鐵箍、篾箍。

《天命新舊圖》,《語類》前後說三段一。「七情不可分配四端,七情自於四端,橫貫過了。」○一。「喜、愛、欲」,發於「陽」;「怒、哀、懼、惡」,發於「陰」。這物事,又自分屬五行。「欲」屬「水」,「喜」屬「火」,「愛」屬「木」,「惡與怒」屬「金」,「哀與懼」亦屬「水」。○一。問:「七情分配四端?」曰:「『喜、怒、愛、惡』,是『仁、義』,『哀、懼』主『禮』,『欲』屬『水』則是『智』。且麤恁地說,但也難分。」今按《新舊圖》所屬,與此不同。又按《答李剛而書》云『所發』與『所屬』,自是兩項事,若如前語則『所發、所屬』似同。

《奇明彦總論》,「《或問》看得合爲一說」。按:朱子旣曰「七情不可分配四端」,而又曰「喜怒愛惡是仁義,哀懼是禮」。此謂七情亦可以分配四端也。高峯或未見此說歟?蓋七情於四端,只是橫貫過了。故其分屬五行,不一其端。或以所屬言之,或以所發言之,或以水火互言,或以陰陽互言,其所從出之原脈,所分隷之門類。各有所主。如朱子說前後段,《天命新舊圖》所屬之不同。是也。若一一分配,則未免有牽合之病。故朱子旣言「分配」,而結之曰「也難分」,畢竟是不可分配也。旣是不可分配,則自然有所屬之不同,高峯所謂「不正言其相似者」,指其不可分配而言歟?《天命圖》略有分配意思,而《答李剛而書》曰:「略綽領會了,毋深求苦索。」此可謂攧撲不破矣。

《啓蒙傳疑》考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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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音司日」之末「三元之義」。按:先生答禹景善書曰:「《翰墨全書》謂正朝爲三元,歲元、月元、日元。」又按:日家,一氣十五日,分上、中、下三元,每元六十時,或備一說。

「《參同契》註,淸州徐從事」。「淸」本作「靑」。

「太乙未詳」。《綱目》,順帝陽嘉三年,「張衡上疏卦候九宮」註,《易緯乾鑿度》曰:「太一,取其數以行九宮。」鄭氏曰:「太一者,北辰神名也。下行八卦之宮。」

「剋,減削也。字或作剋非也」。下「剋」疑「克」。

趙伯陽」。伯陽。蚤歲眼疾,不語不出,面壁暗室三年,心地虛明,聲音、律曆、算數無不通。退溪先生於《啓蒙》。多就質焉。以宗廟令卒。其弟龍門,有詩名。

「四爻五爻變義不相應」。按《語類》「二爻變,則以上爻爲主,這上爻便是動處;如五爻變,則以不變一爻爲主,這不變底便是動處也」。《啓蒙》筮法,以少者爲主。變者五則定者一。退溪先生非不知之,而猶曰「必有說」,又曰「無問辨者」。說雖曰「云云」,於「用九用六,不用七八」說,終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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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和甫克中歸田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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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辰兵燹,永嘉巍然獨全,軍興倚辦,征賦偏苦,細民擔載四散者相踵。時和甫承后王嘉惠,來莅玆邑。不數月,政洽事理,廢擧墜修,還定安集,小大俱懷。

上年冬,國以封皇太子詔使將至,徵紫石硯百面於本府,其大準尺。則石在深澗之底,采之之苦,甚於朝涉。和甫若凍在己,方便辦進。上怒其不如式,特命斥去。闔境聞之,耕者唁於畔,行者涕於途,咸曰:「噫!失我良二千石矣。」昔范宣子孟獻子也,三徙室而鐘簴不移,獻子不以爲然。后若念及,當有恕於我太守乎!

人有與硯孫公之翰者曰:「直三千。」怪之。客曰:「硯以石潤爲賢,此硯呵則水流。」曰:「一日呵得一擔水,只直三錢。」竟不受。詔使有見於斯,一墨之外,皆爲閒地,必不以不準尺爲慊。況我輩俱是聖天子赤子,其忍以帶凍伐取爲快乎?若然則我太守其庶幾終惠我顚連乎!

和甫性本慈祥,政亦寬恕。今其去矣,莫不齎咨嗟惜。顧余不以去留介意,而竊有所欣幸於胸中也。夫慈祥者,性於天者也;寬恕者,發於才者也。然苟無學以治之,則心是活物,一念之頃,千差萬謬,毫忽必形,安得以終掩之哉?余累與和甫,竟日相對於淨友堂。熟觀其擧措。凡行有拂戾於心,必隨事致察,戒之愼之,動心忍性,不敢任情。是非學以治心者,能若是乎?

世之人,營營利祿,茫不知心爲何物學爲何事。七情之熾,莫爲之制;四端之發,莫爲之擴。軀殼之外,認不屬己,痿痺癱瘓,不仁甚矣。朋安得不分,黨安得不植?而國亦終不可爲矣。惟和甫則不然,今此一斥,乃上帝玉成之意。和甫繼此不怠,日乾夕惕,不以所己能爲足,必以學爲治一心之法,以心爲管萬事之主。

誠明交進,敬義夾持,不爲外物遷奪,則此心一朝廓然大公,私欲雲淨,天理日澄,義利有界,物我無間,將見品物皆爲吾與。況夙夜匪懈,同朝共事之賢,莫非同胞,尙何四方八面分裂割截之患乎?能若是則國之治,天下之平,可運之掌上,慈祥寬恕一守令云乎哉?弼亮之責,不歸於和甫,將誰歸乎?

