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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貢錐指 (四庫全書本)/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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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 禹貢錐指 卷十九 卷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禹貢錐指卷十九
  徳清胡渭撰
  錫土姓
  傳曰天子建徳因生以賜姓謂有徳之人生此地以此地名賜之姓以顯之正義曰周語稱帝嘉禹徳賜姓曰姒祚四岳賜姓曰姜左傳稱周賜陳胡公之姓為媯皆是因生賜姓之事臣蒙賜姓其人少矣此事是用賢大者故舉以為言林氏曰錫土姓者於是始可以疆天下而成五服也如契封于商錫姓子氏稷封于邰錫姓姬氏亦必在此時黄氏曰舊有土者功髙則加錫已有姓非大功大徳不别賜金氏曰水土既平田制既定於是修封建之法各使守之錫土者賞其功勞定其限制也錫姓者表其勲徳輯其分族也封建之來固久經洪水之患則限制多不明有水土之功則庸勞所宜賞此所以修封建之制也當時堯舜在上封建雖非禹所專而實出禹所畫所謂弼成五服者此章以下是也按有土則必有氏而賜姓為難錫土姓謂始封之君有徳者也
  錫土姓是一事或云舊有土而今始錫姓者盖亦有之愚謂衆仲云天子建徳因生以賜姓此必是始封之君即使舊有土者時亦必改封大國王制云有功徳於民者加地進律即其事也
  堯時錫土姓之事禹賜姓曰姒氏曰有夏四岳姓曰姜氏曰有呂見周語契為商姓子氏棄為周姓姬氏見史記五帝本紀其他則無明文秦本紀云秦之先大費佐舜調馴鳥獸是為柏翳即伯益金氏通鑑前編云秦聲以入為去故謂益為翳也舜賜姓嬴氏而不言其所封夏本紀云禹立而臯陶卒封其後於英六英左傳作蓼而不言賜姓帝王世紀云臯陶生於曲阜曲阜偃地故帝賜姓曰偃是伯益臯陶至舜禹即位而後錫土姓也然詩商頌正義引中候握河紀云堯曰賜爾二三子斯封稷契臯陶禮記正義引鄭駮異義云堯錫伯夷姓曰姜禹姓曰姒契姓曰子稷姓曰姬由是言之則舜賜益姓當在攝位時而英六之封在臯陶卒後其身豈獨不得封意堯時亦必有以錫臯陶也或曰禹言十二師五長各迪有功當徧錫之余曰八愷八元九官十二牧及諸侯之賢能者固宜並受其錫不盡於前所云云然太上立徳其次立功功不如徳徳為世之所難堪此錫者恐亦不多諸論功行賞事所恒有唯錫土姓為非常之典故禹特紀之
  左傳隠八年衆仲曰天子建徳因生以賜姓胙之土而命之氏注云立有徳以為諸侯因其所由生以賜姓謂若舜由媯汭故陳為媯姓報之以土而命氏曰陳正義云諸侯之氏則國名是也周語曰帝嘉禹徳賜姓曰姒氏曰有夏胙四岳國賜姓曰姜氏曰有吕亦與賜姓曰媯命氏曰陳其事同也天下之廣兆民之衆非君所賜皆有族者人君之賜姓賜族為此姓此族之始祖耳其不賜者各從父之姓族非復人人賜也晉語稱黃帝之子二十五人其得姓者十二人當作十四人天子之子尚不得姓況餘人哉固當從其父耳黄帝之子兄弟異姓周之子孫皆姓姬者古今不同質文代革周尚文欲令子孫相親故不使别姓其賜姓者唯外姓媯滿之徒耳按此疏最為詳晰諸侯之氏即其國名有土則有氏故經不言氏其所重在賜姓姓非有徳者不得賜天下有有土而不錫姓者矣未有錫姓而無土者也
  左傳正義又云姓者生也以此為祖令之相生雖下及百世而所姓不改族者屬也與其子孫共相連屬則各自立氏禮記大傳曰繫之以姓而弗别百世而婚姻不通者周道然也是言子孫當共姓也其上文云庶姓别於上而戚單於下戚親也單盡也是言子孫當别氏也謂之庶姓者以始祖為正姓髙祖為庶姓亦氏族之别名耳渭按此與賜姓命氏全無交涉大傳曰四世而緦服之窮也五世袒免殺同姓也六世親屬竭矣其庶姓别於上而戚單於下昏姻可以通乎殷人五世以後可以通婚故記者設問六世親盡别自為宗周道亦可以通婚乎繫之以姓而弗别綴之以食而弗殊雖百世而昏姻不通者周道然也此答問之辭周道然者言異於殷也鄭注云世所由生周之所建者長也姓正姓也始祖為正姓髙祖為庶姓繫之弗别謂若今宗室屬籍也正義云正姓若周姓姬本於黄帝齊姓姜本於炎帝是也庶姓若魯之三桓鄭之七穆是也竊推鄭意正姓即大宗下文所謂别子之後百世不遷者也庶姓即小宗下文所謂宗其繼髙祖者五世則遷者也五世則遷即所云戚單於下凡為諸侯大夫者皆然其天子賜姓諸侯賜族皆非常之典惟其功徳初不論世數與大傳義不同孔氏既以此釋大傳復移以證衆仲之言而張子韶遂據之以釋禹貢曰錫土者命之氏而逺及支庶錫姓者因其所生而以傳正適不容有兩人愚竊以為不然諸侯之氏即其國名管蔡郕霍邘晉應韓之屬是也公子之後以王父字為氏魯三桓鄭七穆之屬是也古者男子稱氏婦人稱姓生則以姓配氏如子氏姜氏死則以諡配姓如成風敬嬴男子但不稱姓耳身即為支庶豈不得姓其先人之姓諸姬之於王室三桓七穆之於公室雖别氏而其姓則同正所謂繫之以姓而弗别雖百世而昏姻不通者何言姓獨傳正適而不及支庶也哉
  經傳言庶姓者三大傳其一也周禮司儀詔王儀南鄉見諸侯土揖庶姓時揖異姓天揖同姓鄭注云庶姓無親者也異姓昏姻也左傳隠十一年滕侯曰薛庶姓也我不可以後之杜注云庶姓非周之同姓此三者皆與錫土姓之義無涉庶姓别於上上謂髙祖故鄭云髙祖為庶姓戚單於下下謂六世孫也孔以庶姓為氏族之别名然則公之子曰公子公子之子曰分孫公孫之子賜族者以王父氏為字并其先君數之亦止四世親屬未竭何以遽别氏乎可見别氏者皆由時君賜之以顯其先人之功徳或賜或不賜非世數所得而限也公子之後有竟不得賜者仍以國氏春秋所書内有無駭挟柔溺外則鄭詹莒拏邾庶其畀我之類是也晉語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謂所生長以成功也成而異徳故黃帝為姬炎帝為姜同徳者同姓異徳者異姓此因生賜姓之始也鄭駮異義云炎帝姓姜太皥所賜黄帝姓姬炎帝所賜黄帝之子二十五宗其得姓者十四人為十二姓姬酉祁己滕葴任荀僖佶儇依是也韋昭曰得姓以徳居官而賜之姓也謂十四人而二人為姬二人為己故十二姓也青陽與夷鼓皆為己姓𤣥囂與倉林皆為姬姓蔡墨言五行之官皆列受氏姓封為上公實少皥顓頊之後史伯言黎爲髙辛氏火正其後八姓歴事夏商曰己董彭秃妘曹斟芊黎即祝融五官之一也然則髙辛之世賜姓命氏之事槩可知己堯時洪水初平大封以褒明徳故禹貢特書自是之後唯舜賜飂叔安裔子之姓曰董氏曰豢龍著在左傳丹朱之後為貍姓見於周語盖亦舜賜之夏商之事無聞焉周之賜姓獨一媯滿餘無可考而諸姬無一賜姓者盖周道同姓雖百世而昏姻不通苟賜之姓則不能禁其通昏矣叔詹曰男女同姓其生不蕃子産曰内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先王敬宗收族既欲防嫌亦期廣嗣故不復賜也
