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甁窩先生文集/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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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甁窩先生文集
卷之六
作者:李衡祥
1774年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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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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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諭荷甚。加以矜愚恤迷。毫無物我之形。曷任感歎。然評叱者少而容憐者多。非所望於仲舒也。元來此物。質濁識昏。已不能耐久忍討。凡於言語之間。皆未免麤率而駁雜。況此冊。初非深思推究。以自期於成書者。只緣子婿輩一處講讀。有疑輒質。隨問隨答。惟是臆說而已。寧有一言之幾乎道者乎。投之篋笥。未嘗敢以聞於人。頃雖迫問强呈。揆分多愧。第以得經高眼。爲幸矣。略略鐫誨。有若可以小罪者。然多見其過許而太恕矣。抑其中有不得不復者。今又妄發。其毋以自是疑之也。

問。天降生民。與之以性。○答曰。書云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者。盡之矣。蓋天之生物。理氣而已。賦之自天曰命。受而在物曰性。元亨利貞。洪匀賦與者。命也。愛恭宜別。通爲一物者。性也。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成之者性。○來諭云所引。皆古聖賢之語。雖無不合。然釋本文。義欠精約。且愛恭宜別。是情之目。其理之具於心者。方謂之性。

此爲質疑而發。初非爲訓也。若欲訓義。集註已詳。何敢疊床。更求所謂精約乎。且旣以賦受指其性命。又以通爲一物爲辭。其下又云繼善成性。則是在愛恭宜別之前也。足知其理。故泛思而猝下矣。今若疑之以情。則改以實理具心。有善無惡何如。

問。仁之訓曰。心之德愛之理。義之訓曰。心之制事之宜。禮之訓曰。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獨於智訓諸說不同。○答曰。胡氏云。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宰萬物。沈氏曰。涵天理動靜之機。具人事是非之鑑。饒雙峯曰。知之理。心之別。程勿齋曰。具別之理。爲心之覺。史氏曰。胡氏。本或問中知字之義。然智是軆知是用。智是知之理。知是智之事。知之於智。猶愛之於仁。以知爲智訓。似詳於用而略於體。沈說亦然云者。甚爲明的。饒程二說。亦不穩。今若合衆說而補之曰。心之靈。知之理。無乃或可乎。極欲質之先覺而不敢也。○來諭云。胡沈二說。論其理。非直訓。而饒,程二說。方是直訓。以愚觀之。饒,程直訓。恐不如胡,沈之說。蓋訓體難於約而明故也。今所訓。取饒,程說略變。比饒,程頗穩。而亦似有不洽處。更宜覃思也。智知體用雖分。直云知之理。小欠曲折。況智知或有通用處。寧用饒,程別字易知字耶。

胡氏旣以四端所釋引之。又以竊取朱子意。以補爲言。則此亦訓體也。何可謂之泛論其理乎。智之訓曰心之靈知之理者。似兼體用。今若易知以別則太急。恐不如知字之寬緩。

問。氣質之稟。或不能齊。且未知稟賦二字之別。○答曰。賦者。自天而與也。稟者。在人而受也。所謂氣質者。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蓋生者理也。質者氣也。陰陽分而有順沴明暗之難齊。五行具而有多寡純雜之不一。以難齊之氣。値不一之運。紛淪交錯。升降往來。或相制勝。或相違背。或相喜悅。或相攻奪。千變萬化之際。固不能但有正而都無邪。是故人物之生。當其稟受之時。因其混淪雜糅之難齊。或粹或駁。或淸或濁。或通或塞。或正或偏。就其中精英者。貴而爲人。査滓者。賤而爲物。精英之中淸粹者。爲聖爲賢。濁雜者。爲愚爲惡。形旣殊矣。才不得不異。或賢而不聰。或惡而便慧。或溫和而不明。或輕躁而能睿。隨其所稟。有萬不同。此所謂稟之不齊也。○來諭云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本釋天命之謂性也。其所成形之氣。固爲氣質之氣。然並理言則理不可屬諸氣質也。且生者理也。質者氣也。此亦未安。當曰生者氣也。所以生者理也。氣之凝聚者質也。

旣以氣質之稟爲問。故溯其所受之處曰。氣以成形。理亦賦焉。蓋謂所稟之天命也。又曰。未知稟賦二字之別。今若只答氣質。則蒙學恐偏於氣也。更以理亦賦焉。兼言之。非敢以理屬諸氣質也。盛敎中生氣也。所以生者理也。謹聞命。

問。理氣界分何如。而氣質二字。始發於宋儒歟。○答曰。理之與氣。初非有兩㨾物相對而生。亦非各相舍而爲稱。以其精粹不雜。故借玉理而名之曰理。以其屈伸往來。故比血氣而號之曰氣。其曰相須爲體。相待爲用者。理氣之不可相離也。其曰理與氣合而有心之名者。理氣之不可偏生也。但二者。互有發用。而其發又相須互發之云。則各有所主。可知也。相須之云。則互在其中。可見也。就理氣賦與之中。指此理之源頭。則子思所謂天命之性。孟子所謂性善之性。是也。誠以雜氣而言。則無以見性之本體。故獨以理言性。而不害爲理氣之不相離也。程張諸子氣質之訓。非落於一邊也。所指而言者。在乎稟生之後。故又不得純以理稱之。而不害爲理發之性也。羲易繼善成性之論。濂溪大極無極之辨。皆就相須之中剔撥而獨言理。夫子性近習遠之訓。孟子耳目口鼻之喩。卽就相成之中。兼指而主言氣。子思之論中和也。言喜怒哀樂。而不及於四端。程子之論好學也。言喜怒哀懼愛惡欲。而亦不及於四端。是則就理氣而渾淪言之。互在其中者。渾淪言之。可也。各有所主。則分別言之。亦可也。此皆聖賢說也。參互並觀。則界分可知。而氣質之發於孔孟。詳於宋儒。亦當推之耳。○來諭每於退陶理氣之論。有信及處。亦有信不及處。今用退陶說。而下語尤覺有偏重之意。是不能無疑。然亦未敢質言也。且理與氣合而有心之名云者。謂性命之理。賦於形氣。而有神明知覺之用。然後始言心也。以此明理氣互發。亦不襯耳。

