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窩集/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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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畏窩集
卷八
作者:崔琳
1899年
卷九

雜著[编辑]

經義會精[编辑]

性命篇[编辑]

易繫辭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朱子曰陰陽迭運者氣也。其理則所謂道。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則陰陽是氣不是道。所以爲陰陽者。乃道也。所以循環者。乃道也。○理則一而其形者則謂之器。其不形者則謂之道。然而道非器不形。器非道不立。蓋陰陽亦器也。而所以陰陽者道也。是以一陰一陽。往來不息。而聖人指是以明道之全體也。○人物未生以前。此理本善。所以謂繼之者善。此則屬陽。氣質旣定。爲人爲物。所以謂成之者性。此則屬陰。這一段說。天地生成萬物之意。不是說人性上事。○繼之者善也。元享是氣之方行而未著於物也。是上一截事。成之者性也。利貞是氣之結成一物也。是下一截事。又曰繼之者。氣之方出而未有所成之謂也。善則理之方行而未有所立之名也。陽之屬也。成則物之已成。性則理之已立者也。陰之屬也。問妙合之始。便是繼。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便是成。曰動而生陽之時。便有繼底意。至靜而成陰。方是成。又曰繼之者善。便是公共底。成之者性。便是自家得底。又曰繼之者善。如水之流行。成之者性。如水之止而成潭。○問繼之成之。是道是器。曰繼之成之是器。善與性是道。又問孟子只言性善。易却云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如此則性與善。却是二事。曰一陰一陽。是緫名道。繼之者善。是二氣五行之事。成之者性。是氣化以後事。○建安丘氏曰曰一陰一陽之謂道。是就造化流行上說。成之者性。是就人心稟受上說。繼之者善。是就天所賦人所受中間過接上說。如書云帝降之衷。中庸天命之性。所謂降所謂命。卽繼之之意也。

子思子曰天命之謂性。

朱子曰易言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是說天人相接處。如天命之謂性。孟子道性善。是就人身上說。○伊川云天所賦爲命。物所受爲性。理一也。自天所賦予萬物言之謂之命。以人物所稟受於天言之謂之性。○命者天理流行。賦於萬物之謂也。然其形而上者謂之理。形而下者謂之器。自其理之軆而言之則元亨利貞之德。具于一時而萬古不易。自其氣之運而言。消息盈虛之變。如循環之無端而不可竆也。萬物受命于天以生而得其理之體。故仁義禮智之德根於心而爲性。其旣生也則隨其氣之運。故廢興厚薄之變。惟所運而莫逃。孔子所謂道之將廢也命。蓋指氣之所運爲言。天命與氣質亦嘗衮同。纔有天命。便有氣質。不能相離。若闕一便生物不得。旣有天命。須是有此氣。方能承當得此理。若無此氣則此理如何得頓放。天命之性。本未嘗偏。但氣質所稟。却有偏處。○天命謂性。是就人身中指出這箇是天命之性。不雜氣質而言。是專言理。若云兼言氣。便說率性之道不去。如太極不離乎陰陽而亦不雜乎陰陽也。天命之謂性。此只是從源頭說。萬物皆只同這一箇源頭。聖人所以盡己之性則能盡人之性。由其同一原故也。○若論本原則有理然後有氣。若論稟賦則有是氣而後理隨以具。故有是氣則有是理。無是氣則無是理。○北溪陳氏曰天固是上天之天。要之卽理是也。然天如何而命於人。蓋藉陰陽五行之氣。流行變化。以生萬物。理不外乎氣。氣以成形。理亦賦焉。○朱子曰人所以異於物者。以其得正氣。故全得許多道理。如物則氣昏而理亦昏耳。○問氣出於天否。曰性與氣皆出於天。性只是理氣則已屬於形象。性之善固人所同。氣便有不齊處。○物也有這性。只是稟得來便了這性。便也隨氣轉了。○犬牛人之形氣旣具。而有知覺能運動者生也。有生雖同。然形氣旣異則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異。蓋在人則得其全而無有不善。在物則有所蔽而不得其全。是乃所謂性也。○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軆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氣之異者。粹駁之不齊。理之異者。偏全之或異也。○氣相近。如知寒煖識饑飽。好生惡死。趍利避害。人與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蟻之君臣。只是他義上有一點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仁上有一點明。其他更推不去。性字通人物而言。但人物氣稟有異。不可道物無此理。只爲氣稟遮蔽。幷所通有偏正不同。然隨他性之所通。道亦無所不在也。○陳氏曰天命謂性。是論渾淪一大本底。率性謂道。是就渾淪大本裏流出。如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此皆大化流行處。隨他溪澗科坎小大淺深。所得之雨。便有許多脈絡之不齊。皆是此雨水也。