  三代以上姓氏判而為二三代以下姓氏混而為一凡公族不得氏者異邦人稱之則以其國為氏亡國之餘亦然春秋時若鄭詹莒拏邾庶其鄭丹宋朝陳恒蔡墨郳甲之類戰國時若宋牼宋句踐曹交衛鞅蔡澤陳軫毛遂茅焦之類皆以國氏然未嘗以氏為姓其混而為一自司馬遷始也遷采世本以為史記漢藝文志春秋家有世本十五篇古史官記黄帝以来訖春秋時諸侯大夫鄭駮異義云姓者所以統繫百世使不相别也氏者所以别子孫之所出故世本之篇言姓則在上言氏則在下也於五帝本紀則曰禹姓姒氏契姓子氏棄姓姬氏於秦本紀則曰柏翳姓嬴氏於始皇本紀則曰姓趙氏於髙祖本紀則曰姓劉氏而姓氏之别紊矣其於夏本紀又曰禹為姒姓其後分封用國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尋氏彤城氏褒氏費氏杞氏繒氏辛氏㝠氏斟氏戈氏於殷本紀則曰契為子姓其後分封以國為姓有殷氏来氏宋氏空桐氏稚氏北殷氏目夷氏凡此類皆夏殷子孫分封之國名猶富辰所舉文昭武穆周公之𦙍二十六國也用國為姓昉於秦漢古時但謂之氏豈姓也哉至若成王分唐叔以懐姓九宗懐姓唐之餘民九宗一姓為九族分魯公以殷民六族條氏徐氏蕭氏索氏長勺氏尾勺氏分康叔以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錡氏樊氏饑氏終葵氏是皆夏殷列國之公姓受氏以守宗祊者猶魯之三桓鄭之七穆與有扈斟尋空桐目夷等又不可同類而語矣
  祇台徳先不距朕行
  傳曰台我也常自以敬我徳為先則天下無距違我行者王氏曰曰台曰朕皆禹自言指台朕為堯舜非經意也金氏曰禹既任天下之事則率屬倡牧儀刑百辟者固其職此所以祇敬我徳以為率先而其所行諸侯自無所違距也周公謂作周孚先是也按自冀州以下皆善政養民之事自錫土姓以下皆善教化民之事成賦中邦所謂善政得民財也聲教訖于四海所謂善教得民心也
  金吉甫云台朕指禹也如春秋我魯也此義亦通然以為史辭終不若作禹自言為妙古者上下得通稱朕臯陶曰朕言惠可厎行伊尹曰朕哉自亳周公曰朕復子明辟屈原曰朕皇考曰伯庸是也至秦始以為天子自稱之辭
  此二句氣脈聨貫直至聲教訖于四海而止皆禹弼成五服外薄四海之事吕伯恭云史官恐後世見禹之胼胝遂以為禹惟有力故以徳表之此作書之要陳夀翁云禹貢一書雖紀平水土制貢賦之事而有躬行教化之精微寓焉曰祇台徳先不距朕行躬行心得以為教化之本者也後之山經地志與夫財用之書有是哉按此等議論自是洛閩家法愚竊以為不然展禽曰禹能以徳修鯀之功劉子曰美哉禹功明徳逺矣當平水土時非徳何以致功然經意自有所主禹之不距朕行猶舜之無為而治也恭己在紹堯得人之後祇徳在任土作貢之後非謂前此不用祇徳也但至此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更無所為惟有祇徳之可言耳謂禹貢之妙異於山經地志財用之書者全在此處予未敢信
  五百里甸服釋文甸田徧反
  傳曰規方千里之内謂之甸服為天子服治田去王城四面五百里正義曰既言九州同風法壤成賦而四海之内路有逺近更敘弼成五服之事甸侯綏要荒五服之名堯之舊制洪水既平之後禹乃為之節文使賦役有恒職掌分定先王規方千里以為甸服周語文王制亦云千里之内曰甸鄭𤣥云服治田出穀稅也言甸者主治田故服名甸也林氏曰王制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此服之内主為天子治田而輸之於上故以甸服為名蔡氏曰甸田服事也以皆田賦之事故謂之甸服按五千里之内皆供王事故通謂之服而甸服則主為天子治田出穀者也
  王氏云甸者井牧其地之謂王所自治也吕氏云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爲甸甸之一字見得井牧之法至此已成渭按詩小雅信彼南山維禹甸之大雅奕奕梁山維禹甸之毛傳云甸治也鄭箋云禹治而丘甸之王吕之說本此然井牧徧于中邦而甸服則惟千里當以安國解為正陳氏云禹之甸法達於天下而王畿獨以甸名盖農事國之本也京師聲明文物之所萃四方百貨之所聚其民易以棄本逐末制名必曰甸服所以示務本之義制賦必以稼穡所以責務本之實此亦是推說却無礙
  百里賦納總二百里納銍釋文納如字本又作内音同總音摠銍珍栗反傳曰甸服内之百里近王城者禾稾曰總入之以飼國馬銍刈謂禾穗正義曰周禮掌客待諸侯之禮有芻有禾此總是也劉熙釋名銍穫禾鐵説文銍穫禾短鎌詩云奄觀銍刈謂禾穗也禾穗用銍以刈故以銍表之蘇氏曰獨言甸服之賦者内詳王畿之法而諸侯可推薛氏曰畿内天子之居其所賴以養者在此千里之民而已故所賦所納備言於此餘則賦各歸其國故略之林氏曰九州皆言田賦此但及夫甸服者鄭氏云侯綏等所出賦稅各入本國則亦必有納總銍之差此但據天子立文耳義或然也觀經文於納銍之上特加一賦字則凡賦之出於田者皆可以觸類而通之矣故自侯服以下但言建國逺近之制而不及所輸之物其辭不費使讀之自以意曉又述作之體也蔡氏曰禾本全曰總刈禾曰銍半稾也金氏曰賦納總者其賦則禾連稾束之以納也禾以為糧稾以茨屋以飼國馬以為薪芻凡雜用也按諸侯以什一之法取民謂之賦出其所賦什之一市土物以上供天子則謂之貢天子所賦惟畿内故賦法獨於甸服言之而其餘亦可以類推也
  禾稾曰總對禾穗而言本自明白正義申之曰總者總下銍秸禾穗與稾總皆送之反覺支離蔡氏云禾本全曰總視孔傳更優
  三百里納秸服釋文秸本或作稭工入反
  傳曰秸稾也正義曰郊特牲云莞簟之安而稾秸之設秸亦稾也雙言之耳去穗送稾易於送穗故為逺者輕也顔氏曰言服者謂有役則服之耳王氏曰納秸而服輸將之事也以正在五百里之中便於畿内移用故其税薄於粟米而又使之服輸將之事則其力之所出足以補其財之所入財之所入足以優其力之所出矣金氏曰服役獨在三百里者盖酌五百里之中為轉輸粟米之賦也史記謂古之善賈者百里不販樵千里不販糶以其逺而重也然則聖人賦民必不使之四百里而負粟五百里而負米矣故制為田賦自百里而止于二百里焉乃若四百里粟五百里米不復言納盖不逺納於帝都亦行百里或二百里而使三百里之民轉而輸之於都耳夫三百里之民受逺郊之米粟而為之轉輸力若勞而賦則省又以見古者賦役不兩重此帝王之良法而後世之所可行者也按總者禾之全體銍去其本秸又去其穗此三者之别
  傳以稾訓秸馬融亦云去其穎為秸則納秸之不兼粟也明矣孔疏以為納粟之外斟酌納稾非也服者傳云服稾役疏云於三百里言服舉中以明上下皆是服王事也以服字通綰上下於文義不協王氏財力補除之說甚善然又似兼服内外四百里之稾役則財雖省而力太勞恐亦無是理至金氏以為代外二百里轉輸粟米於都而其義始盡粟米不言納舊說皆云從上省文金氏以為不自納於都三百里之民代為之轉輸故不言納證據尤確真可謂毫髮無餘恨事固有漸推而愈明者此類是也
  蔡傳云半稾去皮曰秸古無此訓盖其説亦以秸并穗納之當少輕于銍故云然今既從孔氏即可不用
  四百里粟五百里米
  傳曰所納精者少麤者多正義曰直納粟米為少禾稾俱送為多其於稅也皆當什一但所納有精麤逺輕而近重耳曽氏曰春秋傳云甸粟而納之王宫米而藏之御廩而九數有粟米之法為粟二十㪷為米十㪷粟米之辨也周官倉人掌粟入之藏舂人掌供米物於此可見吕氏曰粟穀也有殻曰粟無曰米渭按總銍之實亦粟也賦粟多而米少盖古者國有九年之蓄粟宜於藏米不可久也
  詩小雅曰曽孫之稼如茨如梁曾孫之庾如坻如京乃求千斯倉乃求萬斯箱箋云稼禾也謂有稾者也上古之稅近者納總逺者納粟米庾露積穀也正義云庾是平地委粟箱以載稼倉以納庾周頌曰豐年多黍多稌亦有髙廩萬億及秭傳云廩所以藏齍盛之穗正義云禹貢百里賦納總即禾稼也二百里銍即穗禾稼當積而貯之不在倉廩其穗當在廩藏之故言藏齍盛之穗則自穗以往粟米皆在倉廩矣渭按雅頌為天子之詩其所收者皆畿内之税故注疏並引禹貢以為證可見甸服之賦法四代共之也
  穀者粟米之通稱粟米對舉則有殻曰粟無殻曰米單言粟則粟亦是米春秋定公五年歸粟于蔡左傳僖公十三年秦輸粟于晉自雍及絳昭公二十五年晉令諸侯輸王粟于成周戰國䇿張儀言舫船載粟自汶山浮江以至郢史記主父偃言秦輓粟起負海之郡以輸北河計其道里並阻且長有殻者難於轉漕其所謂粟當即是米也