愚於此關。見識未透。猝然答此問。不亦難乎。朱子嘗曰。於理實有所見。則於人言之是非。不翅黑白之易辨。固不待訊其人之賢否而爲去就。不幸而吾之所謂理者。但出於一己之私見。則恐其取舍。不足爲羣言之折衷云。況以吾輩依俙影裡之望。自以爲得。則非直大害於吾心。亦將貽誤於後生。愚於此段。不敢自主而信師說也。

問。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於至善。是誰語。而道在二字。淺深亦何如。○答曰。金仁山曰。是古先聖王學法。知止以下。似是孔子發明止至善之方。本末終始。又似曾子總古聖王與夫子之意。繼言八條目。玩古之二字。則是孔子發明古先聖王大學之次第也。序所謂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集註所謂孔子之意而曾子述之者也。許白雲曰。明明德新民止於至善。及下逆順兩言。八條目共四十三字。先王立學敎人之法。其餘皆孔子發明之言。看三在字及古之二字。可見云云。若夫道在二字。各有淺深。凡言道有二義。天理運行不息謂之道。人有義理而行。亦謂之道。此則專言大學敎人之方也。三在字。蓋指方法所在而言。是爲大學綱領。而又相爲綱目。在明德之在字。所以起下兩在字也。在止於至善之在字。又所以摠其上兩在字也。○來諭云。言三綱體用。則新民爲明德之用。言終始。則至善爲明新之準的。條目二字。恐不是。

當初答問。固如此。而易藁之際。以致吏筆誤書。問目中是誰語三字及答說中金仁山,許白雲兩說。全數落漏綱目之綱字。又以條字誤書。致勤盛敎。常時高見之的。卽此尤驗。蓋此語已經朱夫子及沈氏吳氏勘破。皆以止至善。爲明新之標的。其下又有八條目。何敢以條目。言之於此乎。只緣金仁山曰三在字俱爲大學綱領。而又自相爲綱目云。故全用其語。而以條易綱。由於誤書耳。

問。近世有一種說話。以止於至善。謂明德新民之總而非綱領。此說何如。○答曰。明德新民。旣有至善。則獨於格致誠正修齊治平。無至善之地乎。況朱子斷以爲三綱。而世之執偏見好異論者。必立奇而競巧。正退溪先生所謂直欲掩耳不聞也。○來諭云止至善不爲綱領之說。直是可笑。然止至善之所以爲綱領者。與明新有不同。蓋明新。則各統於八目。故爲綱領。至善。則爲明新及綱與目之所止之地。故爲綱領。所謂摠者。似有見於此。而下語之時。不能達意。講論之道。當正其語而達其滯可也。今何咎責之大嚴耶。

君子立論。當如是也。仁恕足於心而後言議出於公。盛敎非不善也。此則多有隱憂。其意若曰先聖王三句語。至簡而該。一部大學。已具於此。蔑以加矣。夫子恐後學之不知也。條說修身以上。屬於明明德。繼說治平以上。屬於新民。則兩皆體也。總說止至善。以作兩句之工則用也。今以三句爲綱。則非古聖王本意云者。不無來歷。不無着落。且此說。已多有遵奉。朱夫子一生精力。其將有毀破之端乎。尤是蒙學之所當深戒。故嚴辭極責於兒輩之問者。欲絶其紛紜之端。高見以爲如何。

問。明德訓曰虛靈不昧。蓋虛者。吾心之寂。靈者。吾心之感。其軆用莫非吾心上所具。則謂之性可也。而必謂之德者。何意。○答曰。賦之自天曰命。受而在物曰性。以其得於天。故謂之德。以其君於形。故謂之心。今曰虛故寂靈故感則可也。謂之虛是寂靈是感則不可。且指其方寸之間。訓以虛靈不昧。則雖不言具理應物。猶可。識其寂感之體而謂明德曰虛靈不昧。則單而不成。必加以所得乎天四字。又足以具衆理應萬事。然後方可謂之德也。然只言其得之端而不言其明之由。則無以見德之本體。故更加虛靈等字。以證其不昧之用。此蓋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爲得者也。旣曰吾心上所具。則已知其得而具也。何不思所受之處而欲歸之性乎。○來諭云。德本訓得者。以人性皆所得於天者。故謂之德。若只曰德。亦只以性言可也。而經加明於德。則其並擧體用。以明德之所以明可知。故章句。以心統性情言之。其曰所得乎天者。挨釋德字。而下數句並屬明字。虛靈不昧。所以狀明之本源也。具理應事。所以實明之體用也。非爲德字義不足而有許多說也。其謂加上四字而可謂之德則可。謂足下六字然後可謂之德者。似欠。章句中明明字之義。蓋加明之德。所以異於單德者。端的見得。則章句所釋。方無一字無着落處也。且所云得之端明之由。亦指所得乎天而虛靈不昧者言乎。然則端由兩字。亦可疑。問旣單擧性言。則當辨其遺用之失。而答說。恐無一句二句的礭之語以明之。此爲可恨。

德之訓曰得者。經傳子集。皆縷縷言之。何必借人性之得於天而後謂之得也。盛敎頗多可疑。請嘗申之。字彙曰。德者得也。有自生而得於天之德。有躬行而得於心之德。說文曰。內得於心曰德。此皆單說德字之訓得也。是以先儒之論德也。必以得字爲主。朱子章句。訓明德曰。人之所得乎天而虛靈不昧。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許白雲曰。自人之所得至應萬事者也。是爲明德正訓。其下方是加明之之訓。饒氏曰。明德。以理之得於心者言。黃氏曰。所得乎天。釋德字。虛靈不昧。明也。具衆理應萬事。德也。具衆理者。德之全體未發者也。應萬事者。德之大用已發者也。所以應萬事者。卽其具衆理者之所爲也。未發則炯然不昧。已發則品節不差。所謂明德也。許白雲曰。凡言德有二意。得天理而存於心者。德也。行道而有得於心。亦德也。今此明明德字。就得字言。則是上一意。及加明之之功而有得於心。然後有下一意。又曰。章句。人之所得乎天。原明德之所從來。虛靈不昧。釋明字。具衆理應萬事。解德字。胡氏曰。章句釋明德。以心言。而包性情在其中。虛靈不昧。是心。具衆理。是性。應萬事。是情。韓氏曰。性是單說理。德是就泊在氣上說。然光明炯澈。縱橫妙用。應物無窮。不可雜氣言之。亦不可離氣言之。蓋此理搭在正通氣上。方能如此明。若搭在物之偏塞氣上。如何會具衆理應萬事。是故不可離氣言之。但不可道明德是氣耳。程林隱作明德圖。以人之所得乎天爲主。而圈內分書虛靈。直書不昧。其下又分書具衆理應萬事。且曰。虛無不包。靈無不覺。不昧。未嘗止息。虛靈橫說體段。不昧豎說不息。具衆理。橫說其體皆備。應萬事。豎說。其用不窮。合而觀之。鄙說未見其不可。而誨意如此。今此所引中黃說外。皆不在於集註。其或未見而有此說耶。其所謂得之端者。得指人之稟也。端指受之由也。此答本爲明德而說。故於性字不得煩複。幸更參互啓迷。以卒其惠。

