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卷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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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十八 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
卷三十九 仁宗皇帝
卷四十 

唐介劾張堯佐[编辑]

皇祐三年十月丁酉[1],殿中侍御史裏行唐介,責授春州别駕。初,張堯佐除宣徽、節度、景靈、羣牧四使,介與包拯力爭,又請王舉正留百官班,卒奪堯佐宣徽、景靈二使,頃之,復除宣徽使、知河陽,或謂補外不足爭,介以為宣徽次二府,不計内外,獨爭之,上諭介,除擬初出中書,介言當責執政,退,請全臺上殿,不許,自請貶,亦不報,於是劾宰相文彦博「專權任私,挾邪為黨,知益州日,作[2]間金竒錦,因中人入獻宫掖,縁此擢為執政,及恩州平賊,幸㑹眀鎬成功,遂叨宰相。昨除張堯佐宣徽、節度使,臣累論奏,面奉徳音,謂是中書奏擬,以此知非陛下本意,盖彦博姦謀迎合,顯用堯佐,隂結貴妃,外䧟陛下有私於後宫之名,内實自為謀身之計。」又言:「彦博嚮求外任,諫官呉奎與彦博相為表裏,言彦博有才,國家倚頼,未可罷去,自彦博獨專大政,凡所除授,多非公議,恩賞之出,皆有夤縁,自三司、開封、諫官、法寺、兩制、三館諸司要職,皆出其門,更相援引,借助聲勢,欲威福一出於己,使人不敢議其過惡,乞斥罷彦博,以富弼代之。臣與弼亦昩平生,非敢私也。」上怒甚,却其奏不視,且言将加貶竄,介徐讀畢曰:「臣忠義憤激,雖鼎鑊不避,敢辭貶竄。」上於座急召二府,示以奏曰:「介言他事乃可,至謂彦博因貴妃得執政,此何言也?」介面質彦博曰:「彦博宜自省,即有之,不可隠於上前。」彦博拜謝不已,樞宻副使梁適叱介下殿,介辭益堅,立殿上不去,上令送御史臺劾介,既下殿,彦博再拜言:「臺官言事,職也,願不加罪。」不許,乃召當制舍人,即殿廬草制而責之。

時上怒不可測,羣臣不敢諫,右正言、直史館、同修起居注蔡襄獨進言:「介誠狂直,然容受盡言,帝王盛徳也,必望矜貸之。」翼日,己亥,中丞王舉正復上䟽言責介太重,上亦中悔,恐内外驚疑,遂敕朝堂,告諭百官,改介英州别駕,復取其奏以入,遣中使䕶送介至英州,且戒必全之,無令道死,而介之直聲,自是聞天下。介,江陵人也。知制誥胡宿言:「唐介坐言事得罪,責授英州别駕,嶺南水土,春最惡,制出之日,咸謂介若至彼,必無生還之理,不圖聖慈含垢,哀其觸罪就死,特改貶英州,此誠天恩,於介無量,然臣愚見,猶有未安,或聞專差中使押至貶所,朝㫖有『在路不管踈虞』之語,此之處分,頗非泛常,竊尋嚮前臺諫官貶黜,無此體例,一旦介若因霜露之病,死於道路,四海廣逺,不可家至戶曉,徒使朝廷負謗於天下,其傷不小,就使介安全至於貶所,然亦不可著為後法,臣與介舊不相識,在朝亦不曾往還,所以縷陳區區,不避干忤者,正為朝廷逺防一切,伏望特垂聖恩留省愚言,追還使人,以全朝體。」殿中侍御史梁蒨亦言:「陛下愛介,故遣中使䕶送之,即不幸介以疾死,天下後世能無以殺疑乎?」上曰:「誠不思此。」亟追還中使。