  漕運之法自古有之或以餽軍或以恤鄰要未有千里之内不足以供天子而仰給於逺方之粟者左傳昭二十五年㑹于黃父趙簡子令諸侯之大夫輸王粟以子朝亂故非恒制也自漢都長安始漕轉關東粟以給中都官而勞費由兹起矣然其初嵗不過數十萬石而孝武乃増至六百萬石唐髙祖太宗時漕運歲不過二十萬石髙宗後稍多開元初滿二百五十萬石視漢則為少矣宋都汴梁天聖中嵗漕江淮之米六百萬石用船六千隻其數與漢相符東漢魏晉相繼都洛陽亦資江淮之漕而史文甚略嵗漕之數不可得聞大抵開國之時農政肇修而用物有節故漕事簡後乃陵夷而勞費滋甚也説者謂關中沃野千里鄭白之渠密邇都邑南陽汝南有鉗盧玉池赭陽鴻隙諸陂水田灌溉之利去汴洛裁五百餘里足以給京師之食唯燕薊水田絶少勢不得不取給於江淮似也然畿内方千里之地豈無可興之水由即如豐潤玉田等縣所出秔米可供玉食而天津濱海數百里元虞集謂可用兩浙之法築隄捍水以為田明人試之而輒效惜未竟其業今倣而行之則斥鹵胥化為稻田漕運可減東南之民力可蘇也禹貢長箋云宋時自雄州東際海多積水遼人不敢由此入寇盖宋失燕薊以内地為邊故恃塘濼以限戎馬亦因以溉田而積穀元泰定中虞集言京東瀕河數千里北極遼海南濱青齊萑葦之場也海潮日至淤為沃壤請用浙人法築塘捍水為田聴富民欲得官者合其衆分授以地能以萬人耕者授萬人田為萬夫長千人百人亦如之三年視其成以地之髙下定額以次漸征之五年有蓄積命以官就所儲給之禄十年不廢得世襲如軍官之法則東海民兵數萬可以近衛京師外禦島夷逺寛東南民力順帝時脱脫言京畿近水地西自西山南自保定河間北抵檀順東及遷民鎮若募江南人耕種嵗入必多不煩海運先朝徐貞明言京都輔郡皆負山控海負山則泉深而土澤控海則潮淤而壤沃諸州邑泉從地湧一決即通皆可田其言十四利甚悉今北方但地平廣有水泉可引處皆堪種稻周官設稻人掌稼下地盖為此也況在甸服治農尤根本重務昔北齊嵇曅開幽州督亢舊陂嵗收稻粟數十萬石誠得若人任之因水陸之便建阡陌濬溝渠廣灌溉數年之後地無遺利豈至西北之人全仰食於東南哉九州山水考云按碣石以西自天津以至三角淀古所謂雍奴皆海潮所到之地汪汪數百里元泰定中學士虞集曽建議用浙人之法築隄捍水為田以省漕運惜元人不能行明萬厯中保定巡撫汪應蛟奏海濵屯田有效疏言天津葛沽一帶地從来斥鹵不耕種臣謂以閩浙治地之法行之未必不可為稻田今春買牛制器開渠築隄葛沽白塘二處耕種五千餘畝内水稻畝收四五石種薥豆者得水灌溉亦畝收一二石惟旱稻以鹹立槁始信閩浙之法可行於北海而斥鹵可變為膏腴也又天啓中屯田都御史董應舉云臣近到天津歴何家圈白塘口雙港辛莊羊馬頭大人莊鹹水沽泥沽葛沽見汪司農往日開河舊蹟猶存可作水田甚多荒廢不久開之甚易一畝農工止用八錢可得粟三石三斗久荒者畝用農工一兩其挑濬舊河為力不多只須挑濬數尺明年萬石之糧可必也又左公光斗奉命視屯以北人不知水利畏言屯田如元人初倚漕東南後亂漕不通至以御酒龍衣求米張士誠今不改謀後乃無食乃大興水田於天津一帶稻花茂密如江南鄒忠介元標見之歎曰夫治天下豈不以才哉人苟有才天氣地力皆可得而變也往三十年都人之視藁秸猶扶桑也而今畝棲若此未幾皆廢至崇禎十五年追思汪司農之言因頒徐尚寳貞明潞水客譚書於户部令議水利而已無及矣轉般之法始於唐裴耀卿而成於劉晏江船不入汴汴船不入河河船不入渭内外均勞逺近有節猶得禹貢三百里代輸粟米之遺意宋初因之至崇寧三年曾孝廣始立直達之法近世乃承其弊江淮之粟有逺涉至三四千里者阻淺避漲往還經嵗民亦勞止汔可小休改絃而更張之此其時矣
  五百里侯服
  蘇氏曰此五百里始有諸侯故曰侯服林氏曰建侯服以封親賢欲各守其民人社稷以為天子之蕃衛也蔡氏曰侯服者侯國之服甸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渭按五等邦君皆謂之侯易曰利建侯詩曰謹爾侯度是也
  傳云侯候也斥候而服事正義云侯聲近候故為候也襄十八年左傳稱晉人伐齊使司馬斥山澤之險斥謂檢行之也斥𠉀謂檢行險阻伺𠉀盜賊此五百里主為斥𠉀而服事天子故名侯服因見諸言服者皆是服事也渭按經意惟以千里之内皆天子所自治至此始分其地以建國故謂之侯服爾雅釋詁云后辟公侯君也侯與后辟公同義是為古訓斥𠉀乃賤臣之役君人者之號豈獨取義於此漢儒附㑹不可從下傳云男任也任王者事正義云男聲近任故訓為任較斥𠉀義少通然經意亦不過謂此百里之中皆男爵小國不必更求其字義凡此類今皆不取
  百里采
  傳曰侯服内之百里王氏曰於此有采地也蘇氏曰卿大夫之采地張氏曰周官六鄉之外為六遂六遂之外有家邑為大夫之采地小都為卿之采地大都公之采地王子弟所食邑也與此王畿五百里之外始有采地同意渭按禮運諸侯有國以處其子孫大夫有采以處其子孫謂列國大夫之食邑而此則天子大夫之食邑也
  采之義傳云供王事而已不主一正義云采訓為事事謂役也有役則供不主於一故但言采春秋左傳正義云人君賜臣以邑采取賦稅謂之采地漢書刑法志注師古曰采官也因官食地故曰采爾雅曰采寮官也說者不曉采地之義因謂菜地云以種菜非也三說不同謂因官食地者近是王制曰千里之内曰甸千里之外曰采曰流采即百里采流即二百里流也注疏之說並非舉首尾以該中間此一句實包侯綏要荒即禹貢之制殷人因之至周始於王畿千里之外析四服為八服各五百里而益之以藩服是為九服又移采地於畿内耳王制又曰天子百里之内以共官千里之内以為御鄭注云謂此地之田税所給也官謂其文書財用也御謂衣食據此則甸服之穀皆天子所斂以自給而采地不與焉與禹貢正相合孔疏以是為殷法非也
  夏元肅云考之周官六鄉之外為六遂六遂之外有家邑稍邑則大夫之采地在畿内也又有小都縣地大都畺地則公卿王子弟之采地亦在畿内也然則侯服之采其周官所謂邦國閒田乎盖侯服百里最近王畿故不以封而為閒田天子之子弟食采在邦國之畺地世逺族蕃則其采地有及於侯服故空其地所以待之謂之百里采者如此吳幼清云此說非也虞周之制各不同耳
  傳同叔云周制采地在畿内此在畿外何也唐虞之際民淳事簡封建少而土地寛故采地在畿外至周則封建密而分畫詳矣采地不得不移之内也雖然周之采地稍縣鄙凡三百里此特一百里又何也周建官多唐虞之官少而況彼三百里非皆采地亦有公邑此百里則皆采地耳渭按虞夏書稱萬邦左傳云禹合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而王制云凡九州千七百七十三國漢地理志亦云周千八百國其封建豈反多於古聖人因時立制移采地於畿内當日自有其故今不可臆為說也王畿之外三百里不盡為采地此說良是左傳昭十三年平丘之㑹子産爭承曰列尊貢重周之制也卑而貢重者甸服也盖周三等采地分天子之所食故其貢特重虞夏之采地在畿外甸服五百里皆天子所自賦其采地之貢當與諸侯等此則可以理推者也
  或問侯君也名曰侯服而采地與焉然則采可謂之國而公卿大夫之食采者亦可謂之君乎曰可春秋所書祭伯凡伯渠伯毛伯之屬公羊傳皆云天子之大夫而穀梁傳云祭伯寰内諸侯寰與縣同音懸范𡩋注曰天子畿内大夫有采地謂之寰内諸侯是天子之大夫亦君其采地亦國故書稱君奭君陳君牙而王制云天子縣内凡九十三國又云天子之縣内諸侯禄也外諸侯世也禄即采地之所入矣或曰此周制也虞夏將無異乎曰象云謨盖都君都君者舜也都即其采地周官載師云小都大都是也時舜方臣於堯而象謂之君則王官食采者與諸侯等自古有然不始於後世矣