問。虛靈不昧。具衆理而應萬事者。旣爲心之體用。何者爲體。何者爲用。○答曰。體用亦有淺深。對虛靈而言。則虛爲體而靈爲用。對虛靈不昧而言。則虛靈爲體而不昧爲用。對虛靈不昧具衆理而言。則虛靈不昧爲體而具衆理爲用。對虛靈不昧具衆理應萬事而言。則虛靈不昧具衆理爲體而應萬事爲用。此則已有先儒定論。○來諭云。以虛與靈爲體用者。必祖於理虛氣靈之說也。以虛靈與不昧爲體用者。必祖於虛靈。故不昧之說也。雖涉太分柝。然不無主意。至於以虛靈不昧爲體。具衆理爲用。則大是未安。所謂虛靈不昧。是形容其明之義。而具理應事。方言其實體大用。其實虛靈不昧。以具理應事也。具理應事。故虛靈不昧也。具理應事。實。而虛靈不昧。虛也。今於此逐字逐句。分體用。是實體上有無體之體。大用上有不用之用。恐有不勝煩瑣之患。所謂先儒之論者。未知其誰言也。

白雲許氏曰。惟虛故靈。虛是體靈是用。惟虛靈故不昧。虛靈是體。不昧是用。惟虛靈不昧。故能具衆理。虛靈不昧。是體。具衆理。是用。惟其具衆理。故應萬事。具衆理。是體。應萬事。是用。又曰。惟虛靈。故能具衆理。惟不昧。故能應萬事。非但許氏說卽然。程朱之論心性。俱是此意。故段段體會。無不如此。鄙意常着在心胷。以爲顚撲不破矣。偶未之覺察耶。更把程朱說。來比此說。則必怳然而知之矣。

問。心體而意用。○答曰。當其用工之初。純亦不已。○來諭云。純亦不已。改以純一不雜。何如。

大勝於前。良是良是。

問。先儒以此章格物爲工夫節次。下文爲功效。而以淺見言之。互爲工夫。互爲功效。如以治國言。則爲工於齊家。爲效於平天下。餘可類推也。到格物。但爲諸節之工。而更以諸節爲效。烏在其上下文各分歟。○答曰。相須爲體。相待爲用者。亦可論於如此等事。下文曰平天下。而此曰明明德於天下者。可見治平之原。在於明明德。而天下之本在國。則國可先治也。國之本在家。則家可先齊也。家之本在身。則身當先修也。身之本在心而不得其正。則身無所主。雖欲勉强而修之。不可得矣。心之發則意也。心之本體。固爲靜正。而意之所向。有善惡。一有私欲雜於其中。則爲善去惡之際。或有未實。而心爲意之所累。不能全其本體之正也。雖欲勉强而正之。亦不可得矣。此所以不曰誠意者先正其心。而曰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也。此心之發。直於爲善。由中達外。極盡無餘。初非含忍兩向。姑以强牽循外而中實不然也。其或見理未精。則隱微之間。眞妄雜糅。雖欲勉强而誠之。又不可得。故必先致知焉。蓋心之爲物。至虛至靈。神妙不測。常爲一身之主。以提萬事之綱。不可有頃刻之不存。一不自覺而馳騖飛揚。以循物欲於軀殼之外。則一身無主。萬事無綱。其所俯仰顧眄之間。蓋已不自覺其身之所在矣。所謂致知者不能格事物之理。則不能充吾心之知也。格物致知。本非二事。物格則知可以致。故不曰欲致其知者必先格物。而曰致知在格物。格物致知。窮此理也。誠意正修。體此理也。齊家治平。推此理也。當分三截而看。格物致知。是一截事。誠正修身。是一截事。齊家治平。是一截事。此則功效也。若以工夫言之。便是兩關。透得格致關則覺也。透得誠意關則善也。若過此節上面工夫。一節易如一節。至治國平天下。地步愈闊。但須照顧得到。此皆以心爲主而約之於身。推而至於萬事萬物而管之於心。曰格曰誠。皆正心上工夫。曰修齊曰治平。皆正心中流出。分而言之。則格物爲知之始而致知爲知之極。誠意爲行之始而正修爲行之極。齊家爲推行之始而治平爲推行之極。不知則不能行。旣知則又不可不行。知行者。推行之本。推行者。知行之效。若統綱領。則格致誠正。爲明德之條而本之於身。齊家治平。爲新民之目而總之於至善。此尤體用功效之所當活看也。○來諭云。此段有橫說豎說。鑿鑿中窾之味。極可喜極可喜。但自若統以下。似有語病。爲一篇之累。故不敢別論而稟之於此耳。

若統綱領云者。非但爲語病。亦不成說。改以若論綱條何如。

問。格物物格兩註吐。○答曰。退溪記諸公語云云。答鄭子中書云云。經傳義趣。一吐之不可忽如此。而今之學者。並與經文而茫不知其何義。何可謂之學也。○來諭云。老先生所改之說。卽因奇高峯質疑而改之者。其所改則並改物理之極處厓是作極處。見奇高峯書。宜更考錄之也。蓋先生得朱子理必有用之說。然後覺理到之爲是云云。然今更詳之。則或問論物格處極分明。不待朱子他說而可見也。或問曰。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詣其極而無餘之謂也。理之在物者。旣詣其極而無餘。則知之在我者。亦隨所詣而無不盡矣。旣言詣其極。申之而曰。旣詣其極。隨其所詣云。則因人格之而物理之極處自到之意。正自無疑。如何如何。