庚子,禮部尚書、平章事文彦博,罷爲吏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知許州。或言張堯封[3],彦博父客也,彦博知益州,貴妃有力焉,因令彦博織燈籠錦以進貴妃服之,上驚顧曰:「何從得此?」妃正色曰:「文彦博所織也。彦博與妾父有舊,然妾烏能使之?特以陛下故爾」上侻,自是意屬彦博。及為參知政事,眀鎬討王則未克,上甚憂之,語妃曰:「大臣無一人為國了事者,日日上殿何益!」妃宻令人語彦博,翼日彦博入對,乞身往破賊,上大喜,彦博至恩州十數日,賊果平,即軍中拜相,議者謂彦博因鎬以成功,其得相猶妃力也,介既用是深詆彦博,雖坐逺貶,彦博亦出,其事之有無,卒莫辨云。【自張堯封為彦博父客,至彦博因眀鎬有功,皆據《碧雲騢》。按《邵氏見聞録》云:仁宗嘗幸貴妃閤,見定州紅甆器,怪問曰:『安得此?』妃以王拱辰所獻為對,帝怒曰:『戒汝勿通臣僚饋遺,不聽何也?』因擊破之,妃媿謝良久乃已。妃又嘗侍上元宴,於端門服所謂燈籠錦者,帝亦怪問,妃曰:「文彦博以陛下眷妾,故有此獻。」上終不樂,其後唐介彈彦博,介雖以對上失禮逺責,彦博亦出守,上盖兩罷之也,或云燈籠錦乃彦博夫人遺妃,彦博不知也,介章及梅堯臣《書竄》詩,過矣】

辛丑,起居舍人、知諫院呉奎,知宻州。包拯奏乞留奎,且言:「唐介因彈大臣,并以中奎,誣惑天聽。」上曰:「介昨言奎、拯皆隂結文彦博,今觀此奏,則非誣也。」

四年正月辛亥,徙英州别駕唐介爲全州團練副使、監郴州酒稅。三月戊辰,全州團練副使、監郴州稅唐介爲秘書丞。六月壬辰,秘書丞、監郴州稅唐介,為主客員外郎、通判潭州。

五年八月丁未,主客員外郎、通判潭州唐介,為殿中侍御史裏行、知復州。庚申[4],新知復州、主客員外郎、殿中侍御史裏行唐介,爲殿中侍御史、充言事御史,遣内侍齎敕吿賜之。介貶斥不二歳復召,議者謂天子優容言事之臣,近古未有也。十月丁巳,殿中侍御史唐介,爲工部員外郎、直集賢院。介始入見,無一言及遷謫,上曰:「聞卿遷謫以來,未嘗有私書至京師,可謂不易所守矣。」介頓首謝,後數論得失,因言於上曰:「臣繼今言不行,必將固爭,爭之急,或更坐黜,是臣重累陛下,願聽解言職。」許之,御史中丞孫抃奏留介,或補諫署,不報,尋以為開封府判官。【介為府判,乃明年三月】

吳中復等論梁適[编辑]

至和元年六月癸丑,殿中侍御史裏行吳中復上殿,彈宰相梁適姦邪,上曰:「近馬遵亦有彈疏,且言唐室自天寳而後治亂分,何也?」中復對曰:「明皇初任姚崇、宋璟、張九齡為宰相,遂致太平,及李林甫用事,紀綱大壊,治亂於此分矣,雖威福在於人主,而治亂要在輔臣。」上曰:「朕每進用大臣,未嘗不采天下公議所歸,顧知人亦未易耳!」

七月戊辰,禮部侍郎、平章事梁適罷,以本官知鄭州。先是,殿中侍御史馬遵等彈適姦邪貪黷,任情徇私,且弗戢子弟,不宜久居重位,適表乞與遵等辨,遵等即疏言:「光祿少卿向𫝊師、前淮南轉運使張可久,嘗以贓廢,乃授左曹郎中;又留豪民郭秉在家賣買,奏與恩澤;張掞還自益州,賂適得三司副使,故王逵於文徳殿庭厲聲言:『空手冷面,如何得好差遣?』」適居位猶自若,中丞孫抃言:「適為宰相,上不能持平權衡,下不能訓督子弟,言事官數論奏,未聞報可,非罷適無以慰清議。」上知清議弗平,乃罷之。【王珪誌適墓云:「適論皇儀不可治妃喪」,又云:「將以適為園陵使,適言嬪御無園陵之制,由是與陳執中不合,御史因得以傷適。」今《適傳》猶用珪《誌》,按適自以姦邪貪黷罷相,初不由議温成禮與執中異也,珪誌墓不免縁飾,本傳不當因之,今不取】