  天子之大夫雖有縣内諸侯之稱而實無五等之號孟子曰天子之卿受地視侯大夫受地視伯元士受地視子男王制曰天子之三公之田視公侯卿視伯大夫視子男元士視附庸夫視猶比也謂其禄秩與之等而已未嘗被以公侯伯子男之爵也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亦秩祀之文耳豈遂可稱嶽曰公稱瀆曰侯乎春秋所書王臣来接於我者如南季榮叔之類先儒以叔季為字無異說矣唯公伯子與五等之號相混祭公州公周公亦皆以為天子之三公獨伯子之說互異其曰伯者公羊以為天子之大夫穀梁以為寰内之諸侯是亦以伯與叔季均為五十之字也至杜預注左傳於祭伯曰祭國伯爵於凡伯曰凡國伯爵於單伯曰單采地伯爵而伯於是乎始為爵矣楚語重黎氏世敘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父其後也韋昭注云程國伯爵休父名也韋杜同時以字為爵始此愚謂程伯休父猶樊仲山甫程樊國也伯休仲山字也其曰子者公羊穀梁並無說唯范甯於蘇子尹子注云周卿士而單子劉子無注省文從可知也杜於蘇子云周卿士於單子云王官伯於尹子云王卿士是亦與公穀無異而又於尹子王卿士之下云子爵成十七年單子注云單伯稱子盖降稱則復以子為爵矣殷有微子箕子鄭康成注王制云殷爵三等公侯伯也異畿内謂之子此杜說所自出學者多宗杜氏遂謂周畿内有伯子二等陳陳相因牢不可破至宋趙鵬飛著春秋經筌據黎錞之説以伯與叔季皆為字人以其晚出而疑之余考穀梁范注於凡伯云凡氏伯字上大夫也於渠伯糾云渠氏也天子下大夫老故稱字於單伯云伯字於毛伯云毛采邑伯字也是皆不以伯為爵范去杜未逺而固已不盡從其說矣奚待黎錞乎王臣稱子自文十年蘇子始其不字而曰子者盖文宣以後列國尊王卿士之稱公羊所謂三世異辭者也春秋之法内大夫皆氏名未賜族則不氏外大夫亦皆氏名未賜族則以其國氏而獨於閔公元年書季子来歸二年書齊髙子来盟盖子者男子之美稱也因國人所與而賢之貴之故曰子蘇尹單劉之稱子亦猶是也以單伯降而稱子豈季友髙傒嘗升為子爵列於諸侯乎且王臣之稱字稱子非自春秋始也書序武王時芮伯作旅巢命成王時榮伯作賄肅慎之命詩小雅出車云王命南仲六月云張仲孝友采芑云方叔涖止十月之交云家伯冢宰皆以字配氏又云棸子内史鄭箋曰内史中大夫也孔疏曰棸子以子配氏若曽子閔子然是亦男子之美稱而非五等之子也西周時已有此稱又何疑於春秋學者知王臣之伯子非爵則知天子之公卿大夫元士禄視外諸侯而無五等之號虞夏商周未之或改也
  二百里男邦三百里諸侯
  王氏曰於此但建男邦者欲王畿不為大國所逼而小邦易獲京師之助也蘇氏曰男邦小國也諸侯大國次國也小國在内依天子而大國在外以禦侮也林氏曰輸賦稅則逺者輕而近者重建侯邦則逺者大而近者小逺近大小輕重莫不有法於其間而疆理天下之制盡於此矣朱子曰三百里謂自三至五為百里者三随文生例不可拘也李氏曰建諸侯非特此三百里以其對男邦言之則自此以外皆諸侯也吕氏曰男采在内既足以護王畿又去王畿近強悍諸侯不足以陵之此聖人制内外之輕重不差毫末所謂天下之勢猶持衡也渭按男始言邦則王官唯得以本爵自君其采邑而不敢稱邦可知己王制曰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此周制也而鄭注以此為殷所因夏爵三等之制今案虞夏邦君之爵不知有幾等據舜典輯五瑞修五玉是亦為五等矣陸機曰五等之制始於黄唐此言是也周室班禄孟子有明文百里七十里五十里并附庸為四等然附庸不達於天子則亦三等而已殷制無可考鄭據公羊春秋家謂殷合伯子男而為一說者以為公一等侯二等伯子男三等理或然也至謂殷爵唯有公侯伯而無子男周武王復增之則妄矣虞夏分土之制亦無可考據此經二百里男邦三百里諸侯則似公侯為大國伯子為次國男為小國與殷周小異也列爵惟五分土惟三盖盛徳之所同但其間少有變通耳康誥召誥所稱男邦即男服在侯甸之外
  五百里綏服
  傳曰綏安也侯服外之五百里張氏曰此亦諸侯耳以其稍逺故變名為綏欲其知此五百里内所以建諸侯者為安王室也林氏曰王畿之外既封建諸侯之國使之小大相維強弱相比以為王室之輔矣而其外五百里則接於要荒故於此設為綏服以為内外之辨所立之制凡欲撫安邊境衞中國而已故其名曰綏服渭按諸侯所以安王室者即下文二事是也
  綏服傳云安服王者之政教正義云要服去京師已逺王者以文教要束使服此綏服路近言安服王者政教以示不待要束而自服也渭按此說亦通但要是要束之荒是簡略皆以政教言獨綏為自安於義不協張林之說較長故取之
  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奮武衞釋文揆葵癸反奮方問反
  傳曰揆度文教而行之三百里皆同文教外之二百里奮武衞天子所以安正義曰奮武衞者在國習學兵戎有事則征討夷狄王氏曰二百里奮武衞者以近蠻夷故也張氏曰綏服不必盡行朝廷文徳第付之賢者使揆度其所可行而教之薛氏曰揆文教者京師既逺量事為之法制今之邊徼右軍旅而略文教與此同意陳氏曰文教以文徳教化若揚雄所謂五政所加七賦所養揆度文教以經理之也武以衛言保護邦國而已非窮兵服逺也金氏曰内三百里揆文教所以接華夏之教以撫要荒外二百里奮武衛所以禦要荒之變以安華夏然自三百里以内凡有國者文教可知自二百里以外凡有國者武衛可知渭按聖人之道文武並用無間於内外而至此則揆之以為教而無繁難之事奮之以為衞而有震曜之威此其所以異於甸侯也
  三百里揆文教謂揆之從此始耳非謂三百里之外更不用文教也泰伯開吳端委以治周禮箕子居朝鮮教民以禮義為八條之禁文翁守蜀修起學宫弟子學於京師者比齊魯任延守武威造立校官自掾史子孫皆令詣學受業郡遂有儒雅之士桂陽俗不識學義許荆為太守設䘮紀婚姻制度使知禮禁房州俗好淫祀而不修學校韋景駿為刺史始開貢舉悉除淫祀閩人未知學常衮為觀察使設鄉校親加講導由是歲貢士與内州等此皆要荒之俗素不知禮義而治之者未嘗不以文教但當舉其大綱略其節目使之易知易從回心嚮道而日逺於禽獸不必盡如中邦之制度耳易象傳曰地中有水師君子以容民畜衆盖古者寓兵於農因農事以定軍令居則為比閭族黨州鄉出則為伍兩䘚旅師軍均是人也其四時講武主於數軍實昭文章明貴賤辨等列順少長習威儀而步伐擊刺之事寓焉備豫而形隠如水之藏於地中故曰容曰畜傳曰武不可覿又曰先王耀徳不觀兵而此經獨謂之奮則幾於覿武而觀兵矣其所以異者何也盖綏服之外二百里與蠻夷接壤蠢動之變不可以不虞大抵軍容常多而國容常少使蠻夷望之如烈火之不可犯而後界限分明跬步不敢踰越此聖人所以杜猾夏之漸居安思危有備無患者也周禮中車職曰革路以即戎封四衛注云四方諸侯守衛者左傳沈尹戍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諸侯盖即此奮武衛之諸侯也雅者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方周之盛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是即禹貢揆文奮武之事伯禽宅曲阜淮夷徐戎並興東郊不開而魯興三郊三遂之衆以征之此東方之武衛也密須之鼓闕鞏之甲唐叔受之以處參虛匡有戎狄韓奕之卒章曰王錫韓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國因以其伯實墉實壑實畝實籍王符潛夫論曰昔周宣王時有韓侯其國近燕故詩云溥彼韓城燕師所完水經注聖水逕方城縣故城北詩溥彼韓城燕師所完王肅曰今涿郡方城縣有韓侯城也困學紀聞曰燕師鄭箋以為燕安之師詩云奄受北國肅說為長渭按魏書地形志范陽郡方城縣有韓侯城方城今為固安縣屬順天府或泥奕奕梁山謂韓侯國在今陜西韓城縣非也衛武公作懿戒以自儆曰修爾車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蠻方此北方之武衛也崧髙之詩曰維申及甫維周之翰又曰王命申伯式是南邦此南方之武衛也其西方則周自當之盖鎬京西迫昆夷北鄰玁狁故天子命將出師往戍其境歌采薇以遣之出車勞還杕杜勤歸嵗以為常謹之至矣及其衰也王政不修舊坊寖壞厲王時西戎滅犬丘大駱之族宣王即位命秦仲誅之為西戎所殺玁狁匪茹整居焦穫侵鎬及方至于涇陽命將簿伐及太原而止卒有驪山之禍周室東遷小雅盡廢四夷交侵而中國微陸渾揚拒泉臯諸戎且偪處伊雒之間矣其東則徐之駒王西討濟於河隠桓之世㑹于潛盟于唐魯與戎通好矣淮夷病杞杞遷于縁陵申之㑹淮夷且列於諸侯矣其北則狄伐周伐鄭伐邢滅衛而晉居深山王靈不及拜戎不暇矣其南則申甫為楚所侵周人逺戍之卒滅於楚資其賦以禦北方而觀兵直至于周疆矣原其始皆諸侯鄰四夷者武備廢弛之所致也以是知禹貢為萬古不易之書循之則治違之則亂經斯世者所宜亟講也