一吐雖似微細。此爲意義所分。則便是格致大關也。盛敎中因字自字。極有趣味。且甚明白。不覺歎服。

問緝煕。○答曰。緝者。如絲之緖。愈續而愈長。煕者。如火之光。愈熾而愈明。由始而中。由中而終者。此敬之無窮已也。自少而壯。自壯而老者。此敬之無間斷也。○來諭云。無窮二字。未穩。

所敎甚當。以不容改無窮。恐當。

問。文王五止。何事可驗。○答曰。蜂蟻尙有君臣。虎狼尙有父子。鴻鴈亦不失序。況於人乎。又況於文王乎。是以漢南四十國。懷其德而歸之者。爲君之仁也。爲紂三公。諫淫佚而被囚者。爲臣之敬也。日三朝視膳於王季者。爲子之孝也。能使武王周公。各明其德。一飯一飯。再飯再飯者。爲父之慈也。雖以公天下之心。仗王命而戡黎。王庶幾改之。終不失其臣節。故祖伊之奔告也。反覆乎天命民情。而不及乎周德之日盛者。可見其交國人之信也。○來諭云。一飯以下八字。宜削。

如敎。

問補亡章。晦齋李先生曰云云。蘇齋說云云。此論何如。○答曰。非但中國六大儒說如此。國初權陽村亦然。而退溪答李仲久云云。此非後儒之所當服膺處乎。○來諭云。上條引退溪說。下條推衍晦齋說云云。竊觀其意。直以章句爲非。有未安之嫌。姑借退說以答之。而意實主於補遺。故至於發揮其言歟。恐有所自相徑庭者。似非講學之道也。補遺。議論該博。有非後學所敢與議。然將所補格致傳以讀之。未見其有合也。凡事物之有本而末。有始而終。固也。然格致者。當如之何而能知其先後乎。格致之傳。宜言學者用工之方。以及於所知之極。而今但曰知其先後而知所止云。則知先後爲工乎。知所止爲效乎。二者皆效而非工也。工則闕也。與經先言致知在格物之工。而後言格物而知至之效之義。有不合矣。且以慮爲思。以得爲得。其理尤可疑。凡知止云者。已知至善之所在。物已格矣。知已至矣。物格知至。則知之工。至矣盡矣。無以加矣。惟有志定心靜身安之效。而臨事而能慮而得所止而已矣。豈可復用致思。有所得於知所止至善之上乎。況經文之去此二節之非。非但退溪已論之。二節去而至善一綱。無所申明於一經之中。此一綱之無所申明。而明新之綱與目。所以必歸宿於至善者。亦晦矣。此所以每不能無疑於晦齋之說者。故今於此略言之。然講學之務。當直截明白。不可畜疑含糊。渾淪呑棗。故不顧僭濫。若自句斷者然。懼愧而已。

迺今大梁學者李霈霖。論著四書同異辨三十五卷。其三冊則大學也。蓋主章句而不以董,文靖公槐。學之於朱門高弟輔漢卿。王,魯齋文獻公柏。學於河文定基。基學於黃勉齋。葉,丞相夢鼎。慈溪震。車,玉峯淸臣。學於趙淸獻範。範學於朱門弟子杜南湖曄。宋,明太師溓。鄭,浦陽濟。方,正學孝孺。蔡,虛齋淸。吳郡穆。爲是。噫。朱子爲章句。至退溪。更有定論。何敢有異議也。然王魯齋之學。出於黃勉齋。董文靖之學。出於輔慶源。車玉峯之學。出於杜南湖。皆朱門高弟也。必不敢肆然立異。而宋史載之王魯齋說日抄,慈溪所著沿革說,玉峯所著篆書浦陽所著序文,正學所著蒙引虛齋所著記談都穆所著所錄又如此。我朝之陽村,晦齋,蘇齋,龍洲。亦皆綣綣言之。退溪又有後論。眞方正學所謂異於朱子而不乖乎道。固朱子之所取者也。是故公是非於經義。務歸正於大中者。亦所以益尊我朱子之道也。且觀集註諸說。雖以經文爲訓。箇箇窮理說也。論其地位則多錯。移於格致則甚合。今以補遺爲是者。似或少罪。而身居堂上。然後可辨堂下人曲直。幺麽末學。敢論之哉。此所以只陳退溪前後二書。末乃以後學之所當服膺結之者也。若夫物有一節。旣以非補亡爲議。不特此也。諸儒皆以經文爲說。而今若取證於補遺。則種種相差。有非口舌可爭。今姑闕略。以俟面剖。

問。知止一節。晦齋註云云。○答曰。又以淺見補之曰。止者。停止也。居。留也。定者。凝止也。靜者。定息也。安者。寧靜也。思之所熟曰慮。求而有獲曰得。吾夫子十五志于學者。知所止也。三十而立者。知止而后有定也。四十不惑者。定而后能靜也。五十知天命者。靜而后能安也。六十耳順者。安安而能遷。故安而后能慮也。七十從心所欲不踰矩者。弗慮胡獲。故慮而后能得也。若以八條言之。知止者。物格而后知止也。定者。知止而后意誠也。靜者。意誠而后心正也。安者。心正而后身修也。慮者。將以齊家。故必安而后有慮之之工。得者。推之治平。故必慮而后有得之之效。生知之聖。雖不待於學行。特說用工先後。以記聖學始終者。無非勉進後學之意。而此爲格致本末。故胡氏曰。一疵不存。萬理明盡。則日用之間。本心瑩然。隨所意欲。莫非至理。可謂得格致之要道也。○來諭云。朱子嘗論讀書之法。一言以蔽之曰。寧拙無巧。蓋巧則傅會之病生也。如此條所論。殆不免焉。無論其志趣之不同。逐句消詳。以驗其合否。則志從志嚮。而言其所志之正也。立以行處而言。其所守之固也。不惑知命耳順。皆以知處而言。其所知之盡也。以大學言之。志在格物之前。謂志此學。然後方用此工也。立在誠正修之時。謂知雖未至。知行並進而無他適也。不惑知命耳順。正在物格知至。而知至善所當止之地之際。謂物格知至而知所止。故不惑於事物之所當然。一本之所以然。而凡於天下之言。不思而得也。然則知行之分。先後之序。不當倫比可見。而至於得與不踰矩。則俱以行言似相近也。然所爲而言。則亦不同矣。所引朱子說。是亦大綱說。非謂其功程等級一一相合。朱子又曰。定靜安慮得。是功效次第。非工夫節目。纔知止。自然相因而見。豈可與彼限之以年。知行交進之序者同之乎。然此猶有近似處。學者明辨其界分而用力。則不無相資互發之義。下又以八目分之。則知止之爲知至之外。尤有所不然者。而其中最下兩句。尤甚害義。蓋章句定以志言。靜以心言。安以身言。故誠正修之分屬。似是因此爲言。而本文。以知之功效言。八目。以學之規模言。則似有牽合之病。而不至於大害。若以慮屬家而已。以得屬治平而已。則誠正修之時。無所慮無所得。而必至於家然後慮。國與天下然後得乎。章句曰物格知至。則知所止。意誠以下。皆得所止之序。此可見自誠意以下。莫不有慮之之事得之之處也。以此爲訓。愚恐學者不當家國天下之務。則瑰然無所審量。無所踐履。誠意正心修身者。不知所以依據向往而有得也。可不懼哉。可不愼哉。