己巳,殿中侍御史馬遵,知宣州;殿中侍御史吕景初,通判江寧府;主客員外郎、殿中侍御史裏行吳中復,通判䖍州。梁適之得政也,中官有力焉,及遵等於上前極陳其過,上左右或言:「御史捃拾宰相,自今誰敢當其任者?」適既罷,左右欲并遵等去之。始,遵等彈適多私,又言:「鹽鐵判官李虞卿嘗推按茶賈李士宗負貼納錢十四萬緡,法當倍輸,而士宗與司門員外郎劉宗孟共商販,宗孟與適連親,適遽出虞卿提㸃陜西刑獄。」下開封府鞫其事,宗孟實未嘗與士宗共商販,且非適親,遵等皆坐是黜,而中復又落裏行,知制誥蔡襄以三人者無罪,繳還詞頭,改付他舍人,亦莫敢當者,遂用熟狀降敕。【梁適因中官得相,此據《碧雲騢》,他書無之,然適嘗使石全彬訴狄青等賞薄,而青遂除樞宻使[5],則適已交結中官者也,《碧雲騢》所載或過當,今畧刪取云】

御史中丞孫抃言:「臣等昨論列宰臣梁適事,今日風聞吕景初以下,並議譴責,臣詳觀朝旨,必是姦人以巧言移人主意,遂使邪正曲直,潰然倒置,况威賞二柄,帝王之權,古先聖人尤所謹重,今梁適内恃私邪,外恃勢力,重輕高下,皆在其手,嗟怨之聲,沸騰中外,陛下庇而不問,臣恐緣此之後,朝廷事盡由柄臣,臺諫之官,噤口結舌,畏不敢語,陛下深居九重,何從而知之?此非宗廟社稷之福,非天下生靈之福,臣居風憲之長,既不能警䇿權臣,致令放縱私徇,又不能防閑姦人,致令惑誤聖聽,臣之罪多矣!乞陛下奪臣官爵,竄臣逺方,以謝天下公議。」又累奏乞召還遵等,皆不報。翰林學士胡宿因召對,乞留馬遵等,退又上言:「御史者,天子耳目之官,所以上廣聰明,下防威福,若有懦弱無狀,緘黙不言,即是尸位素餐,負陛下之任使,罪之可也!若其不畏強禦,糾發姦違,可謂能言,是其本職,旌之可也!近聞臺官彈奏,事連宰相,陛下不置詔獄按問,止令開封府訊狀,憑劉宗孟一面單辭,黜三御史,於朝政有損,於人情未服。昨日聞御史差敕留中未下,外議皆謂必是聖心覺悟,不黜臺官,人情莫不喜恱,剛猛御史,自古難得,今若逐去,須别舉之,所舉之人,未必能勝此也,近日謫見未息,姦宄須防,古人有言猛虎在深山,藜藿為之不採,猶言直臣在朝,姦人逺避也。臣欲乞降旨留三御史在朝,以警姦邪,臣已曽面論此事,欲乞聖慈更賜詳度。」

八月丁未,徙知宣州、殿中侍御史馬遵,為京東轉運使;通判江寧府、殿中侍御史吕景初,知衢州;通判䖍州、主客員外郎吳中復,知池州。

趙抃等論陳執中 與范鎮爭辯 附見[编辑]

皇祐五年閏七月壬申,集慶節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陳執中,爲吏部尚書、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