  五百里要服釋文要一遥反
  傳曰綏服外之五百里要束以文教正義曰要者約束之義上言揆文教知要者要束以文教也王氏曰於此不可用中國之政為之要約而已金氏曰要約也其地逺於畿甸雜於夷狄雖州牧侯伯為之綱領控制而其文法則略於中國矣渭按奮武衛者所以防其猾夏也苟欲其嚮風而慕義則亦唯揆文教以約束之耳
  蘇傳云總其大要法不詳也則要似讀去聲為切要之義與孔訓陸音並異恐非
  三百里夷二百里蔡
  王氏曰三百里夷者於此皆夷也夷易也其俗簡易也易而已蠻慢也甚於夷矣蔡放也放罪人於此蘇氏曰放有罪曰蔡春秋傳曰殺管叔蔡蔡叔林氏曰案左氏定四年蔡蔡叔注云蔡放也陸徳明音素達反二百里蔡亦是放罪人於此當從左氏讀張氏曰夷有簡易之意按舜生於諸馮而孟子以為東夷之人文王生於岐周而孟子以為西夷之人即此夷也蔡說文本作𥻦篆字𥻦與蔡相似𨽻遂訛為蔡三百里夷傳云守平常之教事王者而已正義云夷訓平也今按訓平甚無謂釋文引馬融云夷易也後人皆宗其說春秋於介葛盧之朝魯直書曰來公羊傳曰何以不言朝不能乎朝也范注云不能升降揖讓盖逺方之民未染華風其喜怒哀樂亦猶夫人耳但不能節之以禮子游之所云直情而徑行者也易之謂也
  傳云蔡法也法三百里而差簡正義云蔡之為法無正訓也教簡於夷故訓蔡為法法則三百里去京師彌逺差復簡易言其不能平常也今按蔡訓法他書所未有不可從左氏蔡蔡叔凡再見昭元年傳太叔曰周公殺管叔而蔡蔡叔杜注云蔡放也釋文云上蔡字音素葛反說文作𥻦音同字從殺下米云䊝𥻦散之也㑹杜義下蔡叔如字正義云說文𥻦散之也從米殺聲然則𥻦為放散之義故訓為放也𨽻書改作已失本體𥻦字不復可識寫者全類蔡字至有重為一蔡字加㸃以讀之者尚書蔡仲之命云周公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鄰以車七乗孔安國云囚謂制其出入郭鄰中國之外地名是放蔡叔之事地不知在何方也定四年祝佗曰管蔡啓商惎間王室王於是乎殺管叔而蔡蔡叔以車七乗徒七十人杜注云蔡放也與蔡叔車徒而放之釋文云蔡蔡叔上素達反下如字蔡之為放無可疑者穎達不取以釋此經欲順傳為義耳舜典竄三苗孟子作殺三苗按三苗未嘗伏大辟不得謂之殺疑古本元作𥻦𥻦亦放也與殺聲相近傳寫者遂訛為殺
  五百里荒服
  傳曰要服外之五百里言荒又簡略正義曰王肅云政教荒忽因其故俗而治之金氏曰四逺蠻夷之地田野不井人民不多故謂之荒所以經略之者又簡於要服矣渭按先儒皆疑禹服之狹而周漢地廣或以周服里數皆以方言或以古今尺有長短或以禹直方計而後世以人迹屈曲取之要之皆非的論葢禹聲教所及則地盡四海而其疆理則止以五服為制至荒服之外又别為區畫如所謂咸建五長是已荒服在九州之内去帝都裁二千里雖云簡略亦有政教王氏以荒為不治非也
  林少穎云漢班超為西域都護甚得夷狄心超被召還任尚代之尚謂超曰君侯在外國三十餘年而小人猥承君後宜有以誨之超曰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順孫蠻夷懷不靖之心難養易敗宜蕩佚簡易寛小過總大綱而已禹名境外之服謂之要荒正超所謂蕩佚簡易之意也渭按西域絶逺非正朔所加與禹貢之要荒不同漢書地理志云自武威以西習俗頗殊地廣民稀水草宜畜牧故涼州之畜為天下饒保邊塞二千石治之咸以兵馬為務酒禮之㑹上下通焉吏民相親是以其俗風雨時節穀糴常賤少盜賊有和氣之應賢於内郡此政寛厚吏不苛刻之所致也涼州正禹貢要荒之地治之以寛厚為主即蕩佚簡易之意舉此相喻當更切也
  三百里蠻二百里流
  正義曰王肅云蠻慢也禮儀簡慢與孔異劉氏敞曰夷性近於人蠻性逺於人故近者稱夷逺者稱蠻也流如流共工之流林氏曰要服之三百里夷其外二百里是亦夷也而謂之蔡荒服之三百里蠻其外二百里是亦蠻也而謂之流盖其外之二百里其地為最逺中國之人有積惡罪大而先王不忍殺之者則投之於最逺之地故於要荒二服取其最逺者言之以見流放罪人於此者其為蠻夷之地則蒙上之文可見也五服之名與其每服之内逺近詳略皆當時疆理天下之實迹也故於侯服則言其建國大小之制至於要荒則言其蠻夷逺近之辨與夫流放輕重之差皆所以紀其實也渭按五服之文率以前包後甸服舉天子以見諸侯非謂其外無田賦也侯服謂有諸侯自此始非謂其外無諸侯也綏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奮武衛謂揆之奮之自此始非謂其外無文教武衛也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荒服三百里蠻二百里流謂要荒之邊鄙為流放罪人之地非謂此二百里者非蠻夷也學者求其意勿泥其辭則善矣
  三百里蠻傳云以文教蠻来之不制以法正義云鄭曰蠻者聴從其俗羈縻其人耳故云蠻蠻之言緡也其意言緡是繩蠻者以繩束物之名也渭按訓蠻為緡即羈縻之謂今既以夷為易則蠻自當從王肅說
  四裔分而言之曰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約之為兩則言蠻夷可以該戎狄言戎狄可以該蠻夷或又單言蠻單言夷則亦為四裔之通稱如追貊北方之國也而韓奕之卒章曰因時百蠻衛在冀州之域而武公作詩曰用逷蠻方王褒四子講徳論曰匈奴者百蠻之最彊者也蠻不獨為南裔可知已二百里流傳云流移也言政教隨其俗正義云流如水流故云移也其俗流移無常故隨其去来不復蠻来之也渭按隨水草畜牧而轉移唯北方塞外諸國則有然者餘未聞也以流為隨其去来大非今既以蔡為放則流自當從劉敞說大學曰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之謂也舜典曰流宥五刑又曰五流有宅左傳季文子曰舜臣堯流四凶族是四罪之刑皆流也安國云幽洲北裔崇山南裔三危西裔羽山東裔在海中馬融亦云與季文子所謂投諸四裔以禦魑魅者正相脗合即此之二百里流是也括地志曰故龔城在檀州燕樂縣界故老傳云舜流共工幽州居此城唐檀州治密雲縣領燕樂縣密雲今屬順天府燕樂故城在縣東北五十里三危山在沙州燉煌縣東南三十里羽山在沂州臨沂縣界崇山無說孔疏云不知其處盖在衡嶺之南通典云澧陽縣有崇山即舜放驩兜之所方輿勝覽同澧陽今澧州及石門縣胡炳文四書通云崇山在澧州慈利縣岳州府志云在慈利縣南三百里大庸所城東所屬永定衛漢武陵充縣地羽山寰宇記云在登州蓬莱縣東十五里即殛鯀處更符安國在海中之説以道里計之此二山者與幽洲三危皆在荒服之中則四罪之刑皆為流可知也而經文復有流放竄殛之别殊不可曉安國云殛竄放流皆誅也異其文述作之體此說近是孔疏乃以為四罪輕重之等非也古之所謂中國者禹貢甸侯綏方三千里之地也所謂四夷者要荒方二千里之地也所謂四海者九州之外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王者之所不治是也就尚書言之青之嵎夷莱夷徐之淮夷梁之和夷非在九州之域者乎舜咨十有二牧曰食哉維時惇徳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其命臯陶也曰蠻夷猾夏汝作士他日禹言於帝曰苗頑弗即工帝其念哉帝曰臯陶方祗厥敘方施象刑惟明夫既謂之蠻夷而臯陶十二牧得以政刑治之其不在九州之外也審矣