此余之所以欣幸而無已者也。余亦有志於治心之學而未得者。於其行也,姑誦所聞而吿之,亦以自勉。和甫以爲如何?

《曲江家世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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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昔盛時,聖王迭作,制爲禮法,維持人類,考功建德,錫姓命氏,因氏爲族,以別大小宗。於是有百世不遷者,有五世卽遷者,子姓相承,昭穆秩秩,敎化張於上,而倫紀明於下矣。

廢古制,宗法掃地。有詔,子爲父後者,賜爵一級,似有三代之遺法,而亦非復大小宗之盛制也。太史公識此意,作帝王侯功臣紀世表,微寓宗法譜法於其中。而後史失其職,莫有能紹之者。藉有能紹其職者,家國有興亡,而族黨或盛或衰。其在根幹,雖簪纓奕世,而枝葉陵夷衰替,鮮有功可考德可建者,沈汨於畎畝之間。軍伍之編,遷徙之徒,能辨其源派者百千之一二,而況持前日閥閱之空籍,而求登於太史氏之年表,吁亦難矣。

嗚呼!治道必立宗法,之言,豈欺我哉?其言曰:「管攝天下人心,使不忘本,須明譜系,收族人,立宗子法。」又曰:「今無宗子法,故朝廷無世臣。若立宗子法,人知尊祖重本,而朝廷之勢自尊。」橫渠曰:「宗法若立,公卿各保其家,忠義立而朝廷固。」誠識治經世之至訓,而合於古先聖王,維持人類之禮制。

竊考《禮經》:「凡族有九,上治祖禰,尊尊也;下治子孫,親親也;旁治晜弟,別以禮義。」大宗以之率小宗,小宗以之率群弟,其所以長和睦,而統理族人也至矣。蓋其始也,由於尊祖敬宗,而其效極於庶民安而禮樂興。此三代之盛,非後世所跂及也。今也宗法旣廢而不復,其明昭穆敍族人,以扶人紀者,獨譜牒爲重且切矣。

惟我曲江家世,在季國初,蟬聯滿朝。謹按判事公內外鄕貫,源不可謂不遠,流不可謂不長,而檢校公以上,無文獻可徵,雲仍之不幸,爲如何哉?先祖參判公,爲是慮也,裒稡內外諸譜,撰成家乘,餘力及於他譜。是以一時輩流,謂參判公爲「口譜」。具栢潭先生所謂「人有不詳其胄系源流者,多就公而質焉」,蓋實錄也。

然未就緖臨歿,囑先府君成之。先府君觀風海西,行至安岳曲江一支在其境,仍幷謄其牒,克宗先志,藏諸一家。壬辰之亂,埋諸地而蝕於水,不堪披閱,不肖孤謹與門長某族弟某,共圖改纂。其間有變動初本者。若男女當敍長幼,而適必先女者,《曲江譜》之主也。必錄先世婚官移徙塋域之可知者,欲子孫之知其本也。甥姪之泒當略而亦載者,先祖之所勤致意者,不忍刪去,皆先府君之遺意也。

余讀蘇氏之譜,所錄止於九族之有服者,袒免不登,何其陋也?九族雖在遠,兄弟無邈焉不相知之理,所患者,服盡之親耳。禮同姓,雖百世,婚姻不通,服盡者,苟非各爲譜圖,何由知其同姓以否,而得不通婚姻耶?余以爲服雖盡於五世,上治下治旁治之族,當及諸無窮,以別於禽獸可也。或傳裵氏皆源於新羅之部長公,後裔如孫等,耳目有所不逮,豈不痛哉?此今譜之不可限於服內者然也。

嗚呼!譜成之後,花樹韋家之會,亦當繼作。使門族泝源沿流,弟勸兄酬,以講求聖王制禮立宗,維持人類之本意,則孝悌之心,油然而生,敦睦之風,翕然而作。庶幾推之鄕而達諸國,豈非叔世之一盛事耶?事力所及,棗行與續譜,深有望於來雲,《詩》云「夙興夜寐,毋忝爾所生」,念之哉。

筆談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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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禁私史,有志於筆硯者,事涉朝廷則不敢書。田野間閒說話,時有錄之者,如《慵齋叢話》、《筆苑雜記》、《太平閒話》、《秋江冷話》、《謏聞瑣錄》等書可見已。至於《三國遺事》、《櫟翁稗說》、《破閒集》,乃前朝文人所錄,而所錄亦等閒,則禁私史有自來遠矣。

余以井見,於友朋談笑間,得聞事故者非一二,而旋輒遺忘。所不忘者,奈時所諱何?間有解頤者,信筆錄之,思與漁父樵叟破閒耳,安敢以記事自處乎?覽者幸無罪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