至和元年正月[6],讀温成皇后冊文。見貴妃寵幸 十二月癸丑,殿中侍御史趙抃言:「臣竊聞宰臣陳執中本家,捶撻女奴致死,開封府見檢覆行遣,道路喧騰,羣議各異,一云執中親行杖楚以致斃踣,一云嬖妾阿張酷虐,用他物毆殺。臣謂二者有一於此,執中不能無罪,若女使本是過犯,自當送官斷遣,豈宜肆匹夫之暴,失大臣之體,違朝廷之法,立私門之威;若女使果為阿張所殺,自當禽付所司,以正典刑,豈宜不恤人言,公為之庇。夫正家而天下定,前訓有之,執中家不克正,而又傷害無辜,欲以此道居疑丞之任,陛下倚之而望天下之治定,是猶却行而求前,何可得也?頃年晏殊嘗以笏擊從人齒落,陛下不以殊東宫之舊而輕天下之法,故即時罷殊樞密院,出知應天府,今執中連綿病吿,堅求乞骸,進無忠勤,退無家節,伏望陛下特賜宸斷,允其所請,罷免相位。台鼎瞻望之地,宜擇有賢徳者,朝夕翊亮大政,則陛下垂拱仰成,無焦勞之念矣!」初,執中家女奴死,移開封府檢視,有痕,傳言嬖妾張氏笞殺之,抃即具奏,而執中亦自請置獄,詔太常少卿、直史館齊廓,即嘉慶院鞠其事,廓尋被病,改命龍圖閣直學士、左司郎中張昪,又改命給事中崔嶧,既而追取證佐,執中皆留不遣,抃及御史中丞孫抃共劾之,已而有詔罷獄,臺官皆言不可,翰林學士歐陽修亦以為言,逮執中去位,言者乃止。

二年二月庚子,殿中侍御史趙抃言:「臣近累次彈奏宰臣陳執中,興廢疊獄,乞正其罪。嘗言執中不學無術、措置顛倒、引用邪佞、招延卜祝、私讐嫌隙、排斥良善、狠愎任情、家聲狼籍八事……」又曰:「……執中有是可罷免者八,奈何不識廉恥,復欲居廟堂之上,其意非他,是欲恩所未恩,讐所未讐,上損仁明,下快私忿而然爾!方今天文謫見未退,朝廷綱紀未立,財用匱乏,官師衆多,冦驕無厭,河決未復,兵伍冗惰,民力疲弊,當此之時,正是陛下進賢退不肖之時也,臣不勝大願,願陛下留神,為祖宗社稷計,為率土生靈計,正執中之罪,早賜降黜,取中外公論,天下之所謂賢而有徳業者,陟在公台之位,委以股肱心腹之寄……」

甲辰,殿中侍御史趙抃言:「臣近累次彈奏,乞正宰臣陳執中之罪,未䝉施行,風聞同知諫院范鎮妄行陳奏,營救執中,縁鎮始自常調,不次遷陞,小人朋邪,不識恩出陛下,但知率由執中,今乃惑蔽聽斷,肆為誣罔,伏望陛下開日月之明,判忠邪之路,取内外之公議,立朝廷之大法,則天下幸甚。」先是,知諫院范鎮言:「去年十二月,熒惑犯房上相,未㡬陳執中家决殺婢,使議者以為天變應此,臣竊謂為不然。執中再入相未及二年,變祖宗大樂,隳朝廷典故,縁葬事除宰相、除翰林學士、除觀察使,其餘僭賞不可悉紀。陛下罷内降,五六年來,政事清明,近日稍復奉行,至有侍從臣僚之子亦求内降,内臣無名,超資改轉,月須數人。又今天下民困,正為兵多,而益兵不已,執中身為首相,義當論執,而因循茍簡,曽不建言,天變之發,實為此事,陛下釋此不問,御史又專治其私,捨大責細,臣恐雖退執中,未當天變,乞以臣章宣示執中,宣示御史,然後降付學士草詔[7],使天下之人知陛下退大臣不以其家事,而以其職事。」於是鎮又言:「臣竊聞御史以諫院不論奏陳執中家事,乞加罪諫官者……又聞執中狀奏女使有過,指揮决打,因風致死,而外議謂阿張决死,臣再三思,惟就使阿張下獄,自承非執中指揮,是阿張自决打致死,有司亦未可結案,須執中證辨乃可,是為一婢子,令國相下獄,於國之體,亦似未便,所以不敢雷同上言。」又曰:「執中一為參知政事,再為宰相,無學術,不知典故有素矣,至于决一婢死而後及之,此臣謂御史觀大臣進退之勢而言事也。」又曰:「御史言臣奉使河北,中路奏理執中,是報執中之恩,然御史居常自守如此,故亦以此待臣,此不足以責御史也!臣之才否,與臣立身之本末,與出入執中門下,與不出入執中門下,御史知之矣,而御史言此者,近於誣臣,非獨近於誣臣,亦近於自誣!臣中路奏理執中,有無文字,則陛下知之,臣不復言也。」又曰:「漢宣帝時,魏相為丞相,其侍婢有過自死,於是趙廣漢為京兆尹,疑丞相夫人妬殺之,即上書吿丞相罪,魏相亦上書自陳妻實不殺婢,相自以過譴笞出,外第死,而司直蕭望之亦劾奏廣漢摧辱大臣,傷化不道,廣漢幷坐賊殺不辜等數罪,腰斬於市,吏民[8]守闕號泣者數萬人,亦願有代廣漢死者,皆不聽。宣帝明主也,廣漢能臣也,吏民守闕數萬人,非特御史中丞、知雜御史一二之為助也,然而卒斬廣漢者,以為嚴上下之分,戒險薄之俗,不得不然也。臣言此者,非欲陛下斬御史如廣漢比也,直欲陛下知古人嚴上下之分,戒險薄之俗如此其決也。乞以臣章并御史所奏,宣示中書樞宻大臣,詳正是非。以臣章非是,則乞免臣所職,終身不齒;以御史所奏為非,亦乞依公施行。」