  五流有宅五宅三居傳云大罪四裔次九州之外次千里之外正義云三等之居量其罪狀為逺近之差也四裔最逺在四海之表故大罪四裔謂本犯死罪也周禮調人職云父之讎辟之海外即與四裔為一也次九州之外即王制云入學不率教者屏之逺方西方曰棘東方曰寄注云偪寄於夷狄也次千里之外者即調人職云兄弟之讎辟諸千里之外也周禮與王制既有三處之别故約以為言鄭𤣥云三處者自九州之外至于四海三分其地逺近若周之夷鎮藩也然罪有輕重不同豈五百里之校乎不可從也渭按大罪四裔即荒服所謂二百里流季文子曰投諸四裔以禦魑魅者也其次盖要服所謂二百里蔡而傳云九州之外非是又其次則當在綏服奮武衛之地而傳云千里之外殊不分明微窺其意盖以四裔在海外王者不治之地而九州之外指要荒而言千里之外指綏服而言也綏服之邊鄙去甸服千里與蠻夷為鄰愚竊謂三居不可以里計劉原父云輕罪則蔡於要服重罪則流於荒服所謂投之四裔屏之逺方者也此則五宅三居之二矣其一盖在綏服也此說較孔鄭為優其逺近之差則當視罪人所居之地以為限斷如三苗在南則竄之西裔足以蔽其辜東北亦可但共驩已居故不復用若南裔則太寛矣然舜受終之初水土未平五服疆理未定惟可以四罪見其梗槩亦未必纎屑皆同也
  周禮職方氏辨九服之邦國方千里曰王畿其外方五百里曰侯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衛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蠻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鎮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藩服大司馬謂之九畿而王畿曰國畿盖周析夏殷之五服以為九服之制如此五服甸與侯綏要荒並列而荒服之外尚為九州九服則王畿不在其列而藩服在禹荒服之外此其所以異也康誥曰侯甸男邦采衛酒誥曰越在外服侯甸男衛邦伯召誥曰命庶殷侯甸男邦伯先儒謂即周之九服三書皆作於營洛之前然則周公未制禮時已更定五服為九服矣周官曰六服羣辟罔不承徳又曰六年五服一朝正義云周禮九服此惟言六者夷鎮藩在九州之外王者於夷狄羈縻而已不可同華夏六年五服一朝周禮無此法孔以五服為侯甸男采衛盖以要服逺不能常及期故不數今按周官晚出識者每以為疑六服盖依大行人除蕃國言之五服則又依康誥侯甸男邦采衛除要服言之耳據大行人要服六嵗壹見無不及期之事康誥不數要服時偶不在列謂朝止五服者妄也酒誥有衛而無采召誥不數男采衛豈亦以逺不能及期耶周禮大行人職曰侯服嵗壹見其貢祀物甸服二歲壹見其貢嬪物男服三嵗壹見其貢器物采服四嵗壹見其貢服物衞服五嵗壹見其貢材物要服六嵗壹見其貢貨物九州之外謂之蕃國世壹見各以其所貴寳為摰周語祭公謀父曰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翟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時享嵗貢終王今按祭公周人所言五服與禹貢小異故韋昭據周禮釋之以甸服當王畿以侯服當侯服以賓服當甸男采衛四服以要服當蠻服以荒服當夷鎮藩三服然則五服之地唯甸侯要皆方五百里與禹貢同而賓服則方二千里荒服方千五百里視禹之綏服荒服大小懸絶矣愚嘗謂春秋傳雜採衆記而成而外傳尤為踳駮左氏間有不可信者如昭十三年叔向言明王之制使諸侯嵗聘間朝再朝而㑹再㑹而盟先儒謂其制與周禮不同不知為何代之法此祭公語亦然古今制度不同說禹貢者但當依經立義不可强為附㑹
  正義云凡五服之别各五百里是王城四面面别二千五百里四面相距為方五千里也賈逵馬融以為甸服之外百里至五百里米特有此數去王城千里其侯綏要荒服各五百里是面二千里相距為方六千里鄭𤣥以為五服之别五百里是堯之舊制及禹弼之毎服之間更增五百里面别至于五千里相距為方萬里甸服鄭以五百里為堯之舊制百里以下乃禹所弼成餘倣此司馬遷與孔意同王肅亦以為然故肅注此云賈馬既失其實鄭𤣥必不然矣禹之功在平治山川不在拓境廣土土地之廣三倍於堯而書傳無稱焉則鄭𤣥創造難可據信先王規方千里以為甸服其餘均分之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寜宇而使甸服之外諸侯入禾稾非其義也史遷之㫖盖得之矣是同於孔也若然周禮王畿之外别有九服服别五百里是為方萬里復以何故三倍於堯又地理志言漢之土境東西九千三百二里南北萬三千三百六十八里騐其所言山川不出禹貢之域山川載地古今必同而得里數異者堯與周漢其地一也尚書所言據其虛空鳥路方直而計之漢書所言乃謂著直略反地人跡屈曲而量之所以數不同也此說亦本王肅金吉甫從而演之曰漢東西視禹貢幾一倍南北視禹貢幾二倍然攷其所載山川又不盡禹迹之外何也古者聖人制數周密其制方田之數以御田疇廣狹制句音鉤股之數以御逺近髙深方田之制行則自井畝徑遂之直積而為道路川澮截然直方無有迂曲故中邦之地雖廣而里數則徑自秦漢開阡陌於是道里始迂此古今里數多少之不同一也周髀經曰數之法始出於圎方圎出於方方出於矩矩出於九九故折矩以為句句廣三股修四徑隅五禹之所以治天下者此矩之所由生也是則句股算法自禹制之盖積矩以為方田而句股以測髙下淺深逺近此禹之所以疆理天下而弼成五服者也句股之數密則於山川迂迴之處與道里曲折之間以句股之多計弦之直而得逺近之實大率句三股四弦直五以正五斜七取之自秦漢以来誇多務廣固盡外薄之逺其計道里又但以人跡為數不復論句股弦直故漢之九千里大約準古六千五百里漢之三千里準古一千九百七十一里而尺步長短之異制又不在此數此古今里數多少之不同二也渭按賈馬鄭之說並謬王肅難之良是古人之言里數有論道路之經由者有論土地之界限者論道路則當以人跡屈曲計論土地則當以鳥飛準繩計鳥飛準繩語見管子五服五千乃土地之界限非道路之經由其所言者皆直方之數也然秦漢以降阡陌雖壞而九章算術猶傳於世言地理者豈不能以句股之多計弦之直而得逺近之實謂漢書所言里數但據著地人跡與禹貢不同愚未敢深信嘗試思之禹因髙山大川之形勢别為九州初不計幅員之廣狭道路之迂直及水土既平則規方五千里之地以為五服之制周圍二萬里其中積方五百里者百方千里者二十五雖有絶長補短之處而大槩整齊劃如棊局若夫荒服之外尚有餘地所謂外薄四海咸建五長者則東漸于海直抵嵎夷西被流沙届于黑水計其延袤當不下萬里此徑數非開方也嵎夷即漢之樂浪流沙在燉煌郡界而漢志云東西九千三百二里正與禹貢相符說者惟據五服五千以為漢之東西視禹貢幾一倍則疎矣古九州之域東西贏而南北縮就東頭計之自揭陽以北至沙漠多不過七千里愈西則愈短少裁五千里而漢志云南北萬三千三百六十八里則真視禹貢幾二倍矣原其故由武帝開百越定滇池置牂柯收交趾大斥南疆悉以其地為郡縣故有若是