朱門有以此爲問者曰。自志學而立。至從心所欲。自致知誠意。至治國平天下。二者次第等級各不同。何也。朱子曰。論語所云。乃進學之次第。大學所云。乃論學之規模。又問曰。志學章。如何分知行。朱子曰。志學亦是要行。而以知爲重。立是本於知而以行爲重。志學。言知之始。不惑知命耳順。言知之至。立言行之始。從心。言行之至。又曰。立是物格知至。而意誠心正之效不止。是用工處。不惑知天命。是意誠心正。而所知且進不已之驗。至耳順則所知又至極而精熟。盛敎中所引界分。皆在論語集註。非不知也。況有朱訓之如是明白。何敢爲異論也。但以此等所訓。皆以知止爲經文時也。或如諸先生所論而可補格致之缺。則工夫效驗。節節相差。以是爲言。或可彷彿耶。妄以臆說。猝答於質問之時矣。今以章句爲證。則尤極惶懼。大槩此數節。當以章句爲正。補遺。又備一說。以待大眼力勘定後。方可以畢其說。補遺之異於章句已難。而鄙說又非補遺所論也。已知其僭猥之極。何敢更喩。亦俟面剖。

問。衆物之表裡精粗。○答曰。表者。名實之彰而易見者也。裏者。曲折之蘊而難知者也。精者。妙理也。粗者。事迹也。如以大學言之。部秩集冊者。表也。經傳章句者。裏也。義理趣味者。精也。句讀音釋者。粗也。推校整褫。格其表也。誦數記念。格其裏也。究極微妙。格其精也。正句解音。格其粗也。就其切於己者。推之爲子必孝。是其子分上顯然易見之理。所謂表也。然所以爲孝之道。有非一字所能盡也。居則致敬。養則致樂。病致憂而喪致哀者。皆孝之內面節目。所謂裏也。然致敬。亦有曲折。進退周旋愼齋。升降出入揖遜。不敢噦噫嚔咳欠伸跛倚之類。又是致敬中之節文。如是則居敬又是表也。其間節文之細微曲折。又是裏也。然此特論其敬之見於外者耳。至於洞洞屬屬如執玉奉盈如弗勝。以至視於無形。聽於無聲。又是節文內面之骨髓也。精粗者亦然。如養親一也。而有所謂養體養志之不同。養體雖是粗。然粗中亦有精。養志雖是精。然精中又有粗。如善中又有至善。益究益明也。又取在人者而廣之。管仲雖若當死者。子糾旣不當有國。而仲不當輔而爭國。則仲可以無死也。微子雖若不當去者。然不去則宗祀亦亡。微不可以不去也。如是則愈看愈深。愈透愈徹。所謂表裏無不到也。精粗亦非兩物。卽此一事之中。外面皮膜者。粗也。內有幽微妙理者。精也。養父母而必有酒食者。易見也。將撤必請所與。問有餘則必曰有者。幽妙曲折。至精而難知者也。舜之不藏怒。不宿怨。及封之有庳者。似難而易見。至於使吏治國而納貢納稅之委曲精微。非聖不能知。泰伯讓國而隱其迹。孔子去魯不以女樂云。而謂不致膰肉者。皆幽深奇妙者也。究其表之粗者而不探其裏之精。則爲淺陋。探其裏之精者而不究其表與粗者。爲遺脫。必須自表而裏。自粗而精。且知裏之中又有裏。精之中又有精。透得一重。又透一重。則所謂表裏精粗無不到。而語類所謂不可局定者也。○又問吾心之全體大用。○答曰。全體。無不具也。大用。無不貫也。全體。卽大用之體。大用。卽全體之用。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者。物格也。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者。知至也。故結之曰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來諭曰。此條。加詳於饒說。固好矣。然每下幽深奇妙等字。以形此理之至精。終非所以爲訓也。下條最切要。可喜可喜。

幽深奇妙等字之不合爲訓云者。極是。敢不承命。

問。知旣至則無所用力而意自誠矣。猶曰謹獨者。何。○答曰。上文雖曰致知。亦有淺深。知果至也。所好者。眞是也。所惡者。眞非也。尙何憂其自欺也。惟其所知之不實。以致見得之未眞。心下臲卼。物或來關。非惟不能謹獨。槩亦不肯點檢。如國將禦寇。大勢雖挫。尙有零賊。隱伏林藪。或潛藏而伺釁。或間出而抄略。必須搜討。可無後患。故當其致知之後。尤加省察之方。戰懼而警惕。提撕而點掇。段段致工。滔滔不息。有如下水之舡。縱得順流之勢。要櫓要柁。無橫無泊。精者如此。粗者如此。明處亦愼。暗處亦愼。充然自足。快然自得。斯所以爲誠意之謹獨也。○來諭云。所知不實。見得未眞。則固無以誠其意。然以物格知至。譬禦寇而挫大勢。則不襯。若以禦寇言。物格知至。是知孰爲良臣。孰爲禦敵之事。其分明於胷中。然後可以禦寇。故自誠意方爲禦之之事。而誠是禁防其鋒銳之侵犯者。正是蕩平其窟穴而反之正者。蓋不知所以爲寇。則不能致禦之之功。故欲誠正者。必先格致也。雖知之而不力於禦之。則亦不可以去寇。故格致之後。又不可不誠正也。至於謹獨者。禦寇之時。最宜謹愼。切要之節目也。章句曰。心之明有所未盡。則其所發必有不能實用其力而苟焉以自欺者。然或己明而不謹乎此。則其所明。又非己有而無以爲進德之基。此可見兩章之相資處也。