四月,宰臣陳執中初為御史所劾,即家居侍罪不敢出,庚戍,復入中書視事。【此據趙抃奏藁】丙辰,殿中侍御史趙抃言:「臣昨自二月二十日以前,累上章疏,乞正宰相陳執中之罪,又條奏執中可罷免者八事,伏䝉陛下省納開悟,宣付政府施行,執中退處私第,不赴朝請,前後兩月,雖兩次大宴并乾元聖節,亦免上夀赴會,外議以謂陛下禮貌大臣,雖執中罪惡彰著,不即降黜,是欲使全而退之,故臣不敢再三論列,懼成喋喋,煩凟宸聽也。此月二十二日,執中遽然趨朝,再入中書,供職如舊,中外驚駭,未測聖情,臣雖至愚,不能無惑,臣固不知陛下以臣向來之言,為是耶?為非耶?復不知陛下以執中之罪,為有耶?為無耶?陛下若以臣言為是,而以執中為有罪,即乞陛下早正朝廷之法而罷免相位,以從天下之公議;陛下若以臣言為非,而以執中為無罪,亦乞陛下正朝廷之法而竄臣逺方,宣布中外,以誡後來。臣孤危朴忠,不識忌諱,伏望陛下將臣前來累上章疏,再賜觀覽,則臣之言是非,執中之罪有與無,豈逃聖斷也!」

五月,御史中丞孫抃與其屬言:「臣等近以宰臣陳執中家杖殺女使事,有詔置獄,勘不盡情理,虧朝廷之法,各曽具狀彈奏,乞正執中之罪,至今道路騰沸,未蒙施行。竊聞多有大臣及近侍臣僚曲為黨扇,上惑宸聰,伏縁黨扇之人,盡是交結朋附,樹恩壞法,伏望陛下特從聖斷,早賜指揮,正執中之罪,以塞中外議。」又言:「執中誣罔朝端,輕廢詔獄,縁嬖昵之私愛,屈公平之大議[9],内則滅家法,外則隳國綱,又其作為全是虛詭,當居官之日,則務揚聲言,乞引退及待罪之時,則多設事意,宻圖召還,罔上欺心,忠實何在?陛下姑全大體,不念逺謀,尚傳天音,留任宰府,人人側目,憤惋不平。况執中少不讀書,壯不稽古[10],及其寖老,遂暗而荒,事之十端,顚倒七八,物議以為必不可更當大任,臣等屢曽論列,總是人言所隔,致兹聖未回,紀綱一差,紛不可整,且朝廷之法,是陛下之法,陛下之法,即祖宗之法,祖宗之法,乃一天下、平元元之大本,臣等可戮,此法不可屈。其陳執中,伏乞特行責降,以正本朝典章。」不報,於是抃與知雜事郭申錫、侍御史毋湜、范師道、殿中侍御史趙抃,同乞上殿,閤門以違近制,不許。壬午,詔孫抃等輪日入對。御史中丞孫抃、侍御史知雜事郭申錫入對,言宰臣陳執中家聲醜穢,物議喧騰,不䘏中外之言,復壞朝廷之法,欺公罔上,愧心厚顔,豈宜更居台司,使輔國政?其措置無狀,職事不修,臣等前後屢曽彈奏,伏乞陛下特賜宸斷,正執中虐殺㓜弱、違拒制獄、欺公罔上之罪,使朝廷之法不壊,則宗廟社禝之幸也!【據孫抃奏藳,此繫中丞、知雜上殿第六章】