孟子道性善。

又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爲善矣。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

朱子曰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情也。仁義禮智性也。心統性情者也。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用。心者性情之主。性是靜情是動。心兼動靜而言。統如統兵之統。心有以主宰之也。動靜皆主宰。非是靜時無所主。及至動時。方有主宰也。○程子曰性卽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卽無往而不善。發不中節然後爲不善。又曰自理而言謂之天。自稟受而言謂之性。自存諸人而言謂之心。又曰如穀種。生之性便是仁。陽氣發處乃情也。○朱子曰伊川說性卽理也一句。直自孔子後惟伊川說得盡底。一句便是千萬世說性之根基。理是箇公共底物事。不解會不善。人做不是。自是失了。性却不是壞了著修。○易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雖曰已生。然其本體。初不相離也。○未發之前。氣不用事。所以有善而無惡。○勉齋黃氏曰心是穀種。心之德是穀種中生之性也。生之性便是理。謂其具此生理而未生也。若陽氣發動。生出萌芽後。已是情。須認得生字不涉那喜怒哀樂去。○蔡氏曰惻隱等。正是指性之初發動處。以明未發動之理。情之發動者。不外乎性。就性初發動爲情處。指出以示人。方見得性之本而無不善也。○問孟子言不能盡其才。朱子曰才是能去做底。性本好。發於情也只是好。到得動用去做也只是好。不能盡其才。是發得略好。便自阻隔了。不順他道理做去。若盡惻隱之才則必當至於博施濟衆。盡羞惡之才則必當至於一介不取予。祿之天下不顧。千駟不視。這是本來恁地滔滔做去。止緣人爲私意阻隔。多是有些發動後。便遏折了。天便似天子。命便似將告勑付與人。性便似人所受職事。情便似親臨這職事。才便似去動作行做許多事。○張子曰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朱子曰太虛便是太極圖上面一圓圈。氣化便是陰靜陽動。合虛與氣有性之名。有這氣便有這理隨。這理若無此氣。這理在甚處安頓。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知覺又是那氣之虛處。聦明視聽作爲運用。皆是知覺。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