所問旣誠意。故上條下條及此條所答。皆誠意工也。曷嘗以禦寇。譬之於致知乎。自格致至治平。必各連上接下。然後用工有始終。此雖以知不實得未眞。解其不能知至之由。然未實不眞。亦係不誠。其下又曰。非惟不能謹獨。槩亦不肯點檢云者。皆誠意工夫論也。何可以萬不近之禦寇。喩之於致知乎。此則其或泛觀而有此不襯之敎也。更詳之。

問。饒氏曰。大學不言戒懼。栗谷問於退溪曰。無戒懼之功。何以明明德云云。而今曰省察戒懼者。何也。○答曰此從滔滔地說去。不得不如此言之。然退溪答栗谷曰。大學固不言戒懼。故朱子於正心章。只擧察字以解本文。惟於視不見註。拈出存字敬字言之。亦因傳者說無心之病。故以此救其病。而戒懼之功。隱然在不言中。雲峯胡氏前念後事之說。意亦如此。皆未嘗云正心章說戒懼也。今來諭。直以正心章當戒懼。非也。又曰。大學雖不言戒懼。而有曰顧諟。曰敬止。則其中自兼戒懼之意。有曰定曰靜。是知止之效。而靜時工夫。亦不外是云云。以是觀之。誠意章所謂愼獨者。戒懼也。如見肺肝目手其嚴者。都是戒懼之義。以此言之。戰懼之云者。亦不悖於退溪所謂何可以不言而强以爲己言也。○來諭云。栗谷以正心章不言戒懼之說爲非。故退溪答書。槩言其不必言之意。而中間所擧敬存顧諟等。則亦言其不言之中推之。則有箇意云爾。今因退溪此說而直以愼獨爲戒懼。則旣與元說。旨意相反。而況愼獨是省察工夫。戒懼是涵養工夫。先儒已言其不同。正退溪所謂直以正心章當戒懼。非也。

南冥曰。晦齋云大學不言存養。此必全仁之誤記。明明德止至善。乃開卷第一存養地也。某於此等工夫。雖未自得。己於心經及退溪說。熟玩非不知也。上條答問時。泛言省察戰懼。及其再問也。未能說破其界分。但曰此從滔滔地說。不得不如此言之。己見其宛轉爲辭。而及其末也。大犯退溪所訓。今因盛敎而始覺。良幸良幸。然本意。初非如此也。亦恕之。

問心。○答曰。造化流形。最萬物之靈者爲人。臟腑順成。得五行之秀者爲心。心者。一身之主。萬化之原也。摠理氣而受命。統性情而爲德。元亨利貞之理具。而爲仁義禮智之性。則未發而爲體。愛恭宜別之道著。而爲惻隱辭讓羞惡是非之情。則已發而爲用。體涵於方寸之間。而天地。同其大。用行於事物之感。而萬物無不貫。貫動靜該始終而罔逃於是體之外。徹表裡一顯微而常存於是用之中。向而爲志。發而爲意。淺則爲念。密則爲思。虞之者慮。記之者憶。總而名之則神之舍。氣之精也。而一言蔽之則曰。生而已。卽知覺而分氣。合義理而爲道。虛而平則大極於無際。靈而明則細入於有倫。如車之轉動。則無時或停。若鑑之懸照。則無物不見。淸明於夜氣之養而浩浩潑潑。靜安於知止之定而帖帖存存。或知之文字而充然有得。或覺之講論而怳然有悟。此體認之所以爲妙。而光明瑩澈者。然也。厥或拘於形氣。蔽於物欲。耳目偏於嗜好。肢體欲其安佚。操存舍亡之頃。善惡判焉。如孺子入井。此目之感也。怵惕惻隱。此情之動也。活之則爲人道。死之則爲鬼關。一或牿亡。天理隔絶。而生生之道滅矣。推而極之。百事皆然。況是破屋無垣。寇敵四至。若不由東。卽必由西。若逐一人。卽必致三矣。程子所謂當看喜怒哀樂未發之前者恰爲存養之工。而愼獨所以尤切於誠意也。○來諭云。程子曰得五行之秀者爲人。今云爲心。人之所以爲人。只是心也。而立言則別。心之神明。統諸藏出萬化。而所稟則異。程子之論仁曰。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立言如此。方無欠闕。且所謂喜怒哀樂未發前氣像者。乃求中之義。中是狀心之軆。實爲心學第一義。然大學立傳之義則有異。從其發處用工。則可以復其體云爾。故以涵養一節。爲此章之本則可。謂此章之藥則未然。況此說非程子說也。卽龜山門下相傳旨訣。而朱子末年。不能不致疑焉。所當更詳處也。

上旣言人。故先下臟腑順成四字。借其五行之秀者屬心矣。盛敎如此。改以精氣之粹。程子二字。改以先儒。何如。此章旣以不得其正爲戒。則看喜怒哀樂未發之前而用工者。不害於藥之一字。總體而探本則所包廣。對症而言藥則所指專。未知其必非也。

問。如保赤子一截。章句曰。立敎之本。不假强爲。在識其端而推廣之。或問曰。使衆之道。不過自其慈幼者而推之。而慈幼之心。又非外鑠而有待於强爲也。二訓不同。何歟。○答曰。章句初本曰。慈幼之心。不從外得。推而使衆。亦猶是也云。故或問亦以此爲訓矣。後因汪德輔質疑而改之。而或問未及改。故所以不同。○來諭云。章句與或問。言雖異而意實同。章句所謂不假强爲。卽或問所謂又非外鑠而有待於强爲之意也。章句所謂識其端推廣之者。卽或問所謂自慈幼者推之之意也。章句初本大意。亦未嘗有異。而下語似歇。比改本。不若約而盡。恐所以改定者以此。而非其前後說旨意逈別也。

章句更定。自有意義。非因緊歇如來敎。此則語類可考也。章句與或問不同之由。諸儒皆言之。番陽朱氏。埜谷洪氏。松塢王氏。林隱程氏。皆曰赤子之心云云。且曰。此一節。與或問不同。今依章句如此說。蓋或問與章句。本不相合。或問從章句初本。故其說如彼。章句初本。因汪德輔疑而質之。故朱子改之。而或問未及改耳。以此合觀則可見矣。