之逺非句股之法廢而所言里數皆以著地人跡計也隋志東西九千三百里南北萬四千八百十五里唐志東西九千五百十一里南北萬六千九百十八里視漢之東西無異而南北加廓其為土地之界限以鳥飛準繩計則均也然此説但可施之秦漢以後若周之九服里數倍於禹貢則又自有其故矣周服里數倍於禹服是古今一大疑義賈公彦云若據鳥飛直路此周之五服亦止五千若隨山川屈曲則禹貢亦萬里彼此不異也是禹服周服實皆五千但書據鳥飛直路禮計山川屈曲故多寡不同耳按二經里數皆以開方言之無計人跡屈曲之理賈說非是陸佃禮象曰鄭氏謂周公斥大九州之界方七千里此讀周官之誤也盖禹貢言面周官言方言方則外各二百五十里非一面五百里也易祓撰禹貢疆理廣記復引伸之曰禹五服帝畿在内帝畿千里而兩面各五百里數其一面故曰五百里甸服自甸至荒皆數一面每面各五百里總為二千五百里兩面相距凡五千里職方氏所載則王畿不在九服之内自方五百里之侯服至方五百里之藩服其名凡九九服每面各二百五十里通為二千二百五十里兩面相距通為四千五百里并王畿千里通為五千五百里增於禹者五百里之藩服耳然禹九州之外咸建五長東漸西被即成周藩服之域其名雖增而地未嘗増也此說較陸氏更暢千年不破之疑至是而遂決曽氏云周蠻服夷服即禹要服其鎮服藩服即禹荒服誤也今斷從易氏金吉甫又撮其要云攷之經文甸服方千里而曰五百里是舉一面言之周官方千里曰王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某服則舉兩面通計之然則禹貢所謂五百里者乃千里而周官所謂外方五百里者乃二百五十里也三家遞相發明頗覺後来者居上王明逸云考周之幅員盖不廣於禹立政言方行天下陟禹之迹則亦以禹迹為極耳
  或謂古今尺有長短步有大小故周服與禹服不同田制夏五十畝殷七十畝周百畝亦以尺有長短之故名異而實不變夏尺倍於周尺禹服五千周服萬里理有固然無足怪者余按王制曰古者以周尺八尺為步今以周尺六尺四寸為步古者百畝當今東田百四十六畝三十步古者百里當今百二十一里六十步四尺二寸二分是古步大於今步古里寛於今里也然不應禹尺與周尺相去一倍之逺日知録曰穀梁傳古者三百步為里今以三百六十步為里而尺又大於古四之一今之六十二里遂當古之百里是今步大於古步今里寛於古里也不應禹五千里周反倍之為萬里二說皆不可通則上三家之言洵為篤論矣蔡傳悉排羣說而自為之解曰禹聲教所及地盡四海而其疆理則止以五服為制至荒服之外又别為區畫如所謂咸建五長是已若周漢則盡其地之所至而經畫之也此解近是然亦不應外薄之地三倍於五服禹之五服以開方法計之為方千里者二十五從蔡說則周之衛蠻夷鎮藩皆外薄之地為方千里者七十五是禹服僅得其四之一也仁山舍蔡而從易可謂擇之精守之約矣
  蔡傳曰案毎服五百里五服則二千五百里南北東西相距五千里故益稷篇言弼成五服至于五千然堯都冀州冀之北境并雲中涿易亦恐無二千五百里藉使有之亦皆沙漠不毛之地而東南財賦所出則反棄於要荒以地勢攷之殊未可曉但意古今土地盛衰不同當舜之時冀北之地未必荒落如後世耳亦猶閩浙之間舊為蠻夷淵藪而今富庶繁衍遂為上國土地興廢不可以一時槩也金吉甫云隆古都冀政教四達則冀北之野生聚教訓必不如後世之為窮漠所以水平之後分為幽并其廣可知兼堯都平陽雖曰在冀自平陽以南渡河至陜於今地理三百七十五里正五斜七於古盖二百六十餘里耳則是甸服之地自跨冀豫冀山而豫平緬想當時甸服之地當亦如周室王畿之制西自邠岐豐鎬為八百里東通洛陽六百里總為方千里耳五服之制其間絶長補短計亦如此何則周都豐鎬西至犬戎約千餘里而目為荒服則是五服之制有因地而為長短者盖諸侯分服特以為朝貢之限制或在近而視逺或雖逺而視近地有廣狹俗有夷夏未必截然如此正方聖人立為限制之經於中固必有通變之義讀書者不可拘於一說而不知聖人體用之大也渭按此論勝蔡孟子曰今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王制曰凡四海之内斷長補短方三千里漢書地理志曰洛邑與宗周通封畿東西長而南北短短長相覆為千里短長相覆即絶長補短之謂以是知先王體國經野皆用此法雖云四面相距各若干里其間容有所乗除未必面面均齊無或贏縮也尹耕兩鎮志云涿鹿東北之極陬也而黃帝以之建都釡山塞上之小山也而黄帝以之合符則當時蕃國之在其西北者可知涿鹿今保安州釡山在懐來城北此言古冀北地尚寛也然為沙漠所限南距堯都多不過二千里其所以得備五服之制者絶長補短以成之耳
  東漸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釋文漸子廉反被皮寄反
  傳曰漸入也正義曰海多邪曲故言漸入流沙長逺故言被及漸被皆過之意也流沙當是西境最逺者而地理志以流沙為張掖居延澤計三危在居延之西太逺矣志言非也顔氏曰被加也朔北方也暨及也吳氏曰漸如水之漸漬被如衣之被覆邵氏曰禹貢九州皆有疆界天下獨無疆界乎東漸西被朔南暨此天下之疆界也渭按此總言九州之大界即禹所云外薄四海咸建五長者傳謂在五服之外盖禹以方五千里之地制為五服而其外尚有餘地則東漸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是為九州之大界其外則四海也
  凡禹貢疆理之所及皆東海也故曰東漸于海揚州傳云南距海非也吴語晉侯令董褐復命于吳王曰今君掩王東海以淫名聞于天子越語范蠡對王孫雄曰昔吾先君固周室之不成子也故濱於東海之陂漢書惠帝三年立閩越君搖為東海王師古曰即今泉州是其地然則吴越閩所濱之海皆東海也至嶺南揭陽始為南海而禹時不在九州之域故止於東境言之詳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流沙一在張掖漢志居延澤在居延縣東北古文以為流沙是也一在燉煌通典云燉煌即古流沙地其沙風吹流行在郡西八十里是也經云西被于流沙而居延澤乃在張掖之東北則固當主燉煌矣沙漠自西而東且迆北居延澤雖非禹貢之流沙亦即此沙漠之地獨王制所謂流沙去西河千里而遥其地甚近盖又與禹貢漢志所言者異矣五代史晉天福三年髙居誨使于闐還記其山川云自靈州過黄河三十里始涉沙入党項界曰細腰沙神樹沙至三公沙自此沙行四百餘里至黑堡沙沙尤廣自甘州西始涉磧磧無水西百五十里至肅州渡金河出玉門闗此在今肅州衛西非古玉門闗也至瓜州沙州州南十里鳴沙山冬夏殷殷有聲如雷云禹貢流沙也元和志云鳴沙縣東北至靈州一百二十里隋置環州以大河環曲為名今寧夏中衛東北有鳴沙故城夢溪筆談云余在鄜延閲兵馬籍有稱過范河損失問何謂范河乃越人謂淖沙為范河北人謂之活沙人馬履之百步之外皆動如人行幕上其下足處雖甚堅若遇其一陷則人馬駞車應時皆沒或謂此即流沙也方輿紀要云旱海在寧夏衞靈州所東南宋張洎曰自威州至靈州有旱海七百里斥鹵枯澤無谿澗川谷張舜民曰今旱江平即旱海在清逺軍北趙珣曰鹽夏清逺軍間並係沙磧俗謂之旱海自環州出清剛川本靈州大路自此至美利寨漸入平夏徑旱海中至耀徳清邊鎮入靈州是也今按以上諸書所載則靈州之地已有沙磧王制所謂流沙當在鳴沙廢縣界中盖其地東距西河適千里而遥也自此以西沙磧逾廣而東西三千里之徑數及此而止故曰西不盡流沙儒者不察遂以此為西被之流沙因謂禹貢九州之境不過方三千里而要荒割為異域五服五千之義鬱而不明久矣
  黄氏日抄曰古注以聲教斷句諸家皆從之余友蔣榮甫云昔徐履赴試道求水村舍有老士人教四五童蒙以朔南暨為句徐言其誤老士人者怒曰獨朔南預聲教而東西無預邪東西皆有所止之地故以海與流沙言朔南地廣故以暨言而下文總以聲教訖于四海耳今按裵駰史記集解其注在暨字下則自劉宋時已不從孔傳而以聲教屬下讀矣老士人固有所受之也