程子曰此言氣質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則性卽是理。理無不善。孟子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氣質之性。君子有不性者焉。○朱子曰論天地之性則專指理而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天地之性則太極本然之妙。萬殊之一本也。氣質之性則二氣交運而生。一本而萬殊也。氣質之性。卽此理墮在氣質之中耳。非別有一性也。○理精故純。氣粗故雜。理如寶珠。氣如水。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有是氣則必有是理。但稟氣之淸者爲聖賢。如珠落在淸水中。稟氣之濁者爲愚暗。如珠落在濁水中。○性是天賦予人只一同。氣質所稟。却自有厚薄。人有厚於仁而薄於義。餘於禮而不足於智。便自氣質上來。○先有天理了。却有箇氣。氣積於質而理具焉。質並氣而言則是形質之質。若生質則是資質之質。○天命之性。若無氣質。却無安頓處。如一勺之水。非有物盛之則水無歸著。○氣質之性。便只是天地之性。却從那裏過。好底性如水。氣質之性如殺些。醬與鹽便是一般滋味。○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氣與質也。人物得是氣質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則謂之性也。○稟得木氣多則少強剛。稟得金氣多則少慈詳。推之皆然。○太極圖解曰五行之生。隨其氣質而所稟不同。所謂各一其性也。各一其性則渾然太極之全軆。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而性之無所不在。又可見矣。○問各一其性。是指五行之氣質。然水之潤下。火之炎上。木之曲直。金之從革。土之稼穡。便可見其氣質之性。所稟不同。却如何見得太極之全軆。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而性之無不在也。曰氣質是陰陽五行所爲。性卽太極之全軆。但論氣質之性則此全軆墮在氣質之中。非別爲一性也。又問反復思之。誠非別有一性。然觀聖賢說性。有是指義理言者。有是指氣稟而言者。却不容無分別。今傳文云五行之生。隨其氣質而所稟不同。所謂各一其性也。這性字當指氣而言。各一其性則渾然太極之全軆無不具於一物之中而性無不在。這性字當指理而言。一段之間。文義頗未相合。恐讀者莫知所適從。曰陰陽五行之爲性。各是一氣所稟而性則一也。○南軒張氏曰性之本一而已矣。而其流行發見則人物所稟。有萬不同焉。蓋何莫而不由於太極。亦何莫而不具於太極。是其本之一也。然有太極則二氣五行。絪縕交感。其發不齊。故其發見於人物者。未嘗不各具於其氣質之內也。故原其性之本一而察其流行之各異。知其流行之各異而本之一者初未嘗不究也而後。可與論性矣。故程子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蓋論性而不及氣則昧夫人物之分。而太極之用不行矣。論氣而不及性則迷夫大本之一。而太極之軆不立矣。○朱子曰周子言無極之眞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此數句甚妙。是氣與理合而成性也。○先有理後有氣。先有氣後有理。皆不可得而推究。以意度之則疑此氣依傍這理行。及此氣之聚則理亦在焉。蓋氣則能凝聚造作。理却無情意無計度無造作。卽此氣凝聚處。理便在其中。○問人物皆稟天地之理以爲性。皆受天地之氣以爲形。若人稟之不同。固是氣有昏明厚薄之異。若在物言之。不知是所稟之理便有不全耶。亦是緣氣稟之昏蔽故如此耶。曰惟其所受之氣。只有許多。故其理亦只有許多。如犬馬形氣如此。故只得如此事。又問物物各一太極則是理無不全也。曰以理言之則無不全。以氣言之則不能無偏。○有有血氣知覺者。人獸是也。有無血氣知覺而但有生氣者。草木是也。有生氣已絶而但有形質臭味者。枯槁是也。是雖其分之殊。而其理則未嘗不同。但以其分之殊則其理之在是者。不能不異。故人爲最靈而備有五常之性。禽獸則昏而不能備。草木枯槁則又幷與其知覺而無焉。但其所以爲是物之理則未嘗不具耳。○金木水火土各一其性。則爲仁義禮智信之理。五行各全其一。人則兼備此性而無不善。及其感動則中節者爲善。不中節者爲不善。○問五性感動而善惡分。曰天地之性是理也。纔到有陰陽五行處。便有氣質之性。於此便有昏明厚薄之殊。得其秀而最靈。是氣質以後之事。○問孟子言乃若其情則可以爲善。周子以善惡於動處並言。不同如何。曰情未必皆善。然本則可以爲善而不可以爲惡。惟反其情故爲惡。孟子言其正。周子則兼與正與反者而言之也。○太極便是性。動靜陰陽是心。金木水火土。是仁義禮智信。○問感物而動。或發於義理之公。或發於血氣之私。這裏便分善惡。曰非發於血氣之私便爲惡。乃發後流而爲惡耳。○若就人品類論則上天所賦皆一般。而人隨所値。又各有淸濁厚薄之不齊。如聖人稟氣至淸。所以合下便能生知。賦質至粹。所以合下便能安行。如堯舜只得其至淸至粹。爲聦明神聖。又得氣之淸高而寬厚者。所以貴爲天子。富有四海。至於享國皆百餘歲。是又得氣之最長者。如夫子亦得至淸至粹。合下便能生知安行。然天地之氣。到那時已衰微。所以夫子稟得不高不厚。止栖栖爲一旅人。而所得之氣又不甚長。僅得中壽七十餘歲。自聖人而下。各有分數。顔子亦淸明純粹。亞於聖人。只緣稟氣得不長。所以夭死。