問。推廣二字。可形容此節歟。○答曰。無非所以推廣也。如保赤子者。若慈母之保赤子也。心誠求之者。竭意探索。揣知其心也。雖不中不遠者。如啼飢而認渴。欲坐而使臥之類也。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天理人情。自有恒性。非可效人也。○來諭云。只因保赤子上推之。如此言之。亦可。然旣云推廣之耳。所包者廣。集註。朱子說曰。保赤子。慈於家也。如保赤子。慈於國也。保赤子。是慈。如保赤子。是使衆。心誠求之。赤子所欲。於民亦當求其不能自達者。此是推慈幼之心以使衆也。如此言之。合推廣之意耳。

此問。非欲使之推廣也。只以推廣二字。可形容此截爲問。故只論此章之義而已。盛敎所引朱子說。旣在集註。渠方誦讀。故不擧。

問。或云聖賢之言。簡嚴凝重。序次明白。六經四書。其有錯亂之文乎。獨此篇者。移易舛訛。致有千古遺憾。雖以治國章言之。上一半。言孝悌慈。次言保民之道。次言仁讓之化。以治國在齊其家結之。又引三詩。言其導率之序。更以治國在齊其家覆之。命義井井。無少欠缺。而堯舜桀紂。皆所以帥天下者。似非治一國之可引也。況此章諸節。尤極不類。或重複亂疊。或闕漏疏略。程子之所更定。可謂斷案。今若以所惡於上。亞於首節。其次堯舜帥天下。次南山有臺。次好人之所惡。次節南山。次文王篇。次康誥。次君子先愼乎德。次德者本也。次外本內末。次言悖而出。次生財有大道。次仁者以財發身。次財聚民散。次未有上好仁。次秦誓。次惟仁人放流。次見賢不能擧。次君子有大道。次孟獻子終以長國家結之。則序致昭晣。趣味融洽。而朱子之獨以舊文爲正。何也。發明經籍。非一家之私事。質問講義。是學者之大工。故前此所稟。每承嚴敎。而今復更質者。非敢侮聖毀經。實欲破疑辨惑。此說何如。○答曰。朱子曰此章之義博。故傳言之詳。然其實則不過好惡義利之兩端而已。但以欲致其詳。故所言已足。而復更端以廣其意。是以二義相循。間見層出。有似於易置而錯陳耳。然徐而考之。則其端緖接續。脉絡貫通。而丁寧反覆。爲人深切之意。又自別見於言外。不可易也。必欲二說中判以類相從。自始至終。畫爲兩節。則其界辨。雖若有餘。而意味或反不足。此不可云云。大抵經傳變易。非直僭猥而已。後弊所關。尤宜深念。故程子慨前經之失眞。朱子恐後學之有弊。若論補亡章。則晦齋有程子之意。退溪執朱子之意。諸先生意見。設或如此。渺然末學所不敢輕議。○來諭云。毀易經文。固先儒之所嚴斥。然此處不可以此論也。朱子之於大學。變易上下。以之釐正者。不一而足。豈獨於此章有啓後弊之慮乎。其曰自傳七章以下並以舊文爲正者。蓋以舊文之次爲正。故無所事於改正也。今謂朱子獨有尊經之意。則程,晦恐近於毀經之科。又謂程子獨有正經之意。則朱,退恐在於泥古之套。言之少差。害義至此。可懼之甚也。夫聖賢之所同者。乃其大頭顱處。至於言語文字之間。不能無差殊。程朱之於大學是也。後學之信從。亦各不同者。以義理之無窮而意見之有異。晦,退之於補亡章是也。以此論則程,朱,晦,退之有異於大學次第者。固不害於其道之同也。

天下之義理無窮。經傳之見解各異。甲曰文義如此。乙亦曰文義如此。甲曰改正無不可。乙亦曰改正無不可。引其近似之古訓。以證其言曰。經義本然。此所以講義之難也。若其程子慨前經之失眞。朱子恐後學之有弊者。旣是先儒之說。而程,朱,晦,退。各有不同。以此爲言。亦似宛轉。世安有以程,晦爲毀經。朱,退爲泥古者乎。此則盛敎太露耳。抑有可幸者。朋友講論。何等工夫耶。得彼之砭而拔我之病。推彼之短而悟我之長。正所謂善惡皆師也。設令彼是而我非。固當卽從。我是而彼非。亦當相長。何有好勝之心。亦何萌忮克之端也。是故帝敍五敎。朋友居一。程朱諸子。惟義是務。嚴辭峻斥。不少容假。而其交之堅密自若者。以其無可惡之心也。竊覵今世。多有不然者。稍長則忌之。少差則謗之。必欲是歸於己。非歸於人。亦或有展轉修隙者。此鄙生之尋常痛懼。不敢以疑似問人也。今奉盛敎。可勝歎服。玆敢更稟所疑。其幸終敎也。