六月戊子,殿中侍御史趙抃入對,言:「臣昨以宰臣陳執中狠愎昬暗,詆誣欺罔,破壞禮法,侮弄朝廷,臣職忝御史,以身許國,極口論列,累章糾彈,不敢阿容執中而上負陛下者,誠恐陛下不得聞執中之罪,而外廷庸常之人又多附會迎承之者如此,積日持久,使天下之勢危,則臣之為罪,雖伏斧鑕、肆市朝,不足以償其黙黙[11],也,伏望陛下納忠藎讜直之言,闢姦佞熒惑之說,特早發宸斷,正執中之罪而罷免之,則聖徳愈隆,公議大協,慶流宗社,福䝉生民矣!」戊戍,吏部尚書、平章事陳執中,罷為鎮海節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孫抃等既入對,極言執中過惡,請罷之,退又交章論列,孫抃最後乞解憲職補外,以避執中朋黨中傷之禍,於是得請。始,御史因執中殺婢事,欲擊之,上未聽,而諫官初無論列者,御史并以為言,而趙抃攻范鎮尤力,臺官皆助之,鎮累奏乞與御史辨,不報,及御史入對,又言執中私其女子,傷化不道,執中既罷,上以諭鎮,鎮復言:「朝廷置御史以防讒慝,非使其為讒慝也,審如御史言,則執中可誅,如其不然,亦當誅御史。」并繳前五奏,乞宣示執政,相與定辨之,卒不報,鎮由是與趙抃有隙。

嘉祐元年八月庚申,起居舍人、直祕閣、同知諫院范鎮,爲户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鎮固辭不受。甲子,殿中侍御史趙抃言:「臣去年春夏間,累次弹奏宰相陳執中,乞正其罪而罷之,是時范鎮不顧公議,一向陰為論列,營救執中,上惑聖聽,臣尋與御史范師道抨鎮阿黨之状,今朝廷除鎮知雜,臣見居臺職,風憲之地,趣向各異,難為同處,伏望特賜指揮,除臣江浙一州軍合入差遣,且以避鎮,亦臣之私便也。」范鎮言:「臣竊聞趙抃因除臣知雜御史,言與臣論陳執中事不同,乞淮甸一小郡者。初臣自河北送伴還,陛下諭臣:『御史言卿中路有文字救雪陳執中,不知卿初無文字。』臣奏:『臣有無文字,惟陛下可知,臣在外亦聞此說,未以為信,今陛下既宣諭臣,容臣却與御史理辨。』自後兩奏,仍乞牓朝堂,不䝉施行。及陳執中罷去,陛下諭臣:『御史言執中與其女子姦通。』臣奏:『執中身為宰相,有此大惡,固當斬於朝堂,以令天下,豈可復為使相,兼判亳州?如其無此,為御史所誣,亦乞斬御史,以令天下無使䜛言公然得行。』自後三奏,乞窮究,仍乞劄付御史,亦不䝉施行。竊慮臣前後五奏留中,趙抃不知本末,至今交結,毁臣不已,伏乞檢㑹前奏并今狀,降付中書,明辨施行,仍劄示趙抃,免致小人陰相架扇,以中傷臣所有。臣乞免知雜御史事,已具前奏,臣深不欲上煩聖聽,然趙抃為御史而持論如此乖謬,終不覺悟,反以為能,臣若不乞明辨,竊恐壞國傷化,事體不細也!」


  1. 原作「丁丑」,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71 改
  2. 原作「詐」,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71 改
  3. 原作「張堯佐」,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71 改
  4. 原作「庚午」,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75 改
  5. 原作「訴狄青等當薄責,而青遂罷樞宻使」,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76 改
  6.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76 補
  7. 原作「章詔」,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78 改
  8. 原作「吏民官」,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78 改
  9. 原作「大法」,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79 改
  10. 原作「居古」,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79 改
  11. 原作「儻其黙黙」,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80 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