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

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願則是命也。不可爲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朱子曰此性字。指氣質而言。此命字合理與氣而言。五者之欲。固是人性。然有命分。旣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必求得之。又不可謂我分可以得而必極其欲。如貧賤不能如願。此固分也。富貴之極。可以無所不爲。然亦有限制裁節。又當安之於理。如紂之酒池肉林。却是富貴之極而不知限節。若以其分言之。固無不可爲。但道理却恁地不得。○新安陳氏曰此命字。合理與氣言。貧賤之安於分。此以氣言也。富貴之不過其則。此以理言也。

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賓主也。智之於賢者也。聖人之於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

程子曰仁義禮智天道。在人則賦於命者所稟有厚薄淸濁。然而性善。可學而盡。故不謂之命也。○朱子曰命也有性焉。此命字專指氣而言。此性字專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是所遇氣數。然舜惟盡事親之道。期於底豫。此所謂盡性。大凡淸濁厚薄之稟皆命也。一以所稟言之。一以所値言之。所造之有淺有深。所感之有應有不應。但其命雖如此。又有性焉。故當盡性。○雲峯胡氏曰此命字專指氣而言。然氣亦有二。淸濁美惡。氣質之不齊也。高下厚薄脩短。氣數之有異也。○問仁義禮智天道。此天之所以命於人。所謂本然之性者也。今曰命有厚薄則是本然之性。有兩般也。若曰伊川以厚薄言人氣質。稟受於陰陽五行者如此。孟子不應言命。若以氣質厚薄言命。則是天之降才爲有殊矣。朱子曰孟子言降才。且如此說。若命則誠有兩般。以稟受有厚薄也。又不可謂稟受爲非命也。大抵天命流行。物各有得。不謂之命不可也。命如人有貧富貴賤。豈不是有厚薄。知之於賢者則有小大。聖人之於天道。亦有盡不盡處。只如堯舜性之則是盡天道。湯武身之則是於天道未能盡也。此固是命。然不可不求之於性。

孟子曰莫之爲而爲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

朱子曰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則一而已。○天如君。命如命令。君命人去做職事。其俸祿有厚薄。歲月有遠近。無非是命。命有兩樣。得之不得曰有命。自是一樣。天命之謂性。又自是一樣。雖是兩樣。却只是一箇命。天之命人。有命之以厚薄脩短。有命之以淸濁偏正。無非是命。且如舜禹益相去久遠。是命之在外者。其子之賢不肖。是命之在內者。聖人竆理盡性。以至於命。便能贊化育。堯之子不肖。他便不傳與子而傳與舜。本是箇不好底意思。却被他一轉轉得好。○南軒張氏曰莫之爲而爲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孟子發明天人之際深矣。雖然人君爲不善而天命去之則是有所爲而致也。獨不可言天與命歟。孟子蓋嘗論之矣。曰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蓋如堯舜禹益之事。是天理之全而命之正也。若夫爲不善。以及於亂亡。則是自絶于天。以遏其命。不得謂之得其正矣。○北溪陳氏曰天與命只一理。就其中微有分別。爲以做事言。做事是人。對此而反之。非人所爲。便是天。至以吉凶禍福地頭言。有因而致是人力。對此而反之。非力所致。便是命。天以全體言。命以其中妙用言。