答李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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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來。餘寒始解。鳥聲漸和。每聽之。未嘗不西向馳情。此際。徐生手携寵覆。繼又有口傳。聞起居於飮啖之外。得眷記於箴規之中。正所謂消息眞傳解我憂也。吾儕相勉。道外無物。隨事隨警。使孤陋喚醒。則千里亦咫尺。第觀辭意。諛言多而拂論少。南軒書曰。不可作小病看者。不幸近之。慨然無容談者。和陶役。今纔斷手。槩其任眞之發。決非晉宋間魘於睡者。心誠好之。觸境噴情。不敢以麗藻競芬。雖欲呈覽求敎。全集所和。謄寫未易。若其數篇之索。吾將爲掠美乎。或以喝喊例之。則亦坡翁耳所不敢承也。然想其資品。雪竹與霜菊也。繁華之氣。自不能到得。又無一言之幾乎道者。似是老莊之較密者。粹如之評。或未免欠考耶。古固有鳳翔千仞者。又有光風霽月者。以兄靜雅之見。必趂聖門而望投。則固已父老夷皓錙銖沮溺矣。惟彼獨特夷曠之趣。特一逆旅傍雲樹而已。何必傾倒悅讚。然後方可謂之景賢也。世之隱遯者。非淪於空寂。必艶其枯槁。殆非所謂時中也。況兄脫落芬華之戀。擺却聲利之誘。且其所造。不偏而密。不特而高。豈紛紛俗學所可企及哉。只緣立志不固。以致懸情或疏。兄試想之。吾儒趨向。自有正方門路。進有蘊藉之蹟。退無偏燥之隘者。豈無所自而然乎。語曰。攻之者。乃所以愛之也。兄覩此義何如。誨條。在別紙。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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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說。何嘗有此等文勢如來示者乎。率爾看過。兄必錯記矣。第有可復者。請嘗申之。大傳所謂大極。兄以爲眞有是物於天地陰陽之前。有若君主號令者然乎。太虛冥寞。萬化生焉。推其所醞釀則氣也。又推其所以然則理也。所謂理者。非有一箇物存主於事物之外也。卽陰陽而在其中。卽天地而在其中。故曰總天地萬物之理而言。又曰。不可離天地萬物之外而別爲之論。此雖摠括之言。無聲無臭。難知難言。必求其原頭。欲有以曉人。則不得不以理稱之。是理也無形跡。無方所。無地位。無情意。無積漸。無造作。純粹靜寂。實無可以名目者。而旣是萬化之本原。又是衆務之摠會也。擧天下之事物。莫有以加焉。故以極至之義。號之曰極。又加以大字。則其尊無對。此則以實喩虛。以有喩無。依俙想得。若有可以彷彿者。以理言之。則不可謂之有也。以物言之。則不可謂之無也。然其所稱喩。在於言意之表。世之泛看者。不自知其界分。聞人說有。卽謂之實有。見人說無。卽謂之眞無。或例以皇極屋極宸極之義。則有象山訓中極者。中也。之誤。或局於形跡方所積漸而觀。則有拘儒涉器之誚。此際曉人。豈不尤難乎。又以無極二字。首之於其上。此則以虛喩實。以無喩有。光明簡整。若有所以解得者。萬象森羅。不可局於無也。沖漠無眹。不可泥於有也。濂溪又恐人或以二物看也。更下而之一字。以連其上下。晦翁所訓添減一字不得云者。其非不可二之之明驗乎。其前亦有無極二字。嘗見於老子見其雄章矣。曰復歸於無極。此乃無窮之義。而非周子所謂太極也。又嘗見於康節先天圖矣。曰無極之前。陰含陽也。此指陰陽之氣。而非周子所謂理也。伏羲未嘗言太極而孔子言之。孔子未嘗言無極而周子言之。老氏之言有無。以有無爲二也。周子之言有無。以有無爲一也。況其宋史所載自爲二字。旣有吾門立幟。弟雖蒙陋。豈敢爲二物也。祗緣道軆至微。異言層加。爲此區區。欲防其患。反致戈戟於同室。可謂天下事無不有也。朱子發謂出於希夷。則等此圖於易緯。故胡仁仲辨之。朱子又從而發明。此非所謂拘儒者乎。陸子靜謂原於老子。則斥此圖於異敎。故其說曰與通書不類。又曰。學未成時所作。又曰。或傳他人之文。又曰。學成後知其非。又曰。二程無一言及此。極口醜詆。必欲角勝。此非所謂訓中者乎。有若羅整菴。則以理氣爲一物。疑朱子之錯認而別立一論。夫以老先生度越諸子之質。灼見道體之明。逈出常情。發其未發。不顧他人之是非。欲令學者曉然知其大極之妙。初未嘗屬於有無。落於方體。著圖著說。無復餘蘊。彼朱震欽順之爲此說。固不可知。而獨惜乎梭山兄弟。雖有染禪之疵。實非蒙然於理數者。猶尙如此。此朱子所以往復不已也。其書曰不言無極。大極同於一物而不足爲萬化根本。不言大極。無極淪於空寂而不能爲萬化根本。又曰。老氏亦謂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竊兮冥兮。其中有精。所謂物與精。亦是虛。吾道雖曰寂然不動。其中粲然者存。事事皆有。此皆切着說與。明白畫出。一掛心目者。皆可知其無二物也。況於語類曰無極而大極。人都想象有箇光明閃爍底在那裏。却不知本是說無這物事。只是箇理能動靜而已。以此推之。閃爍二字。已經朱子所斥。又安敢强拂乎。且也世人多於禪學中。認得昭昭靈靈作用底物。謂之太極。妄意以爲若直謂之有箇閃爍。則果犯朱子之戒。而墜落於形器矣。然上引起句。下有結語。添入若有二字而言之曰。物莫不先。未有機緘之前。象安從生。若有一箇物閃爍於冥寞之中。不可得以形焉。强以稱之。其名曰理。所謂無極而大極也云爾。則若有者似有。而實不有之謂也。意實渾團。語不急迫。究之理趣而無碍。參之語類而益符。蓋所以以敎承敎而益尊我朱子之意者也。眞箇閃爍。世人之涉於形也。添以若有。鄙意之反說也。以若有。明其不有。以所斥。求其不斥。則無乃或可乎。演兄已熟之義。證弟未透之說。實非所以虛受艮箴之道。而不如是。無以貢鄙衷而成不遐之眷。苟乖理致。豈但以承順爲恭也。無極大極。本繼二字。高見極當。敢不樂從。今若改之曰。不言無極。大極。近於有。不言大極。無極。涉於無云爾則何如。全篇付呈。幸字字批評。以卒其惠焉。

又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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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端所叩。何相見晩也。此物蒙甚。雖於心無學。閱于世則有目。才分不足供時。溫飽且非所欲。舍閑曠而入機阱。不亦五尺童事哉。初頭斷科之意。被挽於一家尊行。中年卷廢之計。迫怵於壬戌爰書。雖因所操之不礭。以致本心之中變。蓋有冥數者存焉。再試而上庠。三科而釋褐者。是豈人力之可辦乎。必有欲圖不得。欲免不止。關係一生者馴致耳。朝市之念。自少已疏。丘壑之情。至老彌堅。不以得失爲意。惟以順天安命者。亦出下策。五入京司。旅進旅退。九典州郡。如醉如夢。或拘於公義。或牽於事勢。縱有暫時所屈。亦未嘗終一年淹者。此固擧世所知。況今世亦忘我矣。棄墓離兄。落南而不悔者。又豈有他端哉。向詠菊砌曰。苟有芬華戀。何須數曲層者。亦可謂畫心供狀耶。設有簪履之收。倘無別㨾羈絆。如鷄林耽羅。則此身斷不從長安戀却王門醴也。然大義罔逃於天地之間。事又有不如意者。抑未知蚊山再負。鷗盟更寒。以貽我不可洗之後黷耶。此則朋友之責。願規之勿令入迷途也。承問之餘。不敢自外。幸察其未盡之餘意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