  爾雅朔北方也舍人曰朔盡也北方萬物盡故言朔也李巡曰萬物盡於北方蘇而復生故北稱朔也朔南與上東西對非有一地之可指說者以朔為堯典之朔方南為堯典之南交亦無大礙或謂即漢朔方郡則其地太近以南交為交趾則又太逺矣不可從暨與漸被似有贏縮之别鄭康成云南北不言所至容踰之是暨贏於漸被也今以經文考之東有嵎夷莱夷斗入大海西有三危黑水在流沙之中皆過之故指言其地而謂之漸被南抵五嶺北距大漠則及境而止不能越乎其外故但云暨暨之縮於漸被也明甚鄭說非是
  九州南北之大界傳記無可考唯唐神功元年狄仁傑上疏以為東距滄海西阻流沙北横大漠南阻五嶺此天所以限戎狄而隔中外也南北二句實可為朔南暨注腳應鏞釋王制曰獨言東海者東海在中國封疆内西南北海則逺在夷徼之外也南獨以衡山為限百越未盡開也惟河舉東西南北河流縈帶中國也自秦而上西北袤而東南蹙自秦而下東南展而西北縮此古今天地之大運也理明義精於此經無一不合
  王耕野云聲教至于海濱則止矣何以又云漸于海被于流沙盖海島之夷與流沙以西之戎咸賓貢于中國則是有虞之聲教東不止于海且漸入于海中西不止於流沙又蒙被流沙之外矣渭按此三句言九州之大界漸被暨皆以地言非謂聲教之所及也與島夷西戎無涉舊以朔南暨聲教為句故孔疏以為雖在五服之外皆與聞天子聲教時来朝見王氏承其誤乃有此説
  堯典申命羲叔宅南交傳云夏與春交此治南方之官也疏云此官既主四時亦主方面經言南交謂南方與東方交傳言夏與春交見其時方皆掌之春盡之日與立夏之初時相交也東方之南南方之東位相交也史記索隠曰孔註未是然則冬與秋交何故下無其文且東嵎夷西昧谷北幽都三方皆言地而夏獨不言地乃云與春交斯不例之甚也今南方地有名交阯者或古文略舉一字名地南交則是交阯不疑也按南交固當以地言然上古之地名不可考者多矣一字偶同其可遂斷以為交阯邪水經葉榆水注云尚書大傳曰堯南撫交阯於禹貢荆州之南垂幽荒之外故越也周禮南八蠻雕題交阯有不粒食者焉春秋不見於傳不通於華夏然則交州實荆州之南垂與揚州無涉且在幽荒之外并不可謂荆域太康地志云交州本屬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為虞之南極真妄談不足信史記言四海咸戴帝舜之功曰南撫交阯北發息慎即肅慎遂有據此文以證交州為虞之南極者不知此特言聲教之所訖耳抑或如後世舉種内屬之類故謂之撫索隠曰帝舜之徳撫及四方夷人故先以撫之此說是也濊貊朝鮮北與肅慎接壤謂肅慎直營州之塞外則可亦不得謂在營域難者曰左傳昭九年王使詹桓伯辭於晉曰巴濮楚鄧吾南土也肅慎燕亳吾北土也斯言亦不足信乎余曰此不過一時應對泛舉四方之土非正言九州之疆界如必泥此辭則巴濮楚鄧南距衡山尚逺境且不至於嶺況嶺南乎參之史記北發肅慎則然矣安在其為南撫交阯也魯語武王克商遂通道九夷八蠻肅慎氏来貢楛矢石砮及成王時有賄肅慎之命或舉種内屬故詹桓伯舉以折晉亦未可知古今事變不同豈可以周疆為虞界哉
  舜葬於蒼梧之野見禮記儒者多疑之史記云舜踐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於蒼梧之野則舜在位止三十九年夀止九十九歲明與尚書五十載陟方之文牴牾矣巡狩之有無又安足辨邪周洪謨讀書録曰按舜年九十三自謂倦於勤而命禹居攝豈有百九歲之後而又南涉大江深入蠻夷之地哉為此說者惑於書陟方乃死之文耳要之舜都蒲坂距鳴條二百餘里孟子云卒於鳴條者得之今按堯在位七十載而舉舜又三載受終于文祖下文言祭祀朝覲巡狩之事皆舜代為之堯甫七十三歲即不復巡守而舜乃百有九嵗南巡至嶺南瘴癘之鄉豈舜之精神獨厚邪抑堯之徳不若舜而早倦於勤邪如以禮經為不可違則先儒固嘗言檀弓有可疑者矣如以史記為不可背則司馬遷之謬誤前人所以正之者非一端矣何獨於此不能釋然也
  韓退之以六經之文為諸儒倡人皆信之其酬張韶州詩云暫欲繫船韶石下上賓虞舜整冠裾近有援此以證南巡之事者余按水經注利水南逕韶石下其髙百仞廣圎五里兩石對峙相去一里小大略均似雙闕名曰韶石元和志云在韶州曲江縣東北八十里髙七十五丈並無舜奏樂之說至寰宇記始云韶州科斗勞水間有韶石舜南遊登此石奏樂因名樂史書成於宋初其言率本唐人蓋上賓虞舜之句所從出也然退之雅不信南巡之説黄陵廟碑云書曰舜陟方乃死傳謂舜昇道南方以死或又曰舜死葬蒼梧二妃從之不及溺死沅湘之間余謂竹書紀年帝王之沒皆曰涉陟昇也謂昇天也書曰殷禮陟配天言以道終其徳協天也書紀舜之沒云陟者與竹書周書同文也其下言方乃死者所以釋陟為死也地之勢東南下如言舜南巡而死宜言下方不得言陟方也以此謂舜死葬蒼梧於時二妃從之不及而溺者皆不可信此退之不信南巡之明證也九疑之葬二妃之溺韶石之奏斑竹之痕皆以南巡為根柢南巡之事虛則其餘皆不足辨矣詩人託興稗官小說皆可用安得援以說經如必據此駮彼則送惠師詩云斑竹啼舜婦即撰黄陵碑者之所作也豈亦可據詩以駮文邪檀弓曰二妃未之從而退之祭張員外文云二妃行迷淚蹤染林則又將據文以駮禮邪司馬公詩曰虞舜在倦勤薦禹為天子豈有復南巡迢迢渡湘水張文潛詩曰重瞳陟方時二妃盖老人安肯泣路傍灑淚留叢筠王伯厚云二詩可以袪千載之惑
  自兩漢以降嶺南之風氣漸移犀象毒冒珠璣銀銅果布之湊於是乎在魁奇忠信材徳之民於是乎生一以為脂膏之地一以為文獻之邦下逮唐世瀕海之饒有加於昔人之之南海者若東西州焉而余謂不在九州之限或警余粤産多才將釋憾於子可奈何余曰知道者必無此憾不然則杜君卿先己當之矣夫何懼三代已下東南日闢西北日荒此古今消長之大運風俗與世為推移聖人因時而立政使堯舜復生於今亦必以嶺南為一州吾所言者禹貢之疆域耳西北之日荒者不得推而棄諸九州之外則東南之日闢者亦不得引而納諸九州之内就經說經唯期不背於理徇當世之人情而曲為之遷就可乎哉
  聲教訖于四海釋文訖斤密反
  吳氏曰聲教者雖不近見善教之實然亦逺聞善教之聲而效慕之也訖盡也顧氏炎武曰禹貢之言海有二東漸于海實言之海也聲教訖于四海槩言之海也渭按左傳云樹之風聲司馬相如云逖聴者風聲聲教之謂也四海謂東夷西戎南蠻北狄在九州之外者時聲教所及東海之島夷西戎之崑崙析支渠搜皆已来貢迨告成之後則南撫交阯北發肅慎而四海之外無逺弗届矣
  中庸之頌至聖曰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此聲教訖于四海之義疏也史記言帝顓頊之地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阯西至于流沙東至于蟠木動靜之物日月所照莫不砥屬亦聲教四訖之意其稱禹功則言九州各以其職来貢不失厥宜方五千里至于荒服謂在九州之内者又云南撫交阯北發索隠曰當云北户西戎析支渠廋氐羌戎字疑衍北山戎發息慎當云北山戎息慎東長鳥夷索隠曰長下少夷字案大戴禮云長夷四海之内咸戴帝舜之功謂在九州之外者也前言疆理之所至後言聲教之所及咸戴帝舜與莫不尊親意同非謂舉四海而疆理之悉有其地悉臣其人也或據南撫交趾北發肅慎二語以證有虞之世交趾為揚域肅慎為營域然則肇十有二州豈并朔南暨之規模而亦廓之邪雖辯若懸河吾未之敢信矣













  禹貢錐指卷十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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