冉有曰夫子爲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爲也。

問。二子之遜。使無中子。二子不成委先君之國而棄之。必有當立者。朱子曰伊川說叔齊當立。看來叔齊雖以父命。終非正理。恐只當立伯夷。曰伯夷終不肯立柰何。曰國有賢大臣。必請於天子而立之。不問其情願矣。看來二子立得都不安。以正理論之。伯夷稍優。○以天下之公義裁之則天倫重而父命輕。以人子之分言之則又不可分輕重。但各認取自家不利便處退一步。便是夷齊得之矣。求仁得仁。只是不傷其本心而已。二子不交讓則心不安。心本仁。纔傷著本心則不仁矣。○問子貢欲知爲衛君。何故問夷齊。曰一箇是父子爭國。一箇是兄弟讓國。此是則彼非可知。問何故又問㤪乎。曰此又審一審。所以夫子言求仁得仁。是就身上本原處說。凡讓出於不得已。便有㤪。夷齊之讓。是合當恁地。乃天理之當然。又何㤪。大綱衛君底姑爲不是。到此越見得衛君沒道理。○蒯聵與輒。若有一人識道理。各相避就去了。今蒯聵欲入。子以兵拒父。是多少不順。議者以爲當立公子郢。不知郢不肯做。蓋知其有紛爭也。使夫子爲政。必上告天王。下告方伯。拔郢立之。斯爲得正。輒之逃。當在靈公薨而夫人欲立之時。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爲政。子將何先。子曰必也正名乎。

問。子欲正名。是公子郢否。朱子曰此又是第二節事。第一節須先正輒父子之名。問輒尙在則如何正。曰上有天子。下有方伯。他不當立。如何不正。○問胡氏說使孔子得政則是出公用之。卽謀逐之。此豈近於人情。意夫子果仕衛。必以父子大倫。明告出公。使自爲去就而後。立郢之事可議也。曰此說得之。但聖人之權。亦必有非常情所可測度者。又問胡氏只是論孔子爲政。正名合當如此。設若衛君用孔子。孔子旣爲之臣則此說亦可通否。曰聖人必不肯北面無父之人。若輒有意改過遷善。則夫子須先與斷約如此做。方與他做。若輒不能然則夫子决不爲之臣矣。

齊景公問政。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楊氏曰君之所以君。臣之所以臣。父之所以父。子之所以子。是必有道矣。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蓋悅而不繹者。齊之所以卒於亂也。○問景公審能悅夫子之言而繹之則如之何。朱子曰擧齊政而授之夫子。則君臣父子之倫。正之有餘矣。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矦。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袵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爲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

問。仲始同糾謀。雖有可死之道。而桓兄當立則無不可事之理。蓋仲雖糾之傅。然非糾之臣。乃齊臣也。桓公當立則桓乃吾君所當事。但仲之罪。乃在不能諫糾之爭而反輔糾以爭耳。是其不死。殆知前之爭爲不義而非求生之比也。故夫子答子路未仁之問曰如其仁。以爲不死之未仁。不如九合之仁也。答子貢非仁之問則曰豈若匹夫匹婦之爲諒。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豈若云者。是以仲之不死。過於死也。故嘗以程子之說爲正。而以召忽之死爲守節。仲之不死爲改過。朱子曰此說甚善。但仲之意。未必不出於求生。然其時義尙有可生之道。未至於害仁耳。○程子曰桓公兄而子糾弟襄公死則桓公當立。此以春秋知之。春秋書桓公則曰齊小白。言當有齊國也。於子糾則止曰糾。不言齊。以不當有齊也。不書子。非君之嗣子也。○問春秋於糾上一無子字。一有子字何也。雙峯饒氏曰始以納之爲非。故去子以明其不當納。終以殺之爲非。故又稱子以明其不當殺。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

問。泰伯逃必至荊蠻。斷髮文身者。蓋不示以不可立則王季之心不安。其位未定。終無以仁天下。遂父志而成其遠者大者。泰伯之讓。上以繼太王之志。下以成王季之業。無非爲天下之公。而不爲一身之私。其事深遠。民莫能測識而稱之。朱子曰此意甚好。非惟說得泰伯之心。亦說得王季之心。泰伯之讓。權而不失其正。所以爲時中也。逃父非正。但須如此。必用權然後得中。雖變而不失其正也。○太王見商政日衰。是以有翦商之志。泰伯惟知君臣之義截然不可犯。是以不從。二者各行其心之所安。聖人未嘗說一邊。不是泰伯之心。卽夷齊叩馬之心。天地之常經也。太王之心。卽武王孟津之心。古今之通義也。於二者中。須見得道並行而不相悖。乃善。○論語兩稱至德。一爲文王發。是對武王誓師而言。一爲泰伯而發。則是對太王翦商而言。若論其志則文王固高於武王。而泰伯所處。又高於文王。若論其事則泰伯王季文王武王。皆處聖人之不得已。而泰伯爲獨全其心。表裏無憾也。○或問其爲至德何也。曰讓之爲德美矣。至於三則其讓誠矣。以天下讓則其讓大矣。而又隱晦其迹。使民無得而稱焉。則其讓非有爲名之累矣。此其德所以至極而不可加也。曰太王有立少之意。非禮也。泰伯又探其邪志而成之。至於父死不赴。傷毁髮膚。皆非賢者之事。不合於中庸之德矣。曰太王之欲立賢子聖孫。爲其道足以濟天下。非有愛憎利欲之私也。是以泰伯去之不爲狷。王季受之不爲貪。不赴毁傷。不爲不孝。蓋處君臣父子之變而不失乎中庸。所以爲至德也。

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

朱子曰孔子稱至德只二人。皆可爲而不爲者也。○問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文王更在十三四年。將終事紂乎。抑爲武王牧野之擧乎。曰看文王。亦不是安坐不做事人。如詩中言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旣伐于崇。作邑于豐。武功皆是文王做來。詩載武王武功却少。但卒其伐功耳。觀文王一時氣勢如此。度必不終竟。一似果實。文王待他黃熟自落下來。武王却似生拍破休了。○文王之事紂。惟知以臣事君而已。都不見其他。玆其所以爲至德也。若謂三分天下。紂尙有其一。未忍輕去臣位。以商之先王德澤未忘。曆數未終。紂惡未甚。聖人若之何而取之。則是文王之事紂。非其本心。蓋有不得已焉耳。若是則安得謂之至德哉。至於武王之伐紂觀政于商。亦豈有取之之心。而紂罔有悛心。武王灼見天命人心之歸己也。不得不順而應之。故曰予不順天。厥罪惟均。以此觀之。足見武王之伐紂。順乎天而應乎人。無可疑。此處不容有毫髮之差。天理人欲王道霸術之所以分。其端特在於此爾。

陳賈問曰周公何人也。孟子曰古聖人也。曰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曰然。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曰不知也。然則聖人且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

或曰周公之處管叔。不如舜之處象何也。游氏曰象之惡已著。而其志不過富貴而已。故舜得以是而全之。若管叔之惡則未著。而其志其才。皆非象比也。周公詎忍逆探其兄之惡而棄之耶。周公愛兄。宜無不盡者。管叔之事。聖人之不幸也。舜誠信而喜象。周公誠信而任管叔。此天理人倫之至。其用心一也。○問周公誅管叔。自公義言之。其心固正大直截。自私恩言之。其情終有不自滿處。所以孟子謂周公之過。不亦宜乎者以此。朱子曰周公豈得已爲此哉。莫到恁地較好。胡氏云象得罪於舜故封之。管蔡流言。將危周公。以間王室。得罪於天下故誅之。非周公誅之。天下之所當誅。周公豈得而私之哉。舜處其常。周公處其變。此聖人所以同歸於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